这时候的农村一句话形容就是交通基本全靠走，沟通基本全靠吼。可神奇的是，一旦有什么新鲜事不到半天时间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这几天村子里的热门话题就是在河边捡到的小女孩，村里的大伙儿在地头碰到都聚在一起就开始纷纷讨论，到底是谁家扔了孩子？
这天，村里广播通知上午要开村民代表大会，大家吃完早饭就陆陆续续来到了村委会。这个时候开会是要自己带凳子的，每个人手上都提着自家的长条板凳
日头慢慢升高，人看着也到的差不多了，村干部也陆续到场。
新民村的村委会就建在半山腰一处空地上，旁边是村卫生室，右边则一大片空旷的晒谷场。
门口摆着一张大桌子，村主任和大队长都坐在后面。下面村民们都提着长板凳，有序的列队，排排坐在一起。
村主任站在台上，把手里的大喇叭调试一下：“喂喂，喂喂喂，大家听得到吗？”
下面的村民各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一群小孩子也凑在角落里面嘀嘀咕咕
“元元，听说你们前几天在河边捡了个小孩，是真的吗？”三奶奶家的小孙子凑上来问
旁边的小孩儿也都叽叽喳喳的开口
“是啊是啊，真的有人往河边丢孩子吗？好吓人哦！”
“他是不是被人从家里偷走的呀？就像电视里演的人贩子那样”
“……”
“我也不知道啊，这个要问问大队长，他们在查这个事呢！”看着满脸好奇的小娃娃们，宋元元十分无语
时间来到上午九点，大会正式开始
村主任李明德先站起来讲话：“这次的事情呢，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具体情况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现在呢，就让大队长来跟大家讲几句话。”
这时候，大队长站起来，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人群，然后开口：
“马上就要步入21世纪了，我们在国家的领导下也越来越好，这一点相信大家都是深有体会的。
领导人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
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也是为了大家好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有些人生了女孩子就偷偷扔掉，这是想要做啥子？
记住了，生男生女都是宝
这种行为和想法是错误的，必须禁止的
在我们村里，如果有人做出这种事情，一旦被村委会发现，一律上交镇里的公安局劳动改造
……
大家知道了吗？”
村干部发表完讲话，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村民们纷纷叫好
“那这次这个到底咋回事啊？这孩子谁家扔的？”三奶奶在下面好奇开口
大队长开口：“放心吧三婶儿，这孩子不是咱们村的。但是吧，情况有点复杂。”
宋爱国也是宋家不出五服的亲戚，可以说整个新河村的村民彼此之间都是沾亲带故的
“这孩子是隔壁白凤村的一户人家，大半夜偷偷丢到这边来的，本来以为头天下雨，清水河会涨水
到时候一淹就啥都没了，没想到被野狗刨出来了，又被几个孩子发现了”
大队长宋爱国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他们家前面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家里牛都被计生办牵走了，房子也给扒了
本以为消停了，谁知道这次偷偷摸摸躲在山里几个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把孩子生下来了
要不是有人上山看到了他媳妇儿大个肚子，估计都给他们瞒过去了”
三奶奶撇撇嘴说：“估计是不愿意交罚款，又看到是个女儿，就直接扔到咱们这边来了。”
“那这孩子咋办呀？给他家送回去吗？”
“送啥哦，人家爹妈根本不承认，邻居说他两口子连夜出去打工了，没人知道去了哪儿，家里就剩下两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那可咋整啊，真是造孽哦！”
“只能看看村里有没有人愿意养着了。”
……
这时候，开往南方的火车，一对夫妻正蹲在厕所边上的角落里，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在拥挤的车厢里缩成一团
这几年他们为了生儿子到处东躲西藏，家里的钱也全被罚去做超生款了，如今还是豁出去脸皮才跟家里的亲戚借了五百块钱，买了两张去南方的火车票，也没剩多少了
女人面容憔悴，闻着空气里的包子馒头味儿嘴里不停咽口水，他们兜里如今没多少钱，实在舍不得买吃的
“咱们就这么跑了，不知道家里两个丫头会不会饿肚子？”
男人不耐烦的摆摆手：“怕什么，饿了就去地里找吃的，还能饿死他们不成？再说还有我爸妈在呢”
女人默默的低下头，不敢说话，男人家里三兄弟，两个弟弟都生了儿子，就他连生三个女儿
公公婆婆一向对自己挑眉竖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里会管两个女儿
还有自己刚生下的小女儿，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婆婆抱走了
想到这里，女人鼻子一酸，连忙伸手抹了抹眼睛
“咱们先去南方躲躲，打两年工再悄悄生一个儿子再回去，没有儿子就是孤魂野鬼，以后死了都没人埋，知道不？”
半晌，只听到女人轻轻的应了一声，两口子就这样跟着喧嚣的火车奔向远处
……
晚上，宋元元一家人都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纳凉，奶奶手上的蒲扇，一边扇风，一边打蚊子
凳子上放在一盘红彤彤的西瓜，切成一块一块的，几个小孩儿人手一块，这西瓜还是大娘上次回娘家带回来的
宋元元抬头望着月亮出了神，宋海洋趴在奶奶怀里，小手上一个个数着天上的星星
突然开口：“爷爷奶奶，你们说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丢了呢？”
“我知道！他们就是想生儿子，重男轻女嘛！”宋金梅在旁边举手道
“不是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吗？”
口号是这样说的，但中国人流传千年的思想哪里是这么容易改变的？
计划生育这么多年，除了城市里的单位职工和政府人员，为了保住工作，没办法只能生一个，就算是女儿，也只能咬咬牙认了
在农村里，那是必须要生一个儿子的，家里有女儿的，一定会想方设法再生个男孩，很多人哪怕为此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美其名曰儿女双全，多子多福，给女儿留个娘家人撑腰。
大娘把手里的西瓜一口咽下，开口：
“大惊小怪的，这种事我们小时候见得多了，也就是你们这些小崽子赶上了好时候。
我们那时候啊，家家户户都生了四五个
。有时候男孩子都养不起，就送给别人家养。
女孩子送都送不出去，就只能丢在路边看有没有人愿意捡回去养着
这都算是好的了，有些狠心的就生下来直接扔进水田里，或者扔进粪坑里，尿桶里溺死了。”
大娘的话说完，院子里陷入了寂静。
奶奶闭上了眼睛，手上动作也停了，仿佛陷入回忆里，也开口说道：
“那时候日子苦啊，饭都吃不饱，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小时候兄弟姐妹八个，就只养活了六个，我二哥和三姐都送给人家养了
我和下面的弟弟妹妹从只有门槛那么高的时候，就天天背着背篓打猪草，挣工分，一刻都歇不得，还是你们这些孩子命好，赶上了好时候呀”
“……”
第二天，一家人还在桌上吃早饭，就听见有人敲门
宋元元跑过去打开门，把外面的男人引进来，又走进屋里，对着爷爷奶奶喊：
“爷爷奶奶，三表叔来了”
互相打过招呼，一番问候之后，男人搓搓手，开口：
“宋叔啊，我想请你帮我打张小床，再编个小孩子用的竹席。两个背篓和竹筐
你看看多少钱？到时候我一起给你送过来。”
宋爷爷有一手编竹的好手艺，各种竹筐竹床，竹席竹垫，竹背篓，就没有他不会的，所以农闲的时候会帮村里人编些东西，收点钱补贴家用
不过听到小孩子用的床和竹席？宋爷爷宋奶奶心里都有些奇怪。
三表叔已经30多岁了，是村民有名的老光棍。
他家兄弟四个，三个都没娶媳妇，因为实在太穷了！
说起来他们也是苦命人，家里老爹早早去世，只剩下一个老妈辛苦种地，养大了兄弟几个
那个年代，一个女人辛苦种地养家，可想而知有多么难，兄弟几个从小没吃过饱饭
可能是从小吃不饱，他家几兄弟个个都身高不到一米五，家里又穷的叮当响，就一间破草屋，年轻的时候都是一条裤子兄弟轮流穿
他们家唯一一个成家的老二，还是早早的给隔壁村的寡妇当上门女婿去了，剩下的全是老光棍
想到这些，宋奶奶老两口对视一眼，开口：“老三啊，你这是家里有娃娃了？”
“对呀，宋婶儿，就是孩子们前几天在河边捡到的那个娃，以后就是我闺女了，叫秋燕，王秋燕”
“那你以后不结婚啦？”
“还结啥婚呢？我都这把年纪了，以后就守着我闺女过了！”
嘴里念叨着女儿的名字，王老三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满脸沟壑仿佛都舒展开了。阳光洒下来照在他身上，他那副矮小的身体仿佛变得无比高大！
这几天村子里的热门话题就是在河边捡到的小女孩，村里的大伙儿在地头碰到都聚在一起就开始纷纷讨论，到底是谁家扔了孩子？
这天，村里广播通知上午要开村民代表大会，大家吃完早饭就陆陆续续来到了村委会。这个时候开会是要自己带凳子的，每个人手上都提着自家的长条板凳
日头慢慢升高，人看着也到的差不多了，村干部也陆续到场。
新民村的村委会就建在半山腰一处空地上，旁边是村卫生室，右边则一大片空旷的晒谷场。
门口摆着一张大桌子，村主任和大队长都坐在后面。下面村民们都提着长板凳，有序的列队，排排坐在一起。
村主任站在台上，把手里的大喇叭调试一下：“喂喂，喂喂喂，大家听得到吗？”
下面的村民各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一群小孩子也凑在角落里面嘀嘀咕咕
“元元，听说你们前几天在河边捡了个小孩，是真的吗？”三奶奶家的小孙子凑上来问
旁边的小孩儿也都叽叽喳喳的开口
“是啊是啊，真的有人往河边丢孩子吗？好吓人哦！”
“他是不是被人从家里偷走的呀？就像电视里演的人贩子那样”
“……”
“我也不知道啊，这个要问问大队长，他们在查这个事呢！”看着满脸好奇的小娃娃们，宋元元十分无语
时间来到上午九点，大会正式开始
村主任李明德先站起来讲话：“这次的事情呢，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具体情况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现在呢，就让大队长来跟大家讲几句话。”
这时候，大队长站起来，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人群，然后开口：
“马上就要步入21世纪了，我们在国家的领导下也越来越好，这一点相信大家都是深有体会的。
领导人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
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也是为了大家好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有些人生了女孩子就偷偷扔掉，这是想要做啥子？
记住了，生男生女都是宝
这种行为和想法是错误的，必须禁止的
在我们村里，如果有人做出这种事情，一旦被村委会发现，一律上交镇里的公安局劳动改造
……
大家知道了吗？”
村干部发表完讲话，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村民们纷纷叫好
“那这次这个到底咋回事啊？这孩子谁家扔的？”三奶奶在下面好奇开口
大队长开口：“放心吧三婶儿，这孩子不是咱们村的。但是吧，情况有点复杂。”
宋爱国也是宋家不出五服的亲戚，可以说整个新河村的村民彼此之间都是沾亲带故的
“这孩子是隔壁白凤村的一户人家，大半夜偷偷丢到这边来的，本来以为头天下雨，清水河会涨水
到时候一淹就啥都没了，没想到被野狗刨出来了，又被几个孩子发现了”
大队长宋爱国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他们家前面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家里牛都被计生办牵走了，房子也给扒了
本以为消停了，谁知道这次偷偷摸摸躲在山里几个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把孩子生下来了
要不是有人上山看到了他媳妇儿大个肚子，估计都给他们瞒过去了”
三奶奶撇撇嘴说：“估计是不愿意交罚款，又看到是个女儿，就直接扔到咱们这边来了。”
“那这孩子咋办呀？给他家送回去吗？”
“送啥哦，人家爹妈根本不承认，邻居说他两口子连夜出去打工了，没人知道去了哪儿，家里就剩下两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那可咋整啊，真是造孽哦！”
“只能看看村里有没有人愿意养着了。”
……
这时候，开往南方的火车，一对夫妻正蹲在厕所边上的角落里，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在拥挤的车厢里缩成一团
这几年他们为了生儿子到处东躲西藏，家里的钱也全被罚去做超生款了，如今还是豁出去脸皮才跟家里的亲戚借了五百块钱，买了两张去南方的火车票，也没剩多少了
女人面容憔悴，闻着空气里的包子馒头味儿嘴里不停咽口水，他们兜里如今没多少钱，实在舍不得买吃的
“咱们就这么跑了，不知道家里两个丫头会不会饿肚子？”
男人不耐烦的摆摆手：“怕什么，饿了就去地里找吃的，还能饿死他们不成？再说还有我爸妈在呢”
女人默默的低下头，不敢说话，男人家里三兄弟，两个弟弟都生了儿子，就他连生三个女儿
公公婆婆一向对自己挑眉竖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里会管两个女儿
还有自己刚生下的小女儿，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婆婆抱走了
想到这里，女人鼻子一酸，连忙伸手抹了抹眼睛
“咱们先去南方躲躲，打两年工再悄悄生一个儿子再回去，没有儿子就是孤魂野鬼，以后死了都没人埋，知道不？”
半晌，只听到女人轻轻的应了一声，两口子就这样跟着喧嚣的火车奔向远处
……
晚上，宋元元一家人都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纳凉，奶奶手上的蒲扇，一边扇风，一边打蚊子
凳子上放在一盘红彤彤的西瓜，切成一块一块的，几个小孩儿人手一块，这西瓜还是大娘上次回娘家带回来的
宋元元抬头望着月亮出了神，宋海洋趴在奶奶怀里，小手上一个个数着天上的星星
突然开口：“爷爷奶奶，你们说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丢了呢？”
“我知道！他们就是想生儿子，重男轻女嘛！”宋金梅在旁边举手道
“不是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吗？”
口号是这样说的，但中国人流传千年的思想哪里是这么容易改变的？
计划生育这么多年，除了城市里的单位职工和政府人员，为了保住工作，没办法只能生一个，就算是女儿，也只能咬咬牙认了
在农村里，那是必须要生一个儿子的，家里有女儿的，一定会想方设法再生个男孩，很多人哪怕为此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美其名曰儿女双全，多子多福，给女儿留个娘家人撑腰。
大娘把手里的西瓜一口咽下，开口：
“大惊小怪的，这种事我们小时候见得多了，也就是你们这些小崽子赶上了好时候。
我们那时候啊，家家户户都生了四五个
。有时候男孩子都养不起，就送给别人家养。
女孩子送都送不出去，就只能丢在路边看有没有人愿意捡回去养着
这都算是好的了，有些狠心的就生下来直接扔进水田里，或者扔进粪坑里，尿桶里溺死了。”
大娘的话说完，院子里陷入了寂静。
奶奶闭上了眼睛，手上动作也停了，仿佛陷入回忆里，也开口说道：
“那时候日子苦啊，饭都吃不饱，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小时候兄弟姐妹八个，就只养活了六个，我二哥和三姐都送给人家养了
我和下面的弟弟妹妹从只有门槛那么高的时候，就天天背着背篓打猪草，挣工分，一刻都歇不得，还是你们这些孩子命好，赶上了好时候呀”
“……”
第二天，一家人还在桌上吃早饭，就听见有人敲门
宋元元跑过去打开门，把外面的男人引进来，又走进屋里，对着爷爷奶奶喊：
“爷爷奶奶，三表叔来了”
互相打过招呼，一番问候之后，男人搓搓手，开口：
“宋叔啊，我想请你帮我打张小床，再编个小孩子用的竹席。两个背篓和竹筐
你看看多少钱？到时候我一起给你送过来。”
宋爷爷有一手编竹的好手艺，各种竹筐竹床，竹席竹垫，竹背篓，就没有他不会的，所以农闲的时候会帮村里人编些东西，收点钱补贴家用
不过听到小孩子用的床和竹席？宋爷爷宋奶奶心里都有些奇怪。
三表叔已经30多岁了，是村民有名的老光棍。
他家兄弟四个，三个都没娶媳妇，因为实在太穷了！
说起来他们也是苦命人，家里老爹早早去世，只剩下一个老妈辛苦种地，养大了兄弟几个
那个年代，一个女人辛苦种地养家，可想而知有多么难，兄弟几个从小没吃过饱饭
可能是从小吃不饱，他家几兄弟个个都身高不到一米五，家里又穷的叮当响，就一间破草屋，年轻的时候都是一条裤子兄弟轮流穿
他们家唯一一个成家的老二，还是早早的给隔壁村的寡妇当上门女婿去了，剩下的全是老光棍
想到这些，宋奶奶老两口对视一眼，开口：“老三啊，你这是家里有娃娃了？”
“对呀，宋婶儿，就是孩子们前几天在河边捡到的那个娃，以后就是我闺女了，叫秋燕，王秋燕”
“那你以后不结婚啦？”
“还结啥婚呢？我都这把年纪了，以后就守着我闺女过了！”
嘴里念叨着女儿的名字，王老三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满脸沟壑仿佛都舒展开了。阳光洒下来照在他身上，他那副矮小的身体仿佛变得无比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