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他在哪儿？”羽伦问过芙雅，便去看看，待他行至灶房，便眼见掩云拿了什事往那药壶里倒，羽伦飞快地冲上前，一把将药壶打翻在地，青筋爆出却极力压低了声音吼去，“你怎么可以伤害彤儿？”
掩云见事情败露，虽是颇为慌乱，也只得强做镇定，“她变心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还为他熬安胎药！你是被她蛊惑了吗？”
“可孩子是无罪的！”羽伦又气又怒，推了掩云一把。
“你不看看是谁的孩子！”掩云目光愤恨，句句诛心，“你亲手照顾仇人未出世的孩子，那一汤一水，会变成那孩子的的一血一肉……”
掩云口出此言之时，未曾想到，自己竟是眼底泛湿，额上脸上一阵灼热之感。
“你别说了！”羽伦满眼通红，捂着胸口，语声不住颤抖，“我的命，我自找的……”
“你不恨他吗？”掩云强逼自己口出恶言，虽未如羽伦那般手捂胸口，却是被那里之抽痛，折磨得不行。
不消说，羽伦自知这个“他”，明晃晃指的是谁——阖业硕，那个伤身、夺妻之人。他忽而眸中带泪，吼音虽低，却已是哽咽了，“我承认，伤了彤儿，伤了孩子，就等于伤他。可我更想直接伤他！”
“谁信？你怕是舍不得你的彤儿伤心吧！她不再是你的彤儿了！她是身怀皇嗣的宠妃娘娘！”掩云咄咄逼人，诛心不止，“况且，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留下孩子！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她整日失魂落魄，犹豫不决，全然没有得了皇嗣的喜悦？”
羽伦仰起头，噙住险些要溢出的泪水，“不管怎样，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今天的事，你知我知。我就当没看见！”
掩云扑通坐在地上，全然没了气焰，“你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
“一个是我的兄弟，一个是我的——妹妹，你们谁受伤，我都舍不得……”羽伦深埋下眼，缓缓蹲坐到掩云面前，一声声沉下去。
听着那句“妹妹”出口，门外的浣彤便是落下泪来—— 羽伦，我欠你啊！欠你太多啊！ 我该怎么办啊？已经舍了一个阖业硕的孩子了，这个？
掩云心下五味杂陈，不知自己所做为何，满面悲色地离去，留下羽伦一人。
羽伦呆坐地上，想着收拾着那碎片。
浣彤想上前，可自己本就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羽伦捡了一捡，却忽地将那碎片狠狠摔在地上，抱头痛哭！
浣彤泪流满面，犹豫许久，终是转身离开……
“别再做傻事了。”身后响起羽伦的声音，回眸之时，他已是端了新熬的药站在门口，记得当年他说她傻，如今宠溺不再，只余兄长般的温情。
浣彤见他手上被胡乱包扎着，便是喉间生疼，“我帮你重新包扎！”
“先喝药。”羽伦把药碗搁到浣彤跟前，把手藏于身后。
“嗯。”她含泪点头，将那苦涩之药汁一饮而尽，却不觉得有多苦——比不得心头之苦涩。
“我错了！都是我害了你！”撕下他手上的破布时，浣彤忽而泪如雨下。
“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羽伦抬起手去，却只有手指颤了一颤，未能帮她拭泪，“是我错了！我不了解霍隆熙之为人！若他不诈降，便不会有以后种种。我错信了！”
“那你还与他的儿子走得这样近？”浣彤担心问道，顺势提及了霍隆熙来，“他同父王相处得如何，你知道么？”
在诚文轩的日子里，浣彤见羽伦对掩云毫不防备，不免担心。若是掩云只对自己心存憎恶，倒是无可厚非，可若他对羽伦有几分真诚呢？
“掩云是个好人，与霍隆熙不一样。”羽伦虽是面如死灰，可提及掩云，却对其为人毫不怀疑。
“你们的背影那样像，我不只一次认错过。”浣彤对方才掩云下药之事只字未提，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之模样，只眼神复杂地望着羽伦，“希望他不会成为第二个霍隆熙。”
“他不会的。”羽伦满口笃定地道，“我常与他彻夜畅谈，深感知己难寻。”
“你有知己，我由衷为你高兴。我也相信未必‘有其父必有其子’。希望他真的值得。”浣彤虽仍是担心，却只能说些安慰之辞。
羽伦活得如此艰难，能有挚友相伴，减轻其心口伤痛，着实再好不过。
“他值得！”羽伦仍是肯定地道，看出浣彤之担心，只觉她对掩云不甚了解，“你若与他深聊，自然体会得到。”
“嗯。”浣彤点了点头，眸中满是信任。
她唯盼霍隆掩云是那单纯之角色，别如他爹一样心机过深，伤害了羽伦才好。
她从未同羽伦提起，掩云那般冷淡厌恶之眼神，自己早有察觉。
之前浣彤撞见羽伦、掩云争执，实为凑巧。可此番掩云偷听见羽伦、浣彤二人之谈话，便是有心。
掩云已是没法分得清，自己此举，目的为何。
是关心羽伦，怕其被浣彤伤害么？还是为了执行父王之命令，监视他二人？
他没发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与芙雅一样，多管起闲事，只是护的人不同，却殊途同归而已。
若放到以往，他定是怕浣彤蛊惑羽伦，心里暗暗咒骂着——此等能装会演的女子，真是令人生厌！可别再祸害羽伦了！我倒要看看你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今日，他见着羽伦在浣彤前尽力维护自己之模样，却是全然不知所措——父王，为了伤害阖业硕，从他身边的人下手，这样真的对吗？我算计赤诚待我、放我生路的兄弟，我难道不是个小人吗？我是在为您谋大业、扩江山吗？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晚些时候，悦儿高兴着回来，带了二娘送的好些礼物。浣彤便是笑着问了一遍她去的经过，听说都是些寒暄的场面话，便称赞悦儿办得好，吩咐她早些休息。待悦儿退下，她却是没有睡，回想着今日之事——怎么二娘忽而热情起来了？悦儿恰好不在，掩云便去下药，这完全是巧合吗？
羽伦亦是心中稍有狐疑——掩云怎么了？单纯地为了我做这么冲动的事吗？还是另有隐情？
掩云不知如何向霍隆熙交代，只如那陌生看客般呆呆坐于宴席之上，看芙雅如逢佳节般兴高采烈。
“父王，疆内这些好吃的，您都尝尝！”芙雅巴不得把好吃的都点一遍给霍隆熙尝尝，霍隆熙更是连声称好。
饮过几盅，霍隆熙便是命人呈上他特意带来之物，“这是父王最心爱的护心甲，送你做生辰礼了！你出门在外，父王最担心你的安危了！”
“父王最好了！”芙雅高兴地接过护心甲，捧在怀里，做出万般喜爱之状。
掩云心生羡慕——他几时如芙雅这般同父王说过话？霍隆熙又几时如慈父般对待自己？
余下便是他心里苦笑——或许曾经有过吧！应是自己不记得了！否则，自己对父王的忠诚与厚爱，又是从何而来呢？
宴席过后，芙雅与父王依依不舍地告别。掩云为霍隆熙送行——与其说是送行，不如说去复那没有完成的命令。
“儿臣虽未能按父王之意，取了她腹中胎儿，却也按父王指示，煽动了羽伦对阖业硕的敌意……”掩云战战兢兢地回禀着，却不知隔墙有耳，被门外的芙雅听得一清二楚。
“罢了！找机会直接打击它更有用！也许他也不怕这点小打击！”霍隆熙抖抖眉毛，如此言语，掩云便是听出他话中有话，似对阖业硕有所行动，却也没有过问。
掩云知道，父王想让他知道的，自会主动说的。
事到如今，掩云不得不承认，自己同霍隆熙，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更像君臣。若是君臣，自己怕也不是那宠臣！
“谁？”霍隆熙忽地乱眉一挑，机警喊出，却见门外闪进一个灵动身影，竟瞬间褪去面上凶相，弯起那两簇乱眉，面带笑容，语含宠意，“你怎么跟来了？舍不得父王走吗？”
“他在哪儿？”羽伦问过芙雅，便去看看，待他行至灶房，便眼见掩云拿了什事往那药壶里倒，羽伦飞快地冲上前，一把将药壶打翻在地，青筋爆出却极力压低了声音吼去，“你怎么可以伤害彤儿？”
掩云见事情败露，虽是颇为慌乱，也只得强做镇定，“她变心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还为他熬安胎药！你是被她蛊惑了吗？”
“可孩子是无罪的！”羽伦又气又怒，推了掩云一把。
“你不看看是谁的孩子！”掩云目光愤恨，句句诛心，“你亲手照顾仇人未出世的孩子，那一汤一水，会变成那孩子的的一血一肉……”
掩云口出此言之时，未曾想到，自己竟是眼底泛湿，额上脸上一阵灼热之感。
“你别说了！”羽伦满眼通红，捂着胸口，语声不住颤抖，“我的命，我自找的……”
“你不恨他吗？”掩云强逼自己口出恶言，虽未如羽伦那般手捂胸口，却是被那里之抽痛，折磨得不行。
不消说，羽伦自知这个“他”，明晃晃指的是谁——阖业硕，那个伤身、夺妻之人。他忽而眸中带泪，吼音虽低，却已是哽咽了，“我承认，伤了彤儿，伤了孩子，就等于伤他。可我更想直接伤他！”
“谁信？你怕是舍不得你的彤儿伤心吧！她不再是你的彤儿了！她是身怀皇嗣的宠妃娘娘！”掩云咄咄逼人，诛心不止，“况且，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留下孩子！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她整日失魂落魄，犹豫不决，全然没有得了皇嗣的喜悦？”
羽伦仰起头，噙住险些要溢出的泪水，“不管怎样，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今天的事，你知我知。我就当没看见！”
掩云扑通坐在地上，全然没了气焰，“你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
“一个是我的兄弟，一个是我的——妹妹，你们谁受伤，我都舍不得……”羽伦深埋下眼，缓缓蹲坐到掩云面前，一声声沉下去。
听着那句“妹妹”出口，门外的浣彤便是落下泪来—— 羽伦，我欠你啊！欠你太多啊！ 我该怎么办啊？已经舍了一个阖业硕的孩子了，这个？
掩云心下五味杂陈，不知自己所做为何，满面悲色地离去，留下羽伦一人。
羽伦呆坐地上，想着收拾着那碎片。
浣彤想上前，可自己本就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羽伦捡了一捡，却忽地将那碎片狠狠摔在地上，抱头痛哭！
浣彤泪流满面，犹豫许久，终是转身离开……
“别再做傻事了。”身后响起羽伦的声音，回眸之时，他已是端了新熬的药站在门口，记得当年他说她傻，如今宠溺不再，只余兄长般的温情。
浣彤见他手上被胡乱包扎着，便是喉间生疼，“我帮你重新包扎！”
“先喝药。”羽伦把药碗搁到浣彤跟前，把手藏于身后。
“嗯。”她含泪点头，将那苦涩之药汁一饮而尽，却不觉得有多苦——比不得心头之苦涩。
“我错了！都是我害了你！”撕下他手上的破布时，浣彤忽而泪如雨下。
“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羽伦抬起手去，却只有手指颤了一颤，未能帮她拭泪，“是我错了！我不了解霍隆熙之为人！若他不诈降，便不会有以后种种。我错信了！”
“那你还与他的儿子走得这样近？”浣彤担心问道，顺势提及了霍隆熙来，“他同父王相处得如何，你知道么？”
在诚文轩的日子里，浣彤见羽伦对掩云毫不防备，不免担心。若是掩云只对自己心存憎恶，倒是无可厚非，可若他对羽伦有几分真诚呢？
“掩云是个好人，与霍隆熙不一样。”羽伦虽是面如死灰，可提及掩云，却对其为人毫不怀疑。
“你们的背影那样像，我不只一次认错过。”浣彤对方才掩云下药之事只字未提，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之模样，只眼神复杂地望着羽伦，“希望他不会成为第二个霍隆熙。”
“他不会的。”羽伦满口笃定地道，“我常与他彻夜畅谈，深感知己难寻。”
“你有知己，我由衷为你高兴。我也相信未必‘有其父必有其子’。希望他真的值得。”浣彤虽仍是担心，却只能说些安慰之辞。
羽伦活得如此艰难，能有挚友相伴，减轻其心口伤痛，着实再好不过。
“他值得！”羽伦仍是肯定地道，看出浣彤之担心，只觉她对掩云不甚了解，“你若与他深聊，自然体会得到。”
“嗯。”浣彤点了点头，眸中满是信任。
她唯盼霍隆掩云是那单纯之角色，别如他爹一样心机过深，伤害了羽伦才好。
她从未同羽伦提起，掩云那般冷淡厌恶之眼神，自己早有察觉。
之前浣彤撞见羽伦、掩云争执，实为凑巧。可此番掩云偷听见羽伦、浣彤二人之谈话，便是有心。
掩云已是没法分得清，自己此举，目的为何。
是关心羽伦，怕其被浣彤伤害么？还是为了执行父王之命令，监视他二人？
他没发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与芙雅一样，多管起闲事，只是护的人不同，却殊途同归而已。
若放到以往，他定是怕浣彤蛊惑羽伦，心里暗暗咒骂着——此等能装会演的女子，真是令人生厌！可别再祸害羽伦了！我倒要看看你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今日，他见着羽伦在浣彤前尽力维护自己之模样，却是全然不知所措——父王，为了伤害阖业硕，从他身边的人下手，这样真的对吗？我算计赤诚待我、放我生路的兄弟，我难道不是个小人吗？我是在为您谋大业、扩江山吗？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晚些时候，悦儿高兴着回来，带了二娘送的好些礼物。浣彤便是笑着问了一遍她去的经过，听说都是些寒暄的场面话，便称赞悦儿办得好，吩咐她早些休息。待悦儿退下，她却是没有睡，回想着今日之事——怎么二娘忽而热情起来了？悦儿恰好不在，掩云便去下药，这完全是巧合吗？
羽伦亦是心中稍有狐疑——掩云怎么了？单纯地为了我做这么冲动的事吗？还是另有隐情？
掩云不知如何向霍隆熙交代，只如那陌生看客般呆呆坐于宴席之上，看芙雅如逢佳节般兴高采烈。
“父王，疆内这些好吃的，您都尝尝！”芙雅巴不得把好吃的都点一遍给霍隆熙尝尝，霍隆熙更是连声称好。
饮过几盅，霍隆熙便是命人呈上他特意带来之物，“这是父王最心爱的护心甲，送你做生辰礼了！你出门在外，父王最担心你的安危了！”
“父王最好了！”芙雅高兴地接过护心甲，捧在怀里，做出万般喜爱之状。
掩云心生羡慕——他几时如芙雅这般同父王说过话？霍隆熙又几时如慈父般对待自己？
余下便是他心里苦笑——或许曾经有过吧！应是自己不记得了！否则，自己对父王的忠诚与厚爱，又是从何而来呢？
宴席过后，芙雅与父王依依不舍地告别。掩云为霍隆熙送行——与其说是送行，不如说去复那没有完成的命令。
“儿臣虽未能按父王之意，取了她腹中胎儿，却也按父王指示，煽动了羽伦对阖业硕的敌意……”掩云战战兢兢地回禀着，却不知隔墙有耳，被门外的芙雅听得一清二楚。
“罢了！找机会直接打击它更有用！也许他也不怕这点小打击！”霍隆熙抖抖眉毛，如此言语，掩云便是听出他话中有话，似对阖业硕有所行动，却也没有过问。
掩云知道，父王想让他知道的，自会主动说的。
事到如今，掩云不得不承认，自己同霍隆熙，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更像君臣。若是君臣，自己怕也不是那宠臣！
“谁？”霍隆熙忽地乱眉一挑，机警喊出，却见门外闪进一个灵动身影，竟瞬间褪去面上凶相，弯起那两簇乱眉，面带笑容，语含宠意，“你怎么跟来了？舍不得父王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