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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掩云停下了脚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王来祭拜母亲时,口里念着的,居然是那个伤人伤己的字——恨!

    毫无缘由地,掩云停下了脚步,没有上前和霍隆熙理论,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粗鲁和满是快意的声音。

    “知道吗?你的两个儿子,现在都控制在我的手心里了!要你的两个儿子帮我打中原,我觉得好开心啊!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那个狗皇帝有什么好的?就会什么写诗画画!当年,在中原,我不计较你的过去,诚心诚意迎娶你回藿羌。可你呢?还惦记着他。还——还——又弄了一个霍隆掩云出来!

    不,不。我说错了!他不姓霍隆。

    都怪你!若不是因为你,我定会立掩云为太子!他爱藿羌,爱我这个父王。其他王子没有一个有他那么懂事儿、得人心!”掩云听到这里,心里满是狐疑。

    “可他不是我儿子!”霍隆熙愤怒地对着画像吼道!

    什么?掩云的脑里突然乱做一团。“不是我儿子”,这几个字,犹如晴天霹雳,打得他意志恍惚!

    霍隆熙走上前,翻转墙上的画儿。画儿被一点点地转过来时,掩云的眼睛也一点点地被刺痛了!画儿上的女人,不是藿羌打扮!她是一个中原女子!这就是他娘吗?掩云从没见过这幅画儿!

    “我残忍吗?”霍隆熙问那画儿。片刻,他又自问自答了,“哦。我忘了,你不能说话了!二十几年了!我帮你养儿子已经养了二十几年了!

    他不愧是个中原人啊!喜欢中原的玩意儿。从来不忘了找些什么不扛用的瓶瓶罐罐给我。看着那些破烂儿,我的眼睛都疼!我喝着他从中原带来的茶,嘴里苦,心里也苦!

    他傻啊!每次都给我找我最看不得眼的东西!

    中原的东西,他都学得像摸像样儿的!他爱学写他们的字儿!学那些没用的诗词歌赋!想到他像他爹,哦,不,是他父皇——当年你的心上人那样,喜欢读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句子,我就想宰了他!

    不过,还好,我忍住了。我没有一冲动就了结了他的性命!因为,我要他活着有更大的用处啊!

    我留着他,栽培他,也允许他学习中原文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要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国家!毁了自己的亲生兄弟!

    不愧是亲兄弟啊!他对那个羽伦是惺惺相惜得恨呀!为了他,你的宝贝儿子开始不听我的话了!

    你肯定会和好多人一样,说我残忍。可你别忘了,我这都是和你学的!最残忍的人,就是伤了人的心,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还楚楚可怜地博取别人的同情!

    中原人,都是披着人皮的蛇蝎!我的蛇蝎心肠,生得未必比他们毒!那么个软弱的伪君子,你还是那么地念念不忘!

    你的羽伦,我只是想给他个惩罚而已!可谁知道,那个新皇帝,和他都是个痴情种。老天对得起我啊!因为个女人,他没被关、没被杀,到落了个无后!

    儿子变成了阉人,你心痛吗?你活着的时候,没心痛过,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让你尝尝什么是心痛的滋味!

    在我的遥控下,他们自相残杀了!受了宫刑的,帮我夺了中原。喊了我二十年父王的,帮着我愚弄了自己的亲哥哥!他们还帮我治理藿羌呢!那个‘先后之法’,就是你的羽伦想出来的,教给了掩云,再用在藿羌!

    你的两个好儿子啊!呵呵,呵呵——”霍隆熙开始笑。

    “别怪我残忍,这一切都怪你!都怪你!”霍隆熙不停地“怪”着一个死人,直到他听到“轰隆”一声。

    掩云从台阶上踩空,跌了下去。骨碌了多级台阶后,他爬起来,踉跄着跑出塔去。霍隆熙闻声赶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霍隆熙一时有些慌乱。可他毕竟是变脸老手,随即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云儿,你等等!”不知掩云听到多少,霍隆熙只见掩云神色骇人,一直向后退。

    “怎么见了父王还躲呢?”这是霍隆熙少有的温和。

    “你不是我父王!你是——”掩云捂着几近炸裂的头颅,“你个魔鬼!”他胡乱地晃着脑袋,又疯了般地握拳锤头。

    “云儿,你不要冲动,有话和父王好好说!”霍隆熙猜,他怕是听到一些什么了吧?

    “不要再骗我了!原来——原来——这么多年,你都在利用我!原来,羽伦是我的亲兄弟!而我,还帮着你设计他!”掩云的爱恨交织,像施了魔咒的网,把他捆住了。爱了二十年的,是父亲,也是仇人!住了二十年的,是故国,也是敌国!

    “啊——”掩云跪倒地上,脸上根根青筋蹦出,绝望地嚎叫。撕心裂肺!

    撕心裂肺啊!正如羽伦南行路上被追杀后、阖业硕亲眼看着妻儿被杀死后一样,叫得撕心裂肺啊!

    “怎么会呢?父王是爱你的啊!来,过来。”霍隆熙伸出了手,等着他过来。

    “不要再装了!你刚才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你怎么会这么狠毒呢?母亲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如此害我和羽伦啊?”手掌擦破了皮,沙土上沾了血。对此时的掩云来说,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彻底毁灭了!

    “既然你都听到了,我就索性告诉你!憋了二十几年了,够久了!”霍隆熙被掩云憎恨的目光激怒了。

    他咬了一下牙,叹了一口气,稍微平静了些,道:“你母亲,本是中原女子。在我第一次去中原的时候,见了她。回来后,日思夜想,我一直没有忘了她。在我第二次去中原的时候,向那个水墨皇帝要了这个女人。他爽快地答应了。我当时高兴极了!可我后来才知道,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他怎么算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片刻安宁,连深爱自己的女人都不管不顾!可你母亲,还对他死心塌地!

    在中原呆了一些日子后,我一直都没有见到她。在我带她离开中原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居然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一年后,我又第二次来到中原。念她会想家,带上了她。可她不知廉耻,又和——又和——就是你父皇,扯到一起!这一次,就有了你!

    是,在她看来,我就是个粗人!可那些念着好听的东西有什么用?那些做得好看、一摔就碎的东西有什么用?我只是没有那个水墨皇帝会弹没用的曲儿、写没用的一连串的字儿!

    夺取中原,是我早有的打算。只不过,让你和羽伦做,我更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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