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精神世界里的僵持在现实世界里实际也只持续了大概短短几秒，跟在后面的段方泽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沈旺的突然打住，忙着回头跟旁边的人说话，险些一头撞上沈旺的背。
见他停下这才顿住，也终于把站在门口的蒋叁看在了眼里。
他抬手指着蒋叁哑然挥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蒋叁已经开口嘟囔了句什么，转头走了。
段方泽不是度峡人，听不懂白话，自然是一头雾水。
站在前面的沈旺倒是听得明白。
蒋叁的白话还是他教的。
所有咬字和发音，都如出一辙。
她天赋异禀，她聪明绝顶。
她就这么站在面前，轻轻地用他教会自己的语言骂了他。
沈旺只是站着，看着她的背影，同样轻轻开了口。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
“多谢。”
许锦添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不过蒋叁已走，也算是倒油都倒不倒对方脑袋上，只能赶紧捉住还没来得及反应的臧凉，不忘趁热打铁：“看吧，跟着情绪这么不稳定的老板，前途和未来都是一片渺茫，你好好考虑一下。有空可以过来找我，直接跟前台说。”
臧凉侧身转了一步，笑得优雅从容：“不必了，这样的老板我正好喜欢。”
然后也走了。
留下门口站着的几人，都陷入了心照不宣的尴尬沉默。
许锦添干咳了两声，试图把气氛重新拉回正轨。
“算了算了，应该只是路过，咱们先走吧，这些事还是去包厢里谈比较方便。”
段方泽点了点头，想到他们这次特地从度峡过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跟许锦添谈云端发布的合作，中间没来由杀出个蒋叁，但截至目前也只是刷了个脸而已，可不能被她打乱了节奏。
他跟沈旺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大咧咧地出现在爆炸卡总部，本来就有点影响不太好，许锦添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临时转移商谈地点——
不过饶是如此，换了新地方之后，他屁股都还没坐热，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许总，”他说，“蒋叁想要做游戏这事您这边到底知道多少？”
许锦添正忙着嘱咐人收拾茶具呢，被他这么开门见山地一打断，竟然有些猝不及防。但想想蒋叁的事对于他们而言，也算是同仇敌忾的心头大患，段方泽跟蒋叁不合也算是出了名的了，因此他倒不怎么担心会像沈旺似的有卖队友的风险，于是想了想最终还是诚实道。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段方泽根本不信，此时此刻他连聊自己工作的心情都没有，陷入了一种对蒋叁这未知操作的莫名恐慌。这人销声匿迹三年多，在没进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厂，偶尔只是给各家老板和小制作商打打零工，也算是让他们的神经稍微收拢了几年。
可饶是如此，经历过蒋叁在位的那几年的人都多少知道，此人不作妖还好，一旦有动作，那绝对是釜底抽薪级别的，不容小觑。
就算只是个主美，但未来能怎样，他们还真不敢说死。
段方泽坐不住了：“许总，您跟我说实话，这件事确实不止我一个人因为私心在担忧，连马总也多少跟我提到过，如果蒋叁出山，现在业内虽然不至于会被搅得天翻地覆，但变动因子也是很可怕的。她以前在您手下做事，风格您也应该清楚。”
许锦添苦笑不已：“就是因为在我手下做事我才真的搞不明白这个人啊，我要是搞得明白，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吗？不过你也别太把她当回事了，她就是一个美术，就算真的联手找到了一个开发，组建了一个团队，搞出了什么游戏，能不能爆还不是市场说了算的？现在的市场哪有这么多风口，基本都要靠本钱去砸，她跟我们三家都闹掰了，没有发行和平台，版号都拿不到。”
段方泽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说实话：“倒也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死......我前段时间听说，鱼厂那边有找她来着。”
许锦添坐直了身子，旁边的沈旺似乎也沉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会吧？”他说，“彭如飞当初那件事就是从鱼厂闹起来的，她去哪儿我都能信，去鱼厂，太颠覆人设了。”
“诶呀，”段方泽简直无语了，“这年头谁靠人设吃饭啊，您真以为她正义凛然到饿死不吃救济粮啊？她要这么高尚她干嘛还接鱼厂的案子？丁总跟她关系一直不错，明里暗里也敲打过几次，就是可能舆情这边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您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蒋叁干嘛今天才想着要鼓捣什么游戏？肯定是找到大靠山了啊。”
“那也不至于是丁伟啊，”许锦添还是不信，“还有小厂。”
“要真是小厂，她能这么嚣张？”段方泽循循善诱，“马鲛鱼本来就有钱，凭着私交，给她砸上几百万几千万的，还不是小事一桩？”
许锦添不说话了，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旺。
“沈老师，”他说，“你跟蒋叁一起这么多年，你怎么看？”
沈旺摇了摇头：“她的功利心不是很强，但是......我不确定自尊心会不会驱使她孤注一掷就是了。”
许锦添啊了一声。
段方泽立即点头：“对吧，现在的情况就是，爆炸卡她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合作的，愤怒点嘛，沈旺在这里，估计她也不会来，所以只有马鲛鱼了，非常合理。如果是锱铢必较的蒋叁的话，想要上演打脸戏码，必定会跟丁伟合作。”
许锦添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他抬起手指，“她拿着项目团队空降到愤怒点，去做小沈的上司——”
段方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跟沈旺对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段方泽立即否决，“不说别的，马总完全没跟我透露过这层意思——”
许锦添笑得意味深长：“段经理，您也只是项目组的负责人之一，马总也不至于会什么事都跟您商量的。更何况如果蒋叁真的过去，那跟你是有利益纠纷的——瞒着你很正常——”
“但是也说不通啊，”段方泽持续否认，“蒋叁的阅历和能力，就算带着项目组跳槽，她也不至于做负责人，她只当过两年的主美！这工作内容还是很不一样的！愤怒点没道理给她一个飞升的机会，她怎么敢保证她的项目会大卖？撑死也只是继续做个美术，那就跟小沈平起平坐了，没有放下尊严的意义。”
沈旺平静地喝茶。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冷静地开口，“她自己做独立游戏。”
许锦添和段方泽对视一眼，都笑了。
“那就是找死，”段方泽道，“虽然我也感觉她的性格走独狼路线比较适合，但现在什么年代，版号下得这么困难，她自己搞独游，就是纯为爱发电了，她又不是家财万贯没事闲的喜欢烧钱玩。更何况，如果是要给我们一记响亮的耳光，必须要让游戏大爆，大爆的话，必须上线，上线必须背靠大树。小厂可能确实会要她，也想买，但值不了几个钱。”
“除非——”许锦添忍不住开口，“她没想过要版号。”
段方泽沉默了。
沈旺疑惑不解。
“搞电脑端，”段方泽喃喃自语，“不应该啊，端游的环境和手游不一样，她没有这个工作背景，而且她的水平，可行吗？”
许锦添啼笑皆非：“她是美术，画手游和画端游有差别吗？”
沈旺并不太了解游戏行业：“手游和端游影响很大吗？”
许锦添思索了一阵，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解释说法。
“这么说吧，”他道，“端游可以说是，所有游戏人心中的耶路撒冷。”
段方泽冷笑一声：“我可不觉得，某些小众爱好者的高贵情结罢了。现在这个市场环境，她做端游，除非真的能做出个3A来，不然也是查无此人，不会是个做饭小游戏吧哈哈哈哈——”
许锦添没理会他这干巴巴的讥讽，毕竟怎么说爆炸卡自己都是做休闲小游戏起家的，段方泽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蛐蛐上头口不择言还是意有所指。
“但是，”沈旺还是迅速认清了想现实，“如果她是做端游的话，就可以避免你们之前谈到的那些问题了吧。”
“话是这么说，”许锦添道，“但做端游，是另外一个领域了，而且现阶段非大制作的端游，就算能爆，也不至于造成现象级的效果，对我们也产生不了什么冲击。”
“可是，”沈旺道，“为什么在一开始就认定，她做这些事是要对大厂造成冲击呢？”
许锦添沉默了，沈旺或许提到了一个他一直不想面对的问题。
“她也并不是那种，一定要跟别人拼个死活的类型吧， ”他缓缓继续，“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只是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东西。”
“浪漫至死，理想主义。”
许久，许锦添才这么开口。
段方泽倒是无法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这很重要吗？我们只要知道她最终也不会成多少气候就行了。”
“说是这么说，”许锦添苦笑，“你不是搞输出的，可能没办法理解吧，这种赤诚的思想，当真是比赚大钱，更能给我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旺沉默地喝茶。
许锦添早年也是做开发，最开始的爆炸卡游戏，就是他牵头编写的。
虽然现在已经退居管理层，每个月都靠分成和公司的收入过活，但是偶尔偶尔，他还是会想起创业初期，那些日夜颠倒的日子。
所谓，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付出一切时间和精力的浪漫思想。
他不是没想过，这世界上，此时此刻，还有许多人怀揣着这样的理想。但这些对于现阶段的他来说，都显得幼稚可笑了。
因为他是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理想和偏执，这才走到今天的。
所以如果但凡，蒋叁是能够在拥有已经优渥人生之后，再次选择重走那条路，无异于是踩在他的头上，告诉他，人生还有别的很多路可以走。
钱没有这么重要。
钱真的没有这么重要吗？
世人不是傻瓜，不会信这种鬼话。
但世人还是会信，有些人会在有了充分条件之后，会继续回头，不忘初心。
如此洒脱，赤诚的一个人。
偏偏，又如此讨厌他。
这才尤其，让许锦添觉得刺眼。
这边的蒋叁，却在被肖贞誉夺命连环call。
“你跑到爆炸卡去干嘛！！！”对方语气十分气急败坏，“我毫不怀疑许锦添已经私下里给你下达了禁止令，不过我不确定国内有没有这玩意儿，但你自己给我收敛一点！他本来就千方百计想着法来把你的事业搅和黄了，你还主动去送？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这都是什么受害者有罪论啊，”蒋叁非常不满，“我还什么都没干呢，就才走到爆炸卡大门你们就这么咋咋呼呼的，要不要这么草木皆兵？”
“我了解你的禀性，”肖贞誉言之凿凿，“你这么多年都懒得靠近那里半步，现在走过去，不是寻仇就是滋事，你少给我装岁月静好了——”
蒋叁火冒三丈：“他要挖我的人！！！”
肖贞誉莫名其妙：“你这从上到下有几个人值得他兴师动众地挖墙角的？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吗？”
“那是企图！！企图本身就是可耻的，”蒋叁道，“虽然因为他自己眼拙把我的姘头看成技术大拿试图拉拢，但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激怒了我，尤其今天还看到愤怒点的人过来面谈！蛇鼠一窝不会要搞什么幺蛾子吧？”
肖贞誉自动无视了前半段话：“严格意义上来讲愤怒点跟爆炸卡没有什么世仇，这不比马鲛鱼。但是两家竞品聚在一起，也没什么正常事可以商讨的，该不会是茶话会约在一起讲你的坏话吧？”
蒋叁瞳孔地震：“我有这么大面子吗？这样的话沈旺也太下作了吧！我可是从没在业内讲过他半句不是！这人真是道德水平极差！”
肖贞誉不以为然：“你这就开始贷款辱骂上了，确实是恨得很深。安啦，就算蛐蛐你几句又如何？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这些当领导的一天到晚没事做，除了偷窥你的日常也就是碎嘴聊聊你的近况了，比你的粉丝还敬业，你就当是树大招风吧，少一惊一乍的，晚上回来吃饭，你妹说你冰箱里的牛肉卷都快过期了，晚上煮火锅？”
蒋叁大怒：“你们怎么能够不经过主人的允许就擅自拜访呢！叫岳行淼赶紧麻溜地滚回学校去！今年年底游戏雏形再不出来我就不用活了！这市场更新迭代这么快，我都害怕二十四小时之后肉鸽就落时代了，到时候你就等着跟我一起抱头痛哭吧——”
肖贞誉还是十分淡定：“我只能围观你抱头痛哭，毕竟从头到尾我还没投过一分钱，你自己调整一下心态吧，南风天那边项目搭建的人手不够，就剩不到两个月了，你就算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我感觉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她挥霍的。”
“骗子，”蒋叁道，“都是骗子，之前信誓旦旦跟我说屁股后面一堆学生帮忙，现在设好deadline了跟我装死说写不完？不要以为是最大股东就可以有免罪金牌，下个礼拜去到里昂框架还没搭好我就当场掐死她——”
说完就这么挂了电话，整个人靠在电线杆上旁边大喘气，颇有种即将心脏病发的焦虑。
臧凉一路围观看得忧心忡忡：“没出什么大事吧？”
蒋叁摇了摇头：“大事没有，小事一箩筐。不过今天这事也刺激到了我，我不能再咸鱼下去了，沉溺于儿女私情，不好意思了棒棒，接下来几天本人要进入爆肝状态，若是项目年底不能落地，我也不活了，夜长梦多，许锦添还真提醒了我，团队越大越松散，我用感情能拉拢来人，但我的前途和希望比不上大厂。”
臧凉已经大概能够猜出来她是也要做游戏来跟爆炸卡对打了。可这根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吗？这又有点不像蒋叁的作风了。
他隐约想起此人之前跟他透露过的一点。
如果一个人本来有些什么能力，但不去发挥，落到实处上，就有种浪费资源的嫌疑。
可是，可是啊。
所谓的实处，又是什么？
他不由得总想起，蒋叁好像永远站在比他们这些人更高的一个维度之上，领先多步，让人无法揣摩。
见他停下这才顿住，也终于把站在门口的蒋叁看在了眼里。
他抬手指着蒋叁哑然挥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蒋叁已经开口嘟囔了句什么，转头走了。
段方泽不是度峡人，听不懂白话，自然是一头雾水。
站在前面的沈旺倒是听得明白。
蒋叁的白话还是他教的。
所有咬字和发音，都如出一辙。
她天赋异禀，她聪明绝顶。
她就这么站在面前，轻轻地用他教会自己的语言骂了他。
沈旺只是站着，看着她的背影，同样轻轻开了口。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
“多谢。”
许锦添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不过蒋叁已走，也算是倒油都倒不倒对方脑袋上，只能赶紧捉住还没来得及反应的臧凉，不忘趁热打铁：“看吧，跟着情绪这么不稳定的老板，前途和未来都是一片渺茫，你好好考虑一下。有空可以过来找我，直接跟前台说。”
臧凉侧身转了一步，笑得优雅从容：“不必了，这样的老板我正好喜欢。”
然后也走了。
留下门口站着的几人，都陷入了心照不宣的尴尬沉默。
许锦添干咳了两声，试图把气氛重新拉回正轨。
“算了算了，应该只是路过，咱们先走吧，这些事还是去包厢里谈比较方便。”
段方泽点了点头，想到他们这次特地从度峡过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跟许锦添谈云端发布的合作，中间没来由杀出个蒋叁，但截至目前也只是刷了个脸而已，可不能被她打乱了节奏。
他跟沈旺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大咧咧地出现在爆炸卡总部，本来就有点影响不太好，许锦添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临时转移商谈地点——
不过饶是如此，换了新地方之后，他屁股都还没坐热，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许总，”他说，“蒋叁想要做游戏这事您这边到底知道多少？”
许锦添正忙着嘱咐人收拾茶具呢，被他这么开门见山地一打断，竟然有些猝不及防。但想想蒋叁的事对于他们而言，也算是同仇敌忾的心头大患，段方泽跟蒋叁不合也算是出了名的了，因此他倒不怎么担心会像沈旺似的有卖队友的风险，于是想了想最终还是诚实道。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段方泽根本不信，此时此刻他连聊自己工作的心情都没有，陷入了一种对蒋叁这未知操作的莫名恐慌。这人销声匿迹三年多，在没进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厂，偶尔只是给各家老板和小制作商打打零工，也算是让他们的神经稍微收拢了几年。
可饶是如此，经历过蒋叁在位的那几年的人都多少知道，此人不作妖还好，一旦有动作，那绝对是釜底抽薪级别的，不容小觑。
就算只是个主美，但未来能怎样，他们还真不敢说死。
段方泽坐不住了：“许总，您跟我说实话，这件事确实不止我一个人因为私心在担忧，连马总也多少跟我提到过，如果蒋叁出山，现在业内虽然不至于会被搅得天翻地覆，但变动因子也是很可怕的。她以前在您手下做事，风格您也应该清楚。”
许锦添苦笑不已：“就是因为在我手下做事我才真的搞不明白这个人啊，我要是搞得明白，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吗？不过你也别太把她当回事了，她就是一个美术，就算真的联手找到了一个开发，组建了一个团队，搞出了什么游戏，能不能爆还不是市场说了算的？现在的市场哪有这么多风口，基本都要靠本钱去砸，她跟我们三家都闹掰了，没有发行和平台，版号都拿不到。”
段方泽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说实话：“倒也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死......我前段时间听说，鱼厂那边有找她来着。”
许锦添坐直了身子，旁边的沈旺似乎也沉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会吧？”他说，“彭如飞当初那件事就是从鱼厂闹起来的，她去哪儿我都能信，去鱼厂，太颠覆人设了。”
“诶呀，”段方泽简直无语了，“这年头谁靠人设吃饭啊，您真以为她正义凛然到饿死不吃救济粮啊？她要这么高尚她干嘛还接鱼厂的案子？丁总跟她关系一直不错，明里暗里也敲打过几次，就是可能舆情这边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您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蒋叁干嘛今天才想着要鼓捣什么游戏？肯定是找到大靠山了啊。”
“那也不至于是丁伟啊，”许锦添还是不信，“还有小厂。”
“要真是小厂，她能这么嚣张？”段方泽循循善诱，“马鲛鱼本来就有钱，凭着私交，给她砸上几百万几千万的，还不是小事一桩？”
许锦添不说话了，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旺。
“沈老师，”他说，“你跟蒋叁一起这么多年，你怎么看？”
沈旺摇了摇头：“她的功利心不是很强，但是......我不确定自尊心会不会驱使她孤注一掷就是了。”
许锦添啊了一声。
段方泽立即点头：“对吧，现在的情况就是，爆炸卡她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合作的，愤怒点嘛，沈旺在这里，估计她也不会来，所以只有马鲛鱼了，非常合理。如果是锱铢必较的蒋叁的话，想要上演打脸戏码，必定会跟丁伟合作。”
许锦添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他抬起手指，“她拿着项目团队空降到愤怒点，去做小沈的上司——”
段方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跟沈旺对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段方泽立即否决，“不说别的，马总完全没跟我透露过这层意思——”
许锦添笑得意味深长：“段经理，您也只是项目组的负责人之一，马总也不至于会什么事都跟您商量的。更何况如果蒋叁真的过去，那跟你是有利益纠纷的——瞒着你很正常——”
“但是也说不通啊，”段方泽持续否认，“蒋叁的阅历和能力，就算带着项目组跳槽，她也不至于做负责人，她只当过两年的主美！这工作内容还是很不一样的！愤怒点没道理给她一个飞升的机会，她怎么敢保证她的项目会大卖？撑死也只是继续做个美术，那就跟小沈平起平坐了，没有放下尊严的意义。”
沈旺平静地喝茶。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冷静地开口，“她自己做独立游戏。”
许锦添和段方泽对视一眼，都笑了。
“那就是找死，”段方泽道，“虽然我也感觉她的性格走独狼路线比较适合，但现在什么年代，版号下得这么困难，她自己搞独游，就是纯为爱发电了，她又不是家财万贯没事闲的喜欢烧钱玩。更何况，如果是要给我们一记响亮的耳光，必须要让游戏大爆，大爆的话，必须上线，上线必须背靠大树。小厂可能确实会要她，也想买，但值不了几个钱。”
“除非——”许锦添忍不住开口，“她没想过要版号。”
段方泽沉默了。
沈旺疑惑不解。
“搞电脑端，”段方泽喃喃自语，“不应该啊，端游的环境和手游不一样，她没有这个工作背景，而且她的水平，可行吗？”
许锦添啼笑皆非：“她是美术，画手游和画端游有差别吗？”
沈旺并不太了解游戏行业：“手游和端游影响很大吗？”
许锦添思索了一阵，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解释说法。
“这么说吧，”他道，“端游可以说是，所有游戏人心中的耶路撒冷。”
段方泽冷笑一声：“我可不觉得，某些小众爱好者的高贵情结罢了。现在这个市场环境，她做端游，除非真的能做出个3A来，不然也是查无此人，不会是个做饭小游戏吧哈哈哈哈——”
许锦添没理会他这干巴巴的讥讽，毕竟怎么说爆炸卡自己都是做休闲小游戏起家的，段方泽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蛐蛐上头口不择言还是意有所指。
“但是，”沈旺还是迅速认清了想现实，“如果她是做端游的话，就可以避免你们之前谈到的那些问题了吧。”
“话是这么说，”许锦添道，“但做端游，是另外一个领域了，而且现阶段非大制作的端游，就算能爆，也不至于造成现象级的效果，对我们也产生不了什么冲击。”
“可是，”沈旺道，“为什么在一开始就认定，她做这些事是要对大厂造成冲击呢？”
许锦添沉默了，沈旺或许提到了一个他一直不想面对的问题。
“她也并不是那种，一定要跟别人拼个死活的类型吧， ”他缓缓继续，“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只是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东西。”
“浪漫至死，理想主义。”
许久，许锦添才这么开口。
段方泽倒是无法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这很重要吗？我们只要知道她最终也不会成多少气候就行了。”
“说是这么说，”许锦添苦笑，“你不是搞输出的，可能没办法理解吧，这种赤诚的思想，当真是比赚大钱，更能给我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旺沉默地喝茶。
许锦添早年也是做开发，最开始的爆炸卡游戏，就是他牵头编写的。
虽然现在已经退居管理层，每个月都靠分成和公司的收入过活，但是偶尔偶尔，他还是会想起创业初期，那些日夜颠倒的日子。
所谓，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付出一切时间和精力的浪漫思想。
他不是没想过，这世界上，此时此刻，还有许多人怀揣着这样的理想。但这些对于现阶段的他来说，都显得幼稚可笑了。
因为他是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理想和偏执，这才走到今天的。
所以如果但凡，蒋叁是能够在拥有已经优渥人生之后，再次选择重走那条路，无异于是踩在他的头上，告诉他，人生还有别的很多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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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真的没有这么重要吗？
世人不是傻瓜，不会信这种鬼话。
但世人还是会信，有些人会在有了充分条件之后，会继续回头，不忘初心。
如此洒脱，赤诚的一个人。
偏偏，又如此讨厌他。
这才尤其，让许锦添觉得刺眼。
这边的蒋叁，却在被肖贞誉夺命连环call。
“你跑到爆炸卡去干嘛！！！”对方语气十分气急败坏，“我毫不怀疑许锦添已经私下里给你下达了禁止令，不过我不确定国内有没有这玩意儿，但你自己给我收敛一点！他本来就千方百计想着法来把你的事业搅和黄了，你还主动去送？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这都是什么受害者有罪论啊，”蒋叁非常不满，“我还什么都没干呢，就才走到爆炸卡大门你们就这么咋咋呼呼的，要不要这么草木皆兵？”
“我了解你的禀性，”肖贞誉言之凿凿，“你这么多年都懒得靠近那里半步，现在走过去，不是寻仇就是滋事，你少给我装岁月静好了——”
蒋叁火冒三丈：“他要挖我的人！！！”
肖贞誉莫名其妙：“你这从上到下有几个人值得他兴师动众地挖墙角的？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吗？”
“那是企图！！企图本身就是可耻的，”蒋叁道，“虽然因为他自己眼拙把我的姘头看成技术大拿试图拉拢，但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激怒了我，尤其今天还看到愤怒点的人过来面谈！蛇鼠一窝不会要搞什么幺蛾子吧？”
肖贞誉自动无视了前半段话：“严格意义上来讲愤怒点跟爆炸卡没有什么世仇，这不比马鲛鱼。但是两家竞品聚在一起，也没什么正常事可以商讨的，该不会是茶话会约在一起讲你的坏话吧？”
蒋叁瞳孔地震：“我有这么大面子吗？这样的话沈旺也太下作了吧！我可是从没在业内讲过他半句不是！这人真是道德水平极差！”
肖贞誉不以为然：“你这就开始贷款辱骂上了，确实是恨得很深。安啦，就算蛐蛐你几句又如何？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这些当领导的一天到晚没事做，除了偷窥你的日常也就是碎嘴聊聊你的近况了，比你的粉丝还敬业，你就当是树大招风吧，少一惊一乍的，晚上回来吃饭，你妹说你冰箱里的牛肉卷都快过期了，晚上煮火锅？”
蒋叁大怒：“你们怎么能够不经过主人的允许就擅自拜访呢！叫岳行淼赶紧麻溜地滚回学校去！今年年底游戏雏形再不出来我就不用活了！这市场更新迭代这么快，我都害怕二十四小时之后肉鸽就落时代了，到时候你就等着跟我一起抱头痛哭吧——”
肖贞誉还是十分淡定：“我只能围观你抱头痛哭，毕竟从头到尾我还没投过一分钱，你自己调整一下心态吧，南风天那边项目搭建的人手不够，就剩不到两个月了，你就算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我感觉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她挥霍的。”
“骗子，”蒋叁道，“都是骗子，之前信誓旦旦跟我说屁股后面一堆学生帮忙，现在设好deadline了跟我装死说写不完？不要以为是最大股东就可以有免罪金牌，下个礼拜去到里昂框架还没搭好我就当场掐死她——”
说完就这么挂了电话，整个人靠在电线杆上旁边大喘气，颇有种即将心脏病发的焦虑。
臧凉一路围观看得忧心忡忡：“没出什么大事吧？”
蒋叁摇了摇头：“大事没有，小事一箩筐。不过今天这事也刺激到了我，我不能再咸鱼下去了，沉溺于儿女私情，不好意思了棒棒，接下来几天本人要进入爆肝状态，若是项目年底不能落地，我也不活了，夜长梦多，许锦添还真提醒了我，团队越大越松散，我用感情能拉拢来人，但我的前途和希望比不上大厂。”
臧凉已经大概能够猜出来她是也要做游戏来跟爆炸卡对打了。可这根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吗？这又有点不像蒋叁的作风了。
他隐约想起此人之前跟他透露过的一点。
如果一个人本来有些什么能力，但不去发挥，落到实处上，就有种浪费资源的嫌疑。
可是，可是啊。
所谓的实处，又是什么？
他不由得总想起，蒋叁好像永远站在比他们这些人更高的一个维度之上，领先多步，让人无法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