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总？”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锦添转身回头，瞬间换回那副风轻云淡的温和笑脸。
“段经理。”他说。
段方泽确实没预料到能够在楼下就直接跟许锦添撞见，尤其对方前一秒似乎还在跟某人吵架。
而且刚才那匆匆闪过的背影似乎还有一点眼熟——
“刚刚那是——”他说，“不会是蒋叁吧？”
身后的沈旺抬起了眼睛。
许锦添干咳了两声，笑了一下：“嗯？是吗？我没注意到，正好一起，下午的会议约的两点半，我还以为你们会晚点才到。”
见他回避，段方泽也不再继续追问，没来由把话题引到令人晦气的领域，于是三人一道直接进了大厅。
他随口解释：“刚好在附近吃饭，跟沈老师一起逛了逛，以前没怎么来过番广，市中心这边还是比较热闹的。”
“是吗，下次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爬旗山，”许锦添重新恢复了自己商务化的营业模式，“沈老师竟然还在番广，我还以为早就去度峡了呢。”
“回来取点东西。”沈旺道。
“取？”许锦添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哦哦。”
他心想谁不知道之前这么多年沈旺都是跟蒋叁住在一起，这都分手半年多了，回来取东西？岂不是这俩人又碰头了？
怪不得今天会遇到蒋叁在门口阴魂不散，难不成他们还串通好了？这俩人的爱恨纠葛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明今天蒋叁身边带了新人，虽然没在明面上动手动脚，但以蒋叁这种性格怎么会莫名其妙带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在街边轧马路？
沈旺难不成还有绿帽癖？这到底是爱得有多深沉？
于是心中不由得天人交战起来，看沈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古怪。
段方泽察觉到了对方的诡异，于是主动询问：“许总？”
许锦添这才回过神来，试探性看着电梯里面的反光面，观察沈旺的神情：“沈老师最近跟蒋叁还有见面吗？”
不等沈旺开口，段方泽率先皱起了眉头。心想这许锦添是怎么回事，刚刚在楼下跟疑似这个灾星的人破防大吵，他给足面子没继续追问下去也就罢了，这人怎么还贴着沈旺的脸开了个大，自己跟自己玩了一把call back，不符合老总的清心寡欲的人设啊？
沈旺从镜面反射里温和地跟他对视：“吃了个饭。”
许锦添大感不妙，这俩人果然还有联系，自己该不会当了个小丑吧。
段方泽比他惊得更加厉害，直接追问：“什么时候？？”
沈旺不动声色：“昨天晚上。”
电梯在沉默中到达了十三层。
安静开门，段方泽摁住了电梯，还是理智仍存地保持礼貌让许锦添先走了出去。
然后是沈旺。
他跟在后面拽住了对方的胳膊，用气声问道：“什么情况？你昨晚不是说自己要去吃，怎么是跟蒋叁吃的饭？”
“刚好遇上而已，”沈旺道，“没聊什么工作上的事。”
“我不是担心竞业的问题，”段方泽咬牙切齿，“你干嘛要去招惹她啊？谁不知道她现在天底下最恨的人就是你？你还去她面前晃，这不是找死吗？这次我本来就没想让你过来，但你非得说要来小姨家拿点东西，昨天背着我偷偷跟她吃饭还不算，怪不得刚刚在楼下还撞见，说不定就是打听清楚了故意来恶心你呢——”
“是吗？”沈旺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况且我跟她没到那么水火不容的程度，都是成年人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我真的跟她闹僵，您在马总面前也不好做吧。”
段方泽哑了火，心想也是，马其然现在还有不少项目是有零散外包给蒋叁在画的，明里暗里之前也多少敲打过他几次要他别跟蒋叁交恶。他虽然面上答应得挺好，但自己也清楚蒋叁跟他八字不合，因此仗着蒋叁舍不得愤怒点赏的那仨瓜俩枣，一次次地试图站在她头上拉屎。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被蒋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报复回来了，但吃瘪的次数还是不占少数的。
想到这里又是烦闷，这蒋叁真是阴魂不散。
本以为能够把沈旺挖过来，是给她的心口上再次捅刀，可没曾想这刀子在某种程度上也继承了他师傅的优良传统，总是不听指挥。要不是深知沈旺心中那趋利避害的本性，段方泽还真不一定愿意把他捧成主美。
算了算了，就算是对蒋叁余情未了又如何？总归不过是小情小爱，蒋叁这种人，在爱情里卑微久了，能养出什么健康的人格？沈旺就是个精神病2.0，指望他飞黄腾达后去找蒋叁复合？那倒是不太可能。
因为段方泽太清楚沈旺的本性，男人，功利心永远排在第一位，蒋叁，不过正好是能够让他的人生更往上爬一步的垫脚石罢了。
踏都踏过去了，哪有为了已经利用过的东西再回头的道理。
臧凉被蒋叁不由分说地拽进了一家面包店。
因为对方用力过猛而他反应不及，甚至还在刚进门的一瞬间转头就撞上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玻璃货柜，差点没酿成血溅当场的悲剧。
“诶呀诶呀，”蒋叁心疼地叫了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不是应该问你吗？？”臧凉简直被她弄得没脾气了。
店员见他们大呼小叫地也过来询问，蒋叁只是摆手感慨：“没办法毕竟刚刚遇到了个扫把星，这也算是你倒霉，请你吃个贝果赔罪了。”
臧凉一翻包装，立即不平衡了：“才七块钱，你的歉意能不能稍微昂贵一点——”
“我是无业游民！”蒋叁不甘示弱，“月薪三万的人不要来道德绑架我了！”
店员示意他们降低音量，不然就要关门伺候了。
蒋叁识趣闭嘴，转身过去翻看货柜里的一应碱水和形状古怪的欧包。
“所以你到底是诚心的还是怎么？”臧凉好奇，“带我来你最痛恨的前司楼下乱逛？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不至于让你有种能够衣锦还乡疯狂打脸的效果——”
“完全是巧合好吗？”蒋叁痛苦叹息，“我哪知道许锦添这种身家的人还会去那种小巷角落喝咖啡啊？？不过那家店也是我们以前开研讨会常去的地方就是了——”
“我真的很怀疑你的动机，”臧凉道，“你应该没跟他谈过吧？”
“拜托，”蒋叁夸张道，“办公室恋情是不可取的，尤其还是我的顶头上司，你觉得我有这么鼠目寸光吗？我的职业发展已经够传奇的了，外界倒是有揣测过我的上位是因为跟许锦添的私交不浅导致的，但是，我求求你睁眼看看，他那张脸，哪一点符合我的审美？？？”
臧凉摸着下巴哑然：“虽然不见得很帅，但他也不丑吧——而且我也并不清楚你的审美好吗？你这么旁敲侧击地暗示，让我开始对我自己的外形有点惭愧了，难不成我在你心里——”
“不——”蒋叁立即打住，“我的审美是惨人，够惨，够安静内敛，够倒霉才能够惹我怜爱。我跟许锦添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是我领导了，你觉得一个番广的公司老板，就算最开始只是小公司吧，哪一点符合‘惨’这个调性了？让我用怜爱之情去共情一个给我发KPI的老板？我脑子被驴踢了吧。”
“鉴于你刚刚对我的评价是月薪三万，”臧凉挠了挠头，“这也符合你共情的标准吗？”
“你不一样，”蒋叁面无表情道，“对你只是处于年轻时候留下的刻板印象，就算你现在变成了马云2.0，在我眼里也还是当年那个窝窝囊囊的死宅男。”
臧凉觉得自己必须在这方面申诉辩解一下：“我不是死宅，我跟汪洋溢他们可聊不来。”
“知道了。”
蒋叁头也不抬一下。
臧凉还是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于是主动投诚：“刚刚你前老板还想挖我来着。”
“什么？”蒋叁立即抬头，“挖你？做什么？当牛郎吗？”
臧凉无语：“你在介绍我的时候明明说的是‘助理’。”
“那是骗鬼的，”蒋叁道，“许锦添知道我的尿性，我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养助理的，那种情况下你除了我的姘头，没有别的衣服可以穿了。”
“看来许锦添还是把你想得太有道德了，”臧凉感慨，“他是信誓旦旦地觉得我是你未来团队里的技术骨干，你要做什么？游戏吗？”
蒋叁放下了手中的面包，想了一会儿。
“太无耻了，”她说，“他竟然觉得我可以为了拉拢开发出卖色相！这人怎么这么龌龊！”
“正常人的逻辑思维也很难立刻联想到他猜到这一环吧，”臧凉道，“不过确实，他的确是这么猜的，你俩不亏是创业伙伴。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你？按理来说就算你属于撤伙不干的同胞，但都坐到这个位置了，有必要对一个已经主动走人一分钱都不拿的主美耿耿于怀吗？你又不是投敌。”
“因为他龌龊，”蒋叁斩钉截铁道，“他嫉妒我，他是一个在名利场被利欲熏心到放弃初心的人，所以他不信世界上还会有理想主义者，他自己亲手把自己的理想掐死了，还给自己以及所有人洗脑这就是现实社会，他不是堕落不是妥协，是成长。像他这种人，已经什么都不缺了，缺的就是一种心理满足，为了弥补自己的心虚，所以他要把所有可能推翻他理念的人都给杀死，美其名曰教她做人。”
“虽然你说得挺热血的，”臧凉冷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可以这么正气凛然地讲出‘因为他嫉妒我’这句话的。”
“事实确实如此，”蒋叁恨恨地把欧包摔进拖盘里，“尤其是他竟然还想挖你！真是搞笑！就趁我上厕所的几秒钟！这人的道德底线已经完全沦丧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了，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做得出对一个根本还没搞出半点成绩的潜在竞争对手进行挖墙脚操作的行为，可耻！可耻！什么肚量！他今年必须破产！”
臧凉瞳孔地震：“你可以做到吗？”
“不可以，”蒋叁冷静回答，“不过我可以揍他一拳。”
然后把托盘推到了吧台，干净利落地付了账。
钱当然还是臧凉出的，因为此刻的蒋叁似乎已经达到了一种怒气值的巅峰，抱臂站在门口半点没有掏手机扫码的举动。
臧凉想就这一会儿还是别主动招惹她了，不然等会儿祸水东引倒霉的就是自己。
想来也是，以前的这些破事他半点忙都帮不上，甚至连跟着骂上几句以他的礼貌素养也做不出来，不能出力也不能出气，那还是老实出钱好了。
付完钱后蒋叁照旧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臧凉猜不透这人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若说是单纯生许锦添的气，那他也没挖人成功，这件事倒也可以就这么算了。
可以蒋叁这种精神层面上的道德卫士来讲，或许这件事不能用结果导论来进行自我安慰。
可除此之外还能干吗？总不能真的杀到爆炸卡给老总办公室里的许锦添邦邦来上两拳吧。
正这么想着，蒋叁已经大踏步走到了爆炸卡大厦的楼下，一言不发地站在门禁系统面前，开始扫脸。
臧凉：“！！！”
他企图唤回对方的理智。
“陛下——”他诚恳劝说，“一线城市打人犯法——”
这会儿可没王野这种拉偏架的人民警察兜底了，他一介布衣可招接不住啊。
尤其您这还是在人家的主场——
幸而许锦添还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两秒之后门禁系统哔哔两声，显示刷脸无效。更夸张的是甚至弹出了三个红色警戒标识的感叹号，系统警告出现一级危险人物——
臧凉：“......”
他想，就这还是上市公司老总呢，您们商战就这么玩啊？
蒋叁差点锤烂了那门禁系统的屏幕，下一秒却是反应更快地掏出了手机，立即拍照回传给了甘乔言。
“发给许锦添！！！让他看看到底是不是把我拉了黑名单！！！”
那头的甘乔言正在家里忙着清理库存快要烂干净了的水果，剥芒果剥到精神分裂，冷不丁看到她发过来的这张熟悉场景，顿时大惊失色。
“你跑到爆炸卡楼底下去干嘛？？？？”
蒋叁难掩怒火：“许锦添想挖我的人！！！王八蛋！！在我眼皮子底下！！！趁我上厕所的五分钟！！！”
甘乔言持续大惊：“挖谁？？谁还在那里？？一，二，三......呃，番广还有其他的成员吗？你那个群里到底还有多少人没拉？”
“这个不重要，”蒋叁道，“重要的是他敢站在我头顶上拉屎了！！我今天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单向遮光自动玻璃门打开之后踏出来的那张脸俨然——
是昨天才刚刚不欢而散的沈旺。
沉默，沉默是此刻蒋叁千言万语都再骂不出来的真实写照。
沈旺微微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着一种平静的冷淡，就像是两人从未发生过昨晚的口角，也从未发生过长达多年漫长的纠葛。
那一瞬间几乎是身为正宫的职业警觉，臧凉瞬间就竖起了雷达。
他不关注游戏，也没了解过太多行业内的轶事。但正如他所言，他是搜索过蒋叁的相关信息的，也多少补课补到过她跟沈旺的这段故事。
沈旺是个后起之秀，能力方面他看不出来，但能够走红一部分原因是沈旺对于露脸和营销的不抗拒。
也是因此，臧凉看到过沈旺的照片。
他的粉丝不少，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沈旺优异的外貌，在业内一骑绝尘的形象，以及妥帖礼貌但又专业疏离的态度。
神秘的冰山，小镇做题家，奋斗逆袭派的代表。被黑心的老师打压多年，最终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把糊透了的前领导踩在脚底。
就是这么一个励志的形象。
而此刻的冰山就这么迈出走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黑色打底的高领内衬，外面套了一件印花却不显得花哨的白衬衫，款式非常别致，袖口宽松舒适，非常具备艺术家的闲散气质。
真是盘靓条顺，臧凉心想，自己输了。
冰山只是视线略微带过了他一下，继而更多的目光还是多停留在了站在门禁前发飙的女人身上，但这份停留也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也就三秒钟的时间。
因为很快蒋叁的回望让他开始感受到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杀意，甚至于有种错愕的怀疑，这人此刻莫名其妙的杀心能够把自己碎尸当场。
但他当然没有自恋到蒋叁此刻的怒火是单纯朝他而来，虽然多少因为段方泽的猜测怀疑过蒋叁今天出现在爆炸卡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但仔细思考了一下这部分行程完全没有向外面暴露过半分，尤其蒋叁身边现在还带着这么一个——
沈旺又看回了旁边的臧凉一眼。
样子嘛，也算还过得去，但绝对不至于会让人有惊为天人的感慨，只能说是普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人身上似乎有种具象化的字词影子。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不知道是蒋叁随口玩笑，还是真心实意说的。
“我喜欢的人，”她说，“是非常平静，温和，如水和空气一样，让人安全又自由的人。”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锦添转身回头，瞬间换回那副风轻云淡的温和笑脸。
“段经理。”他说。
段方泽确实没预料到能够在楼下就直接跟许锦添撞见，尤其对方前一秒似乎还在跟某人吵架。
而且刚才那匆匆闪过的背影似乎还有一点眼熟——
“刚刚那是——”他说，“不会是蒋叁吧？”
身后的沈旺抬起了眼睛。
许锦添干咳了两声，笑了一下：“嗯？是吗？我没注意到，正好一起，下午的会议约的两点半，我还以为你们会晚点才到。”
见他回避，段方泽也不再继续追问，没来由把话题引到令人晦气的领域，于是三人一道直接进了大厅。
他随口解释：“刚好在附近吃饭，跟沈老师一起逛了逛，以前没怎么来过番广，市中心这边还是比较热闹的。”
“是吗，下次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爬旗山，”许锦添重新恢复了自己商务化的营业模式，“沈老师竟然还在番广，我还以为早就去度峡了呢。”
“回来取点东西。”沈旺道。
“取？”许锦添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哦哦。”
他心想谁不知道之前这么多年沈旺都是跟蒋叁住在一起，这都分手半年多了，回来取东西？岂不是这俩人又碰头了？
怪不得今天会遇到蒋叁在门口阴魂不散，难不成他们还串通好了？这俩人的爱恨纠葛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明今天蒋叁身边带了新人，虽然没在明面上动手动脚，但以蒋叁这种性格怎么会莫名其妙带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在街边轧马路？
沈旺难不成还有绿帽癖？这到底是爱得有多深沉？
于是心中不由得天人交战起来，看沈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古怪。
段方泽察觉到了对方的诡异，于是主动询问：“许总？”
许锦添这才回过神来，试探性看着电梯里面的反光面，观察沈旺的神情：“沈老师最近跟蒋叁还有见面吗？”
不等沈旺开口，段方泽率先皱起了眉头。心想这许锦添是怎么回事，刚刚在楼下跟疑似这个灾星的人破防大吵，他给足面子没继续追问下去也就罢了，这人怎么还贴着沈旺的脸开了个大，自己跟自己玩了一把call back，不符合老总的清心寡欲的人设啊？
沈旺从镜面反射里温和地跟他对视：“吃了个饭。”
许锦添大感不妙，这俩人果然还有联系，自己该不会当了个小丑吧。
段方泽比他惊得更加厉害，直接追问：“什么时候？？”
沈旺不动声色：“昨天晚上。”
电梯在沉默中到达了十三层。
安静开门，段方泽摁住了电梯，还是理智仍存地保持礼貌让许锦添先走了出去。
然后是沈旺。
他跟在后面拽住了对方的胳膊，用气声问道：“什么情况？你昨晚不是说自己要去吃，怎么是跟蒋叁吃的饭？”
“刚好遇上而已，”沈旺道，“没聊什么工作上的事。”
“我不是担心竞业的问题，”段方泽咬牙切齿，“你干嘛要去招惹她啊？谁不知道她现在天底下最恨的人就是你？你还去她面前晃，这不是找死吗？这次我本来就没想让你过来，但你非得说要来小姨家拿点东西，昨天背着我偷偷跟她吃饭还不算，怪不得刚刚在楼下还撞见，说不定就是打听清楚了故意来恶心你呢——”
“是吗？”沈旺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况且我跟她没到那么水火不容的程度，都是成年人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我真的跟她闹僵，您在马总面前也不好做吧。”
段方泽哑了火，心想也是，马其然现在还有不少项目是有零散外包给蒋叁在画的，明里暗里之前也多少敲打过他几次要他别跟蒋叁交恶。他虽然面上答应得挺好，但自己也清楚蒋叁跟他八字不合，因此仗着蒋叁舍不得愤怒点赏的那仨瓜俩枣，一次次地试图站在她头上拉屎。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被蒋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报复回来了，但吃瘪的次数还是不占少数的。
想到这里又是烦闷，这蒋叁真是阴魂不散。
本以为能够把沈旺挖过来，是给她的心口上再次捅刀，可没曾想这刀子在某种程度上也继承了他师傅的优良传统，总是不听指挥。要不是深知沈旺心中那趋利避害的本性，段方泽还真不一定愿意把他捧成主美。
算了算了，就算是对蒋叁余情未了又如何？总归不过是小情小爱，蒋叁这种人，在爱情里卑微久了，能养出什么健康的人格？沈旺就是个精神病2.0，指望他飞黄腾达后去找蒋叁复合？那倒是不太可能。
因为段方泽太清楚沈旺的本性，男人，功利心永远排在第一位，蒋叁，不过正好是能够让他的人生更往上爬一步的垫脚石罢了。
踏都踏过去了，哪有为了已经利用过的东西再回头的道理。
臧凉被蒋叁不由分说地拽进了一家面包店。
因为对方用力过猛而他反应不及，甚至还在刚进门的一瞬间转头就撞上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玻璃货柜，差点没酿成血溅当场的悲剧。
“诶呀诶呀，”蒋叁心疼地叫了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不是应该问你吗？？”臧凉简直被她弄得没脾气了。
店员见他们大呼小叫地也过来询问，蒋叁只是摆手感慨：“没办法毕竟刚刚遇到了个扫把星，这也算是你倒霉，请你吃个贝果赔罪了。”
臧凉一翻包装，立即不平衡了：“才七块钱，你的歉意能不能稍微昂贵一点——”
“我是无业游民！”蒋叁不甘示弱，“月薪三万的人不要来道德绑架我了！”
店员示意他们降低音量，不然就要关门伺候了。
蒋叁识趣闭嘴，转身过去翻看货柜里的一应碱水和形状古怪的欧包。
“所以你到底是诚心的还是怎么？”臧凉好奇，“带我来你最痛恨的前司楼下乱逛？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不至于让你有种能够衣锦还乡疯狂打脸的效果——”
“完全是巧合好吗？”蒋叁痛苦叹息，“我哪知道许锦添这种身家的人还会去那种小巷角落喝咖啡啊？？不过那家店也是我们以前开研讨会常去的地方就是了——”
“我真的很怀疑你的动机，”臧凉道，“你应该没跟他谈过吧？”
“拜托，”蒋叁夸张道，“办公室恋情是不可取的，尤其还是我的顶头上司，你觉得我有这么鼠目寸光吗？我的职业发展已经够传奇的了，外界倒是有揣测过我的上位是因为跟许锦添的私交不浅导致的，但是，我求求你睁眼看看，他那张脸，哪一点符合我的审美？？？”
臧凉摸着下巴哑然：“虽然不见得很帅，但他也不丑吧——而且我也并不清楚你的审美好吗？你这么旁敲侧击地暗示，让我开始对我自己的外形有点惭愧了，难不成我在你心里——”
“不——”蒋叁立即打住，“我的审美是惨人，够惨，够安静内敛，够倒霉才能够惹我怜爱。我跟许锦添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是我领导了，你觉得一个番广的公司老板，就算最开始只是小公司吧，哪一点符合‘惨’这个调性了？让我用怜爱之情去共情一个给我发KPI的老板？我脑子被驴踢了吧。”
“鉴于你刚刚对我的评价是月薪三万，”臧凉挠了挠头，“这也符合你共情的标准吗？”
“你不一样，”蒋叁面无表情道，“对你只是处于年轻时候留下的刻板印象，就算你现在变成了马云2.0，在我眼里也还是当年那个窝窝囊囊的死宅男。”
臧凉觉得自己必须在这方面申诉辩解一下：“我不是死宅，我跟汪洋溢他们可聊不来。”
“知道了。”
蒋叁头也不抬一下。
臧凉还是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于是主动投诚：“刚刚你前老板还想挖我来着。”
“什么？”蒋叁立即抬头，“挖你？做什么？当牛郎吗？”
臧凉无语：“你在介绍我的时候明明说的是‘助理’。”
“那是骗鬼的，”蒋叁道，“许锦添知道我的尿性，我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养助理的，那种情况下你除了我的姘头，没有别的衣服可以穿了。”
“看来许锦添还是把你想得太有道德了，”臧凉感慨，“他是信誓旦旦地觉得我是你未来团队里的技术骨干，你要做什么？游戏吗？”
蒋叁放下了手中的面包，想了一会儿。
“太无耻了，”她说，“他竟然觉得我可以为了拉拢开发出卖色相！这人怎么这么龌龊！”
“正常人的逻辑思维也很难立刻联想到他猜到这一环吧，”臧凉道，“不过确实，他的确是这么猜的，你俩不亏是创业伙伴。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你？按理来说就算你属于撤伙不干的同胞，但都坐到这个位置了，有必要对一个已经主动走人一分钱都不拿的主美耿耿于怀吗？你又不是投敌。”
“因为他龌龊，”蒋叁斩钉截铁道，“他嫉妒我，他是一个在名利场被利欲熏心到放弃初心的人，所以他不信世界上还会有理想主义者，他自己亲手把自己的理想掐死了，还给自己以及所有人洗脑这就是现实社会，他不是堕落不是妥协，是成长。像他这种人，已经什么都不缺了，缺的就是一种心理满足，为了弥补自己的心虚，所以他要把所有可能推翻他理念的人都给杀死，美其名曰教她做人。”
“虽然你说得挺热血的，”臧凉冷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可以这么正气凛然地讲出‘因为他嫉妒我’这句话的。”
“事实确实如此，”蒋叁恨恨地把欧包摔进拖盘里，“尤其是他竟然还想挖你！真是搞笑！就趁我上厕所的几秒钟！这人的道德底线已经完全沦丧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了，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做得出对一个根本还没搞出半点成绩的潜在竞争对手进行挖墙脚操作的行为，可耻！可耻！什么肚量！他今年必须破产！”
臧凉瞳孔地震：“你可以做到吗？”
“不可以，”蒋叁冷静回答，“不过我可以揍他一拳。”
然后把托盘推到了吧台，干净利落地付了账。
钱当然还是臧凉出的，因为此刻的蒋叁似乎已经达到了一种怒气值的巅峰，抱臂站在门口半点没有掏手机扫码的举动。
臧凉想就这一会儿还是别主动招惹她了，不然等会儿祸水东引倒霉的就是自己。
想来也是，以前的这些破事他半点忙都帮不上，甚至连跟着骂上几句以他的礼貌素养也做不出来，不能出力也不能出气，那还是老实出钱好了。
付完钱后蒋叁照旧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臧凉猜不透这人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若说是单纯生许锦添的气，那他也没挖人成功，这件事倒也可以就这么算了。
可以蒋叁这种精神层面上的道德卫士来讲，或许这件事不能用结果导论来进行自我安慰。
可除此之外还能干吗？总不能真的杀到爆炸卡给老总办公室里的许锦添邦邦来上两拳吧。
正这么想着，蒋叁已经大踏步走到了爆炸卡大厦的楼下，一言不发地站在门禁系统面前，开始扫脸。
臧凉：“！！！”
他企图唤回对方的理智。
“陛下——”他诚恳劝说，“一线城市打人犯法——”
这会儿可没王野这种拉偏架的人民警察兜底了，他一介布衣可招接不住啊。
尤其您这还是在人家的主场——
幸而许锦添还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两秒之后门禁系统哔哔两声，显示刷脸无效。更夸张的是甚至弹出了三个红色警戒标识的感叹号，系统警告出现一级危险人物——
臧凉：“......”
他想，就这还是上市公司老总呢，您们商战就这么玩啊？
蒋叁差点锤烂了那门禁系统的屏幕，下一秒却是反应更快地掏出了手机，立即拍照回传给了甘乔言。
“发给许锦添！！！让他看看到底是不是把我拉了黑名单！！！”
那头的甘乔言正在家里忙着清理库存快要烂干净了的水果，剥芒果剥到精神分裂，冷不丁看到她发过来的这张熟悉场景，顿时大惊失色。
“你跑到爆炸卡楼底下去干嘛？？？？”
蒋叁难掩怒火：“许锦添想挖我的人！！！王八蛋！！在我眼皮子底下！！！趁我上厕所的五分钟！！！”
甘乔言持续大惊：“挖谁？？谁还在那里？？一，二，三......呃，番广还有其他的成员吗？你那个群里到底还有多少人没拉？”
“这个不重要，”蒋叁道，“重要的是他敢站在我头顶上拉屎了！！我今天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单向遮光自动玻璃门打开之后踏出来的那张脸俨然——
是昨天才刚刚不欢而散的沈旺。
沉默，沉默是此刻蒋叁千言万语都再骂不出来的真实写照。
沈旺微微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着一种平静的冷淡，就像是两人从未发生过昨晚的口角，也从未发生过长达多年漫长的纠葛。
那一瞬间几乎是身为正宫的职业警觉，臧凉瞬间就竖起了雷达。
他不关注游戏，也没了解过太多行业内的轶事。但正如他所言，他是搜索过蒋叁的相关信息的，也多少补课补到过她跟沈旺的这段故事。
沈旺是个后起之秀，能力方面他看不出来，但能够走红一部分原因是沈旺对于露脸和营销的不抗拒。
也是因此，臧凉看到过沈旺的照片。
他的粉丝不少，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沈旺优异的外貌，在业内一骑绝尘的形象，以及妥帖礼貌但又专业疏离的态度。
神秘的冰山，小镇做题家，奋斗逆袭派的代表。被黑心的老师打压多年，最终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把糊透了的前领导踩在脚底。
就是这么一个励志的形象。
而此刻的冰山就这么迈出走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黑色打底的高领内衬，外面套了一件印花却不显得花哨的白衬衫，款式非常别致，袖口宽松舒适，非常具备艺术家的闲散气质。
真是盘靓条顺，臧凉心想，自己输了。
冰山只是视线略微带过了他一下，继而更多的目光还是多停留在了站在门禁前发飙的女人身上，但这份停留也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也就三秒钟的时间。
因为很快蒋叁的回望让他开始感受到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杀意，甚至于有种错愕的怀疑，这人此刻莫名其妙的杀心能够把自己碎尸当场。
但他当然没有自恋到蒋叁此刻的怒火是单纯朝他而来，虽然多少因为段方泽的猜测怀疑过蒋叁今天出现在爆炸卡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但仔细思考了一下这部分行程完全没有向外面暴露过半分，尤其蒋叁身边现在还带着这么一个——
沈旺又看回了旁边的臧凉一眼。
样子嘛，也算还过得去，但绝对不至于会让人有惊为天人的感慨，只能说是普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人身上似乎有种具象化的字词影子。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不知道是蒋叁随口玩笑，还是真心实意说的。
“我喜欢的人，”她说，“是非常平静，温和，如水和空气一样，让人安全又自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