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江郁最爱的人应该是沈宴,沈宴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江郁认识他之前的感情经历一片空白,认识他之后也乏善可陈,无非就是大学时候的校园恋情,也很快无疾而终。他跟江郁无法在一起最大的原因是不合适,江郁曾经说他是月亮,沈宴一度以为这是赞美,很多年后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看起来美好,但是走近了才发现,那上面没有空气和水,也没有爱情生长的土壤。

    沈宴的精神状况并不太好,他很担心自己家族的精神疾病是遗传性的,去看过几次医生,他从诊室走出来的时候被狗仔偷拍了好几次,经纪人很担心对他的事业产生影响。江郁知道这件事后帮忙写了篇小作文,真真假假写了些他家里的故事,最后落脚点放在沈宴最近去看医生是因为入戏太深。那篇小作文引发了粉丝极大的共鸣和同情,沈宴的事业并没有收到影响,甚至还接到了公益组织的几个代言。经纪人一定要感谢江郁,没有她的微博,这件事根本不会这么顺利解决。

    沈宴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虞宋的,江郁在饭桌上接了个电话,然后说,“我得走了,我男朋友来接我。”

    经纪人神情一凛,他并不知道江郁有男朋友。

    沈宴执意要送江郁出去,经纪人和助理只好跟着,酒店门口停着一辆很普通的车,普通到沈宴不认识那个牌子,一个穿T恤长裤运动鞋的男生站在路灯下,他个子很高,灯光让苏璟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跟江郁说慢点。

    江郁甚至没有跟沈宴告别,几乎是从台阶上扑到男生怀里,她抱了一下那个男生,男生低头在她脸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直到她坐上副驾驶,才想起来摇下车窗跟沈宴说,再见!

    沈宴回去发了好大的脾气,他摔了半个房间的东西,气急败坏地问经纪人,“那男的长得比我好看?”

    经纪人叫着祖宗,你这张脸被评为最适合拍特写的第一名,全娱乐圈都找不出比你好看的男人,江老师以前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你怎么这么生气?

    怎么这么生气?她的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我了。

    经纪人还是打听到了江郁的现任,虞宋,跟江郁同级,江郁某个同学的朋友,家境不错,长相端正,无不良嗜好,半年前因为工作重新联系上,一个月前才在一起,目前还是热恋期。

    沈宴盯着那张照片哼了一声,“她就是喜欢在垃圾堆里找男人。”

    沈宴以为他们这场恋爱与以往一样,不过六个月必分手,但他在山区封闭拍戏了一年,回来看到江郁面容憔悴,却不是因为分手,而是因为虞宋家道中落,她陪虞宋创业吃苦。

    沈宴简直怒火中烧,苦口婆心劝江郁,用尽一切让他自己事后想起来都觉得风度尽失的话来诋毁虞宋是个无用的男人……只换来江郁的一句,“你要是为我好,就帮我把那个剧本卖了,再不济,借我点钱,我会按照银行同期利率还给你的。”

    “你是失去理智了吗?”

    江郁疲惫地抬了下眼睛,“我很累,我没想跟你吵架。”

    沈宴看到江郁的眼神说不出话来,他咬着牙说好,很好。他投了一千万,至今仍然是那家公司的股东之一,物是人非,江郁却早就跟虞宋分手了。

    这件事之后,沈宴知道江郁最爱的人已经不是他了。他作为股东开过一次会,主要目的是见见那个男朋友。当时公司步入正轨,业绩不错,有人想要收购这间公司,其他几个大股东威逼利诱创始人虞宋出让原始股,虞宋脸色铁青,中场休息时候在办公室破口大骂。沈宴第一次见到江郁如此有耐心面对一个极端情绪化,甚至算的上无理取闹的男人,他当年借酒装疯的时候,只得到了江郁的一个耳光。

    江郁蹲在他面前,低下头用湿巾认真帮他擦拭被打翻的果汁留下的黏腻痕迹,“我请朋友帮你联系了几家风投,不会让你的心血付诸东流的。别跟他们吵架,好吗?”

    太温柔了。

    温柔得像他妈。

    沈宴心里发酸,酸得恨不得骂人,这狗男人到底哪里好?

    差不多又一年,他们分手了,江郁分手时只说不合适,沈宴脸色铁青,“不合适个屁,你对他那么好,他就应该低伏做小让自己变的合适。”

    “怎么可能,那我就不爱他了,爱一个人没必要改变他,你当我是圣母吧哈哈哈。”她笑得很真诚,沈宴看不出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

    分手后江郁状态倒是还不错,虞宋还算有良心,要把市中心他们同居的那栋大平层和车都给江郁,她说,“折现吧。”

    “这个城市是很大的。”江郁说,“搬离这里后,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见面。”

    他们就真的没有再见过哪怕一面,即使后来江郁的项目就在虞宋写字楼楼下,她在那里待了三个月,两个人连擦肩而过都没有。

    她表现得非常平静,就像这场恋情从没有发生过,直到某一天她去参加沈晏新片的首映,对备受赞誉的男二号的表演做出了非常平淡的评价:他演得很好,但是这角色不是这样的,对一个人的优点表现出倾慕,那是喜欢,对人性中的无可奈何全盘接受,那才是爱。他是个圣父,他爱的就是女主的缺点。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有的,有些人就是活在对别人的爱里,因为爱是一种心情,”她看向沈晏,“你记得我高中时候给你写过情书吗?那时候你很有礼貌地拒绝了,还给我写了回信。我仍然能记得那时候我用过的一些字眼,比如把你比作烟花和春风,还引用了些很矫情的,大概喜欢你的瞬间就像呼啸而过的地铁这种鬼话……”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那封回信我夹在了语文错题本里,非常珍重,但是现在,我已经想不起你写了什么。喜欢你跟你无关,只是我的心情。”

    “你爱过虞宋吗?”

    “爱吧,爱一个人不就是要爱他的缺点?我连他的任性和善变都觉得可爱。但是爱他太累了,我一辈子都不想跟他在一起。我跟他分手时说,爱一个人就像爱富士山,我不能拥有这座山,只能向山走去,但是现在我想离开了,毕竟富士山是座活火山,太危险了。”

    “能不用这么老掉牙的比喻吗?”

    “就这个故事他懂起来都很费力啊,”江郁笑笑,“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求过好多玄学,星座星盘八字血型,都说我们不合适,但是我还是选择跟他在一起,如果是以前,我会认真给他讲这个比喻的道理,只是分手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耐心。”

    沈晏一度为这段感情唏嘘,他觉得江郁应当得到这世界上的一切,即使她不要自己给的,也应该有旗鼓相当的人把另一颗心捧上来,但是那个人没有。

    后来江郁嫁给了苏璟,他觉得也就是勉勉强强,好在苏璟有钱且舍得花钱,长得也过得去,他以为他们好歹会相敬如宾过一辈子,直到江郁发现季清冉照片的一周后,虞宋突然出现在江郁事务所的门口,说,“好久不见。”

    沈晏当时就站在江郁身边,他们刚谈完生意,江郁送他离开。透过江郁的眼神,他在那个瞬间似乎听到了某种的心声,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一块石子,寂静的森林忽然传来鸟鸣,古老的寺院忽然响起钟声……

    可是最后江郁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何必再来叩我的心呢,那里本来已经是一块腐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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