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红酒,但一杯接一杯下来,乔懿已经头晕目眩,她强撑着拒绝了还要劝她喝酒的人,找了一处角落的沙发,捂着绯红的脸躺着。

    蔺生微跟着坐下,问她:“我们先回去,再喝下去要伤身了。”

    乔懿哪里不知道今天和她相谈甚欢的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敷衍她,根本不会给乔氏提供任何帮助,但她没得选。

    可今天不用再继续了。

    她悄无声息地点了下头,晃晃悠悠地勉强站起来,又缓了一会儿,一迈步就天旋地转地要倒下,蔺生微眼疾手快地接住她。

    远远看去,他们如同紧密地拥抱在一起。

    “靳总,您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吗?”

    高大俊美的男人摇晃着酒杯,静默良久。

    吴伟森屏住呼吸,诚惶诚恐,正思索是不是自己说的话犯了眼前人的忌讳,正想认错,却在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后截住了话头。

    温柔俊朗的男人与一个女人抱在一起,无端暧昧。

    合身的红裙包裹着女人纤秾合度的身体,她似乎醉了酒,软软窝在男人怀里,尽管只露出一点侧脸,却足以惊艳吴伟森。

    而这个女人竟然有些眼熟。

    “她很好看?”靳甚似笑非笑,猩红的酒液折射出诡异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无端有些阴鸷。

    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吴伟森收回视线,直觉告诉他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还是一副恭敬的模样:“靳总与那位小姐认识?”

    吴伟森这几年才发达起来,勉强算挤进豪门的门槛,当然认不出之前鼎盛乔家的继承人。

    靳甚没有再回答,他手中的酒液恢复平静。

    气氛缓和起来,吴伟森见缝插针说起他的项目。

    却突然响起啪的一声,玻璃碎片四处散开,整个会场一下寂静,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源头,除了因为醉酒而一无所知的乔懿。

    吴伟森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亲眼看见,眼前的男人平静地笑了一下,然后突兀地松开握住酒杯的手,他专注看着坠落的酒杯摔碎在地上,猩红的酒液飞溅,沾湿他的裤腿也毫不在意。

    离得近的侍者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拥而上,酒店经理陪着笑容请他去换身衣服。

    靳甚从容离开,很快,地面被收拾干净,好像玻璃碎片从来不曾出现。

    蔺生微看着靳甚离去,又看向毫无所觉的乔懿,轻声询问:“我抱你走?”

    乔懿安静了许久,恍然察觉她现在的情况,她离开蔺生微的怀中,离开一段距离,才回答:“你扶一下我吧。”

    蔺生微扶着乔懿往外走,但乔懿的步伐实在踉跄,他改为搂着她。

    乔氏日薄西山,自乔懿出现在这个宴会中就已经吸引了足够的目光,更别说她与靳甚那段被人津津乐道的过往,一直盯着她一举一动的人不在少数。

    她与蔺生微之间动作并未逾矩,但她醉了蔺生微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再加上传闻,顿时觉得乔大小姐胆大包天,竟当着靳公子的面挑衅他。

    乔懿并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当然,如果她清醒着,在见到靳甚的那一刻,她就会自觉消失。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靳甚有多想弄死她。

    初秋的夜晚已刮起凉风,蔺生微将西服脱下来给乔懿披上。

    侍者匆匆跑来,格外歉疚道:“抱歉蔺先生,您的爱车右后轮胎被人扎破了,是我们酒店管理的失误,改天经理会亲自打电话与您致歉。真的很抱歉,修车的费用我们酒店会全部承担。”

    蔺生微听完没有追究,温和道:“无妨。”

    侍者松口气,又道现在酒店的车全部在外面,没有办法再接送人。

    蔺生微仍然好脾气道:“你去忙吧,我叫司机来。”

    乔懿裹着外套,迷迷糊糊地坐在喷泉外沿上,蔺生微劝了她几次别坐在这里会着凉,但喝醉酒的人听不见,全当耳旁风,白皙的指尖轻点水面,泛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黑色卡宴缓缓停下,一般车不会从这里出去。

    车窗降落,驾驶座张秘书问:“蔺先生,我们老板问您是否需要载一程。”

    车子后座里,无疑是靳甚。

    蔺生微知道,乔懿不会愿意,但喷泉溅起的水花浸湿了乔懿身上的外套。

    张秘书下车将车后门打开,英俊疏淡的男人身上笔挺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

    “靳总,好久不见。”

    靳甚看着他,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蔺生微将人搀扶上了车,靳甚已经阖眼小憩。他关上车门,去了副驾驶座。

    “蔺先生,您到哪?”

    蔺生微看了眼后面已经自顾自蜷缩起来的乔懿,温和回道:“金岸庭,麻烦张秘书了。”

    黑色卡宴驶离。

    已经驶出很长一截路程,张秘书还没能从震惊中缓过来。

    本来老板让他问别人要不要帮忙载一程他已经觉得惊讶,天知道当他看见对象是那位姑奶奶的时候,他有多想脚底抹油原地消失,更别说那天杀的蔺生微也在,妥妥的修罗场啊,还是一不小心要命的那种。

    他不着痕迹地平复呼吸,只想早点结束这一酷刑,速度不知不觉越来越快。遇到不平的路面,就有些颠簸。

    清醒着还好,醉了酒的乔懿只能跟着车身东摇西晃,胃里翻滚得难受,她更加蜷缩起来。

    心里不满,嘴巴不自觉地嘟囔:“蔺生微,我头疼。”

    做了多年的牛马,张秘书只觉一瞬间死亡气息弥漫,他的老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冷得像冰。

    一个激灵,猛一下松了离合。

    “张秘书,麻烦你开慢点。”蔺生微微皱眉。

    张秘书满口答应,却没看清楚路况,碾过一块石头,车身晃荡。

    乔懿的头磕上了靳甚的腿,西裤被压出褶皱。

    靳甚眉目盈满不喜。

    “张秘书,你很急吗?”

    这种皮不笑肉不笑的表情让张秘书胆战心惊:“抱歉老板,我现在就开慢点。”

    蔺生微正想与靳甚换个位置,虽然很不礼貌。

    可就在他开口前,靳甚推开了乔懿,那力道说不上重,但也绝不算温柔,而从始至终,他没有看过乔懿一眼。

    乔懿又缩成一团。

    终于到了金岸庭。

    道谢后,蔺生微搂着乔懿离去。

    已经过了十点,夜色朦胧,很快就看不见他们的影子。

    靳甚依然闭着眼,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

    张秘书默默地开动汽车,不到十米,身后传来靳甚冷淡的声音:“等一会儿。”

    老板吩咐,张秘书靠边停下。

    啪嗒,一点猩红在靳甚指尖闪烁,烟雾缭绕。

    张秘书从镜子里看了靳甚一眼,在心里叹息。

    他不知道靳甚要等什么,只知道过了很久,靳甚问了句有多久了,他还没回答,靳甚廖廖笑了下,说:“走吧。”

    张秘书看着那栋乔小姐走进的现在已经一片漆黑的大楼,无端打了个冷颤。

    等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离开,蔺生微重新将客厅的灯光打开。他再去卧室看了眼沉睡的乔懿,关上门,收到阿姨已经到楼下的消息,才缓步离去。

    檀府。

    靳甚靠着沙发揉捏额角,眉头紧锁,头疼欲裂。

    他是能喝酒的,但一向克制,今日喝得多了些。

    张秘书将一切处理好,又为靳甚接了杯温水,最后还是问:“老板,要不要煮一碗醒酒汤。”

    从张秘书被调任总裁秘书开始,这是他第二次问靳甚是否需要醒酒汤。事实上,靳甚并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而他的身份也决定了他并不会陷入不得不喝酒的境地,没有人敢冒犯他。

    而这两次都只与一个人有关,那就是乔懿。

    张秘书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在四年前的某个深夜,他去酩庄接消失了三天终于被找到的老板。

    推开包厢的门,他看到捂着眼睛一个人醉倒在沙发上的靳甚。而他的周围是数不清的东歪西倒的酒瓶和玻璃碎片。

    包厢的灯光格外昏暗,酒精的味道浓重的得像化不开的雾气,很容易让人感到窒息。

    靳甚最近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也越发的阴晴不定,张秘书心里发怵,小心翼翼询问靳甚要不要回去。

    良久的沉默,就在张秘书以为靳甚已经睡着的时候,他模糊不清地叫着一个名字,就算张秘书听不清楚,也知道他叫的是乔小姐。

    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清醒了一些,摇摇晃晃站起来,好似想通了要回去一样。

    张秘书连忙扶住,目光扫过,不小心看见了他通红的眼眶,一瞬间头皮发麻。不敢再看,张秘书一路不发一言将人送回去,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他要离开时,他问要不要煮醒酒汤。

    四年前的靳甚拒绝了,四年后也是。

    他不愿意醒来。

    天色开始泛白,靳甚仍然在沙发上维持着一个姿势,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像,一夜未眠。

    凌晨四点多,呼呼大睡的张秘书被来电铃声吵醒,眼睛艰难的睁开一点,看见是老板打来的,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接通。

    “老板?”

    “买套房子,在金岸庭……”略显沙哑又艰涩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张秘书脑子还没开机,一时没转过来,只唯唯诺诺一口答应,等电话挂断重新躺回被窝的瞬间,他一下坐起来,马不停蹄地联系人,顾不得现在的死亡时间。

    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买,得找一个最近的,最好是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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