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翅轻扇变数生,天运向来无可定。而一气之下远蹿出门的子斐,脑中只记得那带队长老说学院东门的方向,懵头一气儿狂跑了一阵。

    等悄悄钻到一处布满雾气的山峰半腰草丛中,他体内泛起一股酸酸麻麻的筋肉抽搐的感觉,让他四肢一软无力的趴在草底下。

    过了好一会,在体内筋肉骨髓蠕动变化的更加明显,全身都开始痛起来的时候,耗尽了气力的子斐才缓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自己白绒绒的小爪子一眼,探头往草丛外偷眼四看一圈,心下叹气:

    ‘我这是变回兽形了?这回倒是比上回要疼的多,也不知这是乱跑到哪儿了,她找不找得到我!’

    鼻中嗅到山间各处传来的灵气气息,他心中觉得眼下这情状处境十分不好。

    又趴下去沮丧了一下下,子斐咬着牙,撑起又痛又软的四肢,借着四周杂草的隐蔽,小心收敛好身上的气息,找准一个方向,就往那边慢慢挪过去。

    晚两步跟着追出门的常乐在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内,也找到了这座山峰。

    实在是到了这一片,就这座山峰极其显眼,它高高大大的,是周身笼罩着的浓浓灵雾都完全化不去的雄伟。

    从常乐这一面,远远的看起来,它还像是两扇紧紧闭着的极高大的门,并无一点儿欢迎外来之客的意思。

    根据隐元戒的指引,子斐很显然就在此山中,就算这座峰头不欢迎人,她也必须进去了。

    站在峰脚下,她身周有薄薄的,类似于春日里日出前的晨雾跟随。

    本想着先在外头绕一圈,先看看这座山有什么古怪的常乐,忽然被一道似乎在例行巡逻的神识从身上扫过,伴着就听见一声大吼:

    “何人擅闯吾主领地,要命的就速速退去!”

    ‘此峰古怪,这神识扫过我身上之前,我竟半点没发觉!’常乐心中有些震惊,这处显然不允许她留观察情了。

    脚下一动,她非但没往外,反倒是速度更加快得看不清的将那怒喝抛在脑后,往山内闯了进去。

    才刚一头扎进这座山峰的林子里,那追在身后的声音就一下子被掐没了。

    而这里面光靠眼睛,竟根本看不出三丈远去,甚至离她超过一丈远的东西想要看清都很难,外边的暖阳也一点儿照不进来。

    好在阳光被阻,光,却散播在雾气笼罩的每一处,让这里面至少够亮堂,常乐皱起眉,想放出神识看下情况。

    却发现,神识也难伸出三四丈远去,最多也就看清个一丈多的距离。

    找了个方向转了几圈,又一次差不多回到原处的常乐更是谨慎的打量着四周。

    靠着与隐元戒更加深了一层的联系,她明明能清楚感觉到子斐的位置,但就是在这山脚上打转,始终无法往山上去。

    她静下来,企图看出这个地方的古怪。

    而刚在客院联系上提前来这边准备人手,商议动手时机的含丹,高高挑起眉,难得意外的问对面:

    “有修士去了昌门山那一片?几个人?是不是误闯?或是探看咱们情况的?”

    “一个,难道不是她?不对啊,喝不退,又一意莽撞进去,定是不知情况又要找什么的!”

    听了回答,含丹独自呢喃着在院中来回踱了几步,便就有了决议,她翻开灵域连发几个消息,等了好一会方对对面等着的人说:

    “本小姐已催动天济这些修士,你们引动本地那些,自己也快准备妥当,尽快进山,能在秘境被开之前,找到她们的踪迹最好!”

    “废物!你们准备了这么久还要什么时间?要快!本小姐马上过去。”

    便直接断了与对方的联系。

    方才她说的急吼吼的,挂了通讯,倒也不忙着往外走,反而看着东面喃喃自语:

    “真去了?怎么会这样?时间对不上啊!难道是我记错了吗?不可能!”

    她低头兀自想了一回,捏着腰上一个小巧精致的过分,还散着阵阵异香的储物囊哂笑一声:

    “上回我到死,手上也没什么势力,今次才是什么时候?离妖魔山变动都还有近五十年。

    不说我拢来的下手,姬家私卫里三成的修士都在我这,就是这秘境注定是要被她打开的又能如何?昌门山的秘境,只要出口打开了,里边是什么样的我一清二楚!她能知道些什么?

    这不过是些小小变数,前面的不能怎样,现在的又能有何影响?”

    忽想到什么,她又摇摇头笑道:“什么变数,我不就是最大变数吗?上天即让我提前知道这么多,那那些就是我的机缘,与她人又有何干系?”

    给自己吃下了定心丸,含丹便撇去这点疑虑,略弯着眼,似个笑容浅浅,不染尘世的仙女儿一般,身形轻飘往外去,此院中再无人音。

    另一头,在她消息发出约莫一刻钟后,刚与仲慕分别的释惟,他险些被一个速度极快的修士撞到,他转身指着那快要不见的修士大声骂道:

    “靠,兄弟你没长眼啊,我这么大个人你…咦?”

    他捡起地上两个小小的蜻蜓戏莲耳坠子仔细一看,眉头就是一跳。

    手掌瞬间握紧,他将那耳坠子紧紧扣在掌心,面色难看得在他的大黑脸上都很明显,他轻轻念出两个他偷偷想了不知多少回的字:

    “兰、泱!”

    就忙循着那跑远修士遗留的一点气息追了上去。

    而才回到自己院子的仲慕,本来还笑意盎然的面色一下子冷凝下去。

    略迟疑了一回,他转身就又出门,往东边侧门而去,路过释惟和常乐她们居所,仲慕想了想,还是打算自己先悄悄去看一眼再说。

    他绕了几道,取出常乐给他炼制的幻形灵器,无声无息的摸出了东侧门。

    再有几处才刚在所在客院中落脚的修士,也都才推开屋门,就匆匆忙忙的又避着人往外摸出广邺剑院去了。

    昌门山腰一处聚满浓雾的山弯里,钻爬出一个满头满身粘满黏黏灵绒草的人影,她从底下艰难的爬上来。

    离了那雾气老远,她才吐出一口气:

    “这二阶六品的迷离之阵我本就是勉强能在里边找得着路,开门居然还设在这种鬼地方!他可真是会找地方跑!”

    嘀咕着将心中郁闷倒出,随便拍拍身上的黏黏草,她就摇头晃脑的四下探看,又在原地掐着指头算了好一会,才择了一个满是低矮灌草丛的方向找去。

    早已恢复人身的子斐,随手折了些大叶子围绑在腰间,手脚还有些酸疼无力的蜷缩在一面满是长藤遮挡的隐蔽洞内。

    这是一个小山坳,和外边一样,四处充斥着袅袅雾气,这会儿时间还早,可乌云蔽日,山中天色便就已经有些黑沉,无处不有的雾气让此地显出几分阴森几分凄清。

    他之所以选这处躲着,即是他这一会无力走远,这处都是他慢慢在林中捡着荒僻隐蔽处极小心的挪了半日才寻到的。

    亦是因着这一处向阳的山壁上长满的藤蔓与仙源山谷内遇见常乐时那满山壁的藤十分相似。

    在他掐着指头迷糊的算了半天,应该也可以确定这处算是大阵活跃部分的一个开门点位。

    确实,他运气也还算不错,这处点位相当的隐蔽,只要密境没启动,或是有哪个精通阵法的修士来,在这处躲着便不大可能有什么意外。

    是的,先时他回神之后,择了一路而走,却发现他误闯进来的这一座山中隐有一个以这坐山为阵基,十分隐蔽的复合大阵。

    据他初步推断,这阵从整体来看,怕是绝对不会低于二阶九品,其隐得甚深的威力,让子斐隐隐感觉不止于此。

    不过现在散发出来的阵势十分微弱,若他猜得没错,这阵先时一直隐藏的极好,定是近五年之内才被外力暴力触发的。

    一路慢慢走到这里藏身,子斐隐有预感,此山中绝对隐藏着哪个还未被找出来的修士葬身密境。

    只不过因着暴力破坏,阵法被动激发防御,他刚刚进来此处时,才未被此处的修士发现,山中到处盘绕不祛的雾气也与这不无关系。

    催生阻拦神识灵气的灵雾,往往是一个厉害的布阵者最优先需要考虑的事。因此,即便他没试过,也大概能猜到,这些雾,最起码也该是阻挡神识与视野的好手。

    可要是他这些猜测能对上,子斐蜷缩在冰冰凉凉的小小凹洞内,心中有些担心这里面的不稳定因素,让隐元戒不太能准确定位到他的位置。

    这点担心也就一下下,想着方才的事,子斐咬着唇,埋头在膝上有些赌气的嘟囔一句:

    “我还想着回去做什么,要是这儿没有人烟,我倒能在此藏身。”

    “你还想藏到哪儿?”

    子斐一惊,惯性往后猛地用力,就要抬起头,在他以为要撞到后方坚硬石块上,心里已经预期了即将到来的疼痛,可后脑传来的触感却是软绵绵的。

    软得让他心中一酸,眼中又有泪水续起,他忙又趴下,转头朝里边,盯着黑黢黢的土块,才止不住的掉起了金豆豆。

    立在这小洞外的常乐是真的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口气在这不知为何静得出奇的山坳里即显得突兀极了,却又为这黑下来的寂山中平添了一抹人气。

    她弯下的腰又压了压,另一只手往小凹洞底下伸去,在子斐身上摸索着找着他腿弯底下的空隙,轻声道:

    “阿斐,能往外松松腿吗?让我抱你出来。”

    在常乐摸来摸去的时候,子斐就知她也看不着,在这种情况下,他心中再是装着怎样杂混的滋味,也没敢再由性子的犟着来,虽不吭声,也是十分的配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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