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无数,单恋此一枝。这一处凹陷处极狭小,常乐也不知子斐是怎么将自己那修长健硕的身子给缩到这里头去的。

    好容易将他从那小处给弄了出来,常乐抱着人小心摸到方才还有点光时,她找着的一个小小的,不知是什么散发出些许光亮的水潭边。

    主要是这里自己制造的光压根儿没用,这水潭的光离得超过了两三步虽然就看不见了吧,好歹比起那啥也看不见的黑暗里来的好吧。

    而且这儿有一块比小潭口还要大上许多,又十分平整的石头,正好能让她坐下来帮子斐整理妥当。

    抱着他坐在自己怀中,借着潭中有的十分微弱的光亮,常乐先是一言不发的摸索着将他身上各处都检查了一遍。

    又扣着他的脉,在他体内检查了一遍。这发现子斐一直废了老大劲的抓着她前襟,整张脸始终埋在她胸前,整个人一直紧绷绷的。

    她捏着子斐臂上这会再怎么用力气也还绵软的肌肉,似乎这才有了些说话的心思,她笑问:

    “到底还是生气的力量大些,竟叫你时隔这么多年又一次化回原型,这回倒还跑了这老远出来。

    往日你总说我哄你,也不知你这回了原型浑身无力的话是不是在哄我呢~”

    摸着了他身上到处是泥渍污迹,常乐也不管他一直埋着头就不肯说话了。

    毕竟,说实话虽不好受,可这么些时候来,她都有些习惯了子斐的沉默。

    从前他健谈的样子,离现在明明也没两年的功夫,她再想起来,那样的愉快,都有些觉着是好久之前才有过的松快日子了。

    念叨完一句,常乐就开始从储物囊内到处往外倒腾东西,先是摸着取了一张毛绒绒的垫子垫在石上,她小心掰开子斐的手,让他躺在了绒垫中。

    又将之前随手塞在储物囊中的里衫取出来放在一边,她找出软帕沾了水就给子斐擦起身子。

    没问为什么不直接用清洁术,子斐低低的说:

    “我自己来。”

    伸着软哒哒的手,他就想夺过常乐手上的帕子。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帮你,这样快些,等会还要赶紧找路出去,这座山有些不大对劲。”她按下了子斐的手,一本正经的拒绝了他的意见。

    这山中不大像学院周边的山峰,倒像是各州间荒芜之地,没有被修士开拓出来的连绵山脉中才会出现的灵山,如常乐所说,情况确实有点诡异。

    子斐抿了抿唇,没在坚持,老实的躺在那任由常乐摆弄,眼神直直的看着上方的黑暗,轻声将他一路所见得出的猜测与常乐细说了一遍。

    交流了一番各自的发现后,子斐仔细想了想,就说:

    “如此,此地有九成可能有个修士秘藏,依这防御之阵只启了迷之一阵,信息通讯虽被切断,却无其它异样,秘境尚还属于半关闭之状。

    只要不是倒霉到霸占此间的主人正好找到启境之法,那现在我们只需在这黑暗之中穿山而行,只要方位没算错,出去当不算太难。”

    取过一边里衣为子斐换上,常乐笑声很温软:

    “若我没算错,咱们现在应该处于山峰偏后北面,那等会需往东右前方去,这山中没什么厉害的东西,而出阵之后,只需小心避过在外防守修士便可,这一点倒也不难。”

    计议已定,常乐竟再不像之前那般主动寻话题念叨,为他穿衣的动作也偏了向。

    在这无话可说,又是睁眼也难辨得清面前人动作的情况下,他只能完全靠着感官来接收常乐在他身上做什么。

    他现在神经绷得紧张得很,感受着常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到处挨触,他,就觉得,时间更加难挨起来。

    在虫鸣与微风拂过林叶的沙沙细音的掩盖下,再无其它音色的黑暗中,渐渐的,独有一人的呼吸越发清晰可闻。

    慢慢的,这呼吸愈见粗重,更甚者,渐渐带出了些细碎的轻吟与哭泣的声色。

    那原是直直躺在绒垫上的黑黢黢的轮廓,慢慢曲起身朝坐在边缘,更加娇小些的黑影靠去,最终和她缠抱在一块,再没有之前那生疏之感明显的距离。

    等那如清泉入幽涧一般的声音独奏出高低起浮不断的乐章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很小的‘吱吱’声过后,除了依旧还有些粗重得呼吸,就再无人闹出的动静。

    好半响之后,常乐洗净了办事情的那只手,在子斐后脑轻轻抚着,也低头在他紧绷绷不肯放松而鼓出来的侧脸上落下一吻:

    “你即舍不得用力,何必再僵持?乖,松口,我们该出去了。”

    “你无耻,这算什么!”子斐又在她肉中磨了磨牙,方松了口,哑着声儿狠狠的骂。

    “你心有郁结,需要发泄出来。转移话题不管用,这是个好法子,可要你自己动手绝无可能,阿斐,我在帮你。

    你我乃结契道侣,这种忙本就理所当帮,在情理之中,何来无耻之说?”常乐的声音十分平静。

    她说完,就移转到子斐唇上,将他口中鲜血尽舔吮干净,又贴在他耳边,手指绕着他鬓边的发丝,声音极轻的说:

    “天下牡丹再多,我也只想死在你这一枝下,夫君,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在她又摸了摸子斐的头,整理好他的衣裳,起身在储物囊里找子斐那双不知被她胡乱塞去哪个袋子里的靴子时。

    子斐勾头贴在她侧腿边,很是挫败,又有些无奈的说:

    “吾一族从诞生时,至十万万纪年前,潇洒男儿何止万万众?可如今除去少数成功飞升仙界的祖辈,就只剩我一人,吾族不论性别,几近灭绝。

    此,并不因吾等弱于它族子弟...”

    他的声音明显有纠结犹豫,常乐停下来,安静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子斐缓缓吸了口气又吐出:

    “吾族生时强盛之极,而之所以落败的这么快,皆乃吾族男儿,只要自愿,可为人肉鼎;另,其身更是连须发皆是灵宝。灵敏感受情绪的直觉,是吾族男儿因此伴生出的能力...”

    没有对此深入说下去的意思,子斐顿了一下,又说:

    “少时至今,母亲耳提面命,要我绝不许因爱昏了头,自愿奉着骨血叫人吞吃殆尽,失了这一脉最后的尊严。”

    苦求许久的答案尽在耳中,却轰的一声在她脑中引爆开来,将她思维炸断了片。

    她正语气平淡的反问:“殷琼,枉我们夫妻相识一十三年八月有余,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既如此,当初你何必招惹我。”

    这话一落下,她只觉贴在她腿边的人浑身止不住的轻颤,一时无声回她。

    等了许久,又听停顿了好些时候,子斐才又颤着声音开口:

    “初时,只因我心中喜爱,便不顾一切的一心纠缠你,是我太过贪心,也太自大...对不起...

    只是,现在我感受不到你的一点情绪,无心无情则性变近在朝夕!你若是我,常乐,你换位想想..”

    被取出的靴子垂落的缎面抖动起来,她努力的攥紧了,双眼前却好似闪过了黑影。

    看着那不知为何溅起一点小小水花的潭面,良久,她才哑着声满是挫败与失望的问:

    “换位想什么?你这话好叫我灰心丧意!这么多年,你摸着良心想想,我何时起过什么双修的心思?

    你的骨血再是好用,于我来说,又如何比得上活生生的你?”

    她难免还抱着一些希望问:

    “我们不是结了契吗?是你不愿敞开心扉接受我,只要我们完全结了契,便是日后我完全冷情下去,又怎会对你...”

    “常乐,你渴望站到更高的地方,我也受不了那个委屈.....”子斐的额头死死抵在常乐腿边,他的声音越发的轻飘:

    “好在隔着物件的契约如何结的紧密,也好在此法缺陷颇多,导致连结不够紧密。我可设法断除我二人之间的联系,再有两年时间,滚滚就能代我伴在你左右。

    阿婵,你若还有一点爱我,就当作是成全我,认真答应我,等此事了,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不知是潭面起了漩涡,还是她眼中眩晕带来的幻视,常乐揽着子斐的背,手指头尽数揪在那毛绒软垫之中。

    她使劲咽了口口水,即使艰难,即使觉得自己没脸没皮的使劲纠缠太过可笑,她依旧说出了口:

    “这是你对不起我,既觉得抱歉,为何不是成全我?纵有物相隔,契约也已立一半,为何不是想办法往前推进?

    阿斐,有契约在,我怎么都不能起什么不好的心思,你既对不起我,就...”

    “吾族之后辈,生当自由,死亦独立!乃,祖训尔。”

    没有别的话,只这一句,叫常乐满腹软语尽失,她沉默了好一会方有些冷冷的问:

    “好一个生当自由,死亦独立!殷子斐,你这话说的可亏不亏心?”

    子斐轻轻的说:“常乐,我就是这样自私,不然为何在明知道自己身上负担的太多,却依旧纠缠上你?我以为你早该看清了的。”

    她抖着唇还想再问,却又不知在子斐这样的执拗下,这些问了又有什么用,在这一时,忽潭中水纹里竟极其迅速的拔起一道有冲天之势的大门!

    在这大门带来的光照之下,又有一个极小,有些眼熟的黑色朝她飞射而来。

    常乐条件反射的伸手一抓,好生揽着石上躺着的人在怀中,立时往后就退去,却根本挣脱不了的被那门中强大的吸引力给吞进了门内。

    下一刻,人不见了,门,也如水波般散去!

章节目录

浑元仙路前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头号文字黑洞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头号文字黑洞并收藏浑元仙路前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