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做媒,你还怕有什么差错呢?”郡君含笑问着底下的十四娘,眼里却无半分笑意,似乎对十四娘沉默以对的不识趣态度搞得有些恼火。

    辛十四娘垂下了头,“婢子不敢,郡君之命,怎改违抗?只是婚姻大事,需由父母做主,若是如此草草行事,婢子纵是死,也不敢从命!”

    郡君本以为辛十四娘不过是个弄媚态,吸引男人的野狐精。听到这话倒是高看了她一眼,“你这脾气倒是可以做我的甥孙媳妇。”她将十四娘头上的金色珠花拔下来,交给了自十四娘一来,就一直呆呆望着十四娘的冯生,“好孩子,回去查查历书,选个良辰吉日,你就可以娶妻了!”

    老话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她如今亲自做了一桩婚,岂不是就建了十座庙?自觉办成一件好事的郡君对着甥孙调笑着,充满了长辈对着小辈的殷切关爱。

    只是冯生听了这话还有些期期艾艾,眼睛不住的瞟着辛十四娘,又看着自家舅婆。

    明白冯生还有话要说的郡君止住了笑意,她看着还紧抿着唇的辛十四娘,毫不在意的挥手唤来丫鬟,打算让丫鬟送她出去,“我就先不留你了,等你待会儿家去告诉你父母这桩婚事之后,我再来讨上一杯水酒喝。”

    十四娘听了这话起身朝郡君拜别,如蒙大赦般跟着郡君的丫鬟离开了这个令她压抑的坟墓。

    “舅婆。”冯生开口道,“我之前在辛宅的时候还见到来那里坐客席的青衣女子,也不知是何身份。”

    “怎么,你还想再娶一个?”郡君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冯生才要避开十四娘跟她商讨,她安抚着冯生,“等十四娘再来的时候,我再替你问上一问。甥孙名士,娶了谁也不算玷污。”

    得到郡君的肯定,冯生松了一口气,“那我就回去等新妇上门了。”他笑着对着郡君行礼道谢,端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惹得郡君不住点头。

    ……

    十四娘一到家中,看到母亲,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是怎么了?”白怀玉看着初见时一脸明媚的十四娘如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掏出手帕来替她擦着眼泪。

    至于白怀玉为什么在这里,这自然是因为他们离开了阳信县的范围之后又一路沿着官道继续前行,恰巧见到了出来玩耍的辛十三娘和辛十四娘。

    辛家一共有十九个女孩,已经嫁出去十二个了,还剩下七个。这七个里面属十四娘天分最高,有成仙之质。但到底是年纪尚小,定力不足,贪玩爱闹。她时常就爱与还未嫁人的十三娘一起去人间的市集逛逛,只是那里距离她们狐狸一家住着的古刹极远,若是不注意回去的时间,就要摸黑赶路回家了。

    那天便就是这样的情况。两只小狐狸被人间的繁华迷花了眼,匆匆忙忙变回原型赶路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一只黑犬。狐狸怕犬,两只小狐狸见到拦住她们的黑犬,就已然吓得瑟瑟,更别提想法子从狗嘴里逃出生天了。

    恰好白怀玉和燕青芜路过,救下了这两只漂亮小狐狸。

    看到黑犬夹着尾巴逃跑,两只红狐松了一口气,人性化的朝着白怀玉和燕青芜拱手道谢。辛十三娘更是仔细记住了他们二人的面容,打算之后回家告诉父亲,商讨如何报恩。

    但等她和十四娘一路小跑回家没多久,白怀玉和燕青芜也到了。

    做狐狸的没有固定住所,辛家老伯是把废弃的古刹当作了是自己的狐狸窝,养着这十几只崽。只是古刹终究不像是私人宅院,偶尔也会有人进去瞻仰或是暂作休息之所。

    白怀玉和燕青芜就是后者。

    辛家老伯见有客到,知道是救了自家女儿的恩人,自是摆宴设席,请白怀玉和燕青芜留宿住下。但还没等他们坐下没多久,就有一狂生借着醉意闯进里屋,虽然那狂生被赶走了,可宴席结束没过多久,就有丫鬟来唤辛十四娘。

    再之后,就是十四娘哭着回来了。

    辛母替十四娘擦着眼泪,嗔怪着,“好歹还有客人在呢,你这样哭哭啼啼,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十四娘却不管不顾,伸手夺过了帕子,“我都要被逼嫁人了!还不能让我哭几声了?”她将这话一说出口,哭得更伤心了。

    “嫁人,谁逼你嫁人了?你十三姐的婚事都还没定下来,你急什么?”辛母皱眉问道。家里女孩的婚事一向归她管,猛地听十四娘这么一说,她自然是有些生气。

    辛十四娘抽噎着回答,“是郡君。之前那个闯进来的狂徒是郡君的甥孙,不知道他和郡君说了什么,刚刚郡君一叫我过去,就说要把我许配给他,若不是我说要回来禀告父母,她这会儿已经让丫鬟扫床铺被,让我和那人成婚了!”

    听着辛十四娘的哭诉,对人间官职比白怀玉有些了解的燕青芜发问了,“既是郡君,想必也是一方官员的母或妻,怎么做事如此草率不知礼?”

    听到燕青芜的这一问,十四娘的哭声也为之一滞,她小心翼翼的和母亲对视着,没忍住打了个哭嗝,露出了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唔。”十四娘捂住露出来的狐狸耳朵,瞪圆了通红的眼睛,机敏的看着白怀玉。似乎打算一有什么不对劲,就重新变成小狐狸逃走。

    “狐狸?”

    听到这话的辛母推了推十四娘,将她护在身后。

    白怀玉打着圆场,“辛夫人不必忧虑,我也算是个修道之人,对于人妖之分,看的并不重。至于我旁边这位,也是见过一些场面的。”她之前为着赶路方便,早已脱去了一身道袍,换上了青衣,打扮上和普通人家的姑娘并无太大区别。毕竟修炼之人若不主动显露出法力,看上去也与周围人无太大差别。

    是以辛母只觉得他们不过是普通人,打算设宴款待之后再偷偷放上一些钱财充作报恩。

    但不知道是白怀玉的言辞恳切,还是她被十四娘的这番话搞得病急乱投医,她还是对着白怀玉开口解释,“实不相瞒,群君其实是薛尚书的妻子,薛尚书现在已做了五都巡环使,数百里内的鬼狐都供他役使。她现在这一发话,我们不敢不听啊。”

    “五都巡环使?”燕青芜不明所以。

    “一个神职,城中曰坊,乡间曰都。五都就是五个乡里的神鬼之事皆属于他的管辖范围。”白怀玉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死鬼倒是可以管上阳间的婚配来了。今日倒真是长了见识。”

    白怀玉对妖类并无太大的偏见,尤其对辛十四娘这种一身清气的小狐狸更是充满了好感。郡君所为,分明是在以势压人,逼迫辛十四娘嫁人。且不提辛父辛母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算有,若是十四娘不愿意,也是该由着她的意愿。更不用说辛十四娘还提及闯进屋里的那个狂生乃郡君甥孙,这桩桩件件皆踩入了白怀玉的雷点,让白怀玉想要帮一把辛十四娘。

    “可是我们是狐,按理说,郡君是管得上的。”辛母虽然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还是弱弱开口提醒着白怀玉。

    白怀玉被辛母这话噎的说不上话来。但她说的也并无道理。十四娘属于狐狸,又处在五都巡环使的管辖范围内,郡君对十四娘有着天然的管辖权。若是十四娘是逼迫方,人类倒是可以跑去城隍庙一纸诉状告上去,人受妖威胁,必会得到重视。但偏偏十四娘才是那个受害者,那狂生有鬼相助,抱得美人归,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烦恼如何解决这件事呢。

    “十四娘,你再想想你在郡君那里都听到了什么,说不定可以知道那狂生的身份,我到时候再去前面的城镇打听打听,看他有为人如何。”燕青芜打算看看那狂生周围人的评价如何,若是有一二弱点,他便借此以利诱以理劝,说不定可以让辛十四娘免去这一劫难。

    “是叫冯生。”听到十四娘的哭诉,知道大事不妙的十三娘唤来的辛父开口说道。

    “他来之前就醉醺醺的说看上了今天早上带着仆人踏露水的辛十四娘,被我挡了回去之后就闯进来,我就命人将他给揪了出去。但谁知道他转头就搭上了郡君……”辛父捻着腰带,坐立不安的说道。

    “冯生。”

    燕青芜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准备接下来去会会这个男人。之前冯生假借酒意闯进来的时候,他刚好在后殿欣赏古刹还留存着的壁画神像,倒是没有跟他打过照面,没想到居然还出了这等乱子。

    燕青芜虽然着急赶去金华,探听红玉的状况,但辛十四娘如此遭遇也确实让人想要伸出援手,起码他确实不是很想让冯生这种以为仗着有做郡君的舅婆就可以狐假虎威之人得尝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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