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夏冰听不见声音,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去而复返。

    厚重的棉布窗帘连窗框都遮挡了大半,门上也没有镂空的纹路,虽然有门闩,但是门缝挺宽,能窥见外面青灰色的石板。

    房里摆放的跟庭院一样也是石桌和石凳。

    郑夏冰摸了下,这石头并不冰,而是像暖玉般,温度不高,只达到不凉心的程度。

    她踩了踩地面,又看了一圈。

    没有地暖,也没有空调。

    天花板上挂着的也只是照明用的灯。

    床边摆着一盏石灯,石柱是真的,没有掏空,上面没有放置蜡烛或灯泡,也并不散发热量,仿佛就是装饰。

    郑夏冰没有继续找。

    她好困,困意从眼里开始蔓延,眼皮变得沉重,不由自主地耷拉,房间变得模糊起来,勉强睁着看到的只是天旋地转,然后困意像水流一样向四肢五骸流淌,脚步都开始踉跄,她受伤的耳朵也不再耳鸣,像沉入深渊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倒,睡着。

    刚开始睡得确实很沉。

    可是逐渐的,她开始做梦。

    梦里她正走在那条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长廊上,好似是孤身一个人。

    她心里拼命地呐喊,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可是梦里的她还是回头看了,果然对上一双眼睛,一双浑浊的眼睛:两颗眼珠白黑的界线并不分明,像晕染开的一滩混白的污渍,还掺杂着一点点絮状物,瞳孔没有神采,就像烧干的灰烬。

    是村民。

    村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五官蠕动变形,眉毛拉长上扬,嘴咧得大大的,满脸灿烂笑容,只是变化太快,没来得及精细,整张脸如同玩偶般,潦草却类人。

    “郑小姐。”

    “郑小姐,可千万不能走错哦。”

    “郑小姐。”

    ……

    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那双眼睛。

    始终盯着她。

    却始终无法倒映出她的脸。

    就只是盯着她,逐渐靠近,一点点,再一点点,慢慢渗过来,直到她的眼睛溶解成斑驳的浆液,像黏糊肮脏的泪一样从眼眶里涌出,缓缓地往下淌,直到……

    呼吸骤停!

    眼睛猛然睁开!

    郑夏冰从床边滑落,摔了下去,砸在冷硬的地面上。

    她胡乱地抹了把脸,幸好眼眶里的眼珠还完好地存在着,脸上也干干净净,没有汗也没有血,也不再有嗡嗡的耳鸣,好像是新的一天重新启动了她的身体一样,只有刚刚摔落磕到的手浮现了一些淤青。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房间里没有钟,她也没有手机或者手表。

    郑夏冰想:那阵困意来得那么突然,无法抗拒,显然是某种规则或者设定,就是不知道是她一个人做了噩梦,还是所有人都做了噩梦。

    她正想爬起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稳稳当当的一声敲门声。

    郑夏冰愣了下。

    “郑小姐。”

    跟噩梦里一模一样的声音顿时让郑夏冰起了身鸡皮疙瘩。

    她闭上眼,压制住战栗的冲动,撑着手站起身,艰难地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还没来得及说出腹中酝酿好的礼貌词汇,就被村民截断,对方满面的笑容却发出万分焦急的声音。

    “郑小姐,出事了,曾,曾先生他,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

    郑夏冰以为自己还在噩梦之中。

    她跟着村民匆匆出门,像梦中一样踩进了那条长廊中,无止境般地奔跑着,而村民也如梦中一般就在她的身边,只是郑夏冰能控制自己,不似梦中如傀儡。

    长廊两边是一个又一个相同的庭院,让人有种时空错位的恍惚感。

    不过,近了。

    因为郑夏冰闻到了血腥味。

    已经可以不用村民带路了,循着这股浓烈的腥味,她便能找到地方。

    曾乌垌的房间大门敞开,地面上的血凝固成乱七八糟的、褐色的阴影,东一滩,西一滩,阴影的中间是立体的东西,有的是手脚的形状,呈现出乌紫的颜色,断口处还拖曳着碎肉,已经干的血管蜷缩成丝,仿佛要钻到那灰白的骨头里。

    最大的那块残肉边站着三个人。

    钟琳他们踩着干涸的血渍,都尽力维持着平稳的表情,只是脸色非常难看,又青又白,像快变质的冻肉。

    他们死死攥着的手也都在微微颤抖,抖动的幅度跟那正窸窣往回钻的、密密麻麻的黑红血管一样,毛骨悚然。

    三个人仿佛那努力摆拍、维特造型的模特:在血腥残忍的背景里,站在四分五裂的无头男尸旁,似乎要努力完成一幅地狱名画。

    ——匆匆赶来的郑夏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瘆人的场景。

    她站在门口。

    腥味喷薄而出,里面好似真正的地狱。

    她看了看那些尸块,皮肤颜色已开始浮现出灰色、黑色,出现尸僵,但肌肉仍然会痉挛,可见对方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没超过八个小时。

    ‘是进房间之后就,遇害了吗?’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郑夏冰的思路被打断,她想了想,问道,“这个门,是你们打开的?”

    钟琳白着脸,一副被吓到魂飞魄散的模样:“是,是我开的。”

    大概是因为她离得最近,所以来得也最快。

    隔着门就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她不停敲门也得不到回应,透过门缝只能看到满地阴影,村民还在后面着急地喊着“出事了死人了”,她糊里糊涂地就顺着门缝挑开了里面的门闩,然后就看到……一地惨烈……

    郑夏冰拧着眉:“这么说,门是栓着的。”

    “这样的门缝,就算在外面也能栓。”说话的不是钟琳,是旅行团里唯一一个戴眼镜的,叫陈正明。

    郑夏冰:“蹲着用手挑开门闩,进去,杀人分尸,然后拎着一颗头出门,再蹲在门口用手钩回门闩栓上,制作密室。可这门缝这么明显,真是制作密室也太粗糙了,况且制作密室的目的无非是伪装自杀或者妨碍追凶,实在没这个必要。”

    而且,那些裂口,不是用刀斧之类的工具造成的。

    倒像是硬生生撕扯开造成的,所以皮肉筋如藕断丝连。

    这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

    郑夏冰看了眼分布在床边的尸块:“门应该是曾乌垌栓上的,直到被钟琳打开。”

    凶手不需要开门。

    即便还拎着一颗滴血的头,一扇紧闭的门、一堵坚实的墙也挡不住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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