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白浔鹤单膝跪在自己身前,余秋栀往后缩了缩,脚尖绷直踮在地上,好像有些胆怯。

    白浔鹤看了她一眼,搭着毛巾的手往前伸直:“腿伸过来,不要躲。”

    余秋栀目光躲闪,不敢看向白浔鹤,脸颊两侧微微泛红,她咬唇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在保证袖子不沾地的情况下把泥点子擦干净吗?

    可别了吧。

    白浔鹤膝盖往前挪动一小步,靠近余秋栀:“只是擦个脚而已。”

    余秋栀还是有点抗拒。

    白浔鹤知道余秋栀觉得尴尬,他看了眼自己的膝盖,给了余秋栀一个理由:“我腿疼,你快点。”

    声音低沉,缠缠绵绵,好像有一点撒娇的味道。

    嘶……

    隔着外套,余秋栀捂住了自己的心窝。

    怎么可以这么犯规。

    余秋栀看见白浔鹤的眉心微微皱起,疼痛的神情不似作伪,之前的尴尬全都抛到脑后。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现在把脚递给你?”

    余秋栀撑着沙发往前坐了坐,将腿伸直,抵在白浔鹤白色的休闲裤前。

    白浔鹤沉默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白裤子上刚刚被余秋栀蹭上去的黑色污点,心想你倒也不必那么主动。

    余秋栀也看到了白裤子上的黑色印记,有些惭愧,动了动脚趾,想要把那抹黑色抹去。

    “诶,别。”白浔鹤阻止道。

    但为时已晚。

    眼见着裤子上的黑色印记越来越大,余秋栀的脸越来越红。

    之前是因为尴尬,现在是因为做错了事不好意思。

    “我……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余秋栀低垂着头嗫嚅,微微抬眼,用余光观察白浔鹤的神情。

    白浔鹤没搭理她,他伸手隔着裤子握住余秋栀脚踝上面一点的部位。

    很礼貌,很绅士,也保持了应有的距离。

    让余秋栀尴尬的亲密接触并没有发生。

    白浔鹤垂首,目光和注意力都落在余秋栀的脚踝上目光专注,擦拭的力度和动作温柔,没有丝毫旖旎的意味。

    余秋栀忽然就觉得刚刚的尴尬很没必要也很没意思,只有她一个人心怀鬼胎,就像在瞎子面前跳脱衣舞一样,受累的是自己一个人,心中小鹿乱撞的也是自己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呢?

    另外一个人被蒙在夜里,什么都不知道。

    余秋栀仰头看着天花板,有些难受。

    白浔鹤感觉到自己手上那条原本肌肉僵硬紧绷的腿突然就放松下来,他好奇地抬头看了余秋栀一眼。

    那条原本紧拥着外套的手臂现在松松垮垮地环在胸前。

    将余秋栀的脚踝擦干净,白浔鹤站起身,状似无意:“你不冷了?”

    “嗯?”余秋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反应过来,冲白浔鹤笑了笑:“手有点酸,抱累了,先歇歇。”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白浔鹤没过多询问,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毛巾洗干净放回原处,然后抱着电脑坐到了余秋栀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余秋栀和肖卯坐在中间的组合沙发上。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房间内只有白浔鹤敲击电脑键盘细微的哒哒声和透过玻璃传进来的外面雨落的簌簌声。

    气氛有些沉静,最先忍不住的是肖卯。

    她撞了撞余秋栀的肩膀,靠在余秋栀的耳边小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余秋栀也靠近肖卯的耳朵小声道“那你又是为什么不说话?”

    “我感觉你和白浔鹤之间怪怪的,你俩怎么了?”

    “没有怪怪。”被一个小孩子看穿怪不好意思的,余秋栀给自己找补,“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怪怪的?”

    “你就不说了,就你刚刚门口想要进来见白浔鹤的那个劲头现在能乖乖坐在这里不说话就绝对有问题。”

    肖卯说着,咽了咽口水,声音放得更低,当着白浔鹤的面蛐蛐:“我跟你说,白浔鹤,就没在他自己的房间外面办公过,你想想他今天为什么把电脑拿出来干事?”

    为什么,为什么……

    余秋栀想得专注。

    肖卯看了余秋栀一眼,伸手悄咪咪地往余秋栀的口袋里探去。

    忽然,余秋栀觉得自己左边口袋一轻,她侧头望去,只能看见肖卯把手缩回去的残影。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余秋栀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余秋栀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向肖卯摊开手:“给我。”

    肖卯摇了摇头。

    余秋栀坚持道:“给我。”

    肖卯往后退了退,将手背在身后,呈现出抗拒的模样。

    余秋栀也向前逼近肖卯:“不行,白老师说过你不能吃糖。”

    肖卯也不甘示弱,大声嚷嚷道:“你都跟他闹脾气了,凭什么代替他管我。”

    可能是真的很想吃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人的交谈内容是一开始蛐蛐白浔鹤,很小声的那种。

    声音一大,白浔鹤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来。

    他看向沙发上对峙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有些困惑:“你们,在干什么。”

    肖卯和余秋栀立马噤声,两人看了白浔鹤一眼,立马低下脑袋,老老实实坐回原位。

    看见两个人如出一辙基本同步的动作,白浔鹤被逗笑了:“干什么呢,一个两个都是这幅样子。”

    肖卯把自己的手往身后藏了藏,悄悄握紧手中的糖。

    余秋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目光在白浔鹤的身上飞快扫过,然后又落在自己交握在膝盖的双手上,有些出神。

    白浔鹤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站起身,走到肖卯面前,向她身后:“你后面藏着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

    说着,他斜眼看了下旁边的余秋栀。

    可能是心虚,余秋栀的目光落在别处,没有发现。

    肖卯很不甘心,她将自己手心里的糖果扔到白浔鹤身上:“凭什么不让我吃糖,我牙齿好得很,为什么不让我吃。”

    白浔鹤接住了从自己身上落下来的糖,回答肖卯:“又没说是因为蛀牙不让你吃,不能吃就是不能吃,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呢?”

    拿着那颗糖,白浔鹤走到余秋栀面前,伸手将糖递过去:“怎么不开心?”

    余秋栀伸手刚想接过自己的糖果,白浔鹤的手微微向后缩回。

    “先回答问题。”

    “我没有不开心。”余秋栀嘴硬。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琥珀色的眼瞳带着探究,深深的看着余秋栀。

    光韵在其中流转,一瞬间,余秋栀甚至以为白浔鹤其实是能感知到自己的。

    白浔鹤拨开了糖纸,隔着糖纸,将糖果递给余秋栀:“行,你开心,吃点甜的,开心一下。”

    视线落在那颗糖上,余秋栀有些怔愣,然后有抬眼看了看白浔鹤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浔鹤挑了挑眉:“你不喜欢吃甜的吗?”

    余秋栀摇了摇头,从白浔鹤的手中接过糖果,塞进自己的嘴里:“没有,喜欢的。”

    糖纸沾上了余秋栀手心中黏腻的汗渍,下意识的,余秋栀将糖纸握在自己的掌心中揉搓。

    白浔鹤看了一眼,伸手拨开余秋栀的手指,将糖纸拿走:“行了,糖吃完了就把糖纸丢了,捏在手里当个宝贝似的。”

    说完,看向余秋栀的眼神有些调笑:“以后又不是没有。”

    被白浔鹤拨开的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他的手常年握笔画稿,落下了厚厚的茧,留在指尖上的触感有些粗粝,一下就拨弄到人心底上最柔软的那一块肉,痒痒的,麻麻的。

    余秋栀轻轻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想要将那种感觉碾去。

    见余秋栀半天没什么反应,白浔鹤以为余秋栀真的舍不得那个糖纸,他重复安慰道:“以后又不是没有,会补给你的。”

    以后又不是没有。

    再一次听到这个话,余秋栀忽然觉得之前的那些纠结其实都无所谓,现在不认识以后会认识的,现在不熟悉以后会熟悉的。

    起码,现在自己在白浔鹤这里已经算一个特例了,不是吗?

    以后住在一起会天天见的,没必要计较这一时一刻。

    余秋栀向白浔鹤点点头,笑着到:“嗯,以后都会有的。”

    白浔鹤看着她,虽然不知道余秋栀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开心了,但他还是附和着点点头,说道:“但是不能给肖卯吃。”

    “白浔鹤,要你管我,我要是真想吃,你管得住我?”肖卯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吵架和好为什么还要带上她,真的是服了。

    白浔鹤没太在意肖卯这个没礼貌的白眼。

    “白浔鹤。”余秋栀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白浔鹤看向她,目光疑惑,“怎么了?”

    余秋栀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工作室门口,门外的天光洒落进来,余秋栀的脸上半是明媚,半是晦暗。

    她往前又走了一步,整个人落在明媚的天光中,回头看向室内的白浔鹤:“天晴了。”

    雨后天晴,阳光明媚,天穹澄明,万里无云。

    女孩的笑颜如花似玉,绽开在山林间。

    恍然间,似是被蛊惑,白浔鹤呆愣良久,然后嘴角缓缓翘起,道:“嗯,天晴了。”

    天晴了,意味着事情也来了。

    白浔鹤把电脑上的最后一点工作收了个尾,然后冲余秋栀招招手,将她带出了门。

    之前说好了,等雨停了,带余秋栀回家拿行李。

    当两人坐在车内,并排着从工作室门前驶过的时候,肖卯冲出来了,拦在车前。

    她的速度太快,白浔鹤差点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背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白浔鹤立即踩下刹车,看着车前的肖卯,呼吸急促,胸膛微微起伏,他按下车窗,声音冷淡:“肖卯,你是不是有病!”

    肖卯不甘示弱,瞪着白浔鹤:“凭什么你们出去不带我?”

    白浔鹤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有事你不能直说,非要拦在车前,你是觉得我照顾你活该吗?”

    话说出口,白浔鹤才发现自己失言。

    很快,白浔鹤放软了声音向肖卯道歉:“对不起。”

    但是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除非你趴在地面上用嘴巴吸,要不然很难当做没有发生过。

    对白浔鹤来说,也一样。

    肖卯到底还是被白浔鹤的话伤到了。

    她低头捏着自己的裙角:“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现在就回去。”

    说完,她便小跑着回了工作室。

    旁边的余秋栀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打算下车进去找肖卯。

    车门落锁,白浔鹤把余秋栀关进车内,对她道:“先送你回去拿东西。”

    “可是……”

    现在的天色已经有些暗,工作室内没开灯,一片昏暗,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想起肖卯,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自己一个人坐在里面,委屈得掉眼泪。

    天,这简直是一种罪过。

    白浔鹤看向昏暗的工作室:“你去了也没用,她脾气犟得很。”

    “再说了。”白浔鹤落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敲,“她那表情说不准是演出来的。”

    余秋栀看向白浔鹤的目光不太赞同:“她还是个小孩子,你对她不能这么狠心。”

    “孩子?”白浔鹤看向余秋栀的目光古怪,“你说是就是吧。”

    说着,白浔鹤踩下油门,眼角的余光落在余秋栀担忧的神情上,安慰道:“行了,工作室有监控,没什么大问题。”

    余秋栀张口还想反驳,但是又闭上嘴。

    算了,大不了下次瞒着白浔鹤给肖卯送点糖。

    肖卯会开心的,也会原谅白浔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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