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的行驶速度很快,窗外的风景被拉成线条残留的形状,图画成了模糊的色块,像梵高的抽象画作,让人一片模糊。

    余秋栀按下车窗,窗外的风狂猎喧嚣,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

    白浔鹤看了她一眼:“把车窗关上,小心着凉。”

    余秋栀摇摇头:“不,关上了闷。”

    白浔鹤提醒:“你今天刚淋了雨。”

    余秋栀:“我不冷。”

    等你冷就晚了。

    白浔鹤敲了敲方向盘,有些无奈。

    刚好前面是红绿灯,成排的车辆停在前面,挤在一起。

    白浔鹤停下车,窗边的风也停了。

    没有了风声,车内变得安静

    窗外一股汽车汽油燃烧的味道,余秋栀动了动鼻尖,然后把车窗关上了。

    白浔鹤看了她一眼:“不是说闷?”

    余秋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外面的味道有点难闻。”

    “一会儿还开吗?”

    余秋栀偏过脑袋,不看白浔鹤的目光:“开,车里面真的很闷,不开窗我会晕车。”

    看着余秋栀圆圆的后脑勺,白浔鹤忽然想起以前娘还在的时候常说后脑勺圆的人性格轴,

    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宁可感冒也不愿意忍受晕车。

    白浔鹤叹了口气,声音在安静的车内有些抓耳。

    余秋栀听到了,犹豫两秒,还是做出退让:“我开一条缝,不开很大,行不行?”

    “不用,你开着吧。”白浔鹤有些无奈,从后排拿出一条毛毯。

    座位之间的距离较窄,白浔鹤的行动有些艰难,身上的居家服收紧,绷出腰部劲瘦有力的线条。

    他将毛毯展开,递给余秋栀:“盖上,小心明天遭罪。”

    余秋栀乖乖地接过毛毯,整整齐齐地盖子自己身上。

    此时前面的车流恰好向前行驶,眼见着余秋栀已经披上了毯子,白浔鹤也没有过多说些什么,默默将车开出去。

    开车的时候,白浔鹤很沉默,也很专注。

    余秋栀看了一眼白浔鹤,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毛毯,先将自己手边的车窗开到最大,然后又将自己身上的毛毯抖落下去,只是浅浅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风穿过窗户的声音格外大,白浔鹤听到往余秋栀那儿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目光就凝固了。

    他抿了抿嘴,拉长脸,声音冷下来:“余秋栀。”

    “干嘛?”余秋栀还装作无辜的样子。

    白浔鹤看了余秋栀一眼,没搭理她,通过驾驶座的总控制按钮将余秋栀的车窗升上去。

    想到余秋栀晕车,他手下一松,给余秋栀留了一道缝。

    “好好说话你不听,那我就自己动手了。”白浔鹤没有看余秋栀,目光正视前方,看着前面的路况。

    听到白浔鹤的话,余秋栀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她乖乖牵起腿上的毛毯,盖在自己身上,高出脖颈的部分掩住自己唇边的笑意。

    行车时间内,车里很安静,白浔鹤专注开车,余秋栀也不会没有眼力见地去打扰。

    她侧头,目光在白浔鹤的脸上流连留恋。

    他侧脸立体深邃,线条流畅,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弧度曲线优越完美,还有那双眼睛,车内光线昏暗,呈现出一种晦暗不明的暗金色,带着攻击性,是一双捕猎者的眼睛。

    左侧耳垂上的珠宝不是他们见面那天的浅绿色,而是淡蓝色的帕帕拉恰,光线在宝石间错落起伏,如同海浪潮汐。

    很快就到了余秋栀家楼下,白浔鹤刚想起身下车,却发现自己旁边的人没有动静。

    余秋栀拿着手上的毯子,眉头紧皱,好像有些苦恼。

    她看了一眼白浔鹤,然后又收回目光,看着自己手上的毯子。

    应该是想问白浔鹤毯子放在什么地方。

    白浔鹤停下动作,坐回原位,他倒是想看看,余秋栀什么时候开口。

    余秋栀没有开口询问,白浔鹤也没有任何动作。

    余秋栀的手先是在自己的座位旁边摸了一圈,然后又扒着座椅看向后排车座,最后又看向白浔鹤,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白浔鹤本来想着两人住在一起,总有一天是需要交流的,与其余秋栀一直这么尴尬,不如试着让她脱敏。

    但是对上余秋栀期期艾艾的神情,白浔鹤突然就心软了,尴尬就尴尬吧,总有一天会熟起来的,不过是快一点慢一点的问题。

    他伸手接过余秋栀手上的毛毯,叠好放回后排原位:“走了,还留在车上磨蹭。”

    语气不是很好,可能是觉得自己太溺爱孩子了。

    余秋栀缩了缩脑袋,不太理解为什么白浔鹤的语气突然就不是很友善。

    停车位置旁边有一棵香樟树,上面搞搞挂着过年时候的红灯笼,里面的灯芯已经坏了,外面的灯罩子红得发黑。

    余秋栀抬头看了一眼灯笼。

    再回头找白浔鹤的时候,人已经走老远了。

    余秋栀在后面招了招手:“等等我。”

    然后一路小跑上去,跟在白浔鹤的身边,小声嘀咕,有点埋怨的意思:“你走那么快干嘛,钥匙在我身上,你现在到门口也进不去。”

    还不如跟我一起慢悠悠地走回去。

    相处的时间还能久一点。

    白浔鹤偏头看向余秋栀,女孩的嘴微微嘟气,两边的脸颊气鼓鼓的,不知道是不满还是生气。

    白浔鹤微微放慢脚步,落在余秋栀的身后。

    发觉身边的人没有跟上自己,余秋栀回头,刚想询问,就被白浔鹤打断。

    “你走那么快干嘛,是因为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吗?”白浔鹤调笑前面那个气鼓鼓的人。

    余秋栀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觉得白浔鹤像有读心术一样,自己想什么他全都知道。

    她心脏想膨胀起来的气球一样,轻飘飘地,晃晃悠悠地,不能落地,抓也抓不住,有些酸涩,她看着白浔鹤,眨了眨眼睛。

    白浔鹤走到她面前,有些妥协又有些无奈,他拍了拍余秋栀的肩膀:“走了,愣着干什么。”

    说完就向前走去。

    余秋栀很快反应过来,跟在白浔鹤身边。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哪样?”

    余秋栀思索片刻道:“予取予求?中央空调?”

    “……”

    白浔鹤懒得搭理余秋栀,长腿往前一迈,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诶,别别别。”

    过了一会儿,余秋栀还是没忍住,又问:“你到底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白浔鹤看着余秋栀背在身后的双手,两手手指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指尖因为充血微微发红。

    他道:“没有,就你一个。”

    “为什么?”余秋栀得寸进尺。

    “……”

    为什么,真是一个好问题。

    白浔鹤没有回答,余秋栀也只能不了了之。

    到家门口的时候,到底还是白浔鹤身高腿长,先一步抵达。

    余秋栀一边掏钥匙,一边忍不住叨叨:“你看,说了你先到没用,你没有钥匙一样要在这儿等。”

    白浔鹤倚在门边,目光向下看着余秋栀,余秋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嘴。

    余秋栀先进屋在玄关的鞋柜里掏啊掏,然后蹲在地上回头跟白浔鹤道:“家里好像没有你能穿的拖鞋,要不你直接进来?”

    白浔鹤摇了摇头,俯身拖鞋,穿着袜子踩上了家里的瓷砖。

    “好吧。”

    余秋栀耸耸肩道:“厨房里面是今天刚烧出来的水,你要是渴的话自己找杯子倒,我先去收拾东西。”

    “嗯。”

    得到白浔鹤的回答,余秋栀转身扑进卧室,将自己埋进衣服堆里。

    白浔鹤站在客厅的中央,先是四面环视,然后从东边走到西边四处细细打量,最后低头自嘲一笑。

    想起余秋栀刚刚说的话,他走进厨房,从左手边上方的橱柜里拿出洗干净的水晶杯,然后转向右边,将洗手台边的水壶拎起,往水杯里倒了浅浅一个底的水,然后抿了一口。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对整个屋内的陈设异常熟悉。

    卧室里传来东西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动,白浔鹤放下水杯,快步走向屋内。

    卧室的床上堆满了衣物,余秋栀坐在衣物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

    “我……”余秋栀挠了挠头,“我不会收拾东西。”

    “我能不能今天先拿一点,以后想到什么我再回来拿。”

    白浔鹤走到余秋栀的身前,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到那些被堆在床上的衣物,他伸手将床上的衣物一件一件捡起:“这是你家,不用问我。”

    “我……”余秋栀一时之间话语凝噎。

    “起来。”白浔鹤握着余秋栀的肩膀,将她从床上扶起来:“你自己把贴身衣物收好,喜欢的衣服丢床上,剩下的我来帮你收拾。”

    “这……不太好吧。”

    白浔鹤看了眼余秋栀嘴角的笑容,接着收拾床上的衣服:“如果你能自己收拾的话,就不会不好了。”

    余秋栀跟在白浔鹤的身后,摸了摸鼻尖:“谢谢白老师。”

    有白浔鹤的帮助,余秋栀收拾东西的动作就快多了,很快,三个行李箱贴墙而立,所有的衣物都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里面。

    余秋栀看着那一排箱子,心里很满足,她拉住从自己身边经过的白浔鹤,指着箱子:“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白浔鹤不太理解:“都是我收拾的,你骄傲个什么劲。”

    “喀……额……,能让你帮忙,我也很厉害啊。”

    白浔鹤被余秋栀的无赖给气笑了,他看着余秋栀点了点头,无法反驳。

    见自己的衣服收拾完毕,余秋栀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就要出门,给白浔鹤拦下来了。

    “你这就走?收拾好了?”

    “不然呢,我还要带什么?”

    白浔鹤把余秋栀领到卫生间,下巴向洗漱台上的香水和护肤品抬了抬:“你不带吗?”

    “啊,我忘了,你怎么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不等白浔鹤的回答,余秋栀将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抱出去。

    等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然黯淡,只剩零星的几颗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可能是因为今天下雨,天边那弯月亮没有出现。

    余秋栀两手空空跟在白浔鹤身后,前面的白浔鹤手上肩上都是余秋栀的包裹。

    本来余秋栀也不好意思把行李丢给白浔鹤,但是那人跟她说:“你觉得我为什么送你过来,吃饱了撑得?”

    听到这话,她把手上的包裹往白浔鹤身前一放,自己毫无心理负担地跑了。

    晚上的空气还带着潮湿,微微有些凉意。

    前面人的身影修长挺拔,哪怕背了一堆行李,也依旧不见一丝佝偻疲惫。

    余秋栀跟在白浔鹤的身后,忽然想起曾经留学的第一天晚上,自己一个人背着沉重的行李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街上空荡荡的,地面堆满垃圾和匍匐的流浪汉。

    “白浔鹤。”余秋栀两手拢在自己嘴边,大声喊道。

    前面的人影微微停顿,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干嘛。”

    余秋栀向白浔鹤跑去,无法克制的欲望从心底升腾而起。

    她伸出双手,从白浔鹤的双臂下穿过,环住白浔鹤的腰身。

    她将脸埋进白浔鹤的挺直的背:“白浔鹤,树上的灯笼被打湿了,现在变干净了。”

    循着余秋栀的话,白浔鹤看向车边的那颗香樟树,树上挂着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笼,树下的路灯亮起,灯光照在红色的灯罩上。

    他忽然发现,原来灯罩的颜色不是红得发黑,而是一种清澈带着暖意的红色。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灯笼上落满了灰,看着很黑很脏。

    “嗯,变干净了。”白浔鹤看向环住自己腰间的那双手,“你观察还挺细致的。”

    似有所感,余秋栀收回了自己的手,说话磕磕巴巴:“嗯,是的,那什么,我刚刚……”

    她猛然收音,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没有接着往下说,只道:“你懂我的意思就行。”

    白浔鹤看了余秋栀一眼,没做声。

    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章节目录

今天也在被迫和我推坦诚相见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观雪知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观雪知梅并收藏今天也在被迫和我推坦诚相见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