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最后是交给魔法部解决的,不过怀表偷偷留给了西弗勒斯。玛丽一行人被要求到魔法部协助调查,一路上因为隔墙有耳,他们几乎没有交流。

    电梯一层层下降,玛丽看见沃尔布加和邓布利多在交谈,当到达规定楼层后,他们被分开“询问”。

    “好了,你可以走了。”

    玛丽很快就半遮半掩地交代完了,走出门的时候,沃尔布加等在那里,复杂的情绪头一次如此浓郁地浮现在她眼里。

    沃尔布加先开的口:“跟我走吧。”

    “啊?”玛丽一怔,想不通沃尔布加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母亲将你交付给我,你就得听我的。”沃尔布加边说边走,衣裙摆出好看的弧度,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训练的,贵族大小姐应该有的端庄。

    玛丽不想去,但是听到“母亲”这两个字,她犹豫了,咬了下唇,决定先跟上去看看。

    她这对充满谜团的父母啊,到底安了什么心思等着她?

    魔法部外的阳光很刺眼,西里斯早就等着了,他斜靠着墙,一只腿散漫地蹬在墙上,灰色的眼睛深不见底,看见她们出来,唇角一勾:“走吧,去布莱克老宅。”

    语气疏离,完全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家。

    “你要回去?”沃尔布加似乎有些惊讶。

    西里斯礼貌又冷淡地回答她,看着玛丽的眼神始终是温柔的:“您说笑了。这本是布莱克家的房子,作为布莱克家族的继承人,我为什么不去?”

    这席话把玛丽也听呆了。

    西里斯·布莱克自称“布莱克家族的继承人”?

    沃尔布加展颜,心情都愉快了:“终于懂事了。”

    他不置可否。

    布莱克老宅的开门人是克切利,它还没有那么老,背还可以直起来:“欢迎亲爱的女主人,尊敬的邓布利多小姐……哦,还有大少爷,回家。”

    楼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不多时,雷古勒斯的脸就出现在大厅。

    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雷古勒斯的个子窜得很快,导致他现在看上去有点瘦弱,手上的厚书似乎要把他压垮了。

    “欢迎,玛丽……”

    雷古勒斯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因为西里斯已经拉着玛丽从他身边经过了,带起的风吹动他的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西里斯将玛丽带到他房间,关上门,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事情很多,从哪儿开始讲?”

    “我的父母。”玛丽手脚还是冰凉的,从听到沃尔布加的第一句话之后,她的心就像被冰封住了,“他们,还活着吗?”

    “活着,”西里斯顿了下,“但和死了也差不多——或许还不如死了。他们在时空的间隙里,那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玛丽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向来聪明,早就发现了日常中的不对劲,只是,她不愿猜下去。好不容易得到了点滴的爱意,以为她也是有父母庇护的女孩,到头来,却还是假的。

    “为什么?”玛丽问,声音哑且颤抖。

    “……”

    西里斯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用指节擦着她的眼泪。

    “因为我,对不对?”玛丽痛苦地闭上眼,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流,她忍不住想笑,声音却哽咽,“告诉我吧,西里斯,我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不是怪物,玛丽。你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有发言权。”西里斯伸出的手在一寸之外停下,不再向前。

    他盯着自己的指尖,终是收回了手。

    “那你呢?你来到这里,又背负了怎样的代价?”

    眼前的西里斯已不是那个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少年了,他的眼睛孤寂而沧桑,不敢想,到底是多漫长的岁月,才磨灭了他眼里的肆意张狂。

    “……”

    他又没有回答。

    “对不起……”玛丽攥着手,鲜血从指间渗出,“是我太没用了……”

    葳蕤天光扑入房间,少年眉眼温柔,轻轻掰开她的拳头,语气轻柔,宛如捧着一朵娇嫩的花:“别对自己太苛刻了,玛丽,你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伟大而高尚。这个世界里很多人原本是要死的,是你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比如,我。”

    玛丽怔怔地望着他。

    眼前的少年明明勾着唇,眉梢却挂满了忧伤,深灰色的眼睛里无休无止地演奏着乐章。

    他向她伸出手,一如当年那场假面舞会之后。

    少女没有问他要做什么,只是把手交给她,蓝色的眼睛是极致的澄澈,所谓克莱因蓝,与此万分之一难比。

    “你就不怀疑我说的任何一个字?说不定我是在骗你呢?我可算不得什么好人。”西里斯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沉沉,仿佛积压了一世纪的埃尘。

    “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那样。”女孩字字铿锵,“还有,谁说你不是好人?”

    ——“那么与曾经存在过的最邪恶的巫师作战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布莱克说,他的脸上出现了令人恐惧的愤怒,“只是能拯救那些无辜的生命,彼得。”

    拯救那些无辜的生命。

    他们从窗跃出,凌空而降,风灌满胸膛,裹着志向奔赴远方。

    “你就是我见过的,顶顶好的人——之一。”

    落地,西里斯神色复杂地看向她,半晌,竟是笑了,如长夜终于透出微光,他拖着腔调,像是委屈地问:“只是之一吗?”

    “得寸进尺……”玛丽嘟囔了声,琉璃般的眼眸出了会儿神,再抬头,又是另一番剔透,“那这么说好了,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人。”

    圣诞未远,街口的花店飘来玫瑰醉人的香,摇曳的红,灼灼其华,难抵他眼中半分温柔。

    “看来,我遇见了一位慈悲的救世主女孩。”

    哪怕见过他有的堕落肮脏,却依然相信他心有火种。

    她一至,野火便灼了天。

    见女孩有些不自在,脸颊透粉,他弯了眉眼:“现在你想去哪儿?都听你的。”

    “你要走。”

    她说的是肯定句。

    一片黄叶飘落,孤零零地在空中打旋。

    西里斯似乎不惊讶她能猜到,而是用让人难以承受又无限悲哀的柔和语气,再次询问:”你想去哪儿?今天我都陪着你。”

    “西里斯。”

    “嗯?”

    女孩再度哽咽:“我成功了吗?”

    “你会的。”

    盛日繁华,不化他眉眼的霜。

    “小伙子,买束玫瑰送给这位美丽的小姑娘?”卖花的老婆婆大概是看他们一直停在那儿,笑着走上前来招揽生意,怀里的玫瑰热烈地开着,“这可是最后一束了。”

    “谢谢,不……”

    “您说的对。”

    西里斯快玛丽一步,先买了过来。

    他把玫瑰轻轻交给女孩,生怕玫瑰的刺扎了她的手,又担心花太多她抱不住,还顾虑她被花挡了视线看不见路……半晌,西里斯叹了口气。

    “还是我帮你拿着吧,”他一手捧着花,一手牵她,扬起笑,“既然你不说想去哪,那我替你决定了。”

    “好。”

    他们穿梭在大街小巷,东南西北地绕圈子,浪费时间,又很美好。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玛丽不禁幻想,转头看西里斯,发现他也眷恋地回望着。

    女孩立马转过头,脸上红了一片。

    ——

    黑幕降临,一盏星子,永恒地发着光。

    “再不回去,布莱克夫人该生气了。”玛丽回头看西里斯。

    暗夜里,少年的眉眼愈发深邃,悠远得宛如装了一宇宙的光,他依旧是淡淡笑着的,怀里的玫瑰扎眼地亮:“我回不去了。”

    “这么快……”

    “抱歉,”西里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女孩,想把她的容貌刻入灵魂深处,直到生命的尽头,“还有,注意奥布里好吗?他不是坏人,但也不算好人。”

    月光下,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抽出魔杖,凝神看了这位昔日的老伙伴一会儿,轻声唤道:“呼神护卫。”

    一只巨大的银白色的犬从杖尖窜出,摇着尾巴跑到玛丽身边。

    玛丽想伸手摸摸它的小脑袋,却动弹不得。

    “你做什——”

    玛丽疑惑地抬眼,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静谧的城市上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摄魂怪,密密麻麻的银白色魂灵阴森可怖,它们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将西里斯置于死地的机会。

    他来到这里的代价,是灵魂的弥散。

    这是他的因果。

    他走后,这个世界的他会继续陪着她。

    本来不想让这小姑娘看见的,但是……他终究是自私了些,希望能永远留在女孩的心里。

    少年将玫瑰捧于身前,向后,退出守护神保护的范围,银白色的光模糊在他眼里,红玫瑰如隐晦的晚霞,诉说着无言的命题。

    我爱你,每一天。

    天地间的摄魂怪都向他涌来,少年巍然不动,目光一秒都不曾偏离那个站在大狗边的少女,眼神欣慰而温柔,仿佛已没有什么遗憾了。

    在弥留的尽头,女孩的啜泣声被风吹入耳膜,微弱,若即若离。

    “我也是。”

    她如此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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