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谢清姝从床上腾地坐起，条件反射捂住心口，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傅回舟那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脉，怎么将她救回暂且不表，这一点外伤都没留下是不是太过匪夷所思。
而且，天慧剑心的献祭出了问题，她能明确的感知天慧剑心仍在自己体内。
谢清姝神色一冷，难道献祭传言是假，实际上根本没有“神器现镇山河”这件事？但是天慧剑心的功效确实不是虚构，这点在她修习之路中得以体现。
剑修功法本质在于抬手间的一招一式，但天慧剑心之躯，天生见微知著。她在其他领域别无建树，唯独练剑之时，呼吸吐纳无比畅意。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混元仙宗如此“特殊照顾”她，这则献祭传言不该为假才对。
还有混元仙宗在她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魔修兽潮又早已压至边境，如今神器现世未果，不知要有多少无辜之人会因混元仙宗耽搁而送命。
强劲有力的心跳震痛了她的手，恍惚间她似乎听到血液涌动的澎湃。
一时半会她顾不上身体呈现出来的异样，身上出现的幼化现象权当是傅回舟还想再体验一把带崽的感觉处理。
明明这里是傅回舟的寝宫，这冷梅香浓到她放出神识探查都寻不到师尊痕迹，傅回舟上哪去了？
在床上待着也不是个事，谢清姝当即翻身下床，手腕一翻便唤出隐元剑要去寻傅回舟。眼下她对事情一无所知，怎么样都得杀到傅回舟面前问个明白，死要死的明白，活也理应同理。
但没想到隐元剑消失了，还因失误一脚踏空摔到在床边，她扶着床沿从地上爬起，痛感从脚踝处传来，她倒吸一口凉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原地坐下的姿势不太好看，但她选择将就将就，一边向扭伤的脚踝处注入灵力，一边探查自己的心府识海。
治疗术这门通识课她成绩中等，应该勉强用得上，只能寄托于运气不要太背，要不然她这三脚猫功夫能不能治好还得另说。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经脉有损在她预料之内，但她实属没想到自己能一口气掉回筑基初期。
怎么，修士修为跟着身高走？
谢清姝忍不住想问候傅回舟一番，活是归活了，但管挖不管埋这哥习惯非常不好。
献祭前她没当过任意排行榜的榜首，无论是野榜还是公认榜，献祭后就不同了，若有修士掉境界排行榜那她必定可圆榜首梦。
冷梅香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弄得她心神不宁，房里燃香就算了，还那么浓，认识傅回舟那么多年，第一次知道他还有这个兴趣爱好。
谢清姝被熏得气急败坏睁开眼，没想到恰巧视线就对上屋内一角的云镜。
她第一反应是傅回舟居然还有这么像人的习惯，随后皱眉心道不对，她印象中没有这样东西。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少许反光，感受到脚踝的锐痛缓解不少，她扶着床起身，鬼使神差地朝那方镜子走去。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镜中人稚嫩未褪的脸，她还是愣了神，迟疑地伸出手去，慢慢与镜中人指尖相对。
她以为会看到一出人像扭曲、周遭大变的情景，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谢请姝眨眼，镜中人亦眨眼看她。
就在此刻，一道熟悉的声音透过禁制传过来，听清来者后她彻底愣在原地。
此人是裴筠，他的大师兄，因她而死。
“小师妹，师尊让我来陪你，方便我进去吗？”
那道声音再唤，隔了层禁制，声音显得模糊，远没有记忆中的成熟。
——小师妹。裴筠死的时候，也是这么叫她。六岁初入衍回峰，直到二十声名狼藉，裴筠这声小师妹，从头唤到尾。
她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痛感瞬消，迈着步子就向大殿奔去。
裴筠在殿外候着，阳光照在少年脸上，停滞的指针再次运转，过去与现在缓缓重合。
这阳光刺得她神思恍惚，二十九的裴筠身形慢慢回缩，两重人影逐渐贴合。
少年郎隔老远见她就含笑道了句：“小师妹。”但随机皱眉，朝她走进“脚怎么了？哪伤了给师兄看看。”
随着这句话尾音落下，谢清姝生出怪诞地真实感。
眼前这一幕太真，就像裴筠真的又一次站在她的面前，少年音容在。
“大……师兄？”
裴筠伸出手来将她打横抱起，“师尊说你醒了，担心你闷着无趣，便让我来陪你。”
师兄抱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还未从再见裴筠中反应过来，谢清姝再眨眼已然变了高度，都多大的人了，谢清姝自是不肯被师兄抱在怀里，挣扎便着要下来。
裴筠只当小姑娘怕疼不想治，生怕把人摔了只得越抱越紧，“小师妹听话，师兄给你看看，不会痛，你看师兄哪次骗过你。”
这句话仿佛有奇效，谢清姝再次愣了神。她揪住裴筠衣服的手一松，安静被师兄抱着回到殿内。
果然裴筠这种品学兼优的苗子学出来的效果和她就是不一样，感受到温润的灵气贴上脚踝，不适感一下就没了。
她这半桶水果然只能靠着天慧剑心在练剑上一骑绝尘，剩下的领域真是一言难尽。
治疗跌打扭伤这等小伤对于裴筠来说简直手到擒来，完了他还从乾坤袋掏出数粒丹药来。
清心丹、静气丸，怎么里面还混了几枚辟谷丹？
她疑惑地看向裴筠，裴筠战术性咳嗽几声，“拿错了、拿错了，那是给你三师兄的东西，来，看这。”
裴筠虚握拳将手放在她眼前，哄小孩子般慢几秒钟打开以吊胃口——
是琉璃糖。
裴筠将糖纸剥开，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别和师尊说。”
“好。”谢清姝含着糖垂下眼神，不在意地答道。
……人又怎么能死而复生呢？
这熟悉的感觉，在她幼年时期上演过无数次。含着裴筠给的糖，她心想混元仙宗真是恼羞成怒，死在傅回舟剑下的结果无法改变，这是直接把她关起来了？就说怎么天慧剑心还在她身上，原来是献祭走完一半被混元仙宗强行暂停。
古有大阵名曰镜花水月，以被困者记忆为基础，构建一场专属幻境，入此阵者，无有再出。
但谢清姝不信，她能掀翻混元仙宗所布之局，那她也能做出此阵者第一人。
混元仙宗将她神魂禁锢，无非就在寻找改变这场献祭因果的方法，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真符合他们的一贯作风。
“阮丹臣和时越呢？”谢清姝问，既然裴筠都来了，她剩下两个师兄应该也快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她是混元仙宗的人，图这颗天慧剑心，若要困其神魂，动手必以攻心为上。
而攻心的最好手段便是：故地重游、旧日重现。
裴筠听完谢清姝的问题明显愣了一下，语气有点中气不足，“你二师兄……他被关禁闭了……”
谢清姝点点头，阮丹臣禁闭室常客，这幻境果然符合逻辑，“时越和二师兄一起被罚了？”
“这……也不是……”
裴筠满脑子只有“完蛋”一个想法，他是真不敢告诉小师妹你二师兄犯了大错自请去罡风崖领罚，而时越收了阮丹臣传音，大喊师兄等我也要往罡风崖里钻。
原本没事的人……最后也被宗主拎去禁闭室清醒清醒。
见裴筠支支吾吾，谢清姝心想不愧是出名大阵，真是连黑历史都不放过。
自己小时候，怎么说呢，确实比较胡来。
一想到自己曾经真的干过师兄被关禁闭，自己闹着也要去的混账事，谢清姝见裴筠这笑容快挂不住的脸，突然释怀了。
她扯了扯裴筠衣袖，刚要开口，裴筠抢白道：“师尊说了你不能去陪二师兄关禁闭！”
她本也没此想法，但见裴筠如临大敌，忍不住逗弄道：“所以是可以去陪三师兄？”
“……也不行！”
寒暄话说完，也该聊聊正事，“大师兄，那陪我四处逛逛吧。”她轻声道。
几近一比一的幻境复刻，这种多阵级联并行的幻境，很难通过武力手段硬破，外加自身修为还被限制，这种情况下有人在幻境之外与她配合，都很难强行破开。
但镜花水月作为上古大阵有个致命缺点，其阵极其注重逻辑，但却存在致命一环，破阵关键在于其中一处的逻辑错误。
也不知道当设研究出此阵的阵修是作何想，过去上这门课时她就不明白，阵眼设计的那么明显，为何入此阵者会不复出焉。
裴筠思索了一番，同意了谢清姝的请求，“可以，但是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小师妹不知为何情绪很低，他也不想接连扫兴，虽然现在的情况小师妹不太适合出门听那些疯言疯语，但若只在衍回峰附近转悠应该也还好，他唤出灵剑，“来，师兄带你御剑兜风。”
谢清姝摇摇头，“我想走走。”四处逛逛本就是托词，若踏上裴筠灵剑，她哪寻脱离幻境之法。
裴筠依着她，收起剑道，“那我们先把鞋穿了好不好？”
听到这哄人语气，谢清姝打了个激灵，她忍不住沉思，设计者是不是试图用此阵把人尴尬死的。
傅回舟的寝宫在衍回峰顶，终年落雪，积雪不息。
裴筠牵着她自云阶而下，自山巅一眼望去，天地茫茫。
走至半山腰，裴筠觉得奇怪，怎么小师妹的手一直那么冷，明明他也在渡灵气于小师妹，怎么师妹的手还是那么凉，于是他问道：“冷吗？”
修士有灵气庇体，这点冷意不算什么，谢清姝摇头。走到现在她一直在将灵气散开探查，但幻境里的她修为太低，只能将一部分庇体的灵气挪为他用。
一路查下来，周围除了雪还是雪，一切太过正常，反而让她觉得有异。
三千台阶仿佛眨眼而过，草木不知何时繁盛起来，远处是宗门广场，她想走去瞧瞧，却被裴筠拉住。
裴筠看她的眼神比较复杂，“……不能去。”
她对这个不能去的原因起了好奇心，抬头看着裴筠不说话。
“师兄还会害你不成，”裴筠手搭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几下，“我们回去好不好？”
谢清姝不动。
裴筠继续哄她，“回去再给你颗糖，等师尊回来可就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谢清姝这才意识到，之前裴筠在说什么不要告诉傅回舟，原来指的是这件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师尊担心她小时候吃坏牙。或许是知道底下这群人惯会“阳奉阴违”，小时候她找傅回舟要零食就没成功过。
看到裴筠这十拿九稳的模样，谢清姝有些失笑，开始感叹起自己小时候原来这么好哄，给颗糖就会乖乖听话。
尽管她知道这个裴筠是假的，但她还是有些心软，舌尖将糖翻了个圈，伸出手来要裴筠抱。
裴筠当然不介意为小师妹代步，半蹲下来欲将谢请姝揽在怀里，没想到突然神识一痛。
谢清姝接住裴筠，这幻境太真了，真实到虚假的裴筠对她都没设防。她动手时想了很多，但最后千言万语只剩一句，对不起，大师兄。
她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自己小时候这种“试图打晕师兄从而出去玩”混账事她没少干，裴筠知道但从未设防，反而次次调笑她：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是再练练。
或许裴筠从未想过自己能成功吧。
裴筠倒在自己怀里，眉眼如初。突然间她心口一阵剧痛，像是惩罚她对故人动手。
疼痛来势汹涌，她抱着裴筠不支跪地，强撑起一口气，右手掐诀往自己心口按去，这法具有严重的副作用，但此刻管不了那么多。
随着一口血涌向后喉间，痛感消退。谢清姝闭上眼缓了片刻后，随意的擦去嘴角的血迹，些许血迹滴落在裴筠脸上，她用袖子去蹭，蹭出了一片红。
她将裴筠挪至一旁的竹亭里，远瞧着像是在憩一般。
走之前她回身再次看了眼裴筠，此刻阳光正好，师兄身上落了半身斑驳光影。
谢清姝移开目光，朝着广场的方向走去。
无论如何，天慧剑心，一定不能落入混元仙宗手中。
而且，天慧剑心的献祭出了问题，她能明确的感知天慧剑心仍在自己体内。
谢清姝神色一冷，难道献祭传言是假，实际上根本没有“神器现镇山河”这件事？但是天慧剑心的功效确实不是虚构，这点在她修习之路中得以体现。
剑修功法本质在于抬手间的一招一式，但天慧剑心之躯，天生见微知著。她在其他领域别无建树，唯独练剑之时，呼吸吐纳无比畅意。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混元仙宗如此“特殊照顾”她，这则献祭传言不该为假才对。
还有混元仙宗在她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魔修兽潮又早已压至边境，如今神器现世未果，不知要有多少无辜之人会因混元仙宗耽搁而送命。
强劲有力的心跳震痛了她的手，恍惚间她似乎听到血液涌动的澎湃。
一时半会她顾不上身体呈现出来的异样，身上出现的幼化现象权当是傅回舟还想再体验一把带崽的感觉处理。
明明这里是傅回舟的寝宫，这冷梅香浓到她放出神识探查都寻不到师尊痕迹，傅回舟上哪去了？
在床上待着也不是个事，谢清姝当即翻身下床，手腕一翻便唤出隐元剑要去寻傅回舟。眼下她对事情一无所知，怎么样都得杀到傅回舟面前问个明白，死要死的明白，活也理应同理。
但没想到隐元剑消失了，还因失误一脚踏空摔到在床边，她扶着床沿从地上爬起，痛感从脚踝处传来，她倒吸一口凉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原地坐下的姿势不太好看，但她选择将就将就，一边向扭伤的脚踝处注入灵力，一边探查自己的心府识海。
治疗术这门通识课她成绩中等，应该勉强用得上，只能寄托于运气不要太背，要不然她这三脚猫功夫能不能治好还得另说。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经脉有损在她预料之内，但她实属没想到自己能一口气掉回筑基初期。
怎么，修士修为跟着身高走？
谢清姝忍不住想问候傅回舟一番，活是归活了，但管挖不管埋这哥习惯非常不好。
献祭前她没当过任意排行榜的榜首，无论是野榜还是公认榜，献祭后就不同了，若有修士掉境界排行榜那她必定可圆榜首梦。
冷梅香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弄得她心神不宁，房里燃香就算了，还那么浓，认识傅回舟那么多年，第一次知道他还有这个兴趣爱好。
谢清姝被熏得气急败坏睁开眼，没想到恰巧视线就对上屋内一角的云镜。
她第一反应是傅回舟居然还有这么像人的习惯，随后皱眉心道不对，她印象中没有这样东西。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少许反光，感受到脚踝的锐痛缓解不少，她扶着床起身，鬼使神差地朝那方镜子走去。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镜中人稚嫩未褪的脸，她还是愣了神，迟疑地伸出手去，慢慢与镜中人指尖相对。
她以为会看到一出人像扭曲、周遭大变的情景，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谢请姝眨眼，镜中人亦眨眼看她。
就在此刻，一道熟悉的声音透过禁制传过来，听清来者后她彻底愣在原地。
此人是裴筠，他的大师兄，因她而死。
“小师妹，师尊让我来陪你，方便我进去吗？”
那道声音再唤，隔了层禁制，声音显得模糊，远没有记忆中的成熟。
——小师妹。裴筠死的时候，也是这么叫她。六岁初入衍回峰，直到二十声名狼藉，裴筠这声小师妹，从头唤到尾。
她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痛感瞬消，迈着步子就向大殿奔去。
裴筠在殿外候着，阳光照在少年脸上，停滞的指针再次运转，过去与现在缓缓重合。
这阳光刺得她神思恍惚，二十九的裴筠身形慢慢回缩，两重人影逐渐贴合。
少年郎隔老远见她就含笑道了句：“小师妹。”但随机皱眉，朝她走进“脚怎么了？哪伤了给师兄看看。”
随着这句话尾音落下，谢清姝生出怪诞地真实感。
眼前这一幕太真，就像裴筠真的又一次站在她的面前，少年音容在。
“大……师兄？”
裴筠伸出手来将她打横抱起，“师尊说你醒了，担心你闷着无趣，便让我来陪你。”
师兄抱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还未从再见裴筠中反应过来，谢清姝再眨眼已然变了高度，都多大的人了，谢清姝自是不肯被师兄抱在怀里，挣扎便着要下来。
裴筠只当小姑娘怕疼不想治，生怕把人摔了只得越抱越紧，“小师妹听话，师兄给你看看，不会痛，你看师兄哪次骗过你。”
这句话仿佛有奇效，谢清姝再次愣了神。她揪住裴筠衣服的手一松，安静被师兄抱着回到殿内。
果然裴筠这种品学兼优的苗子学出来的效果和她就是不一样，感受到温润的灵气贴上脚踝，不适感一下就没了。
她这半桶水果然只能靠着天慧剑心在练剑上一骑绝尘，剩下的领域真是一言难尽。
治疗跌打扭伤这等小伤对于裴筠来说简直手到擒来，完了他还从乾坤袋掏出数粒丹药来。
清心丹、静气丸，怎么里面还混了几枚辟谷丹？
她疑惑地看向裴筠，裴筠战术性咳嗽几声，“拿错了、拿错了，那是给你三师兄的东西，来，看这。”
裴筠虚握拳将手放在她眼前，哄小孩子般慢几秒钟打开以吊胃口——
是琉璃糖。
裴筠将糖纸剥开，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别和师尊说。”
“好。”谢清姝含着糖垂下眼神，不在意地答道。
……人又怎么能死而复生呢？
这熟悉的感觉，在她幼年时期上演过无数次。含着裴筠给的糖，她心想混元仙宗真是恼羞成怒，死在傅回舟剑下的结果无法改变，这是直接把她关起来了？就说怎么天慧剑心还在她身上，原来是献祭走完一半被混元仙宗强行暂停。
古有大阵名曰镜花水月，以被困者记忆为基础，构建一场专属幻境，入此阵者，无有再出。
但谢清姝不信，她能掀翻混元仙宗所布之局，那她也能做出此阵者第一人。
混元仙宗将她神魂禁锢，无非就在寻找改变这场献祭因果的方法，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真符合他们的一贯作风。
“阮丹臣和时越呢？”谢清姝问，既然裴筠都来了，她剩下两个师兄应该也快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她是混元仙宗的人，图这颗天慧剑心，若要困其神魂，动手必以攻心为上。
而攻心的最好手段便是：故地重游、旧日重现。
裴筠听完谢清姝的问题明显愣了一下，语气有点中气不足，“你二师兄……他被关禁闭了……”
谢清姝点点头，阮丹臣禁闭室常客，这幻境果然符合逻辑，“时越和二师兄一起被罚了？”
“这……也不是……”
裴筠满脑子只有“完蛋”一个想法，他是真不敢告诉小师妹你二师兄犯了大错自请去罡风崖领罚，而时越收了阮丹臣传音，大喊师兄等我也要往罡风崖里钻。
原本没事的人……最后也被宗主拎去禁闭室清醒清醒。
见裴筠支支吾吾，谢清姝心想不愧是出名大阵，真是连黑历史都不放过。
自己小时候，怎么说呢，确实比较胡来。
一想到自己曾经真的干过师兄被关禁闭，自己闹着也要去的混账事，谢清姝见裴筠这笑容快挂不住的脸，突然释怀了。
她扯了扯裴筠衣袖，刚要开口，裴筠抢白道：“师尊说了你不能去陪二师兄关禁闭！”
她本也没此想法，但见裴筠如临大敌，忍不住逗弄道：“所以是可以去陪三师兄？”
“……也不行！”
寒暄话说完，也该聊聊正事，“大师兄，那陪我四处逛逛吧。”她轻声道。
几近一比一的幻境复刻，这种多阵级联并行的幻境，很难通过武力手段硬破，外加自身修为还被限制，这种情况下有人在幻境之外与她配合，都很难强行破开。
但镜花水月作为上古大阵有个致命缺点，其阵极其注重逻辑，但却存在致命一环，破阵关键在于其中一处的逻辑错误。
也不知道当设研究出此阵的阵修是作何想，过去上这门课时她就不明白，阵眼设计的那么明显，为何入此阵者会不复出焉。
裴筠思索了一番，同意了谢清姝的请求，“可以，但是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小师妹不知为何情绪很低，他也不想接连扫兴，虽然现在的情况小师妹不太适合出门听那些疯言疯语，但若只在衍回峰附近转悠应该也还好，他唤出灵剑，“来，师兄带你御剑兜风。”
谢清姝摇摇头，“我想走走。”四处逛逛本就是托词，若踏上裴筠灵剑，她哪寻脱离幻境之法。
裴筠依着她，收起剑道，“那我们先把鞋穿了好不好？”
听到这哄人语气，谢清姝打了个激灵，她忍不住沉思，设计者是不是试图用此阵把人尴尬死的。
傅回舟的寝宫在衍回峰顶，终年落雪，积雪不息。
裴筠牵着她自云阶而下，自山巅一眼望去，天地茫茫。
走至半山腰，裴筠觉得奇怪，怎么小师妹的手一直那么冷，明明他也在渡灵气于小师妹，怎么师妹的手还是那么凉，于是他问道：“冷吗？”
修士有灵气庇体，这点冷意不算什么，谢清姝摇头。走到现在她一直在将灵气散开探查，但幻境里的她修为太低，只能将一部分庇体的灵气挪为他用。
一路查下来，周围除了雪还是雪，一切太过正常，反而让她觉得有异。
三千台阶仿佛眨眼而过，草木不知何时繁盛起来，远处是宗门广场，她想走去瞧瞧，却被裴筠拉住。
裴筠看她的眼神比较复杂，“……不能去。”
她对这个不能去的原因起了好奇心，抬头看着裴筠不说话。
“师兄还会害你不成，”裴筠手搭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几下，“我们回去好不好？”
谢清姝不动。
裴筠继续哄她，“回去再给你颗糖，等师尊回来可就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谢清姝这才意识到，之前裴筠在说什么不要告诉傅回舟，原来指的是这件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师尊担心她小时候吃坏牙。或许是知道底下这群人惯会“阳奉阴违”，小时候她找傅回舟要零食就没成功过。
看到裴筠这十拿九稳的模样，谢清姝有些失笑，开始感叹起自己小时候原来这么好哄，给颗糖就会乖乖听话。
尽管她知道这个裴筠是假的，但她还是有些心软，舌尖将糖翻了个圈，伸出手来要裴筠抱。
裴筠当然不介意为小师妹代步，半蹲下来欲将谢请姝揽在怀里，没想到突然神识一痛。
谢清姝接住裴筠，这幻境太真了，真实到虚假的裴筠对她都没设防。她动手时想了很多，但最后千言万语只剩一句，对不起，大师兄。
她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自己小时候这种“试图打晕师兄从而出去玩”混账事她没少干，裴筠知道但从未设防，反而次次调笑她：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是再练练。
或许裴筠从未想过自己能成功吧。
裴筠倒在自己怀里，眉眼如初。突然间她心口一阵剧痛，像是惩罚她对故人动手。
疼痛来势汹涌，她抱着裴筠不支跪地，强撑起一口气，右手掐诀往自己心口按去，这法具有严重的副作用，但此刻管不了那么多。
随着一口血涌向后喉间，痛感消退。谢清姝闭上眼缓了片刻后，随意的擦去嘴角的血迹，些许血迹滴落在裴筠脸上，她用袖子去蹭，蹭出了一片红。
她将裴筠挪至一旁的竹亭里，远瞧着像是在憩一般。
走之前她回身再次看了眼裴筠，此刻阳光正好，师兄身上落了半身斑驳光影。
谢清姝移开目光，朝着广场的方向走去。
无论如何，天慧剑心，一定不能落入混元仙宗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