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曈笑得毫无顾忌,那灿烂的笑容让纪殷玄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笑着笑着,空气仿佛突然凝固,沈曈也察觉到了纪殷玄的异样。

    她抿了抿嘴,眼珠一转,指了指身旁的台阶:“要不咱们一起坐下聊聊?”

    纪殷玄虽未言语,但脚步已动,两人并肩坐在了冰凉的石阶上。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就连一向机灵活泼的沈曈也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一声,正欲开口,却被纪殷玄抢了先:“咱们今晚就住这儿了?”

    沈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啊……对啊。”

    话毕,空气又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沈曈试图找些话题来打破这尴尬的氛围:“你真相信我方才说的那些么。”

    纪殷玄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信。”

    沈曈好奇地问:“为何?”

    纪殷玄望向远方:“我现在虽记忆全无,但多信人一分,总好过因误解而伤了无辜。而且……”他握紧手中那柄赤红耀眼的剑,剑身与他的血衣相映成趣,“我既然能拥有如此好剑,想必也有些身手。若你真要伤我,我也有能力自保。”

    沈曈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大不了就是打一架后各奔东西嘛。

    若没有那些曲折,他应当就是这般,这般……太复杂,她也说不出。

    书中未曾记载他中蛊前的性情,但沈曈能想象,当别人还在父母膝下撒娇时,他却已成为了残忍实验下的牺牲品。

    沈曈不知那蛊符是否疼痛,或许在纪殷玄失去七情六欲的世界里,唯一能让他感受到疼痛的,便是那在他体内蠢蠢欲动的蛊虫了。

    沈曈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救你可不是逗你玩的,咱俩虽然可能还不太熟,但我真的是为你好。”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现在判断力有点问题,所以只能先信我。”

    纪殷玄这次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地答了一声:“好。”

    夜色渐浓,沈曈打算进屋去整理一下自己的小窝。

    她刚准备起身,纪殷玄的一句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你……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纪殷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曈愣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把她给问住了。

    她挠挠头,看着那个静坐如松、孤傲得像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小王子一样的少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那个……嗯,说实话,我以前还真不认识你。”沈曈含糊其辞地开口,“不过嘛,人都有阴暗面,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既然你现在失忆了,那就别想那么多,现在的你,就做自己就好,跟着自己的心走。”

    当一个人以真诚和善意对待他人时,通常会得到同样的回应。但纪殷玄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待遇,因此,他无需纠结于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因为这不是他的过错。

    纪殷玄下意识地反问:“可要是我的本心是恶的呢?”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感到体内似乎有一股难以名状的邪气在涌动,那股邪气总是在不经意间唤醒他心中的杀意。

    有这般杀意又怎么会是个好人。

    “我……真的是那样的人吗?”纪殷玄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不安。这个问题,似乎连他自己都无法给出答案。

    沈曈察觉到了纪殷玄的不对劲,她轻盈地提起裙摆,走到他面前蹲下,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直视着纪殷玄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

    纪殷玄的眼眸确实漂亮,但其中却交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既浑浊又清澈,就像夜空中最复杂的星辰。

    沈曈静静地注视着他。

    她的术法还远远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连给纪殷玄片刻的解脱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懊恼,意识到自己在修炼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纪殷玄没有受伤,恐怕她现在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沈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轻声对纪殷玄说:“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只看着我,别去想别的。”

    纪殷玄缓缓抬眸,对上沈曈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

    沈曈的眼神中带着坚定和温暖,她轻声细语道:“你现在只需要相信我,不要听信其他的声音,明白吗?”

    这次,纪殷玄没有像之前那样爽快地答应,而是默默地盯着沈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

    沈曈轻轻握住纪殷玄那双因紧握剑柄而微微颤抖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柔软,仿佛能传递给他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信我,不要听那些杂乱的声音,只做你自己。”

    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肢体间的接触仿佛让彼此的心灵更加贴近。

    在这无声的交流中,纪殷玄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那股混乱的力量也被慢慢压制下去。

    沈曈见纪殷玄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双手撑着膝盖,轻巧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得早点歇息,明天还有一场‘大冒险’等着咱们呢!”

    纪殷玄闻言,抬头望向沈曈,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什么大冒险?”

    沈曈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说:“当然是好事啦!你就别问了,明天跟着我走就对了。”

    她心里其实已经打好了小算盘,准备明天带着纪殷玄一起去除邪祟。沈曈觉得,纪殷玄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做些善事不仅能平复他的心情,还能积点福气,多一丝人气。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做好事总是没错的。

    想到明天的计划,沈曈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起来。她拍了拍纪殷玄的肩膀,笑道:“别担心了,跟我混,保证你有惊喜!”

    观里地方小得可怜,沈曈摸着下巴,眼珠子转来转去,打量着这丁点大的空间。她瞥了一眼受伤的纪殷玄,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让让他。

    但很快,她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虽然拯救他是任务,但她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啊。

    沈曈左思右想,半天也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正愁得不行呢。

    这时,纪殷玄开口了:“别纠结了,你睡吧,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沈曈这才晃过神来,发现纪殷玄已经默默地坐在了台阶上。

    她心里一阵感动,但又有些担心:“可是……可是你方才被妖怪所伤,若是坐那吹一夜凉风,伤口该多疼啊……”

    虽然纪殷玄现在看起来是个普通人,但他所受的伤依然严重,至少对平特快来说是这样的。

    只听纪殷玄道:“无碍,你既是我相好,方才又救了我一命,我为你守夜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你是女子,我理应多照顾些。”

    沈曈望着纪殷玄那抹略显落寞的背影……

    那她就不客气了!

    纪殷玄躺在棺材休息那么久,现在肯定睡不着了,她忙碌了一整天,也感到疲惫了。

    明天再和他交换吧。

    她笑着在草席上躺下,开始滚来滚去,像只快乐的小松鼠。草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伴随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在这小小的观里回荡。

    闹了一会儿,沈曈终于停了下来,她侧着头,用余光瞥向纪殷玄。

    只见他像个石雕一样,就那样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静止了。

    沈曈心里暗暗发笑,这家伙还真是个呆子,这么认真地给自己守夜。

    不过,她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暖流,觉得纪殷玄虽然看起来冷漠,但其实还挺靠谱的。

    她将手轻轻枕在侧脸上,就那样静静地凝视着纪殷玄的背影。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思绪仿佛飘向了远方。

    若是换做以前,她总是忙忙碌碌的,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琢磨这些。但现在她既找到了纪殷玄,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纪殷玄为何被下蛊符?又为何变得如此模样?这个问题,就像他的命运一样,充满了迷雾。

    她想起小说里,关于他的描述,不过是寥寥几笔,却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她记得最清楚的,便是那句充满神秘与诡谲的“蛊符为媒,生死相随”。这句话像是一道魔咒,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那时的蛊还未解,何为媒?又何来生死相随?

    那本小说看似名为《蛊符》,其实真正的实验成功品只有纪殷玄一人,而他也因此被深深控制。

    沈曈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时,真是觉得无从下手。毕竟,纪殷玄已经中了蛊长达十余年,又处于那种自我毁灭的状态,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她曾想过用温暖去感化他,让他体验到人间的冷暖,从而自救,不再走向毁灭,慢慢恢复人性,蛊自然而然也解了。

    但纪殷玄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不稳定了,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种下的那些温暖,在他醒来后是否还能留下痕迹。

    如果他不记得,那她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可如果换做他平常的状态,没有七情六欲,连人性都难求的人她怕是连靠近都难。这个矛盾让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就像要爆炸了一样。

    沈曈转过身去,不再去看纪殷玄,试图借此机会让自己的思绪不再纷飞。

    繁星如细碎的火焰,在天幕上跳跃,似乎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

    月光却像是害羞的少女,半遮半掩,不愿与这热烈的星辉争辉。

    一阵凉风悠悠吹过,带来了隔壁废屋里玉兰花的淡雅香气,那花瓣轻盈如羽,随风轻轻掠过脸庞,带来一丝清新又微妙的痒意。

    纪殷玄也望向了隔壁,那间看似早已废弃多年的屋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凄凉。但那片洁白的玉兰却在这荒凉之中显得格外亮眼,仿佛是这片废墟中的一抹生机。

    “小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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