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博仿佛被无形之手猛然狠狠扇了一脑袋,又被那双手强壮铁箍般不可违抗的力量羞辱性的掐住了后颈,不想仔细也细致无比地看到了梅生的面貌——□□已从精美皮囊下绽开,半边精致森冷的眼眸嘴唇,半边掺杂腐肉生蛆的白骨!

    他清醒地瞧清楚了梅生的冷漠和惊世骇俗的残酷!

    那些死者粘稠鲜血所散发扑鼻的刺激恶臭直让活人皮肤下的肌肉颤抖哀嚎。他达到了恐惧的顶点!尽管会使用疗愈的法术,他脆弱的没见识的魂魄还是影响了他这还靠吃东西长成的身体,他气息奄奄地病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寒明和护送的卫队很快就回去复命,梅生在那片血肉浸透之地找寻了很久才找了两匹无主的瘦弱马匹,用法术蛊惑两只桀骜畜生后它们甘愿套上沉重枷锁和车厢,车厢里堆满了干粮和水,都是那些吃皇粮的人遗留下来的。

    两匹瘦马拖载着两个人和不少干粮的车厢,无需人吆喝鞭打,目光和蹄子也能一刻不停地朝京城方向前行。梅生在车里照顾着苏博,她颇为细心,干粮太硬她放入口中嚼碎,母亲哺育孩儿般喂到他口中,灌进去的水他要是喝不下,梅生也不厌其烦地擦拭了几百次湿痕。

    苏博病中多在沉睡,这无意识的昏沉状态可真是轻松,和现实的残酷相比轻松得简直幸福。在偶尔能稍稍睁开眼时,车帘恰好被风吹开,他瞥见了那两匹马口中翻卷着血沫子,只剩下层皮,全身的肌肉萎缩干枯,每根骨头都要快刺破那马身褐黄色无毛皮肤。苏博的身体在沉睡中复苏得很快,尽管吃的喝的不精致,可他却觉得自己吸收养分的来源应该是来自于空气,来自于其他生命痛苦的能量......应证他猜测的就是当他彻底恢复时,拉扯的两匹老马发出短促的呜咽,干柴般原地散了架!

    而他和梅生也刚好回到京城。

    京城是苏博悲惨命运开始的第一个囚笼,曾经在里头难捱,现在重新回到这里,仅跨入两边守卫着部队的城门的一刹那,如口服了良药,他一点也没觉得这里待着难过了。

    京城里街头那些窜来窜去的乞丐渺小如蝼蚁,污浊臭气,畏缩眼神哪里能影响到白日里城池的繁荣热闹。街头叫卖的点心玩意儿数不胜数,酒楼客栈鳞次栉比,街头巷尾飘散出肉□□面油炸后的香气,吸引着人深入其中,随即便看到了更丰富的店面,卖丝绸刺绣的、卖金银珠宝的的、卖古董玩物的......最繁华之地的香气就变了味道,吃食的味道几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花香——栀子、百合、蔷薇、茉莉、水仙、薄荷,浓烈到辛辣,刺激得口中干渴的混合花香。

    香气里自然有酒气,清冽的葡萄美酒、醇厚的女儿红、窖藏几十年的酱香茅台。酒香让花香发腻,花香令酒香回甘,人像苍蝇似的挤在京城里,嗅着里头的污浊之象,脑袋里快痴傻了。

    无人知晓距离这里千里之外有片浸透鲜血的地方,这里比起远方的地狱,好的像天国。

    迟早......迟早,用不着多久,不幸一定会从远方扩散来此。

    回到住处不久,苏博重新又见到了梅含,他的身边自然还有孙倪。

    孙倪早已对苏博失去兴趣,他公务缠身,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没怎么靠近酒色,好像都忘了自己上过苏博,十分匆忙地离开了。梅含身上阴寒诡异的气息也不复存在,他在阳光下只是很显眼很装模作样的一个人而已。苏博已经不害怕孙倪,哪怕此刻出现十个孙倪,他们个个都对苏博做出一遍暴行,也比在灾区见到数万人被水蛭一样的妖物吸血融化成血红肉汤的妖术要肤浅很多。

    没错,区区身体上撕裂的口子比起绝望的生命力被抽取的痛苦算不了什么。

    梅含见到苏博,像是很感兴趣的看着他。

    “你变了。”梅含对他微笑道,“你好像不怕我了,之前你见到谁都有点畏畏缩缩。”

    苏博看到过的事物即便说出来也像个奇诡的话本,反而失去了恐惧的感觉,况且他本能的不愿意将梅生做的恶事和她厌恶的这个兄长去说。

    梅含的微笑收起,他身上的阳光阴沉了些,他轻声缓慢的说:“在梅生与我之间,你觉得我......邪恶对吗?”

    邪恶?这个词刺耳得很。竹笛上的裂缝在吹奏时陡然开裂,令最高。潮的的一段旋律变得可笑起来。这个必然也杀过人,作恶也和呼吸一样自然的人在对比邪恶,绝不会是良心发现,苏博警惕地回视他。

    “因为救你的人是梅生,但不过是因为她先靠近了你......”他道,“若是我先发现你是我的同族我也会救你,照顾你、护佑你,那么你还会觉得我与梅生比更加邪恶吗?”

    梅含是个男人,就算梅含的长相与梅生有相似的柔媚,苏博也绝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照顾他而去喜欢梅含。苏博不在乎一个不喜欢的人有什么善恶,如果非要区别比较,只有去比较疗愈和蛊惑的善恶之分......“蛊惑”这种法术也是很难用在善事上,但因为他喜欢梅生,在这兄妹间,他一直觉得更好的是梅生。

    苏博反问他:“你们究竟杀过多少人?”

    青莲村的莲花池子比看起来要深得多,他们在那里做过无数次“蛊惑”,让那些闯进来的人互相残杀,也做过无数次“疗愈”让被伤害得断手断脚的人们在瞬间又恢复如初,但被折腾的凡人最终没有能活下来的。

    “数不清。”

    “那你们谁杀的人多?”

    梅含哼笑着,立刻道:“当然是梅生!我擅长疗愈,自然最后让人断气杀人的一步通常都是她来做。”

    “我爱她,我很爱她......”苏博声音沙哑,他不愿意承认,可更不愿意说谎,“我竟然仍然难以控制地爱着她。就算她是个魔头也罢,你们谁善谁恶不重要。”

    此时此地,苏博觉得更加邪恶的是梅生。

    或者说只有梅生一人才是真真正正的邪恶。

    “哈哈!”梅含肩膀抖动着发出爽朗的笑声,他在阳光下脸白得反光,只有他的瞳孔反而扩散变得纯黑如宝石,那里头是阴影。人的灵魂如果隐藏在身体中的话,他那双形状漂亮的瞳孔颜色似乎就显现出了丝丝灵魂的恶意,他绝不是个纯净之人!梅含从不相信人会爱上谁,疼爱、热爱......这些跟虚无缥缈的感情有所牵连的词句在时间的流逝中无一不褪色消失,人们利用这感情还新鲜的时候让人顺从,一切都是为了让人顺从自己的目的,否则这爱就没有衡量的标准。

    “蛊惑”的术法正是这种情感达成最完美的手段,每一个被他妹妹蛊惑过的人都爱着她。

    他们愿意听从梅生的一言一行,信仰都可以改变!他们能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在能感受到疼痛时仍甘心被梅生开膛破腹。凡人在术法施加的瞬间脑内想象着将梅生的衣衫脱下,拥抱她,亲吻她,哪怕吻的是她的脚也会无上荣耀。当爱到达极致后,他们脑内应该就被欲。火灼烧成了熟透的浆糊,失去了神志,虽然仍然活着,但他们已经抛下了曾有过的爱人孩子、兄弟姐妹、师长父母,他们成了具还吃饭喝水的尸体,只为她而活,也只为她而死。

    苏博就像是中了她“蛊惑”的法术——但拥有灵力的血脉的人是无法被蛊惑的。

    所以梅含觉得苏博所说的那深刻又无法控制的爱才荒唐得可笑!苏博已经有了力量,却还依附梅生的喜怒哀乐而活,迟早都会步入无可挽回的境地。梅含黑色的瞳孔转化成猩红,他上下细细打量苏博:“你变强了。”说着,他指尖一挥,苏博的下颚至脖颈都有一道裂开的口子。

    苏博的眼睛也即刻红了,灵力顺畅地从全身各处涌上来眨眼间修复了伤口,他抹了抹脖子上的血发怔,这血不像从身体里流出来的,像画上去的带杀气的朱红颜料。

    梅含张开手抬高至苏博头顶,苏博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掌心,在梅含薄薄的肌肉上的皮肤惊人的细腻,指纹都淡得不清晰。突然这手上青筋爆起!每根指头上的肌肉血管都在扭曲膨胀,指甲在滋滋地生长,指尖漆黑尖利!梅含猛地一抓,苏博后撤得也很快,每个关节都在嘎吱作响,扭动了大半个身子保持了平衡还没倒下,梅含又踹了苏博一脚,苏博也躲闪开来,这猫一般的反应能力连苏博自己也很惊讶。

    梅含就这样不断朝苏博的这一边过招。苏博没有还手,仅仅只是向后退,直退到走廊,后背抵在柱子前,他才出手接住了梅含的一掌。

    刚才的几次过招如果梅含要杀人的话早能办到,苏博不解道:“你想干什么?”

    “给你个善意的提醒!”梅含道,“梅生所做的都只为了回到一个地方,当她到达那里时,你就无法爱她了。”

    “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当然也能去那里、梅生、义父、所有梅氏族人都会去的,但那里是特殊的地方,所有情感,包括爱,都会遗忘。”梅含收敛了笑,极认真地说。

    苏博浑身放松了,觉得梅含在胡说:“没有那种地方存在吧。”

    梅含快速低沉地说了那个地名,苏博不知怎么的竟然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分明那个词并不冗长也不复杂,更不是某个西洋国家偏僻遥远鲜为人知的地名。很多年之后,梅含在某一时刻记忆却清晰了,梅含说了就只有两个字——

    天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苏博过得像缸里的金鱼,几乎没有离开过府内的庭院。

    院子正中央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的阴影处常有微风吹过,听到的叶片晃动摩擦的“沙沙”声像某个旋律的伴奏,柔和、安宁、困倦。阳光透过叶片照射在地上的光束在阴影中泛着绿意,有飞虫、也有尘埃,常常伴着旋律向上飘动,这样美丽的树下,梅含和梅生都因十分忙碌而让苏博一人独自享受。他有时站在树下,有时也会搬张椅子躺着任由那些渐渐枯黄的叶子掉落在他身上,有时他也会睡着了——不知为什么他在屋内躺在床上时总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只有在庭院这个树下躺一会儿才有丝丝困意,直到夜间的露水凝结在他胸口将距离心脏最近的那块皮肤打湿得冰凉难忍他才会醒来。

    稀疏的月光还有略微的疲惫令他视线朦胧,他没有饮酒却像烂醉似的无力。

    有人拂开他身上的落叶,那些扇形叶片掉的到处都是,飘零的叶子也许是吸饱了夜露都有了重量,如金属雕刻的般干脆地坠落,他浑身随之一颤,尽力睁大双眼想看清什么......

    瞳眸不断放大又收缩,终于一席黑衣的梅生完整的出现在苏博眼中。

    梅生多么美丽啊,她长发凝结着冰霜的光泽。双眸、嘴唇无一不像冰雪雕琢出来般精致。

    她疏离、冰冷到了高高在上的地步。

    光是能知晓并这样完全瞧见了她的模样都是上天的恩赐,苏博现在都嫌弃自己那轻浮的爱,这难道不就是低俗的见色起意,如果她丑陋呢?不,她不会丑陋的......他轻浮之爱里还有最蠢的病症就是盲目,不论她变化成什么,少了只眼睛,多了张嘴巴,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认为那种怪异就是美丽。

    他独独不能认同的仅是她的残忍。自己真不该不离不弃地跟随她,瞧着她无动于衷的作恶杀人。

    苏博自己也有问题。

    他因自小所承受的谩骂、鞭打,所以格外共情和自己同等卑微之人的感受,他唾弃高高在上者,但因为又无同样的勇气用同等的痛苦反击他人而原地畏缩。

    现在他处在这棵银杏树下,就是他逃避畏缩的结果。

    院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屋子,东边住的是梅生,西边住的就是梅含。梅生从清晨几只青涩的鸟儿刚啼叫时就会跟随孙倪进宫,现在跟随在孙倪身边时间较长的变成了她。皇宫里除了秉笔太监秦牧外,就属孙倪的权力最大。

    现在孙倪负责监修贵妃的新宫殿,那幢必然庞大辉煌的殿宇建造所花费的钱财大部分自然会流转到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手中,他虽只需与工部的官员交涉,但官官相扣......工部的人要想得不该得好处还不受牢狱之灾,必然那些好处的部分还要转移到其他部门的官员身上,于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的不少人也会分了钱财。为了堵住京城大半可能在皇帝面前进言的嘴,孙倪让这些人的利益共进退,必要时就用到梅生的蛊惑法术。

    皇帝自家的账上仁义、道德、规矩一概没有,只有空虚两个字是真,建了宫殿后也不剩多少能够给每年都会出现的灾区拨救济的银子。皇宫中秦牧坐镇,小贪自然是管不了也无法管,但大贪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手段。

    孙倪想笼络人心从来也不打算靠钱财收买,梅生的“蛊惑”法术是比金子更能让人忠诚的良药。每当有官员来向孙倪述职时,他身旁的美丽女子便在瞬间让其失控,官员们前来拜见本以为拿了该拿的,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不少需要贿赂的钱财压根没有从孙倪那里给出去,而是永远积累在属于孙倪的金库里。

    苏博这时还瞥见月色下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梅含......

    因为宫里的皇帝厌倦朝堂之事,将事务多交给手下信得过的太监来办,于是陛下夜猫子似的昼伏夜出,只有入夜才转醒用膳,梅含身为皇帝的首席医师便也跟随着皇帝最新养成的这个作息改为了夜间进宫问诊。

    当梅含出去的时候梅生就会从外头回来。兄妹之间也不会打招呼,一个互换交替的眼神也没有过,但他们都在出去或者回来时留意下苏博。

    他们的目光总会逗留在苏博身上,他们不需要沟通,但好像都希望苏博能认同他们其中一人的作为。

    苏博稀里糊涂地被迫被绑在了一根两头连接着兄妹二人的锁链上,他们不动声色地拉扯争夺着他。苏博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重要的?无论问几次他都只会回答他爱梅生,这是遵循本能的,无法欺骗他人和自己的最重要的事。

    然而如果让苏博选择更相信谁,苏博倒是会更相信梅含。不是梅含比梅生更好,而是梅含似乎要比梅生更有人性。苏博鄙视自己是个没勇气的懦夫,他无法面对今后梅生不知何时会对他展现的残酷,于是他更希望貌似知晓什么的梅含能给予他化解梅生残忍的办法。

    孙倪让梅生控制的人越来越多,京城大大小小被施“蛊惑”法术的近千人,这些人不似从前在青莲村时那般随时可以被杀死,被梅生精神控制下,他们不能崩溃,必须活着。被蛊惑的人之后的人生感知非常奇妙,日常生活和原来一样,但只要关于孙倪的事,他们从内心里都必然会做顺从孙倪心意的事.

    如果孙倪需要他们大义灭亲......哪怕前一刻还在与妻子共享天伦之乐,下一瞬也能在蛊惑法术下亲手杀了贤妻与孩子。

    控制这些人十分消耗法力,同时也消耗身体上的精力,疲倦但不能入眠、饥饿但不想吞咽,梅生阴暗的感受全都藏在了她不显露情绪的外表之下。

    梅生有时会长舒一口气,道:“我好累。”

    苏博起身搀扶住她靠过来的身体,她没像飘落的银杏叶那样轻飘飘的重量让他感到安心。

    他抱着她走到屋内,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一桶沐浴的水。苏博轻柔地将蜷缩着的梅生放入其中,拨动几下水随即暖和起来,旁边只放着一盏透明琉璃灯,昏黄灯光连同朦胧月色让水汽弥漫中的梅生仿佛处在云雾中。她波光粼粼的眉目瞧着好像要溶解,他禁不住想要吸吮她的脸颊,他也按照设想的去做了。舌尖是苦涩的味道,是毒的味道么,是会让人意乱神迷还为止陶醉,甚至沉迷上瘾之物才有的味道么?

    梅生总是会在沐浴时变得更鲜活真实。她存在,她的肉。体就在这方寸之间,有温度、有呼吸、有香气。

    她每一天、每一晚、都会在水中褪下冰冷的无形躯壳,宛若卵中伸展发育的水生动物,惬意地放松舒展双臂回应苏博的亲昵。她做得不错,湿哒哒、水淋淋地缠绕没有半分激烈,血肉之中叫嚣的孤寂被抚平时,毛孔都在颤栗着兴奋地哭泣呢。

    苏博应当睁开眼的,当情到深处时他总有会闭上眼的坏习惯,但凡他睁开眼,他就能发现没闭上眼的梅生眼中没有聚焦。

    她半阖的双眸就算有虫子爬过她眼球也无力转动。

    她正陷入施加“蛊惑”法术反噬的噩梦,丝毫也没有体验到同等的快乐,幻觉中她被白日里催眠的人玷污后吞食,四分五裂再又复原,不断不断周而复始,灵魂——那维持身体稳定的烟雾状的灵魂就在梦中脱离的肉.体,向上飘浮。

    从窗户飘出,飘到银杏树上俯瞰这个幽暗的院子,千千万万的叶片没有一片叶子勾拌她灵魂。

    她仍向上飘,向上、向上、再向上!

    云雾都稀薄了,她仰视的星空前所未有的浩瀚,庞大得难以估量。月光澄澈,灵魂被照出了玉石的光泽。她想停留此处,却仍是失控地向上,星空一层一层的重叠,她遇到了太阳,灼烈光明之辉衬得她是个污点,在距离那太阳还有一段距离时,她破裂了——噩梦也立即结束!

    她身着清爽的衣衫,与苏博依偎在床榻上又迎来新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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