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个红色的塑料桶“咣当”一声掉下来，在她面前转了好几圈，嗡嗡嗡嗡嗡，然后静止。
Wow，新学期，新惊喜。
上线即送一桶水外加一个红色塑料桶。
林嘉映保持着那个被淋的姿势不动，冷静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她先往门上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用铁丝做成的简陋的装置，有点像《小姐姐克拉拉》里那种在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翻转桶身往下倒水的东西。
然后有三团东西慢慢地从会议桌后面冒出了头，看着他们脸上跟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她就知道本该消受这桶水人的肯定不是自己。
第一个看清脸的人是个女孩儿，长相很甜美，绝对是个放人堆里一眼就能被区别出来的漂亮，但是这女孩偏偏往自己脸上抹了一层比城墙还厚的粉，乍一眼跟女鬼似的。
那女孩看见她落汤鸡的模样之后先是眨眨眼，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身旁一个还在试图往下躲的小个子男生拽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缪宇潼，看你干的好事！把人家女生浇成那样！”
那笑声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亲昵和熟络，一下就把站在门口的林嘉映隔绝在外，也自然而然地把她自己摘了出来。
那个被叫做缪宇潼的男孩子面红耳赤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最左边的男生，下意识地辩驳道：“不是我，明明是江春临做的装置！”
江春临？
林嘉映把目光转向最左边，看见他提着铁丝钳站了起来，冲她无奈一笑。
怎么又是你？
“不好意思啊，”江春临挠了挠后脑勺，带着歉意问，“你没事儿吧？”
如果在初春被人用凉水从头淋到脚能叫没事的话，那应该是吧。
林嘉映皮笑肉不笑地挑了一下唇角。
那女孩绕过会议桌，走上前来亲热地捉住她的手腕，语气柔柔地说：“不好意思哦美女，我们本来准备恶搞年级主任的，没想到先进来的是你。我带你去找件校服外套换换吧。”
林嘉映已经对这种不请自来的亲昵ptsd了，她把手腕猛地抽了出来，扫视了一圈，轻轻问：“到底是谁做的？”
声音不大，却很冷冽。
那女孩的笑脸僵了一下，然后讪讪地放下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缪宇潼感到了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在半空中，也往后蹭了半步。江春临看了看他俩，叹了口气，然后转向林嘉映道：“对不起啊，是我。”
林嘉映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身提起仍装有小半桶水的红塑料桶，狠狠朝他的脸上泼去！
那一瞬间如同被放慢了动作，那女孩的惊呼、缪宇潼的躲闪和江春临的愕然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凉水就迎面而来，灌进了他的衣襟。
“既然决定做了，那就要做好承担代价的准备。”林嘉映平静地说，然后放下塑料桶，擦了擦手，转身出门。
屋内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江春临抹了把脸上的水，狠狠地甩了两下。另外两人有些恐惧地看着他，生怕殃及池鱼。
但他只是盯着指尖的水珠，转头问：“季之棠，你在里面装了什么水？”
那女孩下意识道：“我从盥洗室打的自来水啊。”
下一秒，她忽然双手一拍，指着缪宇潼：“我靠，你刚刚是不是拿这桶水抹桌子了？”
缪宇潼莫名其妙：“对啊，你不是让我擦吗？”
然后两人回头齐齐望向发梢仍在滴水的江春临，那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江春临：“......”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然后把钳子扔回了工具箱。
说真的，他现在挺想削人的。
-
幸好今天出了大太阳，林嘉映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她在去教室的路上慢慢走着，脑海中仍然在回想刚才的测试。
分校跟本部不一样，实行AB跑班制，即只在数学和英语两门课上分班授课，教室不动，学生跑班。
不出她的意外，附中分校出题一向有自己的风格，尤其是这种选拔性的分班考试，自命题相较于其他重高更实验，更先锋。
但是比起附中本部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且作为从本部实验班转过来的学生，她对被分到A班还是挺有自信的。
老马笑着跑过来，把试卷递给她：“结果出来了，你自己看。”
林嘉映接过试卷，诧异道：“这么快？”
“嗯哼，”老马催促她，“快打开吧。”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拿试卷的指尖微微颤抖。
在本部这一个多学期的历练，使得优绩主义如同跗骨之疽般深入她的骨髓。她一边不屑于这套评判标准，一边又忍不住地用成绩、排名和竞赛来衡量每个人的价值，把一个个鲜活的少年量化成冰冷的数字。
因为林嘉映曾经做过这套评判体系下的失败者，知道那究竟是一番怎样难堪的处境。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愿再回到那样的境遇。
然而林嘉映翻开试卷，看见了题头处明晃晃地用红笔标着一个字母。
“B”.
忽然间胃里一阵翻涌，还没等老马开口说些什么，她冲到路边扶着灯柱，开始往垃圾桶里吐。
早起没来得及吃的饭，和刚才莫名其妙被淋的一桶脏水，在此刻同时发作。
“怎么了这是？”老马一脸蒙圈，拍着她的背帮她往下顺气，“B班也挺好啊，别太在意排名，孩子。”
林嘉映因为早上没吃东西，几乎是在干呕。
借着灯柱的掩饰，她在角落里掉了几滴眼泪，然后又用手背飞快地抹去。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这些口口声声说“别太在意排名，要注重全面发展，注重素质教育”的人，正是造成这场局面的元凶。
一面说着“B班也挺好”，一面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和厌恶，在每次事故发生之时优先想到让B班的学生来顶包。
因为平庸，所以卑贱。因为卑贱，所以任人宰割。
片刻后她站起身，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唇，向老马微笑：“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
分校的高中部走廊宽阔，绿地欣荣。她初中时来送过几次东西，每次都觉得气氛很神圣。因为高中部的校服是深蓝色，比初中的浅蓝看上去更成熟，走来走去的学长学姐也都很高深莫测的样子，看起来令人敬畏，也令人向往。
但当她以一名高中生的身份踏入这里时，觉得也就这样吧：楼道的墙皮因为年久失修脱落了一地，灯泡跟抽风了似的亮一阵暗一阵，打了预备铃还有学生在外面提着水杯瞎溜达——一看就是高三的，都混成老油条了。
她四处看了几眼，没看见刚刚往自己头上倒水的那三个王八蛋，稍稍放心了点。
-
跟着老马到了高一（3）班的门口，他俩一进去，台下立刻开始隐隐地躁动起来。
在学校的生活实在无聊透顶，大家的心底都隐隐期待着，期待着什么东西能破坏、毁灭这庸常的一切，哪怕面临着未知的危险，也比一天到晚待在教室里好。
所以哪怕是一点小动静，也能引起很大风波。
老马拿起讲台上的三角板敲了敲，底下安静了一些。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
“我知道，”坐在最前面的一个脸型圆润的女生举起手来，大声喊，“哎，这不就是校门口贴着的那个吗，叫什么来着......？”
同座小声说了句什么，她立刻满意地接上：“叫林嘉映，对不对？”
可显着你了，你最能了。
林嘉映有时候真挺烦这些聒噪的人，吵得人耳朵里嗡嗡地疼。
随着老马滔滔不绝的介绍，底下的学生又开始讨论起来了，又来了又开始了，附中本部实验班的人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呀，不是天之骄女吗，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当初怎么考上的，不会是抄的吧，等等等等。这堆车轱辘话她闭着眼都能在脑海里过一遍，这群人怎么讲起来没完没了？
“讨论完了吗？”她忍不住开口。
下面瞬间收声。几十双眼睛眨巴着，看着她。老马也跟不认识似的看着她。
后排的几个男生高声吹了几声口哨。隐约有一句“装什么啊......甩货。”
“现在我能回座位了吗？”她朝老马说。
老马愣了一下，视线在教室扫了一圈，然后食指不得不指向了最右边的角落里：“只剩那儿......垃圾桶前边儿一个空位了，你先坐下吧。”
底下的脑袋跟着他的手指一齐向右后方转，全班一起面朝那个垃圾桶。
早上泼了她一身水的那三个人，正姿态各异地僵住，他们的左后方空着一个位置。
江春临正一手搭在后脖颈那儿趴着睡觉，闻言伸出胳膊，把旁边的椅子往后拉了拉。
那玩世不恭的样子活像脑门上贴了四个字：
垃圾大王。
-
分校的学生明显比不了本部，上课明显散漫多了，尤其是在后排时看得更明显。
教室后面简直就是个巨大的养老区，聊天的打牌的看漫画的都有，甚至有个胆大的直接把书竖起来挡在前边泡自热火锅，一条白烟袅袅婷婷地冲向天花板。
林嘉映坐在位置上极其难受，后面是一个巨臭无比的垃圾桶，旁边是个睡得跟昏厥了差不多的哥，老马站在讲台上絮絮叨叨地讲历史，某个重大事件的导火索、起因、经过、成果、意义......
正烦躁着，旁边趴着的江春临忽然动了动。
林嘉映如同惊弓之鸟般警惕地看着他。
但好在他并未转醒，支起身之后继续垂头闭着眼睛，后颈那块的黑色卫衣被打湿了一片，隐隐勾勒出肩胛骨的轮廓。
她放下心来，却又忍不住地愧疚。
算了别想了，愧疚什么？她心里的另一个声音说。妈妈从小给她灌输的教育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何错之有？
“看我干吗？学霸。”江春临忽然睁开眼睛说。
“你没睡着啊！”林嘉映被吓了一跳。
“本来睡着的，被你给盯醒了。”江春临懒洋洋地答。
离近了才看见，他左边丹凤眼的眼角，孤零零地悬着一颗泪痣。
“还看着我干嘛？”江春临忽然喊道，“全A班就你一个人还没走了。”
这一嗓子喊得周围几个人都向这儿望过来，林嘉映惶然间抬头，看见教室几乎空了一半的人。
英语课，到AB分班的时间了。
Wow，新学期，新惊喜。
上线即送一桶水外加一个红色塑料桶。
林嘉映保持着那个被淋的姿势不动，冷静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她先往门上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用铁丝做成的简陋的装置，有点像《小姐姐克拉拉》里那种在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翻转桶身往下倒水的东西。
然后有三团东西慢慢地从会议桌后面冒出了头，看着他们脸上跟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她就知道本该消受这桶水人的肯定不是自己。
第一个看清脸的人是个女孩儿，长相很甜美，绝对是个放人堆里一眼就能被区别出来的漂亮，但是这女孩偏偏往自己脸上抹了一层比城墙还厚的粉，乍一眼跟女鬼似的。
那女孩看见她落汤鸡的模样之后先是眨眨眼，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身旁一个还在试图往下躲的小个子男生拽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缪宇潼，看你干的好事！把人家女生浇成那样！”
那笑声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亲昵和熟络，一下就把站在门口的林嘉映隔绝在外，也自然而然地把她自己摘了出来。
那个被叫做缪宇潼的男孩子面红耳赤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最左边的男生，下意识地辩驳道：“不是我，明明是江春临做的装置！”
江春临？
林嘉映把目光转向最左边，看见他提着铁丝钳站了起来，冲她无奈一笑。
怎么又是你？
“不好意思啊，”江春临挠了挠后脑勺，带着歉意问，“你没事儿吧？”
如果在初春被人用凉水从头淋到脚能叫没事的话，那应该是吧。
林嘉映皮笑肉不笑地挑了一下唇角。
那女孩绕过会议桌，走上前来亲热地捉住她的手腕，语气柔柔地说：“不好意思哦美女，我们本来准备恶搞年级主任的，没想到先进来的是你。我带你去找件校服外套换换吧。”
林嘉映已经对这种不请自来的亲昵ptsd了，她把手腕猛地抽了出来，扫视了一圈，轻轻问：“到底是谁做的？”
声音不大，却很冷冽。
那女孩的笑脸僵了一下，然后讪讪地放下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缪宇潼感到了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在半空中，也往后蹭了半步。江春临看了看他俩，叹了口气，然后转向林嘉映道：“对不起啊，是我。”
林嘉映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身提起仍装有小半桶水的红塑料桶，狠狠朝他的脸上泼去！
那一瞬间如同被放慢了动作，那女孩的惊呼、缪宇潼的躲闪和江春临的愕然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凉水就迎面而来，灌进了他的衣襟。
“既然决定做了，那就要做好承担代价的准备。”林嘉映平静地说，然后放下塑料桶，擦了擦手，转身出门。
屋内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江春临抹了把脸上的水，狠狠地甩了两下。另外两人有些恐惧地看着他，生怕殃及池鱼。
但他只是盯着指尖的水珠，转头问：“季之棠，你在里面装了什么水？”
那女孩下意识道：“我从盥洗室打的自来水啊。”
下一秒，她忽然双手一拍，指着缪宇潼：“我靠，你刚刚是不是拿这桶水抹桌子了？”
缪宇潼莫名其妙：“对啊，你不是让我擦吗？”
然后两人回头齐齐望向发梢仍在滴水的江春临，那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江春临：“......”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然后把钳子扔回了工具箱。
说真的，他现在挺想削人的。
-
幸好今天出了大太阳，林嘉映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她在去教室的路上慢慢走着，脑海中仍然在回想刚才的测试。
分校跟本部不一样，实行AB跑班制，即只在数学和英语两门课上分班授课，教室不动，学生跑班。
不出她的意外，附中分校出题一向有自己的风格，尤其是这种选拔性的分班考试，自命题相较于其他重高更实验，更先锋。
但是比起附中本部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且作为从本部实验班转过来的学生，她对被分到A班还是挺有自信的。
老马笑着跑过来，把试卷递给她：“结果出来了，你自己看。”
林嘉映接过试卷，诧异道：“这么快？”
“嗯哼，”老马催促她，“快打开吧。”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拿试卷的指尖微微颤抖。
在本部这一个多学期的历练，使得优绩主义如同跗骨之疽般深入她的骨髓。她一边不屑于这套评判标准，一边又忍不住地用成绩、排名和竞赛来衡量每个人的价值，把一个个鲜活的少年量化成冰冷的数字。
因为林嘉映曾经做过这套评判体系下的失败者，知道那究竟是一番怎样难堪的处境。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愿再回到那样的境遇。
然而林嘉映翻开试卷，看见了题头处明晃晃地用红笔标着一个字母。
“B”.
忽然间胃里一阵翻涌，还没等老马开口说些什么，她冲到路边扶着灯柱，开始往垃圾桶里吐。
早起没来得及吃的饭，和刚才莫名其妙被淋的一桶脏水，在此刻同时发作。
“怎么了这是？”老马一脸蒙圈，拍着她的背帮她往下顺气，“B班也挺好啊，别太在意排名，孩子。”
林嘉映因为早上没吃东西，几乎是在干呕。
借着灯柱的掩饰，她在角落里掉了几滴眼泪，然后又用手背飞快地抹去。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这些口口声声说“别太在意排名，要注重全面发展，注重素质教育”的人，正是造成这场局面的元凶。
一面说着“B班也挺好”，一面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和厌恶，在每次事故发生之时优先想到让B班的学生来顶包。
因为平庸，所以卑贱。因为卑贱，所以任人宰割。
片刻后她站起身，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唇，向老马微笑：“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
分校的高中部走廊宽阔，绿地欣荣。她初中时来送过几次东西，每次都觉得气氛很神圣。因为高中部的校服是深蓝色，比初中的浅蓝看上去更成熟，走来走去的学长学姐也都很高深莫测的样子，看起来令人敬畏，也令人向往。
但当她以一名高中生的身份踏入这里时，觉得也就这样吧：楼道的墙皮因为年久失修脱落了一地，灯泡跟抽风了似的亮一阵暗一阵，打了预备铃还有学生在外面提着水杯瞎溜达——一看就是高三的，都混成老油条了。
她四处看了几眼，没看见刚刚往自己头上倒水的那三个王八蛋，稍稍放心了点。
-
跟着老马到了高一（3）班的门口，他俩一进去，台下立刻开始隐隐地躁动起来。
在学校的生活实在无聊透顶，大家的心底都隐隐期待着，期待着什么东西能破坏、毁灭这庸常的一切，哪怕面临着未知的危险，也比一天到晚待在教室里好。
所以哪怕是一点小动静，也能引起很大风波。
老马拿起讲台上的三角板敲了敲，底下安静了一些。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
“我知道，”坐在最前面的一个脸型圆润的女生举起手来，大声喊，“哎，这不就是校门口贴着的那个吗，叫什么来着......？”
同座小声说了句什么，她立刻满意地接上：“叫林嘉映，对不对？”
可显着你了，你最能了。
林嘉映有时候真挺烦这些聒噪的人，吵得人耳朵里嗡嗡地疼。
随着老马滔滔不绝的介绍，底下的学生又开始讨论起来了，又来了又开始了，附中本部实验班的人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呀，不是天之骄女吗，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当初怎么考上的，不会是抄的吧，等等等等。这堆车轱辘话她闭着眼都能在脑海里过一遍，这群人怎么讲起来没完没了？
“讨论完了吗？”她忍不住开口。
下面瞬间收声。几十双眼睛眨巴着，看着她。老马也跟不认识似的看着她。
后排的几个男生高声吹了几声口哨。隐约有一句“装什么啊......甩货。”
“现在我能回座位了吗？”她朝老马说。
老马愣了一下，视线在教室扫了一圈，然后食指不得不指向了最右边的角落里：“只剩那儿......垃圾桶前边儿一个空位了，你先坐下吧。”
底下的脑袋跟着他的手指一齐向右后方转，全班一起面朝那个垃圾桶。
早上泼了她一身水的那三个人，正姿态各异地僵住，他们的左后方空着一个位置。
江春临正一手搭在后脖颈那儿趴着睡觉，闻言伸出胳膊，把旁边的椅子往后拉了拉。
那玩世不恭的样子活像脑门上贴了四个字：
垃圾大王。
-
分校的学生明显比不了本部，上课明显散漫多了，尤其是在后排时看得更明显。
教室后面简直就是个巨大的养老区，聊天的打牌的看漫画的都有，甚至有个胆大的直接把书竖起来挡在前边泡自热火锅，一条白烟袅袅婷婷地冲向天花板。
林嘉映坐在位置上极其难受，后面是一个巨臭无比的垃圾桶，旁边是个睡得跟昏厥了差不多的哥，老马站在讲台上絮絮叨叨地讲历史，某个重大事件的导火索、起因、经过、成果、意义......
正烦躁着，旁边趴着的江春临忽然动了动。
林嘉映如同惊弓之鸟般警惕地看着他。
但好在他并未转醒，支起身之后继续垂头闭着眼睛，后颈那块的黑色卫衣被打湿了一片，隐隐勾勒出肩胛骨的轮廓。
她放下心来，却又忍不住地愧疚。
算了别想了，愧疚什么？她心里的另一个声音说。妈妈从小给她灌输的教育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何错之有？
“看我干吗？学霸。”江春临忽然睁开眼睛说。
“你没睡着啊！”林嘉映被吓了一跳。
“本来睡着的，被你给盯醒了。”江春临懒洋洋地答。
离近了才看见，他左边丹凤眼的眼角，孤零零地悬着一颗泪痣。
“还看着我干嘛？”江春临忽然喊道，“全A班就你一个人还没走了。”
这一嗓子喊得周围几个人都向这儿望过来，林嘉映惶然间抬头，看见教室几乎空了一半的人。
英语课，到AB分班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