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帅的,即便相距甚远,面容模糊不清。

    但他逆光而来,步伐轻盈、身姿挺拔,人未至,慵懒的气息已悄然而至。

    当金光在背后,金光便是他的背景。若月色在他身后,月便是他的陪衬。

    “卡卡西?!”

    我没有幻听,是卡卡西的声音,真的是卡卡西。

    他在球场外绕了半圈,从车行道过来了。人来了也没个正经,靠在门口探头探脑,与我们打起招呼。

    “嗨嗨~家人们,我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欢迎回家,卡卡西,”马尔科笑着招呼他。

    “啊,终于回家了,”他亦笑着走近。眼睛弯弯的,像天上月牙。

    自他走后,天上许久不见星月。这些日子不是雪就是雨,或者乌云密布,一无所有。

    直到他走过来,一步步靠近,给人以无尽的向往。

    天上不能没有星月,人间也是。

    我叫他:“卡卡西!真的是你!”

    真的是他,他提手就抓我,捧着我脸又搓又揉,一点也不客气:“喂喂,大小姐,好久不见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当然是笑的表情,除了笑,还能有别的吗?

    这次的任务他可是外出了整整三个月。在我们认识的六年里,分别的时长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三天,何况是渺无音讯的整整三个月——

    “你不是跟我说周末才回来吗!”

    “哈哈,本来是周末,但听说今天你们在这里打球——那不行,打球怎么能不带我?!”

    所以他连夜赶路,为了打球。

    什么打球,我看他笑眯眯的,满眼写着“归心似箭”。

    “哼哼!”我伸出手,问他要一个最高礼遇的抱抱。

    “哼哼~”卡卡西会意地抱起我,不仅有抱抱,还有转圈圈、举高高。

    “最近还好吗?”

    “很好。”

    “有好好吃饭吗?”

    “有好好吃。”

    “我看看,”他抱起我上下掂量,煞有介事道,“嗯,嗯,是长胖了很多。”

    “才没有!”我一毫克都没有长胖!卡卡西乱说!不准乱说!

    快乐消失了,我目瞪口呆,卡卡西在干什么!我们重逢才不到三分钟,他怎么张嘴就造谣啊!

    无数的光辉瞬间失去了色彩,卡卡西不可爱了,真可恶!

    他是故意的,话毕眉眼弯弯地盯着我,满脸的不怀好意。

    我要揍他,手脚并用地挣扎,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却预判了我的动作,提前钳住了我双手,忽然一推,推得我一个趔趄,连退几步,倒在马尔科身上。

    马尔科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我。倒是不疼,可等我笨手笨脚地反应过来,卡卡西早退开老远,站到了我打不着的距离。

    “来呀,大小姐。”他挑衅我。

    “……”可恶,我追不上!

    一圈、两圈、三圈……我追着卡卡西满场跑。他状态不错,精神十足,没有受伤,躲闪的动作毫不拖沓。

    我一点都追不上。马尔科没见过这场面,杵在原地看我们追逐,只知道笑,都不知道帮我忙。好在修兵及时赶到,酷酷的声音在远处宣判。

    “——还说要休息,我看你一点也不用休息啊卡卡西?”

    修兵老师吐槽功底炉火纯青,一针见血。

    卡卡西不跑了,哈哈笑着:“没办法呀修兵,怎么几个月不见,大小姐好像变得更呆了?哈哈哈太可爱了,一见到就忍不住逗逗她。”

    “!”

    我是呆住了。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堂堂管理员大人,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我听得目瞪口呆。卡卡西倒笑得更开心了,凑过来大力揉我脑袋。

    “哈哈哈哈,太可爱了。修兵你过来看,大小姐又呆住了……”

    “卡卡西,你再逗她,小心她咬你了。”

    修兵还没绕过绿化带,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感谢修兵提醒,我瞪着卡卡西:“你再逗我,我咬你了!”

    “哦,是吗?”他不听我的,伸出胳膊让我咬,我要是不咬,他就把我举起来举高高。

    “放我下来!”

    “不放。”

    长得高就是了不起。我一通挣扎,无法落地。卡卡西笑够了,一收手,稳稳当当地把我揽入臂弯——

    卡卡西真讨厌。我都要咬他了,他却忽然一个熊抱,无事发生一般,亲亲密密地和我贴贴。

    贴贴是变亲密的魔法。他对我使用魔法,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用力抱住卡卡西,也贴贴他,给于英雄最高的礼遇。

    “欢迎回来,任务辛苦了,卡卡西。”

    “不辛苦。我回来了,大小姐。久等了。”

    “……你知道就好,”我埋怨一句,就一句,“等你好久喔!”

    “哈哈哈,抱歉抱歉,好久没有接任务,一时间真还有些不习惯……”

    至于一时间究竟经历了哪些不习惯……卡卡西笑了笑,没有深究。

    我也不去问。人回来就好,别的无关紧要。

    重要的永远是雨过天晴,篮球场的夕阳又显出绝美。

    斜斜的金光把影子拖曳成细长的线条。交织是一种联结,光阴将我们牢牢捆绑——这很浪漫,像诗一样,不是吗?

    天地间再无他人,只有我们一家。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马尔科学习之余难得休息,卡卡西任务结束提前返程,就连修兵也堂而皇之地翘了下午班,一反常态地出现在我面前。

    “修兵!”我听见他近了,叫着他名字。

    “嗯,”他应着,平静的陈述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寻的笑意,“我下午开完会,顺路去接卡卡西。他听说你们在这里打球,家都不回,非要过来见你们——”

    男低音越来越近,直至转角,他亦在光里,逆着光,径直向我走来。

    “卡卡西给你带礼物回来了。”

    “礼物?”

    “嗯,新年礼物,你的,”修兵看着我,微微地勾了下唇角。

    没等进一步解释。卡卡西凑上来,笑眯眯地纠正:“话要说清楚啊修兵,给大小姐的礼物我只是负责带回来,可不是我买的哦——是吧,马尔科?”

    “哈哈,是的,”忽然被Cue的马尔科迅速接话,“我买的,但大家都出了力,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什么礼物、什么出力、什么功劳……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有人和我解释,我急急求助修兵。

    “就是礼物啊,”好在总有修兵会不厌其烦地和我讲解,“新年了,大家都有礼物,怎么可能少了你?今年我们商量了一下,也给你准备了礼物——马尔科提供资金,我联系人,卡卡西带回来——很特别,你会喜欢的。”

    “哦,”我明白了,他们商量着一齐给我准备了新年礼物。

    但他们什么时候商量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望向马尔科,要他给我进一步的解释。

    他有前科,我直觉和他脱不开干系。

    目光对上,马尔科果然一怔。

    但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解释,只堪堪说道:“别这样看我啊大小姐,我只是提供资金,是卡卡西和修兵具体办事,他们辛苦一点。”

    “哈?我没什么的,不过几个电话而已,”修兵辞而不就。

    卡卡西亦然:“我也没出什么力,顺路的事。”

    ……

    我分明是在询问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而他们三个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谦让,彼此推辞。神神秘秘,恍恍惚惚……愈发叫我云里雾里。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一句也不懂。

    “在说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礼物!”卡卡西讲。

    什么不可思议的礼物?

    卡卡西的形容太奇妙了,我不觉得有什么礼物可以被称为“不可思议”。礼物因为心意而珍贵,因为需求产生价值。

    但我没有需求,礼物自然没有额外的价值,至于心意——每一年的心意都一样珍贵,也没有高低贵贱。

    卡卡西的强调分明在什么。

    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明所以。看了看修兵,修兵没有给我答案;我又看向马尔科,他只是笑,也不回答。

    “真的,”只有卡卡西拍了拍我的头,大言不惭道,“保证你喜欢,一见到就会高兴到跳起来!”

    “我才不会,”我不相信,但要说“高兴到跳起来”,我望着卡卡西,忍俊不禁。

    “我们也给你准备了一见到就跳起来的礼物!”我也拍了拍他,像他吊我胃口那般吊他胃口。

    “哈?真的吗?”卡卡西愣了愣,亦是一头雾水。

    “好了,”修兵总结陈词,“你俩都会跳起来的,我保证。”

    “真的吗?”我和卡卡西异口同声。

    “真的。”马尔科笑着说。

    我仍然不知道他们究竟给我准备了什么新年礼物,但既然修兵和马尔科双双肯定礼物的含金量,那或许真的存在一样即便是我也会感觉惊喜的东西。

    我想不出那东西是什么。但我想,肯定是马尔科的主意。他的脑袋里总有许多天马行空的念头,那些念想在规则之外,我捉摸不透,只能静待发生,然后一窥真容。

    算了。我只要知道那是“惊喜”即可,保持期待即可。

    至于别的……时间自然会给出答案。

    “等我回家见到了礼物再说谢谢你,”我和马尔科讲。

    他笑了笑:“这么客气啊,大小姐?”

    我当然不是客气,我只是……我也说不清楚。

    起风了。修兵提议:“别在这里干站着了,先回家吧。时间多的是,等卡卡西修养好了,你们再打球吧?”

    “我没问题,随时奉陪,”马尔科也说,“那先回家吗卡卡西?”

    “嗯,回家吧。”卡卡西接过篮球,最后抛出一计。

    篮球重重地砸在篮板上,夕阳斜斜地挂在天边。

    我仍然平等地不喜欢一切运动,但我喜欢这样的风景。

    归家的路途不远,时间却很多。修兵举着手机,寻找附近的自助餐厅;卡卡西一手抱着篮球,一手插兜;我走在中间,挽着卡卡西胳膊,牵着马尔科的手。四人参差成一排,偶有风吹,把谈笑声送出很远。

    落日余晖打开天地间的序幕,光阴把我们搓捻成一根根细长的丝线。

    在时间的维度里,生命是一条线性的长河。

    没有人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每一次涉足,都会在河水里留下独一无二的印记。在河水上游点亮的河灯,也会在下游打捞出沉水的踪迹——那种因时而动的客观变化,偶尔人们会称其为“命运”。

    命运当然是存在的。

    尽管它看不见、摸不着,和时间一样悄无声息,仿佛从未有过。亦或时间也是一种“命运”,一样错综复杂,玄妙至极。

    无可言喻,无需言喻;

    难以捉摸,何必捉摸。

    ——交织是一种联结,光阴将我们捆绑。

    这很浪漫,不是吗?

    世界上有光,然后有影,然后命运使我们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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