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下课了。
班里瞬间叽叽喳喳一片，漂亮的女生又聚到一起，朝仲笙这里投来异样的眼光，脸上扬起在外人看来天真无邪的笑。
他们用最甜的脸，生出邪恶的想法，谋划歹毒的计谋。
“仲笙，一起去厕所啊。”单良旁边的漂亮女孩大声喊道。
单良则是扬起自己精致漂亮的脸蛋，视线不停地落在许慈怀身上。
“她们似乎来者不善呐。”许慈怀转着手中的笔，往后一靠，将出去的道路挡得死死的。
仲笙一直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她看了看一旁的许慈怀，又迅速撤离视线望向凄凉的窗外。
那个女孩似乎被仲笙的无视给激怒了，正要去上前去拉仲笙时，被单良给拦住了。
单良笑着，踏着优雅的步调走向那个角落，微卷的高马尾时不时碰到肩头，身上的蓝白校服在她身上显得朝气蓬勃，像一个从青春小说走出来的女主。
她一个挥手，坐在仲笙前面的女孩识相地离开了，她像一个大家闺秀慢慢地落座。
“仲笙，你昨天怎么没来，是不舒服吗？”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让不了解他们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一对要好的朋友。
旁边的许慈怀靠在墙上，双臂交叉环在胸前，闭上双眼，像是一个修心养性、厌倦世俗的打禅者。
仲笙不语，捂住帽子与口罩，继续看着窗外。
忽然，自己冰凉的双手被一双温暖纤柔的手拉住，“仲笙，我们都很担心你啊。”
仲笙有应激反应似的，用力甩开了单良，自己的手也重重地打在了书堆上，最上面的书砸到了许慈怀腿上。
许慈怀睁开眼，看到掉在地上的书，挑了挑眉，无所谓地捡起来递给仲笙，没想到却被单良接住了。
她朝许慈怀甜蜜地笑了“谢谢。”
但是许慈怀并没有把书交给单良的意思，他重重地将书从单良手里抽走，放在了那摞书上。
“你是单良吧？”
单良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捂嘴道“你知道我？”
许慈怀一改刚才的亲切，换上了地痞流氓的那股痞劲。
“当然知道，一中有名的大美女。”
单良笑得更开心了，像被泡在蜜罐子里似的，她也毫不示弱道“我也认识你，二中的一片天。”
“我只是看不得那些欺软怕硬的人为非作歹，那种人我见一个打一个。”
单良脸上的笑僵住了，不自然地扯开了话题，聊起了二中的往事，许慈怀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笑。
单良一厢情愿地畅谈，反观一旁的仲笙，眼里的惧光在两人的交谈中不停闪烁 。
下一节课是英语课，也就是班主任的课，他拿着英语试卷踏进教室门口，边走向讲台边朝仲笙的方向看去。
仲笙从桌洞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英语试卷，上面黑色的选项已经晕染看不清，但是可以看清红色的对号。
前几天的大联考成绩出来，仲笙又是第一名，英语更是拿了148的让人眼红的成绩。
可这让英语145的单良不高兴了，她们又是将她拉进厕所，把她的卷子揉成一团扔进泡拖把的水池里，用红笔在她的脸上写下“丑八怪”，丑字占满整块胎记。
“在想什么呢？”许慈怀用笔戳了戳仲笙，可是却戳到了仲笙身上的伤口，她猛然撤离，眉头紧锁。
这不怪许慈怀，谁让自己满身伤口，这也不怪自己，谁让单良恶意霸凌……
“你怎么了，反应这么大？”许慈怀满脸不解，侧过头看着仲笙，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被蝶翅般的睫毛遮得只剩下无神。
注意到眼下的那块伤口时，许慈怀的眸光暗下去。
付笙摇摇头“没事。”
忽然，班主任拍手道“好了，同学们，这张卷子不难，你们先讨论讨论阅读理解，搞不懂的我们再仔细讲解。”
前后排四人为一组，最后一排是多余的，除了仲笙，其他几人都各自找找到玩伴的组，开始聊一些与上课无关的事情。
许慈怀左右朝四处看了看，挠挠头“我们也去找别的组吧？”
仲笙猜测许慈怀想去单良那一组，她偷偷朝单良瞄去，发现单良满眼向往地看着许慈怀。
仲笙收会视线，垂下眼睫，没有回答许慈怀。
“仲笙，怎么还戴着帽子口罩，还不舒服吗？”一道浑厚的中年男性声音在一边响起。
仲笙抬眸看了一眼班主任，轻声道“好多了。”
班主任见仲笙如此冷漠，也不在找话说，反而把话题移到了许慈怀身上“慈怀啊，来到一中可不能再调皮捣蛋了，你就跟着仲笙好好学习吧。”
许慈怀挠挠头，嬉皮笑脸道“知道了，仲笙就是我的一片天，她以后在哪我就在哪，紧跟着她，不离不弃。”
这句话听着像是表白，仲笙和班主任都愣住了，秉着诧异的目光审视许慈怀。
许慈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要跟随仲笙同学学习。”
班主任拍了拍许慈怀的肩膀就离开了，仲笙内心的恐惧化为短暂的平静。
许慈怀拿着卷子朝仲笙靠了靠，指着空白试卷道“这道题我不太理解。”
仲笙有意回避“你先做完吧。”
“我做完了，只是不喜欢写答案而已。”
仲笙无话可说，扯着那张空白试卷的一角，从许慈怀手里抽出来，用红笔把题目对应的答案圈了出来，又重新还给了许慈怀。
许慈怀看着卷子上的横线，闷闷不乐“仲笙同学，有点不负责任，小心我告诉老师。”
仲笙冷漠道“随便。”
许慈怀小声嗫嚅一句“即使有所准备，但还是很很伤心。”
仲笙听到这句话，没有仔细想，但她怀疑许慈怀脑子不正常，说的话也莫名其妙。
晚自习放学，那几个漂亮女孩在一个巷子口堵住了仲笙，她们其实在下午放学就想找仲笙麻烦，只是许慈怀一放学就睡觉，堵住了她们，也堵住了仲笙。
仲笙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就转方向要离开，但却被人拽住了书包“还想走，小贱人。”
“放开我，你们别欺人太甚。”仲笙挣扎着，但由于力气较小，挣不开束缚。
“我们只是调皮了点，班主任就是这样说我们的。”单良披散着大波浪走过来，搂住了仲笙。
仲笙警惕地看着单良，像一只受了惊的大白兔“你们不害怕下地狱吗？”
单良发出一阵阴鸷的瘆笑，“你说我们是恶魔，既然是恶魔，下地狱不就是归宿吗？”
她的脸部表情瞬间凝固，咄咄逼人“仲笙，你最近老实点，如果你敢把事情说给许慈怀听，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仲笙瞪大眼睛，像一个濒临疯掉的精神病“你也知道你做的事龌龊吗？”
单良脸变得铁青，她扯下仲笙的帽子和口罩，扔到一旁的杂草里。
看见仲笙丑陋的头以及脸上的伤口，脸上的难看色褪去，她喜笑颜开“妈的，坏心情被你这幅滑稽相冲没了。”
说着，冰凉的手抚摸着那块胎记“你说，这里的血是什么颜色？”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美工刻刀，短小的刀片闪着凛冽的寒光，贴在皮肤上那刻，仲笙浑身战栗。
单良不顾仲笙的反抗，用刀尖按着胎记的轮廓描摹“怕什么，都长这么丑了，脸上再多一块疤又没人在意。”
痛意扎进胸口，让心脏骤停。仲笙能感受到刀尖在皮肤里的的每一次舞动，能听到皮肉绽开的声音。
温暾的血液是殷红的，那块皮肤和正常的皮肤一样，都可以流出红色的血。
仲笙笙闭上了眼睛，泪水混合着血液抵在单良的虎口处，流满每一条纹路。
单良把血迹抹到仲笙的校服上，留下一抹有头有尾的红斑，她把仲笙推倒在地，“仲笙，希望你每看到因我而留下的疤，都能想起你的青春里有过我。”
随后，带着几个漂亮女孩扬长而出。
仲笙用袖子捂住流血的伤口，对着天撕心裂肺地痛吼着。
单良坏的彻底，仲笙惨的可怜……
奔跑声从暗巷里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仲笙！！！”
一个急切的声音比人先来到耳边，仲笙捂着脸朝声源处看去，只见许慈怀头发被风刮的凌乱，鼻梁上的汗珠忽明忽暗。
他跑到仲笙身边，看了一眼眼前狼狈的仲笙与满袖口的血迹，就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仲笙双腿无力，索性往杂草处退去，泪眼朦胧地寻找帽子与口罩，杂草茂盛，帽子与口罩被掩得无影无踪。
许慈怀跳进杂草里，从里面掏出帽子，盖在仲笙头上“去包扎一下吧。”
仲笙将帽子死死地卡在头上，“不用你管。”
仲笙单手撑在地面上，才得以站起来，她捂着脸要继续回家，却被许慈怀紧紧拉住，与家相反的方向跑去。
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比不上半条汉子的男高中生，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枯叶被有力量的强风带出黑暗，走向光明。
那是一家由一个小老头开的诊所，天花板的灯尤其的亮，印在少年黑白分明的眸中。
老医生带上老花镜，看清了许慈怀，本来和颜悦色，看到仲笙的那一刻，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孩子，这是咋了？”
仲笙不回答，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老医生把仲笙拉到面前，查看伤势，皱着眉道“伤口太深了，需要缝合。”
仲笙弱弱地问了一句“会留疤吗？”
“留疤是肯定的，但可以用去疤膏淡化。”
仲笙点点头，泪珠就滚落下来。
许慈怀拿出一张纸递给仲笙，她没有看他就把纸接过，小心翼翼地擦去泪水。
缝合的过程中，脸上的疼痛没有特别强烈，可能是老医生的手法熟练，也可能是自己经历的疼痛太多，这点痛微不足道。
许慈怀在缝合一半的时候，就夺门而出，泛黄的门帘摇摇晃晃，一阵冷风从缝隙里钻进去，吹得脊背发凉。
老医生一遍缝合一边问仲笙“娃儿，是不是被欺负了？”
仲笙缄默，双手紧紧地扯着上衣下摆。
“只要你开口，呲花那小子就会保护你，我见他保护过许多人，保护你肯定也不在话下。”
她知道，老医生口中的呲花是指许慈怀，可是许慈怀会因为她得罪单良吗？她长得那么好看，自己长得丑，他凭什么保护自己呢？
仲笙把想问的问题反复斟酌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他保护的那些人……好看吗？”
老医生被仲笙的问题问愣了，他停下手里动作“那些人都是受害者，需要一个正义者去保护他们。”
老医生结束了缝合工作，为仲笙贴上纱布后，仔细打量了仲笙一番，他摸着下巴“其实你很漂亮的，你肯定也有更优秀的一面”
仲笙没有因为老医生夸她漂亮而高兴，她认为那句话只是一句客套话，人人都知道她丑的像只怪物。
“霸凌者一般欺负两种人，一种是比自己弱小的人，他们通过霸凌弱者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另一种是他们嫉妒的人，他们嫉妒那些人能够站在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通过霸凌来满足他们善妒的内心。”
老医生的话如同哲理，但是仲笙听不懂，她低下头“我长得又不漂亮，有什么可嫉妒的？”
“孩子，你有的她身上没有。”
仲笙不说话，看着墙上不停的钟表，又看了看静止不动的门帘，叹了口气，她付过钱就要走。
老医生看着账单，拿出算盘算账“你不等呲花吗？”
仲笙淡淡道“他，应该不会来了。”
“他会的。”
仲笙还是出了门，外面下起了雪，暗淡的夜被漫漫白雪淡化成了灰色，白雪上的多了几个大大的脚印显得突兀。
她追寻雪地上原有的那道脚印，走到路灯下戛然而止，一个光头正蹲在路灯下抽烟，昏黄的路灯下烟雾格外缥缈。
仲笙看清楚那个光头的脸了，内心荡起微波，他是许慈怀，他把头发给剃了，一点青丝也不留，不知道他在冰天雪地里呆了多长时间。
她怔住在他面前，许慈怀察觉到了路灯的人影，他把烟头按在雪里，用手驱散了飘在空中的烟霾。
“走吧，我送你回去。”
许慈怀站起来，为仲笙踏出一片新的雪路，仲笙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像是设立在心里保护障。
经过仲笙的伤心之地时，她心里的那道屏障被猛烈撞击，从中央向四周裂开，但还在硬撑着。
她低着头，步伐加快，只想赶快逃离那片区域，可是却撞到停下的许慈怀，她揉了揉发痛的鼻尖，向后退了一大步。
许慈怀不动，她也不敢动，她攥紧手里的背包肩带，指尖泛白。
“仲笙，请利用我吧！”许慈怀嘴里吐出滚滚白雾。
仲笙惊然抬头，雪花落在俏丽的长睫上，她不知道许慈怀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为什么上赶着被利用。
许慈怀转过身，看着仲笙解释“你别害怕，我没有非分之想，只是看不得那些欺软怕硬的霸凌者。”
仲笙张了张嘴，又下意识闭上，复盘后才说出口“为什么……？”
许慈怀接住一片雪花，雪花落在掌心后很快融化成一道水渍，他凝着掌心落寞“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Ta和你一样遭受校园霸凌，Ta强忍了两年之久，是不是很坚强，可是在高考的前一天遭遇了不测，从高楼一跃而下，血肉横飞，她明明快要脱离地狱了……”
仲笙面对眼前悲恸的男孩，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但是嘴巴不受控地问了一句“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保护她？”
许慈怀攥着胸前的衣襟，痛苦地低吟“我差一点就抓住她了。”
仲笙不语，像一尊雕像垂着脑袋扎在雪地里，雪花落进后颈处，感到冰意，就抬起了头，不经意与许慈怀炽热的目光交融。
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许慈怀的遗憾被填补，让仲笙在雪地里开出一朵冰花。
第二天，许慈怀送给仲笙一把便于携带的水果刀，还是粉红色的。他说，如果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受到了危险，要拔出那把粉红刀保护自己。
仲笙很听话，时时刻刻把那把刀放在口袋里，时不时会摸摸它来求安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慈怀和仲笙一起上下学，在学校里也是如影随形，这让单良那群人找不到对仲笙下手的机会。
许慈怀的话总是讲不停，仲笙不爱说话，她努力做好一个聆听者。
两人的青丝也在不经意中冒出来了，又黑又茂，但摸上去还是扎手，那顶渔夫帽仲笙也一直戴在头上，在许慈怀的守护下，帽子纹丝不动。
班里瞬间叽叽喳喳一片，漂亮的女生又聚到一起，朝仲笙这里投来异样的眼光，脸上扬起在外人看来天真无邪的笑。
他们用最甜的脸，生出邪恶的想法，谋划歹毒的计谋。
“仲笙，一起去厕所啊。”单良旁边的漂亮女孩大声喊道。
单良则是扬起自己精致漂亮的脸蛋，视线不停地落在许慈怀身上。
“她们似乎来者不善呐。”许慈怀转着手中的笔，往后一靠，将出去的道路挡得死死的。
仲笙一直稳稳地坐在凳子上，她看了看一旁的许慈怀，又迅速撤离视线望向凄凉的窗外。
那个女孩似乎被仲笙的无视给激怒了，正要去上前去拉仲笙时，被单良给拦住了。
单良笑着，踏着优雅的步调走向那个角落，微卷的高马尾时不时碰到肩头，身上的蓝白校服在她身上显得朝气蓬勃，像一个从青春小说走出来的女主。
她一个挥手，坐在仲笙前面的女孩识相地离开了，她像一个大家闺秀慢慢地落座。
“仲笙，你昨天怎么没来，是不舒服吗？”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让不了解他们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一对要好的朋友。
旁边的许慈怀靠在墙上，双臂交叉环在胸前，闭上双眼，像是一个修心养性、厌倦世俗的打禅者。
仲笙不语，捂住帽子与口罩，继续看着窗外。
忽然，自己冰凉的双手被一双温暖纤柔的手拉住，“仲笙，我们都很担心你啊。”
仲笙有应激反应似的，用力甩开了单良，自己的手也重重地打在了书堆上，最上面的书砸到了许慈怀腿上。
许慈怀睁开眼，看到掉在地上的书，挑了挑眉，无所谓地捡起来递给仲笙，没想到却被单良接住了。
她朝许慈怀甜蜜地笑了“谢谢。”
但是许慈怀并没有把书交给单良的意思，他重重地将书从单良手里抽走，放在了那摞书上。
“你是单良吧？”
单良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捂嘴道“你知道我？”
许慈怀一改刚才的亲切，换上了地痞流氓的那股痞劲。
“当然知道，一中有名的大美女。”
单良笑得更开心了，像被泡在蜜罐子里似的，她也毫不示弱道“我也认识你，二中的一片天。”
“我只是看不得那些欺软怕硬的人为非作歹，那种人我见一个打一个。”
单良脸上的笑僵住了，不自然地扯开了话题，聊起了二中的往事，许慈怀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笑。
单良一厢情愿地畅谈，反观一旁的仲笙，眼里的惧光在两人的交谈中不停闪烁 。
下一节课是英语课，也就是班主任的课，他拿着英语试卷踏进教室门口，边走向讲台边朝仲笙的方向看去。
仲笙从桌洞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英语试卷，上面黑色的选项已经晕染看不清，但是可以看清红色的对号。
前几天的大联考成绩出来，仲笙又是第一名，英语更是拿了148的让人眼红的成绩。
可这让英语145的单良不高兴了，她们又是将她拉进厕所，把她的卷子揉成一团扔进泡拖把的水池里，用红笔在她的脸上写下“丑八怪”，丑字占满整块胎记。
“在想什么呢？”许慈怀用笔戳了戳仲笙，可是却戳到了仲笙身上的伤口，她猛然撤离，眉头紧锁。
这不怪许慈怀，谁让自己满身伤口，这也不怪自己，谁让单良恶意霸凌……
“你怎么了，反应这么大？”许慈怀满脸不解，侧过头看着仲笙，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被蝶翅般的睫毛遮得只剩下无神。
注意到眼下的那块伤口时，许慈怀的眸光暗下去。
付笙摇摇头“没事。”
忽然，班主任拍手道“好了，同学们，这张卷子不难，你们先讨论讨论阅读理解，搞不懂的我们再仔细讲解。”
前后排四人为一组，最后一排是多余的，除了仲笙，其他几人都各自找找到玩伴的组，开始聊一些与上课无关的事情。
许慈怀左右朝四处看了看，挠挠头“我们也去找别的组吧？”
仲笙猜测许慈怀想去单良那一组，她偷偷朝单良瞄去，发现单良满眼向往地看着许慈怀。
仲笙收会视线，垂下眼睫，没有回答许慈怀。
“仲笙，怎么还戴着帽子口罩，还不舒服吗？”一道浑厚的中年男性声音在一边响起。
仲笙抬眸看了一眼班主任，轻声道“好多了。”
班主任见仲笙如此冷漠，也不在找话说，反而把话题移到了许慈怀身上“慈怀啊，来到一中可不能再调皮捣蛋了，你就跟着仲笙好好学习吧。”
许慈怀挠挠头，嬉皮笑脸道“知道了，仲笙就是我的一片天，她以后在哪我就在哪，紧跟着她，不离不弃。”
这句话听着像是表白，仲笙和班主任都愣住了，秉着诧异的目光审视许慈怀。
许慈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要跟随仲笙同学学习。”
班主任拍了拍许慈怀的肩膀就离开了，仲笙内心的恐惧化为短暂的平静。
许慈怀拿着卷子朝仲笙靠了靠，指着空白试卷道“这道题我不太理解。”
仲笙有意回避“你先做完吧。”
“我做完了，只是不喜欢写答案而已。”
仲笙无话可说，扯着那张空白试卷的一角，从许慈怀手里抽出来，用红笔把题目对应的答案圈了出来，又重新还给了许慈怀。
许慈怀看着卷子上的横线，闷闷不乐“仲笙同学，有点不负责任，小心我告诉老师。”
仲笙冷漠道“随便。”
许慈怀小声嗫嚅一句“即使有所准备，但还是很很伤心。”
仲笙听到这句话，没有仔细想，但她怀疑许慈怀脑子不正常，说的话也莫名其妙。
晚自习放学，那几个漂亮女孩在一个巷子口堵住了仲笙，她们其实在下午放学就想找仲笙麻烦，只是许慈怀一放学就睡觉，堵住了她们，也堵住了仲笙。
仲笙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就转方向要离开，但却被人拽住了书包“还想走，小贱人。”
“放开我，你们别欺人太甚。”仲笙挣扎着，但由于力气较小，挣不开束缚。
“我们只是调皮了点，班主任就是这样说我们的。”单良披散着大波浪走过来，搂住了仲笙。
仲笙警惕地看着单良，像一只受了惊的大白兔“你们不害怕下地狱吗？”
单良发出一阵阴鸷的瘆笑，“你说我们是恶魔，既然是恶魔，下地狱不就是归宿吗？”
她的脸部表情瞬间凝固，咄咄逼人“仲笙，你最近老实点，如果你敢把事情说给许慈怀听，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仲笙瞪大眼睛，像一个濒临疯掉的精神病“你也知道你做的事龌龊吗？”
单良脸变得铁青，她扯下仲笙的帽子和口罩，扔到一旁的杂草里。
看见仲笙丑陋的头以及脸上的伤口，脸上的难看色褪去，她喜笑颜开“妈的，坏心情被你这幅滑稽相冲没了。”
说着，冰凉的手抚摸着那块胎记“你说，这里的血是什么颜色？”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美工刻刀，短小的刀片闪着凛冽的寒光，贴在皮肤上那刻，仲笙浑身战栗。
单良不顾仲笙的反抗，用刀尖按着胎记的轮廓描摹“怕什么，都长这么丑了，脸上再多一块疤又没人在意。”
痛意扎进胸口，让心脏骤停。仲笙能感受到刀尖在皮肤里的的每一次舞动，能听到皮肉绽开的声音。
温暾的血液是殷红的，那块皮肤和正常的皮肤一样，都可以流出红色的血。
仲笙笙闭上了眼睛，泪水混合着血液抵在单良的虎口处，流满每一条纹路。
单良把血迹抹到仲笙的校服上，留下一抹有头有尾的红斑，她把仲笙推倒在地，“仲笙，希望你每看到因我而留下的疤，都能想起你的青春里有过我。”
随后，带着几个漂亮女孩扬长而出。
仲笙用袖子捂住流血的伤口，对着天撕心裂肺地痛吼着。
单良坏的彻底，仲笙惨的可怜……
奔跑声从暗巷里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仲笙！！！”
一个急切的声音比人先来到耳边，仲笙捂着脸朝声源处看去，只见许慈怀头发被风刮的凌乱，鼻梁上的汗珠忽明忽暗。
他跑到仲笙身边，看了一眼眼前狼狈的仲笙与满袖口的血迹，就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仲笙双腿无力，索性往杂草处退去，泪眼朦胧地寻找帽子与口罩，杂草茂盛，帽子与口罩被掩得无影无踪。
许慈怀跳进杂草里，从里面掏出帽子，盖在仲笙头上“去包扎一下吧。”
仲笙将帽子死死地卡在头上，“不用你管。”
仲笙单手撑在地面上，才得以站起来，她捂着脸要继续回家，却被许慈怀紧紧拉住，与家相反的方向跑去。
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比不上半条汉子的男高中生，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枯叶被有力量的强风带出黑暗，走向光明。
那是一家由一个小老头开的诊所，天花板的灯尤其的亮，印在少年黑白分明的眸中。
老医生带上老花镜，看清了许慈怀，本来和颜悦色，看到仲笙的那一刻，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孩子，这是咋了？”
仲笙不回答，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老医生把仲笙拉到面前，查看伤势，皱着眉道“伤口太深了，需要缝合。”
仲笙弱弱地问了一句“会留疤吗？”
“留疤是肯定的，但可以用去疤膏淡化。”
仲笙点点头，泪珠就滚落下来。
许慈怀拿出一张纸递给仲笙，她没有看他就把纸接过，小心翼翼地擦去泪水。
缝合的过程中，脸上的疼痛没有特别强烈，可能是老医生的手法熟练，也可能是自己经历的疼痛太多，这点痛微不足道。
许慈怀在缝合一半的时候，就夺门而出，泛黄的门帘摇摇晃晃，一阵冷风从缝隙里钻进去，吹得脊背发凉。
老医生一遍缝合一边问仲笙“娃儿，是不是被欺负了？”
仲笙缄默，双手紧紧地扯着上衣下摆。
“只要你开口，呲花那小子就会保护你，我见他保护过许多人，保护你肯定也不在话下。”
她知道，老医生口中的呲花是指许慈怀，可是许慈怀会因为她得罪单良吗？她长得那么好看，自己长得丑，他凭什么保护自己呢？
仲笙把想问的问题反复斟酌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他保护的那些人……好看吗？”
老医生被仲笙的问题问愣了，他停下手里动作“那些人都是受害者，需要一个正义者去保护他们。”
老医生结束了缝合工作，为仲笙贴上纱布后，仔细打量了仲笙一番，他摸着下巴“其实你很漂亮的，你肯定也有更优秀的一面”
仲笙没有因为老医生夸她漂亮而高兴，她认为那句话只是一句客套话，人人都知道她丑的像只怪物。
“霸凌者一般欺负两种人，一种是比自己弱小的人，他们通过霸凌弱者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另一种是他们嫉妒的人，他们嫉妒那些人能够站在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通过霸凌来满足他们善妒的内心。”
老医生的话如同哲理，但是仲笙听不懂，她低下头“我长得又不漂亮，有什么可嫉妒的？”
“孩子，你有的她身上没有。”
仲笙不说话，看着墙上不停的钟表，又看了看静止不动的门帘，叹了口气，她付过钱就要走。
老医生看着账单，拿出算盘算账“你不等呲花吗？”
仲笙淡淡道“他，应该不会来了。”
“他会的。”
仲笙还是出了门，外面下起了雪，暗淡的夜被漫漫白雪淡化成了灰色，白雪上的多了几个大大的脚印显得突兀。
她追寻雪地上原有的那道脚印，走到路灯下戛然而止，一个光头正蹲在路灯下抽烟，昏黄的路灯下烟雾格外缥缈。
仲笙看清楚那个光头的脸了，内心荡起微波，他是许慈怀，他把头发给剃了，一点青丝也不留，不知道他在冰天雪地里呆了多长时间。
她怔住在他面前，许慈怀察觉到了路灯的人影，他把烟头按在雪里，用手驱散了飘在空中的烟霾。
“走吧，我送你回去。”
许慈怀站起来，为仲笙踏出一片新的雪路，仲笙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像是设立在心里保护障。
经过仲笙的伤心之地时，她心里的那道屏障被猛烈撞击，从中央向四周裂开，但还在硬撑着。
她低着头，步伐加快，只想赶快逃离那片区域，可是却撞到停下的许慈怀，她揉了揉发痛的鼻尖，向后退了一大步。
许慈怀不动，她也不敢动，她攥紧手里的背包肩带，指尖泛白。
“仲笙，请利用我吧！”许慈怀嘴里吐出滚滚白雾。
仲笙惊然抬头，雪花落在俏丽的长睫上，她不知道许慈怀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为什么上赶着被利用。
许慈怀转过身，看着仲笙解释“你别害怕，我没有非分之想，只是看不得那些欺软怕硬的霸凌者。”
仲笙张了张嘴，又下意识闭上，复盘后才说出口“为什么……？”
许慈怀接住一片雪花，雪花落在掌心后很快融化成一道水渍，他凝着掌心落寞“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Ta和你一样遭受校园霸凌，Ta强忍了两年之久，是不是很坚强，可是在高考的前一天遭遇了不测，从高楼一跃而下，血肉横飞，她明明快要脱离地狱了……”
仲笙面对眼前悲恸的男孩，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但是嘴巴不受控地问了一句“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保护她？”
许慈怀攥着胸前的衣襟，痛苦地低吟“我差一点就抓住她了。”
仲笙不语，像一尊雕像垂着脑袋扎在雪地里，雪花落进后颈处，感到冰意，就抬起了头，不经意与许慈怀炽热的目光交融。
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许慈怀的遗憾被填补，让仲笙在雪地里开出一朵冰花。
第二天，许慈怀送给仲笙一把便于携带的水果刀，还是粉红色的。他说，如果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受到了危险，要拔出那把粉红刀保护自己。
仲笙很听话，时时刻刻把那把刀放在口袋里，时不时会摸摸它来求安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慈怀和仲笙一起上下学，在学校里也是如影随形，这让单良那群人找不到对仲笙下手的机会。
许慈怀的话总是讲不停，仲笙不爱说话，她努力做好一个聆听者。
两人的青丝也在不经意中冒出来了，又黑又茂，但摸上去还是扎手，那顶渔夫帽仲笙也一直戴在头上，在许慈怀的守护下，帽子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