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站在枝头,哼着欢快的小曲。

    付家上上下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来来往往的奴仆脸上挂着一张张不可掩饰的笑脸,眉头是藏不住的欢喜气。

    大红的绸带挂着,是红色的瀑布,带着喜气下凡了,也好似熟透柿子般的大红灯笼随风飘扬,左边摇晃一下,右边蹦跶一下。

    炮竹声也是此起彼伏,响彻云霄,让喜气更加闹起来。

    付府门口停着连绵不绝的马车,门夫仆从引着贵客进门,婢女引着贵客入场。

    鹤寿堂内,京城有脸面的贵夫人小姐围坐在此,向德高望重的寿星问安。付家长房因政务缘由并未回京,不过贺礼却一早送来了。

    一屋的人让空气都慢下来,混着你一嘴我一嘴的欢闹声,老祖宗坐于高堂,与小辈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木楠芷坐在老祖宗旁边,看着满屋子的热闹,只觉得冷清极了。心中想着--这般热闹的烟火气是与我无关的,这热闹不是冬

    日的炭火,会让人暖和,而是夏日的烈火,会灼烧人,驱散人离开。但又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说说场面话,哄着她们发笑。

    她脸色却如常,是安静少话的文静模样。可长辈之间的闲聊,也能插进去,逗得满屋夫人哈哈大笑。

    付家老祖宗看着与自己女儿模样相似的木楠芷,拉着她的手,拍了两下,乐呵乐呵地对屋内众人说:“我这丫头如今最是乖巧孝顺,天天念叨我。虽不在我身边养着,但胜过我那顽皮的瑶丫头。”

    “宁昭郡主可是皇宫城内有名的美人,妾入宫曾听钱太妃念叨郡主小小年纪就一把孝心,当初圣上病重,郡主还亲自割血抄佛经,向上天祈福。”

    有人出声接话,木楠芷望过去,是穆王妃。她穿着一身碧蓝色绣花袄,眉目慈顺。

    穆王向来不涉猎朝野,带着穆王妃过去田园喜居。穆王妃性子温顺,从未与人有过争端,对人宽厚,宫里的小宫女都日日夜

    夜祈求有穆王妃十分之一好的主子。

    屋内的其他夫人,也笑着应和道,“这女大十八变,郡主幼时活泼开朗,如今性子倒是沉稳。”

    “宁昭郡主长得最是标致了,不知是那家郎君能赢得郡主芳心呀。”

    付家老祖宗笑得眯眯眼,开怀着说,“这那说得准。我这老太婆只求为人正直诚信,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上了年纪的人,就盼着儿孙平安喜乐。”

    “等郡主出嫁,老祖宗定是舍不得的。”一位夫人打趣道。

    付家老祖宗哈哈笑着,眉眼里是欢乐,若有所思后道,“这倒是真的,总是希望多留在身边。”

    没过多久,木楠芷就被付瑶拉过去去迎接女客。因付家长房困于政务暂未归京,这接待来宾的担子就落在付瑶和付羡竹的头上。付瑶负责迎接女客,而付羡竹与其他付家旁系儿郎则负责男宾。

    今日付家寿宴,京城各有头面的人都前来做客,进出的宾客络绎不绝,单是抬进府内的贺礼就堆积成山。

    各位在京王爷也都向前祝寿,有齐王萧世昭、穆王萧世昆,赵王萧世昱等亲王。太后也派遣女官前来祝寿,而思和郡主冯仙容却感上风寒而来不了。

    赵恪靖也孤身一人上门做客,付羡竹虽内心不喜,面上仍然挂着浅笑,好好招待赵恪靖。

    今日前来名为贺寿,赵恪靖也想乘此机会与木楠芷见上一面,将他所知的旧事告诉她。

    他已经按照家规告诫他生母,妹妹也被太后责罚去京外白云观,也是对木楠芷有所交待了。

    她将所有和他相关的物品都还回来,割舍得干干净净,没有藕断丝连,干脆、彻底,可赵恪靖还是有着暗藏心底的奢望。

    萧定端也前来付家做客,他前段时间被齐王责罚关禁闭,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出来放风,又能见到木楠芷,心中十分愉

    悦。

    可不料,还没见到木楠芷,却瞧见负心汉赵恪靖,他只觉自己运气极坏,猜想自己莫不是近来踩狗屎运了,赶明日得好去庙里拜一拜,上柱香。

    面色不善,他走过赵恪靖身边,贴着赵恪靖,像一匹双眼闪着绿光凶恶的孤狼,恶狠狠地盯着赵恪靖,带着怒气,似乎想要剜去一块肉,“付家寿宴,赵大人可别惹事,不然你明日进大理寺可就不是上值了。”

    听到萧定端的威胁,赵恪靖面色未有改变,仍是平静的水面已然结了冰,泛不起一丝涟漪。

    赵恪靖向萧定端行礼,语气淡淡地,透出松竹的骨气,“世子安好。寿宴之上皆是客,齐王殿下的嘱托世子还是认真听着吧。”

    萧定端听到赵恪靖的话后,有一丝错愕,接着愤怒的发问“你敢威胁我。嘉义侯,是你不知尊卑了吗?”

    赵恪靖平静的语气响起。“臣绝无此意。”

    可这平静的语气却更加惹怒萧定端了,萧定端正要火山爆发了,付羡竹的声音响起,如救火的及时雨。

    “世子亲临寒舍,想必芷妹妹脸上的笑意是藏不住了。昨日芷妹妹还跟我提起--盼着世子到来。世子等会用完膳,可别先走了,不然芷妹妹会对我发脾气,怪我留不住人。”付羡竹边说边向萧定端和赵恪靖行礼问安。

    萧定端从炸毛的雄狮变成乖巧的波斯猫,怀着皇室风范,笑着道,“我也好久没见阿柔了,还没问她上次天心阁的点心是否满意呢。”

    赵恪靖咬着后槽牙,面色如常,却一句话也不说。不是不会说,只是不愿。

    付羡竹接着引着萧定端走去竹林内的凉亭,边走便讲述付楠芷近几日的趣事。

    赵恪靖看着他们渐渐没了踪影,哀叹一声,叹息声随着冬日寒风消逝得无影无踪。便转身入座,一人独坐着。

    大概两株香时间后,付羡竹坐到赵恪靖身边的空座上,略带漫不经心的歉意,“端世子为人坦率,与芷妹妹关系匪浅,怕是

    因为芷妹妹的事,故对嘉义侯不善,还请嘉义侯多多担待。”

    赵恪靖浅浅一笑,似是自嘲,语气冷淡,“我和郡主的婚事,是家母唐突。我和郡主也是一别两宽,又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的仇敌,又有从小的情分。若无此事,我日后也得随郡主唤端世子堂哥,自是没有怀恨一说。”

    付羡竹看着赵恪靖,听见这天真的话语,只觉可笑,话里含着讽刺道,“嘉义侯可不是如此的蠢人呀。退婚的是事都做了,芷妹妹虽性子变了,可骨子里仍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芷妹妹怕是宁愿常伴青灯古佛,也不会嫁你的。”

    听到付羡竹的话,赵恪靖的脸色变差,话语里是古潭寒冰的凉意,冷冷道,“付公子断言过早,也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

    付羡竹轻笑一声,话语里含着刺,扎着赵恪靖,“嘉义侯,现在是午时。有些人,有些事还是留在深夜里独自想想吧。”

    赵恪靖不理会付羡竹,只问了一句“这可不像赵公子平日的作风呀?”

    付羡竹知道赵恪靖是要自己如往常一样—不关己事则高高挂起,假装听不懂,满怀嘲讽,“我可等着嘉义侯的好消息,来日讨杯酒喝。招待不周,嘉义侯担待一二。告辞”

    “多谢付公子的周公之谊,付公子慢走。”赵恪靖平静的说着。

    付羡竹边走边思考——为什么今日自己语出逼人呢,自问自答着,“阿青,你若还在,怕是比我还激进吧?她可是你护在掌心的妹妹呀。”

    被付羡竹念叨的木楠芷却顶着寒风,手里捧着一卷书,站在月门边。

    虽说今日是响晴日子,但是冬日的寒风仍是凛冽,风穿过竹林,带来朔朔声。

    已经等了三柱香时间,木楠芷紧紧揣着汤婆子,汤婆子只有淡淡余温了,但她的手已如寒冰冷了,故觉得仍然温暖,她内心想着:三柱香时间,还没来。难不成人没有引过来。要是再不来,就得换个法子了。

    素尘贴在木楠芷身旁,嘀咕着,“姑娘,林公子怕是不会来的,他要再不来,我们都会变成冰雕了。”

    “再等一会。”木楠芷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素尘,让她再坚持会。

    她扯着袖口,衣服被她压出印来,怀里的书是她前段时间翻箱捣柜,从母亲的嫁妆里寻出来的孤本《历代钟鼎彝器识法

    贴》。

    自从茹古楼毁于江宁战火,这十二卷宋拓孤本《历代钟鼎彝器识法贴》便悄无踪影,前人苦苦寻觅才得到这一本。

    林博一头扎进金石学,听闻山中的石碑时刻,都会立即前往。她寻来这一本书,就是投石问路,博取他的关注与好感。

    要是她错过这次与他相见的机遇,以后是不会再有可能私下相遇。

    木楠芷心中升起丝微忧虑,担心错过良机,她想着时不时她收买的小丫鬟没有遇见林博,没有将他引过来。

    素尘抱着汤婆子,和木楠芷一起共用它,手贴着木楠芷的手,两人互相取暖。

    看到远处的男子身影,素尘略带激动,转过头对木楠芷小声说,“姑娘,林公子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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