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城文昌中学初一新生报道第一天,王于飞看到班主任听到他的名字,在手里的新生名单上搜寻半天,在靠下的地方找到后,在”王于飞“后面打上一个小小的对勾,然后头也不抬地挥挥手,”下面随便找个位置坐。“

    王于飞背着书包,茫然环顾了下班级。他生怕自己迟到,所以离正式报道时间还有几十分钟就到了,下面稀稀疏疏坐着几个人,不敢说话,都抬头好奇看着他。

    他看着窗明几净的教室,再对比自己身上老旧的衣服,总有些羞耻,自觉无处容身。

    这两天从村里刚搬到城里,他来回收拾了不少东西,经常忙得大汗淋漓,。开学这几天,暑气尚未全消,空气依旧有些闷热,他从父母手里接过那些床单被褥,将在学校旁租间小屋,开启自己的独立生活。父亲外出打工,母亲平时忙于农活,不定什么时间有空找他,他相当于自己一个人生活。

    刚上初中的小男生对时尚的认知尚且停留在母亲留下的几件新衣服里,但也不过是几件T恤衬衫和冬日的羽绒,最中规中矩的那种款式,普通布料上印些劣质印花,没洗几次衣服印花就发硬脱落。

    王于飞为了报道专门在前一天洗了澡换了新衣服,但是,他摸着衣服上的褶皱,浑然不知自己把衣服揉成一团拿出来穿会是这般模样,此时他也对衣服需要熨烫这一事毫无概念。

    他揉着衣角试图把它抚平,却让衣服显得更皱了。站在教室前的讲台上,王于飞看着下面坐着的同学,总觉得四周的墙壁向自己压来,空气变得稀薄,连投进来的阳光都暗了几分,他定了定心,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在最后一排,和门刚好是班级对角线,他能轻松看到每个进来报道的同学。

    王于飞可以根据班主任的表情看出进来的同学成绩如何,那些在名单下半部分的同学进来后,班主任都只是淡淡点个头,而那些排在前列的学生进来后,班主任脸上难得挤出笑容,眼睛轻轻眯起,声音都柔和了不少,”下去找个位子坐吧。“

    王于飞又觉得内心有些不是滋味。

    他头扭向一旁,从三楼可以可以看到下面熙熙攘攘的同学们,一个个自己或在家长的陪同下前来报道。

    学校刚进门的告示处贴着分班名单,那里聚集了许多家长和学生,都伸长脖子找着自己会被分到哪里。有些家长胜券在握地对孩子说托关系帮忙进了一个好班,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有很久的资历,孩子在一旁连连点头,虽然那表情显然是没听懂究竟有什么好处。

    旁边有些家长听闻此言都隐晦投来羡慕或嫉恨的眼神。

    不过文昌中学是所私立学校,生源和教学质量一向占优,又是完全按照成绩录取学生的,仅开放了很少一部分择校生的名额,这部分学生在过第二档线后可以花钱买分上学,部分当地还算有钱的人家也这么把自己不够争气的孩子塞进来了。

    随着正式开课的时间越来越近,楼下的学生也越来越多,王于飞看着窗户外行走的学生,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个黑色脑袋,他无聊至极,猜测着下面有谁会是自己将来的同学。

    班级报道的学生越来越多,下面的空桌也渐渐坐满了。

    这座小城的人口不算太多,很多学生就是从当地最好的小学升上这所初中的,所以相互之间虽未见面,但有些熟悉感。等到几对熟识的好友一起进了班级发现彼此,班上的氛围就渐渐活泼开了,大家小声交流着,脸上都是对新生活的稀奇。

    王于飞听着周围人密切交谈,班级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家发现坐在讲台上的班主任似乎并没有制止的意思,更是放开了胆子聊起天来。不少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谈论着自己在入学前这个漫长的假期都做了些什么。

    文昌中学在给录取学生发送录取通知书时还会顺便一起发送暑假作业,是些需要提前背诵的诗词,建议阅读的书目,以及部分练习册。在致同学们的一封信上,还表明开学时会检查。

    王于飞在收到后看了看这些内容,假期在家每天学几个小时,紧赶慢赶总算在开学前写完了这些习题,但是那些诗词实在过长,不论是《长恨歌》还是《琵琶行》,他都没能背下来,最后勉强背下一首《春江花月夜》和半生不熟的《石壕吏》,希冀着老师不会检查。

    不过他听到周围不少同学在小声交流着假期作业完成如何,大多都是一人说”没完成“,另一个说”没写“,然后两人捂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着话题就自然地转向没学习时疯玩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有女生说父母带自己去迪士尼乐园,玩得很尽兴。也有同学说自己终于可以以升上了学习更加紧张的初中为由,停掉几个父母为自己报的兴趣班了。他还听到几个男生吐沫横飞地讨论着暑假如何打游戏的,以及和好兄弟们出门打球结果在大太阳底下晒黑了的事。

    王于飞听着周围人聊天,总觉自己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想着假期自己在做什么。

    学习,每天花几小时,尽量完成学校发得习题册。看书,因为只有能接打电话和发短信的手机,所以没有能玩游戏的空间,他也没有电脑。帮家里干农活,尽量减轻家里人的负担。

    王于飞的思绪不可避免的飘向过去,比较起自己和其他人。

    绥城不大,白天骑自行车都能绕主市区一圈,在这座十八线小城市里,最好的高中也只有一所,就是绥城第一中学。家长们都说,半只脚踏进一中就是半只脚踏进大学,于是对一中都趋之若鹜。

    而一中招收生源最多的就是文昌中学,也是这座城市里最好的初中。于是在孩子十八岁前,这座小城里的人们的生活目标趋于固定,就是考进文昌中学,再升入一中,最终进入好大学。

    尽管这十几年的苦读生涯显得格外漫长,但这足够清晰的目标足以让一个家庭拧成一股合力,对这个大多是普通工人家庭的城市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更何况,文昌和一中都完全按分数录取,只要考得分够高,即便是农村或者镇上的孩子也可以进入学校读书。王于飞就是由此通过考试进入文昌的。

    王于飞就是这座小城里典型的学生,父亲外出务工,母亲在家里守着几亩薄田和家里老人,还担着抚育孩子的责任。父母都指望他能读出去,做个出息的人,于飞于飞,越是家庭条件一般的家庭越是将希望都寄托于下一代身上。

    王于飞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在北方这座浸润所谓儒家主义思想的城市里,唯一能在百姓身上体现出的礼教就是更重视男丁。母亲在他上学后就自动退位,自知无法提供给孩子任何学业上的帮助,只好告诉孩子好好学习,以摆脱这劳累又无所获的命运。

    王志飞年幼时也时常帮忙下地干活,穿着布鞋踩在黄色的土地,大风吹起的飞尘让他整个人都蒙了层黄乎乎的土,就像远处的大树,挺立着身躯,但透不出绿意。

    无数次踩进泥坑里,在雨天前抢收粮食或者在大太阳下掰棒子,王于飞默默忍受着这些,自知没有拒绝的机会。他从小被父母耳提面命,自家的未来都压在他单薄的肩膀上,他必须要好好读书,专心学习。

    王于飞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一点,山村里的孩子,除了靠读书走出去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也想得清楚,从小就在村镇学校里保持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忙时帮家里些忙,闲时都将时间花在读书上。家里虽不富裕,但对他的要求也算是满足,他可以去书店选自己喜欢的书买来带回家,除了漫画。

    只是他身边并没有什么指路人,大家都是穷人,平常讨论最多的也是农活时分或者到哪打工更赚钱,家里没有电脑,他有一肚子的问题但也没人能够解答,他只能把自己闷在书店里,试图通过一本本书看清自己的未来。可他的时间不多,挤出的那些闲暇时光本就稀少,他更多地还是看那些轻松的小说,幻想自己也生活在一个充斥着魔法与神话的世界里,而不必接受这般沉重的现实。

    但等他放下书,就立刻脱离了书中的世界,开始琢磨着在现实世界中如何前进。

    他曾看过一本书,是书店里摆在显眼位置的书,书名记不清晰,但大抵是《如何度过这一生》一类的成功学书籍,书中说,人最好从小确定一个人生课题,知道自己未来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幻想这个场景,然后再倒推如何实现。

    于是王于飞对自己的人生细细规划,读下去,走出来。不必做什么一定要成为世界首富的梦想,只要能娶个喜欢的妻子,有个女儿或者儿子在身边,一家三口或四口,享天伦之乐,过着平凡温馨的小生活就可以。他并未奢求太多,这也是个可以实现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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