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戳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可谁又能说不是呢?片刻后,虽地位最低却年龄最大的崔通房,打破了屋内涌动的悲戚之情。

    “好了,都过去了,我们得往前看。比如,得赶紧为四公子、五公子寻找合适的婚事。”说着,崔通房忍不住皱眉,“两位公子年岁实在不小了。”

    胡侍郎看着儿子,笑容苦涩:“我现在都不敢求庭儿能嫁的又多好,只要是正正经经以良家侍的身份出嫁,将来孙儿能随庭儿姓氏,就谢天谢地了。”

    “谁说不是呢?”木良侍也附和道,“如今音儿也十四岁了,可别说文韬武略,就连咱们这种人的看家本领:琴棋书画、歌舞、玩乐都不甚精通。诶~”

    这话说的几人相顾无言后,又是哀叹连连:胡侍郎被怀小侍当年连儿子一块送人为伶人的。何庭虽然幸运的没被跟着生父一块儿打入贱籍,成为生死不由己、娱人的伶人,都是对方家里不愿招惹何氏的原因。

    但哪怕未曾入贱籍,却也实打实的入了奴籍。再加上,何庭是凡人,又没什么特殊天赋,因此,便只上了两年私塾而已,学识武艺能有多好?不说一窍不通也差不多了。

    而木良侍则是和儿子,两袖空空的被赶出了家门。虽然不用出陪着笑脸、乃至出卖身体陪客人玩乐,但也要为生机忧愁。

    他们唯一比胡侍郎父子幸运的是,何音户籍没变,仍是良籍,可以去学堂罢了。但是,赤贫之家,何音又不是天赋异禀之人,就算入了学堂又能学出什么名堂?不过是庸碌之人罢了。

    一直没说话的王侍郎父子更惨,与胡侍郎父子一样被转赠他人,却连儿子何良被改名换姓入了贱籍。

    若非何良年幼,过了年也才十一岁,怕是连何良都得一块跟着表演、陪客。就算不必陪客,也得跟着家妓们一起学习各种技艺,为登台表演做准备。

    不过,想想也就知道了,若离府的日子,真的好,他们又岂会还回来?成为良籍,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最终,他们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努力寻找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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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何怡拜访族长,来的其实不是时候——族长家里坐着一堆人。除了部分考生例行拜访外,更有一大批人,是因为被抓走的亲友而来的。

    还好,母亲十七房房头的名头还算有用,而何怡又是这次车队的负责人。因此,何怡不必与那些人一起,被晾在正厅或花厅里,而是被直接带到了族长女儿跟前。

    虽然,只是族长膝下的庶女,但是何怡的身份不也只是个庶女吗?两人的身份大致是持平的。

    作为客人,在见到人时,何怡主动行了礼,“十七房何怡,见过笗小姐。”“怡小姐有礼了,请坐。”何苳还礼,两人分宾主坐下。

    本就因为抡才大典,而见了不少人,却又因为爵位继承问题而被抓走的族人,更是从早到晚不得闲的何苳,没有绕弯子,打算三言两语说完,见下一个人。

    “我猜怡小姐此来,该是有三件事?不如我猜一猜如何?”不等何怡回答,又道:“头一件事,抡才大典之事。

    此事族中已经准备好了,彭城本就是县城,县试便在彭城举行。报名之事,家族已经代劳,互结的保人、作保的禀生也都已经安排好了,届时直接带东西去贡院便是。”

    何怡对看向自己的何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全听族中安排。

    “第二件事,平哥儿的婚事,兰叔父已将自己保管的诸多婚契,交给了在冰人坊的族人崔哥儿,你可自去与崔哥儿商议。”

    既然兰叔祖早有安排,那何怡自然不会自找麻烦的非要自己去办。因而再次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第三件事,族里多方打听过了,肖氏老祖已经正式放权,闭了死关。上位的是玄英道君,出身玄元宗,是玄元宗的长老。

    核查爵位继承这件事就是玄英道君下的命令,不过主要针对的是宗室、外戚、勋贵,与咱们彭城何氏没有太大干系。”

    说完,何苳便端茶送客。见此,目的达到的何怡也没多留,识趣的起身告辞了。

    只是,离开何苳的视线后,何怡迟疑的回头看去,她在想一个问题:大少爷是十七皇女慧郡王的庶君,那何家或者说母亲、父亲算不算是外戚呢?更何况,父亲可是实打实有爵位的宗室啊。

    只是很显然,族里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得而知,或者说是不确定。总之,何苳是没有提醒自己的意思。

    因而,何怡只是望了一眼,便又转头离开了——既然在族长家,自己没有得到确切答案,想来其他房头那里,也不会有什么确切的消息了。

    出了族长家,何怡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冰人坊,拜访崔哥儿。

    崔哥儿,全名何崔,是兰叔祖的侄子。其本身没有修行资质,在文武之道上也没有什么天赋。为了养活自己,十几岁便跟着伯父开始说媒,还通过考核入了冰人坊,成为官媒。

    如今,崔哥儿已近三十,其本人并未成婚,常年住在冰人坊。只是二十五岁后,收养了不少族中孤儿为徒,膝下并不荒凉。

    这不,何怡到了冰人坊,一说求见崔冰人,立刻就有一堆半大小子围了上来,要给她斟茶倒水、询问她的来意。

    “好了,你们这些皮猴,婚律都背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都围在这里,该吓到客人了。”崔哥儿出来轰走了徒弟们,这才看向何怡。

    “你是十七房的三小姐怡姐儿?可是为贵府二公子平哥儿的婚事而来?”虽然时间短暂,但早就听自家伯父提起过何怡,所以崔哥儿一听便知道何怡来意。

    “见过崔叔父,何怡正是为此而来。”何怡承认后,行了礼问:“不知您可否知道,二兄的婚事详情?”

    “知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随我到这边来。”崔冰人将何怡带到一旁书案边,示意她坐下聊,又转身在书案后的书架上查找卷宗。“我记得,平哥儿定下的是一佃户之女,嫁为良侍。对吧?”

    “对,”何怡确认了崔冰人的猜测,补充道:“我二兄的妻主洪柔确实是佃户之女,其正夫何玉、良侍何梧,也都是何氏族人。”

    “找到了,”崔冰人将相关卷宗找了出来,坐下来翻找出有关记录,问何怡:“不知怡姐儿是要确认婚期,还是~?”虽未说完,却无疑是在问何怡要不要退婚。

    何怡只当自己没听见后半句话,肯定的回答说:“自是确认婚期。”

    闻言,崔冰人撇了撇嘴:虽然他认为这门婚事何家吃了亏,但既然何怡执意要结,他自然得遵循何怡的意思。

    “既然如此,不知怡姐儿想定在什么时候?”所有礼节都差不多走完了,就连嫁妆的大头:商铺、田地也都已经给了出去,就剩一个婚期、和大婚了。

    “预计是三月,二月、四月我及家中众多兄弟姐妹,都要参加抡才大典,怕是顾不到二兄的婚事,所以定在三月最好。”

    按照何怡的预计,二月、四月她要参加抡才大典、五月他们就得回闽郡,中间也就三月有空闲举办二兄的婚事。

    崔冰人不管何怡是怎么考虑的,利落的答应了以后,将何平有关信息摘抄下来,将卷宗放了回去。

    何怡正待起身告辞,却忽然听到崔冰人问她:“我观你家,尚有数位公子也到了适婚年龄,其可有婚约?若是没有的话,可曾考虑在老家成婚?”

    嗯?何怡立刻坐的稳稳当当:她听叔爹提起过,六兄、七兄还好,起码有不少人家都曾打听过他们,有意为自家女儿聘他们为夫。别管正室、侧室,起码有人问津。

    但是,四兄、五兄就不行了,哪怕他们身份更好,是侍郎之子,但出身是真的差。在闽郡,莫说那些知根知底的人家,便是有所耳闻的人,不愿娶他们,哪怕是纳他们为侍!

    因此,听到崔冰人有意为他们说媒,何怡立刻来了精神:“崔叔父手里,可是有合适的人选?”

    “然也。”崔冰人起身取了另外一本卷宗出来,将之递给了何怡,示意她看。“你家几位公子的情况,只怕不好说亲。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娶家妻。”

    “家妻?”何怡翻动卷宗的手一顿,迟疑的抬起头,看着崔冰人。“我家中并无这样的想法。”

    家妻说的好听,但却不是正经婚姻,被世俗承认,却不受律令保护。就如同兼祧、招赘一样,属于小众却又广泛流传的一种婚姻形式。

    何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小有声望,这等事好说不好听,还有违反律法的嫌疑,何怡自是不愿沾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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