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玛森芝士酥
银行职员开始拖动鼠标，画面上的人像默片一样滑稽地快速移动，还是跳帧运转，动作不连贯。
“两点，三点，四点……马上了……”职员自言自语。
陈声荣看到，判断是正确的。
随着日光减弱，摄像头已经开始能够比较清晰地显示老街的图像。虽说看清车牌号不可能，但是如果陈多鹤在街上被人拉进车里，绝对能拍到。
陈多鹤经纪人秋葵开始激动起来，抓着椅子背。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
如果这里都没拍到，那只能等死。
“咦——”随着职员的这声烦躁感叹，一切都化为泡影。
画面突然变成一片漆黑。
“再拖！”陈声荣冷声喝道。
六点，七点，八点……
屏幕一直是黑的，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恢复正常。
秋葵捂着嘴把脸转过去。
银行后台监控室死一般寂静。
“谢谢。”陈声荣踉跄着出去，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街上，面无血色，恍恍惚惚。
橙色路灯依次亮起，把前路照得像一条降落跑道，这时他才蓦然发现，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条熟悉的华熙大道此刻无比陌生。
他停了下来，举目四望。
左边是购物批发市场，下午来过。路对面是农贸市场，下午也来过。还去了陈多鹤平时爱去的地方，甜品店，宠物店、剧本杀、游乐场……
这几小时对他来说太长，这个城市对他来说也太大。一到下班点，到处是陌生人流，熙熙攘攘，永远匆匆忙忙，脸挂着一模一样的戒备而麻木的表情，似乎被白纸糊住的死人脸。
到处是吵吵嚷嚷的汽车，闪着令人烦躁的灯光，霸占着街上每一寸空间。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如此绝望。再也站不住，双手捂肚蹲了下去，手里彩色寻人启事传单撒一地。
上面写着：你见过她吗？
“多鹤，哥哥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求你，求你回家。”陈声荣浑身发软倒在炙烤过的柏油路，鼻腔灌满垃圾腐朽与衰落，周围是密密麻麻人脚。
也不知躺多久，陈声荣为她设置的专属铃声响，满脑子的记忆和眼前亮起的电话屏幕在他身上不知某处炸开来，变成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渗出来，声音堵在喉咙里，胸口也喘不过气来。
她没事的。
陈声荣总算松口气，几乎是卑微着跪在路面，手腕发颤到捉不住手机，只能用另只手扶着，同指甲嵌入皮肤，压着嗓音，眼圈猩红。
“多鹤，哥哥找你呢。”
陈声荣怕她害怕，刻意轻声些。
“声荣，你妹妹在燕大附属医院，快来，她，她，快，”陈母接到警察消息无助地瘫坐在急症室门口，舍不得说出“死”这么残忍的字。
陈声荣像是发了疯一样，眼睛充血悲痛欲绝，喉咙发干，努力把哭压抑，又抑压不住以致疯狂咳嗽，像是濒死野兽被猎人子弹射中，缓慢流血身亡。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她没事的，没事的……”
“她，她，她……”
“求求你……”
声音到后面渐渐变成呜咽。
陈声荣似乎可以预见昏暗急救室，各类仪器发出“滴嘟”的声响，屏幕上荧光绿的心电图在他眼前悲哀地跳跃。
陈声荣浑身瘫软，逃避着，低垂着头靠在灌木绿化带上一动不动，从昨天凌晨到现在滴水未进，板正头发凌乱得看不清发缝，憔悴嘴唇干裂得发白。
陈声荣屏息凝神，抱着冰凉手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我麻痹道：“她不会死的，只要我不去医院，对，我看不见，看不见，她，她不会。”
长久的死寂，悲哀的默然。
一辆出租车停下。
陈声荣机械性缓缓抬头，眼神空洞无神，被强行扯着拽进车里，将死刑犯押解到行刑台似的，手段残暴。
陈声荣只轻轻说句：“她没死。”
他刚关上门，腿软跪跌在急症室门口那一刹那，屋内的心电测试仪发出警报般“滴——”的声响。
声音并不大，却重重砸进他心。
陈母颤抖地捂住嘴，整颗心猛地向下坠去，连坐在地板靠墙都没力，就这么直滑下，被迫囫囵吞下痛苦，此时全身刺痛。
急症室护士急促奔跑的零碎脚步声敲击着心脏，陈声荣猛地抬头，眼神空洞又茫然，整个人撑着膝盖扶着墙站起来的同时又踩空阶梯台阶失重般，再狠狠跌落，跪在冰凉地面，脑袋耷拉着。
陈声荣错愕地看着太平间工作人员忙前忙后，神经绞得根根作痛，眼前仿佛覆上一层灰白调的死亡滤镜，一切都变得虚无起来，指尖颤抖地抠着地面，肘关节到手碗一大块鲜红擦伤。
他脸色渐渐变成恐惧的惨白，心冷得发颤。
雪白布料盖着陈多鹤。
陈父抗打击力强些，让工作人员将人推走，也不管错愕表情，死死按住绝望的妻子，母兽护着崽能力强大，平时温婉女人拼了命跌跌撞撞地追着推走的病床，身体抖得冰凉。
最终陈母跪在太平间门口，任凭护士拉扯着，也再没站起来。
陈声荣已经生理性木僵，一点距离都没法挪动，崩溃地擦额贴着墙壁，四肢瘫软地跪在地上，眼泪断了线。
野风凛冽，几只黑鸦落在墓旁奇崛老松枝头，将松枝压得很低，尖喙时不时悲怆尖叫，似乎呼唤亡灵，像一丛瘦骨嶙峋的鬼爪。
在神情肃穆的亲友中心，陈母佝偻着腰，被丈夫搀扶着，头发斑白凌乱，瘦成欲折的秋草。
陈父原本乌黑发色也一夜白，扶着妻子，向围拢在墓碑旁依次放下手中白菊的亲友微微行礼。
陈母想要交谈几句算作人情，声色却喑哑虚软无力。
在场亲戚无一不落泪。
陈声荣没参加，连衣裳都没换，一个多星期窝在被窝里，不管工作室日常事宜。
她死了，他未尝不是。
天空湛蓝，白云浮动，松松软软，飘飘渺渺，春天真的彻彻底底来了。
可他躲在阴暗处，将回忆咀嚼。
如果没那事，她永远是妹妹。
陈声荣笑得凄惨。
那天，暗恋她未果的男生在走廊大肆宣扬：“陈多鹤就是个傻逼，自己父母亲被车撞死，还认仇人为爹。”
陈声荣刚巧给妹妹送早餐，俩人欢欢喜喜吃糍粑，背对着他，脸色一沉。
“林隙，别瞎几把胡扯。”陈声荣声音很冷，眼眸瞬间暗下来。
“干嘛？事实不就是这样，陈多鹤没人要，你家迫于舆论才养着。”林隙开开心心，陈声荣生气他就开心。
“你是不是觉得，我知道你家秘而不宣隐情，而你这当事人却不知道，你现在感觉特别生气？”
“别瞎扯。”
“你是不是喜欢陈多鹤？现在得偿所愿，你们没得血缘关系，高兴吗？”
“我他妈叫你收回去——”陈声荣反手就把手里那杯核桃豆浆往他身上一抡。
林隙打架多反应能力快，抬起右手往外一挡，可是豆浆全撒他新球鞋上，反手将篮球摔过去，篮球擦着他肩膀砸碎了教室窗户，声音响彻整层楼道。
周围人早就注意到，便都看着。
连教室里熙攘人群都静下来。
“这是你先动手的啊。”林隙嘴角勾起来，将蓝白校服脱下随手擦擦鞋面豆浆，里面套上短袖，露出劲瘦并微微发着汗的胳膊，卷起校服松垮裤，把纤瘦霜白的脚踝露出来。
“你先胡扯。”陈声荣目色寒凉，说着便卡着脖颈把林隙往墙壁上抡。
林隙眼神惊异，眼前这瘦弱书生有股他从来没感觉到过的戾气，随着刚刚那句话笼罩着，看来，这是真的。
怪不得他看妹妹眼神那么别扭。
林隙勾着桀骜笑意，强忍着小腹剧痛把膝盖往陈声荣肚子上一顶，还没碰到衣服，对方却不退反进，硬碰硬将膝盖对冲着顶撞，拳风在他耳边呼啸。
“卧槽！”林隙捂着右眉骨，刚刚那一拳他根本没手下留情，瞬间眼旁就青紫一大块，瞥着对面倒影玻璃窗，居然敢打脸，真是过分。
陈多鹤看着这一幕呆愣两秒，她是不信这些谣言，可哥哥反应让她不得不思考真相。
他们说得都是真的吗？
林隙伺机抬脚狠力一揣，陈声荣失去重心跌倒在墙面，后脑和脊背猛地撞到走廊不锈钢栏杆，一时头昏脑涨，接着无法躲避他的拳，口腔震颤，像是有浓重的血腥气萦绕舌尖。
林隙动作没停顿，将前来拉架的陈多鹤一推搡，根本就没留点力气。
陈多鹤摔得手掌摩擦，火辣辣。
刚刚陈声荣在他眼睛上的那一拳太狠，林隙现在狂躁压过一切情绪，几乎是在他撞上栏杆的那一瞬间就再来到他眼前，一顿拳打脚踢，半跪下拎起于工整衣领口。
“陈声荣，你先动手的。”
林隙丝毫不留余力，抡拳重揍。
这么近距陈声荣根本来不及躲闪，陈多鹤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鲜红掌心趴地面爬着扑过去，半米距离全是带血的泥渍，残缺的血掌心。
只见陈声荣将她护怀里，趁他愣神片刻，膝盖一顶，利用后坐力躲避开那一拳，又顺势往边上一扑，侧身将陈多鹤压在身下，牢牢护住，抓住半秒喘息时间，左脚往林隙脚踝处猛地一踹。
林隙被围观人群制服。
陈声荣先是将手在衣裳擦擦干净，轻轻将人脸颊泪痕抹开：“不怕，哥哥在的。”
“他说得是真的吗？”陈多鹤轻轻漾着悲喟的音调。
陈声荣的心冷得发颤，感觉有把刀在他心上戳无数道鲜血淋漓的伤痕，戳完后还不满意，又顺着心室壁刮擦。
“多鹤，我们回去说。”
陈多鹤脑子发懵，被拎着提起来，在围上来人群缝隙里擦过去，脑像是被割开哗啦倒出脑仁。
陈声荣回想到那次，陈多鹤就跟变个人似的，高二暑假她躲着参加夏令营也不回家，十几年情谊一朝化为泡影。
再见就是冰冷尸体。
她得有多绝望才从天桥跳下。
此时陈声荣视网膜里有小小的出血点，看起来就像熬夜过度的红血丝，可已经在床上躺了些天，四肢都退化。
“声荣，起来吧，透透风，也不能再待屋里，振作一点没办法，那就为活着而活着。”陈父陈谋同端着托盘敲几下门，明明四十几岁都老得萎靡。
陈声荣似是丧失生命，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半晌才闭上眼，低声虚弱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的从来就是他，罪孽深重的从来就是他。
那次就不该故意错开来电，她就不会被逼到自杀。
“两点，三点，四点……马上了……”职员自言自语。
陈声荣看到，判断是正确的。
随着日光减弱，摄像头已经开始能够比较清晰地显示老街的图像。虽说看清车牌号不可能，但是如果陈多鹤在街上被人拉进车里，绝对能拍到。
陈多鹤经纪人秋葵开始激动起来，抓着椅子背。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
如果这里都没拍到，那只能等死。
“咦——”随着职员的这声烦躁感叹，一切都化为泡影。
画面突然变成一片漆黑。
“再拖！”陈声荣冷声喝道。
六点，七点，八点……
屏幕一直是黑的，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恢复正常。
秋葵捂着嘴把脸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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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陈声荣踉跄着出去，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街上，面无血色，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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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下来，举目四望。
左边是购物批发市场，下午来过。路对面是农贸市场，下午也来过。还去了陈多鹤平时爱去的地方，甜品店，宠物店、剧本杀、游乐场……
这几小时对他来说太长，这个城市对他来说也太大。一到下班点，到处是陌生人流，熙熙攘攘，永远匆匆忙忙，脸挂着一模一样的戒备而麻木的表情，似乎被白纸糊住的死人脸。
到处是吵吵嚷嚷的汽车，闪着令人烦躁的灯光，霸占着街上每一寸空间。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如此绝望。再也站不住，双手捂肚蹲了下去，手里彩色寻人启事传单撒一地。
上面写着：你见过她吗？
“多鹤，哥哥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求你，求你回家。”陈声荣浑身发软倒在炙烤过的柏油路，鼻腔灌满垃圾腐朽与衰落，周围是密密麻麻人脚。
也不知躺多久，陈声荣为她设置的专属铃声响，满脑子的记忆和眼前亮起的电话屏幕在他身上不知某处炸开来，变成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渗出来，声音堵在喉咙里，胸口也喘不过气来。
她没事的。
陈声荣总算松口气，几乎是卑微着跪在路面，手腕发颤到捉不住手机，只能用另只手扶着，同指甲嵌入皮肤，压着嗓音，眼圈猩红。
“多鹤，哥哥找你呢。”
陈声荣怕她害怕，刻意轻声些。
“声荣，你妹妹在燕大附属医院，快来，她，她，快，”陈母接到警察消息无助地瘫坐在急症室门口，舍不得说出“死”这么残忍的字。
陈声荣像是发了疯一样，眼睛充血悲痛欲绝，喉咙发干，努力把哭压抑，又抑压不住以致疯狂咳嗽，像是濒死野兽被猎人子弹射中，缓慢流血身亡。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她没事的，没事的……”
“她，她，她……”
“求求你……”
声音到后面渐渐变成呜咽。
陈声荣似乎可以预见昏暗急救室，各类仪器发出“滴嘟”的声响，屏幕上荧光绿的心电图在他眼前悲哀地跳跃。
陈声荣浑身瘫软，逃避着，低垂着头靠在灌木绿化带上一动不动，从昨天凌晨到现在滴水未进，板正头发凌乱得看不清发缝，憔悴嘴唇干裂得发白。
陈声荣屏息凝神，抱着冰凉手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我麻痹道：“她不会死的，只要我不去医院，对，我看不见，看不见，她，她不会。”
长久的死寂，悲哀的默然。
一辆出租车停下。
陈声荣机械性缓缓抬头，眼神空洞无神，被强行扯着拽进车里，将死刑犯押解到行刑台似的，手段残暴。
陈声荣只轻轻说句：“她没死。”
他刚关上门，腿软跪跌在急症室门口那一刹那，屋内的心电测试仪发出警报般“滴——”的声响。
声音并不大，却重重砸进他心。
陈母颤抖地捂住嘴，整颗心猛地向下坠去，连坐在地板靠墙都没力，就这么直滑下，被迫囫囵吞下痛苦，此时全身刺痛。
急症室护士急促奔跑的零碎脚步声敲击着心脏，陈声荣猛地抬头，眼神空洞又茫然，整个人撑着膝盖扶着墙站起来的同时又踩空阶梯台阶失重般，再狠狠跌落，跪在冰凉地面，脑袋耷拉着。
陈声荣错愕地看着太平间工作人员忙前忙后，神经绞得根根作痛，眼前仿佛覆上一层灰白调的死亡滤镜，一切都变得虚无起来，指尖颤抖地抠着地面，肘关节到手碗一大块鲜红擦伤。
他脸色渐渐变成恐惧的惨白，心冷得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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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声荣已经生理性木僵，一点距离都没法挪动，崩溃地擦额贴着墙壁，四肢瘫软地跪在地上，眼泪断了线。
野风凛冽，几只黑鸦落在墓旁奇崛老松枝头，将松枝压得很低，尖喙时不时悲怆尖叫，似乎呼唤亡灵，像一丛瘦骨嶙峋的鬼爪。
在神情肃穆的亲友中心，陈母佝偻着腰，被丈夫搀扶着，头发斑白凌乱，瘦成欲折的秋草。
陈父原本乌黑发色也一夜白，扶着妻子，向围拢在墓碑旁依次放下手中白菊的亲友微微行礼。
陈母想要交谈几句算作人情，声色却喑哑虚软无力。
在场亲戚无一不落泪。
陈声荣没参加，连衣裳都没换，一个多星期窝在被窝里，不管工作室日常事宜。
她死了，他未尝不是。
天空湛蓝，白云浮动，松松软软，飘飘渺渺，春天真的彻彻底底来了。
可他躲在阴暗处，将回忆咀嚼。
如果没那事，她永远是妹妹。
陈声荣笑得凄惨。
那天，暗恋她未果的男生在走廊大肆宣扬：“陈多鹤就是个傻逼，自己父母亲被车撞死，还认仇人为爹。”
陈声荣刚巧给妹妹送早餐，俩人欢欢喜喜吃糍粑，背对着他，脸色一沉。
“林隙，别瞎几把胡扯。”陈声荣声音很冷，眼眸瞬间暗下来。
“干嘛？事实不就是这样，陈多鹤没人要，你家迫于舆论才养着。”林隙开开心心，陈声荣生气他就开心。
“你是不是觉得，我知道你家秘而不宣隐情，而你这当事人却不知道，你现在感觉特别生气？”
“别瞎扯。”
“你是不是喜欢陈多鹤？现在得偿所愿，你们没得血缘关系，高兴吗？”
“我他妈叫你收回去——”陈声荣反手就把手里那杯核桃豆浆往他身上一抡。
林隙打架多反应能力快，抬起右手往外一挡，可是豆浆全撒他新球鞋上，反手将篮球摔过去，篮球擦着他肩膀砸碎了教室窗户，声音响彻整层楼道。
周围人早就注意到，便都看着。
连教室里熙攘人群都静下来。
“这是你先动手的啊。”林隙嘴角勾起来，将蓝白校服脱下随手擦擦鞋面豆浆，里面套上短袖，露出劲瘦并微微发着汗的胳膊，卷起校服松垮裤，把纤瘦霜白的脚踝露出来。
“你先胡扯。”陈声荣目色寒凉，说着便卡着脖颈把林隙往墙壁上抡。
林隙眼神惊异，眼前这瘦弱书生有股他从来没感觉到过的戾气，随着刚刚那句话笼罩着，看来，这是真的。
怪不得他看妹妹眼神那么别扭。
林隙勾着桀骜笑意，强忍着小腹剧痛把膝盖往陈声荣肚子上一顶，还没碰到衣服，对方却不退反进，硬碰硬将膝盖对冲着顶撞，拳风在他耳边呼啸。
“卧槽！”林隙捂着右眉骨，刚刚那一拳他根本没手下留情，瞬间眼旁就青紫一大块，瞥着对面倒影玻璃窗，居然敢打脸，真是过分。
陈多鹤看着这一幕呆愣两秒，她是不信这些谣言，可哥哥反应让她不得不思考真相。
他们说得都是真的吗？
林隙伺机抬脚狠力一揣，陈声荣失去重心跌倒在墙面，后脑和脊背猛地撞到走廊不锈钢栏杆，一时头昏脑涨，接着无法躲避他的拳，口腔震颤，像是有浓重的血腥气萦绕舌尖。
林隙动作没停顿，将前来拉架的陈多鹤一推搡，根本就没留点力气。
陈多鹤摔得手掌摩擦，火辣辣。
刚刚陈声荣在他眼睛上的那一拳太狠，林隙现在狂躁压过一切情绪，几乎是在他撞上栏杆的那一瞬间就再来到他眼前，一顿拳打脚踢，半跪下拎起于工整衣领口。
“陈声荣，你先动手的。”
林隙丝毫不留余力，抡拳重揍。
这么近距陈声荣根本来不及躲闪，陈多鹤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鲜红掌心趴地面爬着扑过去，半米距离全是带血的泥渍，残缺的血掌心。
只见陈声荣将她护怀里，趁他愣神片刻，膝盖一顶，利用后坐力躲避开那一拳，又顺势往边上一扑，侧身将陈多鹤压在身下，牢牢护住，抓住半秒喘息时间，左脚往林隙脚踝处猛地一踹。
林隙被围观人群制服。
陈声荣先是将手在衣裳擦擦干净，轻轻将人脸颊泪痕抹开：“不怕，哥哥在的。”
“他说得是真的吗？”陈多鹤轻轻漾着悲喟的音调。
陈声荣的心冷得发颤，感觉有把刀在他心上戳无数道鲜血淋漓的伤痕，戳完后还不满意，又顺着心室壁刮擦。
“多鹤，我们回去说。”
陈多鹤脑子发懵，被拎着提起来，在围上来人群缝隙里擦过去，脑像是被割开哗啦倒出脑仁。
陈声荣回想到那次，陈多鹤就跟变个人似的，高二暑假她躲着参加夏令营也不回家，十几年情谊一朝化为泡影。
再见就是冰冷尸体。
她得有多绝望才从天桥跳下。
此时陈声荣视网膜里有小小的出血点，看起来就像熬夜过度的红血丝，可已经在床上躺了些天，四肢都退化。
“声荣，起来吧，透透风，也不能再待屋里，振作一点没办法，那就为活着而活着。”陈父陈谋同端着托盘敲几下门，明明四十几岁都老得萎靡。
陈声荣似是丧失生命，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半晌才闭上眼，低声虚弱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的从来就是他，罪孽深重的从来就是他。
那次就不该故意错开来电，她就不会被逼到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