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声荣三十八岁,陈多鹤十八岁。

    时间总是不等人的,他和她的差距一年一年增长。

    陈声荣抚摸着相册里那小姑娘,眼泪早已干涸,肌肤是病态白皙,吃了些安眠药便颓靡上床,等着睡眠主动降临。

    原先是半片,到现在四片,白鼠似的抗药性增强。

    头顶欧式水晶灯折射耀眼的白色冷光,照在他没血色那苍白无力的脸上,眼底那遮掩不住的颓然。

    陈声荣逐渐陷入睡眠。

    电脑屏幕依旧泛着刺眼光线,赫然显现着以陈多鹤为样板的CG动漫模型。

    她在动!

    不,她似乎被封锁在电脑里,绝望挣扎企图逃离,双手攥成拳,不停捶打冰冷显示屏,徒劳却也无畏。

    她尝试用线条戳破屏显,成功了,孩童般稚气地朝四周看,赤着脚四周溜达,满眼好奇揪着沙发上兔子耳朵,毛绒绒的,便抱怀里。

    忽然,她听见呜咽声,便朝着鸭绒被鼓成一团的地方钻去,觉得暖和便依偎在他怀里,亲昵地蹭蹭,嗅着干净皂角香味便沉沉睡去。

    她睡眼惺忪时被一脚踹地上,痛到揉着屁股,无辜抬眸望着。

    那人明显震惊到瘫软在床。

    “多多多……鹤?”

    “嗯?”

    “你你你你,”陈声荣呆滞着,随后自嘲,“幻觉,药吃多了。”

    “你有病啊?”她难以置信反问。

    “你骂我?”陈声荣冷嗤道,随后起身下床将人一把拽起,掌心里攥着肉感十足的软手,温热细腻。

    这是个活人?

    她长得好像多鹤。

    可他的妹妹早已死去二十年,不可能。

    “没病还吃药?”她辩驳着。

    陈声荣哑口无言,扭头瞥见电脑屏幕炸裂,床尾一堆屏幕玻璃碎片,脑袋被原子弹炸过似的嗡嗡,怒瞪着她。

    “再瞪眼球会掉下来的。”她关心道。

    “你干的?”陈声荣将人暴力拽至空壳电脑前,浑身冷颤,他才添置的电脑显示屏硬件!

    还没回答,连人带着电脑就被送到警察局,这属于民事案件。

    陈声荣紧攥着她手腕,愤怒冲上脑袋,一路给她普法:“□□男性不会构成□□罪,但构成强制猥亵罪,你爬我床,跟我睡觉,你知道什么罪吗?”

    “入室非礼?”她试探询问。

    “算你识相,说吧,叫什么名字?”陈声荣没那么生气,毕竟她看着是个崽。

    “我没名字。”崽瞬间失落,下巴搭在毛绒玩偶兔子脑袋上。

    “有胆入室盗窃顺带非礼男主人,没胆报上名来?”陈声荣这下憋不住怒气。

    “不知道。”崽还是很沉闷。

    “别扯,哪家小孩不学好?”陈声荣拽着她往警局押解,跟值班民警报案。

    “您好。”民警坐值班台,捏着支商务办公黑笔,准备将案情记录在册。

    “这崽入室砸电脑,还爬床,麻烦警察同志通知她家长,原价赔偿屏幕显示器破碎维修费以及我个人精神损失费。”

    陈声荣剐一眼那人类幼崽,将破坏严重的显示屏幕摆放警局前台。

    “姓名,联系电话,先填写。”民警值班员将案件材料推至他面前,随后朝着内庭叫女民警处理小姑娘的事,“倩姐啊,有活。”

    抱着保温杯出来的年轻女警溜达出来,瞅一眼同事,和颜悦色到人民群众面前询问案件缘由:“小姑娘,发生什么,可以跟姐姐说嘛?”

    “我从电脑里爬出来,又冷又饿,偷吃他的姜糖小饼干,然后钻进被窝。”她实话实说,人在极端饥饿下尝试生存连吃熊猫都不犯法。

    “什么!你吃我妹的姜饼人?”陈声荣简直要活吞这没分寸的崽。

    “好吃,全都吃掉啦。”她再次实诚。

    “……”陈声荣气得都快晕过去,这玩意是祭品,今天冬至上坟,“那一碟子都吃了!不给死人留一点?”

    “你带我一起去上坟,趁我肚里姜饼人还没消化干净。”她依旧稳定发挥。

    倩姐乐得直笑:“小姑娘你父母电话先告诉我,先找监护人。”

    “我没爸妈,我从电脑爬出来的。”

    陈声荣见破碎电脑,气得要命:“你是贞子吗?”

    “也行。”她认真考虑几秒答应下来。

    “……”陈声荣觉得这崽精神有问题。

    “告诉姐姐好吗?这件事还挺重的,得跟你监护人调和。”女警再次询问,将崽拉一边去,怕她害怕。

    “我真的没父母。”

    “小孩子不能说谎。”

    “我真没,”她脑筋会转,“群众就是我的衣食父母。”

    “该不会精神有问题?”倩姐无法和她沟通,果断抬手举工作配置手机也,怼着人脸照相,上传至大数据人脸识别系统里。

    倩姐翘着二郎腿,等着KINGUYS人脸识别系统发布结果,等了近十五分钟,当看到屏幕上人脸时,心脏剧烈跳动。

    她是陈多鹤。

    她二十年前就死去。

    她,她,她,倩姐呢喃着,惊恐万分望着玻璃隔离窗外乖乖崽。

    失声片刻,倩姐扶着墙找男警。

    两人错愕着。

    “陈声荣,”男警将复印文件拿出去给他看,无神论者的他不相信,“系统匹配这是你妹妹,建议DNA检测。”

    陈声荣接过纸,愣住片刻,难以置信笑着反问:“警察同志,你弄错了吧?”

    男警摆头,很郑重。

    倩姐此时已经皱眉拽着核酸检测棉签示意俩人张开口腔,现在涉及刑事案件,宣告死亡的十八岁女孩就不是陈多鹤,那是谁?要是警方承担结果得完蛋。

    陈声荣咽喉被棉签抹一下,随后坐陪同椅上,十分烦躁揉脑袋,难以置信,难道多鹤真的没死吗?

    不,父母见过尸身。

    那她是谁?

    陈声荣抬眸深深望着疯癫崽。

    “哥哥。”她有些胆怯着问。

    陈声荣一瞬间愣神,真的像。

    绝对不可能。

    陈声荣起身去男警周边:“我先回家,鉴定报告再通知我。”

    “那她?”男警很怕这种情况。

    不怕命案,就怕无法安置好报案人员。

    “与我无关。”陈声荣冷漠拒绝男警言外之意,根本不信她就是陈多鹤,就算世界上没如此相似的俩人。

    很可能是一人。

    陈声荣说完便起身顺着门口楼梯往下,才走两台阶,棉衣便被拽住,回头一看果断甩开她手,沉默着上前。

    “哥哥。”

    “我妹叫陈多鹤,你只是小黑户。”陈声荣被触碰到内心脆弱之处,心脏抽抽着痛。

    “我冷。”

    陈声荣迈步往前走两步,快速撤下棉衣给她裹好,可并不准备带小黑户回家。

    小黑户察觉他还要离开,踮脚搂着他,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哭腔:“哥哥,带我回家。”

    “你滚。”陈声荣毫不留情拒绝,隔了些距离后,冷脸呵止她靠近,“我不会带你回家,你就是入室盗窃犯。”

    “脚痛。”小黑户神情低落,抬腿时蜷缩着大脚指,上面有伤痕滋滋冒血。

    陈声荣到底没法对陈多鹤手办旁观,骂了句脏话后上前将人抱起,塞进副驾驶用安全带捆绑着,她跟待宰羔羊似的。

    “哥哥,我好饿。”小黑户继续碰瓷,她知道此刻只有陈声荣能够收留自己,便利用他人悲悯慈怀。

    “饿不死你。”陈声荣刚钻进驾驶座,俯下身从便携式药箱里弄出消毒水和绷带给她大脚趾包扎。

    “我要去医院。”小黑户固执要求。

    “你事儿还挺多,破个皮还占用公共医疗资源。”陈声荣讽刺一番,捏着湿纸巾给她擦擦脚下的灰层。

    “哥哥,我会不会截肢?”小黑户蜷缩脚趾,有些痛苦皱了皱眉。

    “你大脑打了除皱针?”

    陈声荣拿着湿纸巾擦擦手指关节,随后毫不犹疑给她一个爆栗。

    陈声荣看她痛到瘪嘴,再次短暂失神,她笑或哭都会露出可爱小梨涡。

    “现在可以去医院了吗?”小黑户捂着脑袋可怜兮兮的。

    陈声荣的指节不自觉地撑到陈多鹤耳廓后,拇指腹在耳垂与耳轮的交界处轻轻摩挲,指腹陷进耳廓里,失控紧捏住她略有肉感的耳垂。

    她是人?

    不,她死了。

    陈多鹤摆头拒绝要掐她举动。

    “你叫什么?”

    “我没名字,哥哥给我取。”

    “子涵?”

    “……”

    “那……梓晗?”

    “陈多鹤,我就叫这个啦。”

    陈声荣迅速冷窒:“你……滚!”

    陈多鹤被尖叫吓一大跳,感受这人阴晴不定,明明上一刻还笑着开玩笑。

    “哥哥,我害怕。”小黑户用着和陈多鹤一模一样的面孔,拽他袖口轻晃着,眼睫湿漉漉的,唇角轻轻颤着。

    “我不是你哥。”陈声荣将人摔副驾,冷漠踩着油门扭方向盘回家,暂时不能将人带回父母家,得吓死老人家。

    小黑户不再说话,眼神也变冷,望着窗外疾驰而过覆盖着雪的绿化带。

    “哥哥,”小黑户刚说便被打断。

    “你得叫我叔。”陈声荣果断撇关系。

    这才想到DNA鉴定根本没用。

    他和多鹤不是亲兄妹。

    陈声荣拨通警局电话:“警察同志,小黑户跟DNA数据库比对,我跟多鹤不具有亲缘关系。”

    “父母姓名。”女警咳嗽一声。

    “林昂,张晴。”陈声荣眉头一皱。

    “林奥?张琴?”倩姐重复一遍。

    “她父亲林昂,双木林,昂扬的昂,母亲张晴,弓长张,晴天的晴。”陈声荣差点怼她前后鼻音不分。

    “审批时间三天,尽快拿报告。”女警已经将脱氧核糖核酸检测试剂送至检测部门,现在趴桌边上报情况。

    “谢谢。”陈声荣将车载电话挂断,随后滑动给唯心主义爸爸拨通电话,“老头儿,你现在给卜卦大师联系。”

    “怎么了?”陈谋同已经退休,在家侍弄花草,拎着铝锡壶灌淘米水。

    “多鹤在我边上。”陈声荣隐约觉得这小黑户就是陈多鹤。

    “儿子,你安眠药剂量要调整。”陈谋同有些担心,将洒水壶放在洗手台边。

    陈声荣将语音通话转变为视频,挪着摄像头拍摄小黑户,随后便开车。

    陈谋同滑动语音键,整个人崩溃。

    “爸爸,我是陈多鹤。”小黑户眼力见十足,笑得人畜无害,可爱小梨涡深些许,眼下是饱满卧蚕。

    “儿子,你别逗爸爸,又开发视觉特效模型,这次真像。”陈谋同联想到儿子视觉特效师职业,完全不相信这是人。

    “十分钟到家,先挂断,你把我妈从早餐店喊回家。”陈声荣也懒得解释,到时候就怕父母被吓晕。

    “真人模型?”陈谋同反问。

    “再说。”陈声荣挂断电话。

    “哥哥,我好饿。”小黑户揉揉肚子,看来小姜饼人都消化干净,咕咕直叫。

    “忍着。”陈声荣正烦着,没空跟小屁孩说话。

    “哥哥,我想上厕所,忍不了。”小黑户两膝盖碰撞着,很急迫感觉,连声音都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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