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的一个早晨,我被梦中长着三个斯内普脑袋的大狗吓得猛然惊醒,掀开帷幔后就看见我的三个室友被什么诅咒了似的围在窗前一动不动。

    “你们在干什么?”我把脑袋凑到帕瓦蒂和赫敏中间,她们往两旁挪了挪给我让位。

    我望向窗外,今年的新雪如同盐粒般徐徐落下,四下里覆盖着好几尺厚的积雪,整个天地间被白颜料涂去的画布一样。

    我莫名想到了哈利——他的感冒似乎还没好,可以在下雪天和我们一起打雪仗吗?

    “幸好炉子里的火烧得足够旺。”帕瓦蒂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形成一层雾,“我都不敢想,斯莱特林的学生该怎么活着呢——弗雷德和乔治说他们住在黑湖里,他们俩是怎么知道的?”

    “说不定他们在黑湖里潜过水。”我疲倦地垂下眼睑,“他们俩什么事没干过?”

    “为什么圣诞节不能提前一天放假呢?”拉文德难过地说,“我真不想去上魔药课,我们所有人都会得风湿的。”

    “没关系,斯内普在地下生活那么久,最近才得了风湿呢。”我从衣架上拿起围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魔药课上,我跟赫敏、哈利和罗恩紧紧挤在一起,把双手放在冒着热气的坩埚上取暖。

    “这是我妈妈寄来的手套。”罗恩悄悄地把三双一模一样的金红色的线织手套分发给我们,“她给它们施了保暖咒。”

    “谢谢——咳、咳。”哈利用围巾挡住嘴,黑框眼镜上出现了白白的雾气。

    “庞弗雷夫人的提神剂没有用吗?”赫敏担忧地问道,轻抚着哈利的背。

    “已经比一开始好多了。”哈利闷闷地说。

    正当斯内普嘲讽拉文德和帕瓦蒂的魔药熬得像果酱一样时,我到处乱飘的视线突然和马尔福对上了。不过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落到哈利身上。

    “我真的很替某些人感到难过,”马尔福轻声说,声音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哪怕得了流感,也不得不留在霍格沃茨过圣诞节,因为家里人不要他们。”

    我皱着眉,生气地望向他,却让他更高兴了。

    克拉布和高尔像情景喜剧的幕外人员般发出了适宜的笑声,我敢说斯内普肯定也听见了,但他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哈利沉默地称着狮子鱼脊椎骨磨成的粉,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魔药课结束后,我走出教室,刚把手放在赫敏的围巾里,走在前面的哈利和罗恩却停住了。

    我抬头望去,走廊被一棵巨大的冷杉树挡得严严实实,罗恩把头从枝丫里探了过去:“嘿,海格,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能行,谢谢你,罗恩。”海格说,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般把冷杉树高高举起,树的顶端都碰到了天花板。

    “你们能不能闪开,别挡着道?”马尔福慢吞吞地说,“你是不是想挣几个零花钱哪,韦斯莱?我猜想,你大概希望自己从霍格沃茨毕业后也去看守猎场吧?——海格的小屋和你原先那个家比起来,一定是像个宫殿吧?”

    罗恩的脸一下子变得和他的头发一样红。他朝马尔福冲了过去,赫敏想拉住他,但是失败了——他抓住了马尔福的衣领,下一秒拳头就要落到马尔福苍白瘦削的脸颊上——克拉布和高尔呆愣了几秒,也围了上去——

    “韦斯莱!”斯内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一甩衣角,几步走上前去,把马尔福拉到了自己身后。

    “是有人先惹他的,斯内普教授。”海格从树后探出毛茸茸的脑袋,“马尔福刚才侮辱他的家庭。”

    “不管怎么样,动手打人都是违反霍格沃茨校规的,海格。”斯内普说,“格兰芬多被扣去五分。韦斯莱,你应该感到庆幸,没有扣得更多。”

    他转向身后的斯莱特林们:“好了,快走吧,你们大家。”

    马尔福得意地笑着,和他的两个小跟班一起粗鲁地从海格的冷杉树旁挤过,把针叶碰落得到处都是。

    “我要教训他,总有一天,我要狠狠地教训他。”罗恩咬牙切齿地说。

    “我真讨厌他们两个人。”哈利一点儿也不高兴,“马尔福和斯内普。”

    “好了,高兴一点儿吧,快要过圣诞节了。”海格拍了拍罗恩的肩膀,“你们猜怎么着,快跟我到礼堂去看看吧,真是妙不可言。”

    哈利和罗恩跟着海格,赫敏回头望了我一眼,我立刻走到她的身旁。

    整个礼堂都在下着雪,墙上挂满了冬青与槲寄生缠绕着的垂花彩带和闪闪发光的红绿色球形灯,宽敞的地方竖立着许多棵高大的圣诞树,主宾席戴着圣诞帽的旁的乐器自动演奏着圣诞颂歌。

    “还有几天才放假啊?”海格拍了拍手,问道。

    “只剩一天啦。”赫敏说,“这倒提醒了我——你们三个,还有半个小时才吃饭呢,我们应该到图书馆里。”

    “等等,你看——”我指向满是积雪的庭院,央求道,“你看,格兰芬多们在打雪仗呢——”

    “弗雷德和乔治在攻打奇洛!”罗恩大声说,我们立刻朝那儿跑了过去。

    自从奇洛在费尔奇的手下救出了哈利、罗恩和我后,哪怕他曾经在身上挂满了大蒜、又毁掉了我们所有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我对他还是有一种带着怜悯的好感。

    我戴上手套,在地上挖起满手的雪,捏成球的形状,朝着孪生兄弟中的某一个扔了过去。

    我口袋里的什么东西突然开始疯狂地扭动起来——是纳威送我的窥镜,我忘记拿出来了。看来这东西还是有点用的,虽然弗雷德或乔治应该算不上坏人。

    “不赖嘛!”他大声说,给几只雪球施了咒,追着经过我跑走的奇洛,接着自己也朝这个方向走来。

    “嘿!”罗恩抱起满怀的雪,塞进了亲哥哥的衣领里,结果就是被两个哥哥一起用雪糊了满脸;哈利从远处丢来几个雪球援助罗恩,我真的要被他们两个的兄弟情感动哭了。

    赫敏站在一旁犹豫着,我悄悄抓起一捧雪,学着罗恩把它们放在赫敏的脖子上贴了贴。她缩了缩脖子,愤怒地望向我,从地上挖起一只小雪球冲我砸来。

    我在庭院里大笑着跑来跑去,躲着赫敏的攻击,一不留神摔倒在了雪堆上。赫敏立刻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还没问出那句“你还好吗”,就被我用雪砸了一下。

    我傻笑着躺在雪地里,缩着脖子,看着赫敏半跪着,有些无奈地看着我。

    “你们在干什么?”

    是麦格教授的声音。我立刻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和赫敏一起乖巧地站在一旁。麦格教授只是看了这边一眼,便越过我们朝着男孩们走去。

    我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了个哆哆嗦嗦的奇洛。

    “韦斯莱!”她喊道,于是三个韦斯莱和一个波特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麦格教授?”弗雷德或是乔治问道。

    “韦斯莱先生们。”她冷冰冰地说,“跟我来。”

    哈利和罗恩的脸上露出傻里傻气的表情来,罗恩差点也走上前去,但麦格说的显然不是他们俩,他被哈利拉住了。等弗雷德和乔治神气十足地站在麦格的身旁后,她又把目光放在我们身上。

    我垂下脑袋,屏息凝神,等着她的审判。

    “你们几个,快去洗个热水澡,快去!”

    我立刻向着礼堂拔腿跑去。

    “打雪仗也违反校规了吗?”罗恩跟了过来,心有余悸地向后望去,“她为什么只带走了弗雷德和乔治?”

    “他们施了咒,让雪球追着奇洛跑。”赫敏走上台阶,“奇洛可是教授!”

    “好了,好了。”我冷得全身都在发抖,但还是装出一副根本不怕冷的样子,“我们都快去洗个热水澡吧。”

    从盥洗室出来后,赫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清单,像往常一样带着我们去了图书馆。

    我和罗恩一起在一排图书前溜达着,漫无目的地把一些书从书架上抽出来,随便翻看几页便塞了回去。

    没过多久,哈利竟然被平斯夫人赶了出去。我和罗恩对视一眼,默默地把动作放轻了。

    如果能向平斯夫人问问尼可·勒梅是谁的话,我们也不需要在这儿浪费生命了。但比起冒险让斯内普探听到什么,还不如这样毫无效率地找下去。

    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走廊,对着早就在这里等候的哈利摇了摇头,默契地走下楼梯,准备去礼堂吃午饭。

    “我和瑞秋不在的时候,你们还要继续查找,好吗?”赫敏说,“一旦有什么发现,就派猫头鹰来告诉我们。”

    “你也可以问问你的父母,他们是不是知道勒梅这个人。”罗恩提议道,“问问他们是很安全的。”

    “非常安全,因为他们都是牙医。”

    第二天,我早早地就醒了过来,怀着对假期的憧憬,高兴地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转圈。

    “把行李箱留在休息室里就好,小精灵会帮你们拎到列车上的。”方下巴的级长路易斯·梅多斯在公共休息室里高声说,“好了,现在,凡是不知道如何走上回家的列车的,都紧紧地跟着我。”

    “我们要不要坐同一间车厢?”帕瓦蒂把脑袋探在我和赫敏中间,眨了眨黑亮的眼睛,睫毛差点碰到我脸颊上的绒毛。

    “好。”赫敏说。

    一队格兰芬多就像迁徙的牛群般缓慢地向前移动着,从霍格沃茨某个隐秘的门来到一片刮风的山林中,坐上某种骨瘦如柴的黑色骏马拉着的马车。

    “我以为还要划小船呢。”拉文德把黄棕色的头发扎成两个打着红色蝴蝶结的麻花辫,就像是圣诞卡片上收到礼物的孩子一样讨人喜欢。

    “湖都结冰了。”赫敏说,看向小窗外被白雪覆盖的黑色树林。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下了。我们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踏上了积着薄薄一层雪的站台,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了冒着白气的红色列车。

    “快,这有一个空包厢。”赫敏挥了挥手,我们四个立刻涌进车厢里。我顺理成章地坐在了车窗旁边,解下了金红相间的围巾,放在了腿上。

    大约半小时后,火车启动了。拉文德从长袍口袋里拿出一卷薄薄的书,似乎是什么有关吉普赛人的杂志;帕瓦蒂拿出一大块黑巧克力,掰成四块分给了我们,接着便和拉文德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赫敏也从她的小包里拿出一本不算厚重的书,摊开在桌上读了起来。

    我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雪景,小口小口地吃着帕瓦蒂的苦巧克力,时不时对着窗上的倒影拨弄自己的刘海。

    有谁敲了敲包厢的门。我朝那方向望去,是纳威站在门框里,看起来很伤心。

    “你的□□莱福又丢了吗?”我好奇地问。

    “不——”他好像更想哭了,从口袋里拿出长大了不少的莱福,“马尔福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你可以坐在我们的包厢里。”赫敏说,又有些迟疑地补充道,“可以吗?”

    “我没意见。”帕瓦蒂说。

    纳威看起来很高兴,一屁股坐在了拉文德的身边,她不得不向帕瓦蒂那边挤一挤,就为离纳威和他的□□远一点。

    “刚刚,我买了一些巧克力蛙……”纳威说,把怀里的巧克力蛙放在小桌上,“你们想吃都可以拿。”

    “谢谢。”我随手拿了其中一只,拆开包装,取出里面的画片。

    “又是邓布利多。”我嘟囔着,我咬掉巧克力蛙的脑袋,随手把画片塞进了口袋里,“不过可以卖给肯尼斯·托勒,他致力于收集一千张邓布利多的画片……”

    当列车驶过一片结冰的湖泊时,莱福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从纳威的怀里挣扎出来,跳到了拉文德的身上。

    “滚开,你这个恶心的丑东西!”拉文德失声尖叫着,站了起来,使劲地抖着长袍。

    纳威想抓住莱福,却扑了个空。莱福掉到了地上,我正祈祷着它不要跳到自己身上时,它竟然从车厢门的缝隙里逃了出去。

    “莱福!”纳威大喊着,跑出了车厢。

    拉文德不受控制地干呕着,帕瓦蒂也站了起来,担忧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我真讨厌隆巴顿那个大傻瓜!”拉文德翻了个白眼,“只会给别人惹麻烦!”

    “他不是故意的。”我没什么底气地说。

    “克拉布、高尔和他,他们是不是亲兄弟?”她没反驳我,自顾自激动地说,“除了巨怪,我没见过比他们仨更蠢的东西了。”

    “别这么说,纳威可比克拉布和高尔要善良多了。”赫敏说,我知道她一定会站在我这边。

    “好了,好了,消消气吧。”帕瓦蒂拉着拉文德的袖子,“别坏了过圣诞节的心情。”

    拉文德这才坐了下来,但仍然抱着双臂。

    大约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我从睡梦中醒来,纳威还没回来。我看了看趴在书上的赫敏、脑袋靠在一起的拉文德和帕瓦蒂,揉了揉发晕的额头,起身离开了包厢。

    这时候,车上的大部分学生都在午睡,为了不打扰他们,我只能鬼鬼祟祟地从门上的小窗往里看。

    大约找到第十五间包厢时,我才发现了走廊前不远处的纳威。他抱着双臂,把脑袋埋进怀里。

    “纳威!”我跑上前去,半蹲下来,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怎么了?”

    纳威慢慢地抬起头来,似乎想说什么,嘴巴却被黏在了一起。他的脸涨得通红,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咒立停!”我拿出魔杖,指着纳威。他立刻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谁干的?”我压低了声音说。

    “马尔福。”他颤抖地说,“我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尔福施了咒。”

    “他们在哪间包厢里?”

    “不——”他用紧紧抓住我的那只手拉了拉我,摇了摇头,“他们那有好多人……我不想你为我而惹了麻烦……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告诉我!哪间包厢?”我大声说。

    “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他眼含着泪,低下头去,“我很差劲,是不是?马尔福说的对,我……”

    我拥抱住他,很快便松开了。

    “一点儿也不。”我无比郑重地把双手放在他的肩上,尽量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很有说服力,“我从不跟差劲的人交朋友,你难道不知道吗?……好了,快回到我们的车厢里去吧,我还是事要做。”

    “谢谢你,瑞秋。”他在我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最后回过头对我无力地笑了笑,才跌跌撞撞地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我紧握着魔杖,坚定地快步走着,在脑袋里回想着学会的所有咒语。走到列车尾部时,才找到了马尔福所在的车厢。

    我在心里倒数了五秒,才打开车厢的门。

    马尔福没有睁开眼睛,懒洋洋地说:“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西奥多?”

    克拉布和高尔缓慢而笨拙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试图从口袋里拿出魔杖。

    “腿软脚绵!”我对准克拉布,高声说。他立刻向前倒去,和高尔一起摔在了地上,宽胖的身体就这样卡在小桌与座位之中。

    “达洛维?”马尔福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魔杖。我立刻把魔杖对准了他的手。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他的魔杖立刻飞上天去,马尔福不得不滑稽地跳起来,试图够着自己的魔杖。我立刻冲了上去,拎住他的衣领,把他扑倒在地上。

    “让我给你洗洗嘴巴。”我恶狠狠地说,看着他的脸颊因为愤怒和缺氧而变得越来越红,铅灰色的眼睛里完全没有往日里傲慢的样子,“清理一新!”

    他突然笑出了声,似乎没想到我能施出的最恶毒的咒语竟然是清理一新。

    “你——呕——咳、咳咳——”接着,他的身体狼狈地剧烈起伏着,从嘴里呕出粉红色的肥皂泡,挣扎着想要把我推开,“滚开!咳咳、咳咳咳——”

    我立刻站了起来,关上了车厢的门,在走廊里狂奔着。途中,西奥多·诺特与我擦肩而过,那双冷冰冰的蓝眼睛怀疑地打量着我。

    我真想放声大笑,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些巫师这么喜欢决斗了。

    “瑞秋!”赫敏突然出现在走廊里,看见我便迎了上来,“你没受伤吧?”

    我摇了摇头。

    “你不应该——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她立刻换了副模样,就像发怒时的麦格教授,“马尔福肯定会向他爸爸告状的!他爸爸是校董!”

    “他不会的。”我信誓旦旦地说,“他可不会告诉他爸爸,自己被同学揍了一顿。”

    “你一个人,跟他们一群人决斗——要是运气不好——”

    “纳威去搬救兵了,不是吗?”我谄媚地低眉顺眼,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你可是全年级魔咒储备量最多的学生呀,赫敏。”

    她瞪了我一眼。

    直到夜晚降临,马尔福也没来找我的麻烦。我脚步轻快地下了列车,和赫敏一起从墙壁里走了出来。

    我老远就看到了祖母罗弥娜女士,却没在她的身旁看见我的姑妈海蒂。我有些迟疑地放缓了脚步,并不想那么早就和罗弥娜相处。

    但赫敏快步小跑着,直到冲进她妈妈的怀里。

    “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瑞秋。”赫敏指着我说,格兰杰夫妇立刻以一种慈爱的目光看向我。

    “晚上好,格兰杰先生和格兰杰夫人。”我干巴巴地说,“再见,格兰杰先生和格兰杰夫人。再见,赫敏。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赫敏朝我挥了挥手,我最后冲她笑了笑,假装自己的行李箱很重,慢吞吞地走向罗弥娜女士。

    “晚上好,亲爱的。”罗弥娜抬了抬漂亮的黑礼帽,露出耳朵上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祖母绿耳环,以及她那双总是在打量着每个人的眼睛,“几个月不见,你长高了不少呢。”

    “晚上好,祖母。”我说。

    “彼得。”她轻飘飘地说,侧身让出三分之一个身位,站在她身后的家养小精灵立刻走了上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

    “晚上好,瑞伊小姐。”彼得用他那尖细的声音说,“愿您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你也是。”我转向罗弥娜女士,急不可耐地开口询问,“海蒂她人呢?”

    “可怜的姑娘。”她轻声说,就像是在谈论某个陌生人一样,“连圣诞节都抽不出时间来陪陪家人。”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祖母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就没站稳摔倒在地上,但是被祖母拉住了。

    “圣贾尔斯山的达洛维老宅。”她说着,放开了我,我控制不住跪倒下去,忍着呕吐的欲望又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

    地板上铺置着花纹繁杂的手织地毯,印花墙壁被浮在空中的烛台照得闪闪发光;客厅的胡桃木长桌上盖着花边桌布,玫瑰盛放在珍珠色的花壶瓶里,已经没人知道这是多少年前放进去的了;克拉丽莎·达洛维夫人的肖像挂在最显目的地方,一进门就能看见,不过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从相框里看见一把深红色的漂亮皮椅。

    我循着记忆,走向顶楼那属于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与去年相比一点儿也没有变,墙上甚至还用相框包着着我四五岁时画的、狄芙达与尤利西斯的结婚照,我那时甚至还在他们中间画了一个小小的自己。除了彼得,没人喜欢这幅画。

    我走到窗边,拉开印着天堂鸟的窗帘,听那声音似乎是在下雨。从圣贾尔斯山上俯瞰整个温彻斯特,往日栋栋分明的房屋都变得湿漉漉、黑漆漆的,融在一起,就像浸泡在石灰水里的抹布。

    我把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透过窗上的水雾看着夜色中的麻瓜情侣借着山上的灯光好奇地打量着杂草里凸起的小土堆。那是地精冬眠时的住所,虽然它们本来就生活在地下,现在却要欲盖弥彰地堆出引人注目的坟墓来。

    我感到一阵窒息——如果海蒂还在,她肯定不会管我去了哪儿,我可以去逛集市、和麻瓜一起唱圣诞颂歌、拉响圣诞拉炮,就算流浪到萨里郡都没关系。而不是像现在那样,待在毫无生气的老宅里消磨生命,只能在窗户的雾气上画几十只蒲绒绒。

    我有些想念霍格沃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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