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很快,一眨眼就日月轮换。

    今日的月亮格外冷漠,高高悬挂在天空不理人世间的纷争。

    平静的岸边停靠着一条乌篷船,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没有一丝光亮。

    山白平躺在软垫上面,双手枕在头后,双腿交叠,闭着眼睛小憩。

    江迟挤在另外一边,微微蜷缩着身体侧躺,背朝山白,他耷拉着眼皮,乌亮的眼眸有些呆滞。

    他们并没有离开。

    在挥舞棍子打人的时候,红毛的胳膊内侧一闪而过一个倒三角的纹身。

    所以山白决定掺和这件事。

    江迟是个刚成年刚出岛的人,对生活还充满着热忱,心地善良想要帮助别人,这并没有什么错,但是他的家族渊源注定了他必须快速成长起来。

    外面的世界很复杂,并不是非黑即白。

    如果不能打破圈子,只是路过伸出一把手,反而会让人陷入更难的境地。

    但这不能说他是错的。

    船篷躺了两个人有些拥挤,山白转过身,看向江迟的后背,这么大一个人蜷成个虾。

    她伸出手点在他的脊柱上面,指尖的温度升高,是他的身体在发热。

    顺着凸起的脊柱一点点往下滑,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呼吸有些急促。

    江迟猛地转过身,一手扯过毯子盖在身上,一手攥住山白的手。

    见此,山白嘴角微微上翘,装作疑惑的样子:“怎么了?”

    “没,没什么”,江迟眼神躲避,不敢看山白。

    山白抬起自己的胳膊晃了晃,白皙的手腕上面被一只小麦色骨骼分明的手抓住。

    江迟看见忙松开手,身体向后退,撞到船篷上面,发出“砰”的一声。

    船受到撞击,摇晃起来。

    江迟一手撑在软垫上,一手按在船篷上面,不敢再动弹。

    山白右手托脸,支起身子:“你先祖是抛妻弃子去侍奉海神的吗?”

    这个问题是江迟从没考虑过,也没有家人谈论过的话题。

    看江迟的反应,山白已经知道了答案。

    伟大的先祖牺牲了小家的幸福为家族争取到了更大的利益。

    在这个故事里,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只剩下可怜无辜的小傻子们,既没享受到家族的红利,又要坚持着所谓的责任。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山白穿鞋来到船头,轻轻一跃跳上岸,外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影。

    她蹲下身把手伸进水里,分辨着水流携带的信息。

    等江迟收拾好出来,俩人一块出发去白天被打的那个人家里。

    这地方不大,给点钱稍加打听就知道了住处,但是白天没有行动,他们要等到晚上红毛先动。

    俩人一前一后,脚程很快。

    避免后续的麻烦,山白不想在那户人家面前露脸,她计划在中途把人截走。

    正好那家在巷子尽头,于是他俩分开守在巷子口的两边,静静等候。

    没过一会儿,就有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传来,一胖一瘦两个影子没入到拐角处。

    江迟蹲下捡了一块石头在手里掂量,观察着影子的动向,在即将转弯的时候,用力将石头砸到胖子的小腿上。

    胖子重心不稳,笨重的身躯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跌倒在地。

    江池几个跨步冲到前面,手掌打在胖子的后脖颈,使人晕死过去。

    从动手到结束,没有被他看到脸。

    旁边的红毛吓得说不出话来,转头就跑。

    可惜身子弱没跑两步就被追上,江池从兜里掏出胶带粘住他的嘴巴,再用绳子捆住手脚。

    余下的绳子又绑在胖子的一条腿上,江池扛着红毛,拖拽着胖子,毫不费力的往前走。

    他们白天提前看好了一个废弃的垃圾场。

    苏走在后面,清理胖子再地上滑出的痕迹,顺便留意着是否还有其他动静。

    江池动手快,全程没有废动作,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周边的人家都还睡得香沉。

    一路顺利来到垃圾场,卖不出钱的废品堆成小山包摇摇欲坠,各种爬虫在地上流窜。

    江池把红毛扔在地上,割断相连的绳子,把胖子拖到一旁的电线杆上,双手背后和杆子固定在一起。

    然后随手捡起一个不透光的黑色垃圾袋套在他的头上打了个结。

    山白走到红毛的身边,扒拉着胳膊查看内侧,果然在靠近腋窝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倒三角黑色纹身。

    如果是不认识这个标志的人,估计还以为是个胎记呢。

    她扯开红毛嘴上的胶带。

    红毛本来一开始很慌,但是看见这个女人认出自己的纹身之后反而胆子又大起来。

    他估摸着这俩人跟前些天那女人一样。

    想到这儿,他的嘴巴又开始得瑟:“臭婊子,快点放开我,不然有你好受的。”

    山白直接扇过去一巴掌,“啪”的打在脸上,非常响亮。

    “艹你——”

    “啪——”

    “臭——”

    “啪——”

    “我……”

    “啪——”

    ……

    十几个巴掌下去,红毛老实了,脸颊高高肿起,不再口吐脏字。

    但是眼底依旧不服气,透着一丝阴毒。

    江池来到身旁,不知道还要自己做什么,想了想,掏出一袋湿巾,打开递给山白擦手。

    山白瞟了他一眼,接过来细细的擦拭,没有着急向红毛问话。

    红毛被打的心情很暴躁,可是又不敢再发脾气,他酝酿了一下,低声下气的张嘴:“你们有事直接找我哥,我……”

    换来的又是一巴掌。

    红毛要气疯了,但是只要他说话,就会被扇一巴掌。

    山白什么也不问,红毛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难不成是针对他自己的?

    可是自己平时就只在本地闯祸,他知道去了外边惹事儿他哥兜不住。

    该死,他的脑袋都开始嗡嗡响了,这女的手劲太大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地上的虫子也不怕人,有许多蟑螂爬上红毛的脚,穿梭在两腿之间。

    胖子苏醒过来,大力挣扎呼喊:“小杰?小杰你在吗?”

    “死胖子,别叫了”,红毛把堆积的情绪发泄在他的身上。

    胖子被骂习惯了,说不吭声就不吭声。

    山白捡了根棍子递给江迟,自己环胸站立,开始问话:“你胳膊上纹的是什么?”

    红毛嘴硬:“就纹身店推荐的。”

    “打”

    江迟拎起棍子没有悠着劲儿狠狠的打在红毛的身上。

    “啊——啊啊——”,红毛吃痛发出尖叫声。

    山白继续问:“你胳膊上纹的是什么?”

    “真的是纹身店推荐的,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图案”

    “打”

    江迟又是一棍子下去,红毛这次疼的都发不出声音来,胸口大喘气。

    “你胳膊上纹的是什么?”

    “是...是我偷看到我哥的纹身,自己私下找人仿的。”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他哥,看来他哥就是他所依仗的靠山。

    “你知道你哥的纹身是什么意思吗?”

    “不清楚,我真的不清楚,我哥什么都不让我参与,只知道自己邀功往上爬,一直踩在我头上,你们想知道就去问他吧。”

    红毛的声音嘶哑,眼睛里面溢出生理性的眼泪。

    山白自上而下的俯视他:“你为什么一直叫我们去找你哥呢,你恨他还是说你认为你哥可以收拾我们。”

    红毛本身是个没吃过苦的,天生体弱但是被哥哥保护的很好,无奈本性如此,欺软怕硬,养成了一个混不吝的性格。

    他本来是想晚上多带几个人抢点好东西再把房子给烧了,但是他哥说最近不太平,不让他出门。

    这不是让他的威风扫地么!

    他以后还怎么在这混,以后人人都敢反抗他。

    从小到大,他哥一直都是这样压他一头,嘴上说是为他好,可实际呢,人都听他哥的,根本没人在意他。

    他越想越难受,就忽悠了一个脑子不好使的胖子跟他出来正好撒撒气。

    结果就被截到这来了。

    一遍盼着这俩人被他哥收拾一通,一边又盼着他哥被狠揍一顿。

    斗米恩,升米仇。

    人类的劣根性不外乎如此。

    接下来,红毛把他哥的地址和手下人手吐了个干净,但是他的话山白并不是很信。

    江迟重新给红毛的嘴粘上胶带,头上也套了一个黑袋子,单手扛起来走出垃圾场。

    山白一起走到外面,却又停顿脚步。

    她定定的看着江迟忽闪的大眼睛,让他在这等一会儿,然后她返身回到垃圾场,那里的电线杆下面还有一个人。

    一个被称为胖子不知道姓名的人。

    这人脑子确实有点问题,听到脚步声还在问是不是小杰来救他了。

    山白短暂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坚定地拿出刀,隔着一段距离,精准的扎在胖子的心脏上面。

    刀尖全部没入,很快就没了声息。

    她原地站立了一会儿,思考着今晚的事情。

    没有摄像头,不会被拍到,风险一排除;她没有指纹,不会留下痕迹,风险二排除;胖子已经解决,不会走漏消息,风险三排除。

    很好,还算顺利。

    山白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没有血迹就往外去找江迟。

    江迟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他知道山白去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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