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铃打响,科代表提前在黑板上抄写出一道题目,让大家拿出纸笔开始做题。

    上了一个星期课,许韵夏知道这是一班数学老师柳曼的惯例,课前三分钟完成一道例题,课上若没回答出正确答案,便要罚站一节课。

    用柳曼的话来说,题目再怎么变,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你题目做不对,那是脑子糊涂,站起来是帮助你清醒清醒,有助于你理解知识点,这叫清醒学习法。

    今天这道题难度较大,许韵夏光是分析题目就花了不少时间,等到正式铃响起,她勉强得出一个答案。

    许韵夏侧头瞄了眼同桌,女生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高高的马尾垂落肩头,笔尖唰唰地在纸上演算,她已经在写今早发的数学卷子了。

    许韵夏发觉自己的做题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她写一道题的时间,别人都能写完三道题了。

    一班真不愧是重点班,尽管她现在是考进了,但那是仅凭一次期末考的结果,不排除有运气好的成分在。

    如果她要在保持成绩的情况下往上爬,就必须练出做题速度,当然也得确保正确率。

    任务艰巨。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的笔,慢慢来吧,先解决这道题。

    思索间,一位中年女老师手持书本,步态稳健地走上讲台。

    柳曼个子不高,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目光锐利地环视一圈教室,仿佛要洞察每一个学生的心思。

    她没有说话,抓起抽签筒上下摇晃几下,那种气场已经足以让学生们自觉坐直身体。

    教室异常安静,“沙沙沙——”抽签筒内的签条相互碰撞,发出了细微而连续的摩擦声,学生们犹如待宰的牲畜般,等待命运的降临。

    摇晃结束,柳曼抽出一根签条,用冷漠地声音说:“37号。”

    听到自己的号数,许韵夏的心跳突然加速,抬起目光看向柳曼,柳曼见她是新同学,收起眼睛里的厉色,点头示意她回答问题。

    她缓缓地站起身,双手轻轻地捏住桌沿。

    其实她不太确定自己的答案,犹豫了一会才小声说:“2√2。”

    柳曼眉头微皱,表情有些意外:“你确定?”

    此话一出,许韵夏心中的小火苗瞬间熄灭了,她算错了,硬着头皮说了句“确定”。

    柳曼没让许韵夏坐下,又抽了一根签条,“25号。”

    班里顿时一片哗然,每个人脸上露出好奇和兴奋的表情,跟周围同学交头接耳起来。

    柳曼不知道哪里又触动了这帮学生的兴奋点,拍了下桌子让他们安静下来。

    一个高挑的身影在许韵夏右边站起身,许韵夏这下明白他们为什么兴奋了。

    只见凌则煜姿态懒散,神色恹恹,漫不经心地回答:“和她一样。”

    许韵夏不可置信地转头,视线落到男生身上。

    “你们挺心有灵犀啊,我看你是根本没写,成绩好就能不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了?你们俩都到后面站着听课。”凌则煜随意的态度把柳曼气着了,怒意也波及到许韵夏身上。

    “还有,你们俩下课跟我去趟办公室。”

    一中给每间教室后面都做了一排储物柜,专门给学生放东西。学生们放假就不需要把东西搬来搬去,减轻负担。

    晚自习时,有些同学喜欢站着写作业,这排储物柜因高度适宜而变为临时桌子。

    许韵夏拿着纸笔放在储物柜上,跟凌则煜两个人分别站在储物柜的两端。

    许韵夏有些纳闷,甚至认为凌则煜是故意的,年级第一居然和她算出了一样的错误答案。

    凌则煜那天真的没有认出她吗?

    许韵夏无意间瞥到凌则煜座位,桌面上明目张胆地摊着一本语文练习册,生怕老师发现不了一样。她离得远,只能看到纸上一排排黑乎乎的字迹。

    她见过语文课写数学作业的,但从没见过数学课写语文作业的,可能这就是学霸和常人的不同之处吧。

    看来凌则煜是真的没写,答案是随口敷衍的,这也太嚣张了,不过他千算万算,最后没算到她的答案是错的。

    柳曼简单过了遍课前习题,接着开始讲课本内容。她将知识点拆解成几个部分,在结合精选的例题讲解时,反复穿插知识点,加深印象。

    许韵夏思路紧跟着柳曼,练习卷里挑的题目去冗求精,着重基础,她脑海中浮现出清晰的知识框架,忽然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余光里,凌则煜埋头旁若无人地写了一节课练习卷,柳曼专门留了一面卷子当课外作业,他已经写到最后一题了。

    像是察觉到许韵夏的视线,凌则煜倏地抬起眼皮朝她的方向看过来,许韵夏先他一步偏过头盯着黑板。

    凌则煜手指修长,笔杆在他指尖流畅地转动,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突然,他的手指定住了,笔杆滑落进拇指和食指间,他重新握住笔杆,笔尖在纸上飞快地舞动起来。

    下课后,柳曼领着他们俩到办公室,分别给他们发了一张课前习题的拓展试卷,作为他们俩的专属作业,并嘱咐他们明早一起交给她。

    许韵夏一回到教室,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写作业,她算了一下,一科数学加上新领的试卷共三张,还不包括其他科目。她心想,现在不写的话,今晚就得熬通宵了。

    前桌马雯琪忽然转过身来,手臂交叠放在许韵夏的桌面,带着一抹灿烂的笑容说:“乖乖,你跟凌则煜怎么回事啊?”

    许韵夏被吓了一跳,没料到会有人跟她说话。她对这个亲昵的称呼不太适应,笑得腼腆,担心马雯琪误会,下意识回答道:“没有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哈哈,你好可爱啊,”马雯琪忍不住感叹,“你放心,我们绝对没有那样想。凌则煜这人一向不近人情,你尽量远离他就好。”

    凌则煜不近人情吗?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现在和那天问路时的形象截然不同。

    许韵夏不明所以:“为什么呀?他成绩不是很好吗?”

    马雯琪吐槽道:“成绩好有什么用,天天冷着一张脸,跟谁欠他钱似的,也就杨逸维那群人愿意捧着他。”

    “哦哦,我知道了。”

    许韵夏在脑海里回忆凌则煜的脸,确实如此,没见他笑过。

    “总之,听姐一句劝,远离凌则煜,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姐保护你。”马雯琪谨慎地环视一圈,往前凑过来,“不听同学言,吃亏在眼前。”

    许韵夏虽不了解其中缘由,但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她现在只需要默默地关注凌则煜,不靠近他就好。

    *

    中午,食堂排起长队,眼尖的易雨蓓在清一色的蓝白校服里找到许韵夏,拉着她走到角落里的位置。

    这边的位置有面墙挡着,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面墙后面还有一张桌子。要不是易雨蓓特意请教了几位学长学姐,不然以她们的速度哪里能赶得上那群饿狼呢。

    “韵夏,一班是不是很累?你的脸色看起来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易雨蓓夹起一根豆角,放到嘴里轻轻嚼着。

    许韵夏闻言泄了气,拿筷子的手一顿,“每天活在试卷堆里,根本写不完。”

    “好吓人,我以为我们普通班已经够多作业的了,一班人真的不是一般人啊。”

    许韵夏咬了一口红烧肉,举止斯文,然后眨巴着眼睛,没有否认易雨蓓的话。

    易雨蓓看着许韵夏淡然的样子,知道她肯定又是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在班里如果没有人找她,她能一天都不说话。

    高一许韵夏还在十三班的时候,是一个几乎不存在的人物,平常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她。只有在每次成绩公布时,大家才会惊讶地发现,班级第一就是班里的那个小透明。

    易雨蓓起初和许韵夏没有任何交集,最初也认为许韵夏非常高冷。成为同桌之后,她才发现许韵夏跟高冷沾不上边,外表看起来冷静,其实内心非常热情。她开始和许韵夏熟起来,渐渐地就在一块玩了。

    易雨蓓拧开自带的下饭酱,舀了满满一勺盖在许韵夏的米饭上。

    “你尝尝,这是我妈妈的亲手做的下饭酱,特别好吃。”

    许韵夏就着饭吃了一口,眉眼弯弯:“好吃,阿姨好厉害啊。”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我前几天刚发现了一个黄金位置,以后我们多晚出来都不用站着吃饭了。”

    接着,两个身影出现在角落里,见到许韵夏,三人皆是一顿。

    “你好,许韵夏同学,你们也来这吃饭啊,我以为只有我发现了呢。”杨逸维非常自然地跟许韵夏打招呼,隔开一个空位,坐在她的同一排。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瞎啊,墙壁又不会发光,你连这都看不出来。”

    凌则煜冷笑一声,在杨逸维对面坐下,许韵夏原本和易雨蓓坐在同一侧,杨逸维则就近坐在许韵夏身边。

    凌则煜这一坐,像是把他们三个人自动归为一类的意思。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三个“瞎子”互相大眼瞪小眼,他们确实都没发现。

    许韵夏面带尴尬地对着他们俩笑了笑,看来凌则煜确实如马雯琪所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她心想。

    她上午刚决定要坚守不靠近凌则煜的原则,怎么中午就失败了?

    不对不对,这会不过是同班同学碰上了一起吃个饭而已,她算是被动靠近凌则煜,不作数的。

    想完这些,许韵夏心里舒坦了,率先打破冷得彻底的氛围,向他们介绍:“那个,这是我朋友易雨蓓。”

    她又面向易雨蓓:“这是——”

    易雨蓓一下子见到年级前十的两位风云人物,兴高采烈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凌则煜和杨逸维嘛,久仰大名。”

    杨逸维嘴角斜着翘起一个弧度,右手划过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半额头,扬了扬下巴:“要签名吗?我的签名可是千金难求哦。”

    坐在杨逸维对面专心吃饭的凌则煜,斜睨了杨逸维一眼,然后端起餐盘,往左移了一个位置,坐到了许韵夏对面。

    杨逸维伸手试图挽留,委屈道:“煜哥,我对面的位置是有刺吗?你要抛弃我。”

    “不挪开,坐那等着吃你头屑吗?”

    许韵夏没忍住笑出声,余光似乎瞥见凌则煜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翘起的嘴角放下去。

    易雨蓓笑得合不拢嘴,怕杨逸维以为是嘲笑他,又补了一句:“你真幽默。”

    他目光含怨地盯着着凌则煜,那眼神活像在看一个仇人。

    哪知他好兄弟根本顾不上搭理他,在好兄弟的心里他连饭都不如。

    认清事实的杨逸维如遭雷击,然而心大的他立刻把这事抛之脑后了,冷落谁也不能冷落饭菜,干饭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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