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精神来！”
一声爆喝把钱林惊得浑身一抖，他眼神渐渐聚焦，看到自己面前是一条缓慢移动的传送带，他正站在工位上，手里还抓着两板药没装。
“别走神！”
主管转着圈，从一处走到另一处，精神满满地视察，一双眼睛锐利得似乎容不下一丝倦怠和敷衍，那紧皱的眉头，沉沉压下的眼皮，还有每一条严肃的皱纹，无不写着“认真工作，我可盯着的”。
钱林趁主管背着他看另一边的功夫，悄悄打了个哈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这么困。
为了提起员工的精神，流水线舍弃了座位，大家都得站着工作，一天下来站得双腿又麻又涨，像是钉在了地上的两根水泥柱子——总之不是自己身上的东西。
隔壁的员工在机器轰鸣声里悄声打趣他：“喂，喂，钱老板？你昨不是白班吗，还这么快，晚上偷哪家去了？”
钱林也小声笑骂：“滚，你龟儿子等着，今晚上就去偷你家。”
钱林嘴上骂，手上动作不停，几乎是肌肉记忆，把上一个板装好盒，丢上传送带，立马又一手抓起药板，一手撑开盒子，塞进去折好盖上，一秒一个。
他又打了个哈欠。偷眼看看主管，又看了一眼挂着的钟，预估着大概还要巡视十来分钟。
希望那个秃头赶紧走吧，到时候他就可以稍微活动一下了。
主管像是听见了一样，突兀地转过身，眼睛死盯着他。钱林连忙低头，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一眼不乱瞟，规矩极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主管还是怒气冲冲地叫开了：“钱林，又是你！一天老走神，安全守则背哪儿去了？！我说了多少次要专心，专心！上次那个就是手卷到传送带里，手都压扁了不晓得啊！”
钱林在口罩下不以为意地撇嘴。他知道主管说的是谁，但是他们又不是一条线上的，操作的机器也不一样，就算走个神又有什么打紧？而且自己才不像那人一样蠢，他反应快着呢。
他心里深处还有些责怪那人，若不是因为这事，厂里哪儿抓得这么严？想着法克扣员工，随时监视，不让坐就算了，每天还要求提前一个多小时来，下班延迟一个小时走，美其名曰做好交接，免得出问题，结果都不算工时的！
厂里怨声载道，可惜那些领导这么定了，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边做边心里骂：呸，这些背时杀千刀的，想钱想疯了，有人去告那你可完了，我看你什么时候遭！
心里痛快点，大家还是每天闭好嘴乖乖上班，没办法，要吃饭的。真要有人去告，把厂子告垮了，倒霉的还不是他们？更别说领导们早打好关系了，一天这里勾肩搭背喝酒，那里你送我迎塞礼，处得和和气气，这边去告，那边就把信递过来，嘿，最后遭的还不知道谁呢。
何况现在开厂子的，哪个手里干净？下手狠着呢，得罪了那些人，被当成刺头修理，那可不是好受的。
钱林又打了个哈欠。眼泪从眼角逼出来，濡湿了口罩上沿。朦胧的泪水裹在眼球上，到处都一片扭曲，波光粼粼。他用力眨巴眨巴眼，把泪水挤干净，又看得清清楚楚了，连传送带凹槽里的油腻腻的黄黑色污垢和空气里飞扬的尘土也一目了然。
隔壁工友又在叫他，那是谁来着？他旁边站着的那个男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没什么记忆点，头发花白，口罩外露出来的眼睛细长长的，眼尾满是皱纹，眼皮耷拉好几层，累赘得几乎把眼睛遮全了，看起来窝囊又疲惫。
他又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是谁来着？只觉得眼熟，肯定是见过的。这个厂不大，四五十号人，他都能叫出名字，看见背影也知道是谁。
怎么这个怎么也想不起来？
再想想，再想想。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人的身份的在意像一个钉子一样钉在脑海，占据了他全部思绪。钱林冥思苦想，简直要想破脑袋。
好像是在哪里擦肩而过，又好像微笑着互相致意，对方似乎低声下气地搓着手和他打招呼，又似乎捏着他的手臂几乎跪下来一般询问什么……
谁来着？
那个模模糊糊的笑容挥之不去，又转为悲恸的神色，那张枯老的嘴唇开开合合，似乎在祈求，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抓在他的手臂上——
一声惊雷！
闪电决绝地照亮天空，还有下方那狼藉的泥地。
短暂的亮光勾勒出黑暗几个沉默的人形，以及那个挖好的土坑，又重归黑暗
“轰隆——！”
又一声滚雷咆哮，震耳欲聋。
几人沉默地看着坑里那个大睁着眼的老人，那双枯瘦的手臂僵硬地摆出祈求的姿势，像两截扭曲的树枝。
年轻的钱林站在坑边，浑身哆嗦，痛哭流涕，边哭边往里填土。一锹一锹的泥土从空中撒下，扑簌簌地打在老人身上、脸上、嘴边，那双哀恸的，死气沉沉的眼，逐渐看不见了。
最后一锹土撒上，钱林软着腿走过去，行尸走肉般迟缓地把土地踩实，直到一切完毕，才慢慢提着铁锹走过去。
这一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只是听从这几人的吩咐，却游魂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切像一场梦境。
让我醒来吧。
钱林哭着在心里祈求。
一人拍了拍他单薄的肩，和眉善目地说“辛苦了”，一人保证会给他丰厚的报酬，会提拔他，还有人让他自己知道什么该闭嘴不谈，不要自寻死路。扭曲的人形像是一团团黑影，四周高大的树木，黑压压的，齐齐倾身，舞动枝干，裂开巨大的缝隙嘲笑他！窃窃议论！
——让我醒来吧！
那个老头临终时喉头“嗬嗬”有声，腐朽的气息从肺腑间挤出喷在钱林的脸上
老头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像铁钳，又似乎轻得像一片树叶——钱林眼泪不自觉地落下，呆若木鸡地托着他，他却轻飘飘地落下了。
钱林颤抖着，心里哀嚎：不，不，早就结束了！我不想！我不想——！
他突然挣脱什么束缚，“啊！”地大叫出来，把周围人吓一跳。
他神色惊惶，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起来，如还在梦里一般神情恍惚。
一张熟悉的脸近前来，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他梦呓般喃喃开口：“……这是哪里？”
那张脸叹息着让开，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我们在房子里。”
钱林还没缓过神，木楞地看着正对着的墙，上面有个褪色的，脏兮兮的挂历，顺着墙往右，是客厅的边界，那里有一个向上的楼梯，楼梯旁是一间紧闭房门的房间。他又扭回头，顺着墙看向另一边，他的眼神定住了。
左边是开阔的客厅，客厅被简单分成两个区域，一个是他现在呆着的沙发，一张木制大圆桌，桌边的高凳上坐着几个人。
对，对，我想起来了。
记忆逐渐回流，当时，在车上，那个老太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么久远的事了。
他猛地一躬身，想吐的欲望如此强烈，就像从前每次夜深人静时狂涌的愧疚。赵吕燕一手拦着他不让他滑下去，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低声命令道：“别！咽回去！”
对！不可以弄脏！
钱林虚弱地吊在赵吕燕手臂上，拼命往回咽，翻涌上来的污物又从喉咙原路返回，刺痛，灼烧感，恶心感，让他几乎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好在最后成功了。他死死咬着牙关，没有把一丝脏污吐在地上。
他无力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赵吕燕的手臂，她确认钱林没问题了后，把他放开：“走吧。”
不顾钱林的疑惑，她半掺半扶把钱林带到桌边坐下，钱林左边是两个挨着坐的学生，右边是赵吕燕，而她的右边空了好几个位置，坐着安之若素的老太婆，老太婆的旁边是那个小年轻。
钱林不敢多看，视线一触即收。
客厅左边的厨房里似乎还有锅碗瓢盆的声音，那个“东西”哼着歌在里面忙活。
钱林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赵吕燕安慰地说：“先等等。”
似乎有所顾忌，赵吕燕并没有多说，只是在心里慢慢梳理。
她们规规矩矩地低头围坐在桌边，不一会，一只洁白修长的手端举着一个大托盘从厨房出来。托盘上层叠放着九碗粥，碗内小米软烂，晶莹剔透，面上还冒着热气，一股米香萦绕在客厅里，闻者无不饥肠辘辘。
它把托盘放在桌上，一碗碗分发好，连那个小年轻都一视同仁地发了一碗。发完，它又悠悠进了厨房，哼着歌推出一辆小餐车，从小车上闲适自如地端出一份份香味扑鼻的菜肴，把整个桌子都摆满了，然后又转身进了厨房，似乎还要忙些什么。
忽然，厨房的声音停了，它像是液体一样，从大门的地板上涌出来，瞬时重组成形，难掩雀跃地侍候在门口。
它在等谁？
在桌边几人神色不一的注视下，门缓缓开了。
钟秉义一踏进来就吓了一跳：“你们都看我干什么？”她又向后挥手招呼，“来来来，快去坐着，开饭了啊。”
还有些恍惚的三人越过她，踉跄地拖着脚步走到桌前坐下，一无所知地占满了老婆婆和小年轻旁边剩下的位置。
钟秉义反手关了门，边嘟囔“门怎么自己开了是不是坏了” 一边走进来，自然地坐到了首位，热情招呼到：“别客气，都吃啊！”
……门口那边的“东西”不用管吗？
一声爆喝把钱林惊得浑身一抖，他眼神渐渐聚焦，看到自己面前是一条缓慢移动的传送带，他正站在工位上，手里还抓着两板药没装。
“别走神！”
主管转着圈，从一处走到另一处，精神满满地视察，一双眼睛锐利得似乎容不下一丝倦怠和敷衍，那紧皱的眉头，沉沉压下的眼皮，还有每一条严肃的皱纹，无不写着“认真工作，我可盯着的”。
钱林趁主管背着他看另一边的功夫，悄悄打了个哈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这么困。
为了提起员工的精神，流水线舍弃了座位，大家都得站着工作，一天下来站得双腿又麻又涨，像是钉在了地上的两根水泥柱子——总之不是自己身上的东西。
隔壁的员工在机器轰鸣声里悄声打趣他：“喂，喂，钱老板？你昨不是白班吗，还这么快，晚上偷哪家去了？”
钱林也小声笑骂：“滚，你龟儿子等着，今晚上就去偷你家。”
钱林嘴上骂，手上动作不停，几乎是肌肉记忆，把上一个板装好盒，丢上传送带，立马又一手抓起药板，一手撑开盒子，塞进去折好盖上，一秒一个。
他又打了个哈欠。偷眼看看主管，又看了一眼挂着的钟，预估着大概还要巡视十来分钟。
希望那个秃头赶紧走吧，到时候他就可以稍微活动一下了。
主管像是听见了一样，突兀地转过身，眼睛死盯着他。钱林连忙低头，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一眼不乱瞟，规矩极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主管还是怒气冲冲地叫开了：“钱林，又是你！一天老走神，安全守则背哪儿去了？！我说了多少次要专心，专心！上次那个就是手卷到传送带里，手都压扁了不晓得啊！”
钱林在口罩下不以为意地撇嘴。他知道主管说的是谁，但是他们又不是一条线上的，操作的机器也不一样，就算走个神又有什么打紧？而且自己才不像那人一样蠢，他反应快着呢。
他心里深处还有些责怪那人，若不是因为这事，厂里哪儿抓得这么严？想着法克扣员工，随时监视，不让坐就算了，每天还要求提前一个多小时来，下班延迟一个小时走，美其名曰做好交接，免得出问题，结果都不算工时的！
厂里怨声载道，可惜那些领导这么定了，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边做边心里骂：呸，这些背时杀千刀的，想钱想疯了，有人去告那你可完了，我看你什么时候遭！
心里痛快点，大家还是每天闭好嘴乖乖上班，没办法，要吃饭的。真要有人去告，把厂子告垮了，倒霉的还不是他们？更别说领导们早打好关系了，一天这里勾肩搭背喝酒，那里你送我迎塞礼，处得和和气气，这边去告，那边就把信递过来，嘿，最后遭的还不知道谁呢。
何况现在开厂子的，哪个手里干净？下手狠着呢，得罪了那些人，被当成刺头修理，那可不是好受的。
钱林又打了个哈欠。眼泪从眼角逼出来，濡湿了口罩上沿。朦胧的泪水裹在眼球上，到处都一片扭曲，波光粼粼。他用力眨巴眨巴眼，把泪水挤干净，又看得清清楚楚了，连传送带凹槽里的油腻腻的黄黑色污垢和空气里飞扬的尘土也一目了然。
隔壁工友又在叫他，那是谁来着？他旁边站着的那个男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没什么记忆点，头发花白，口罩外露出来的眼睛细长长的，眼尾满是皱纹，眼皮耷拉好几层，累赘得几乎把眼睛遮全了，看起来窝囊又疲惫。
他又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是谁来着？只觉得眼熟，肯定是见过的。这个厂不大，四五十号人，他都能叫出名字，看见背影也知道是谁。
怎么这个怎么也想不起来？
再想想，再想想。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人的身份的在意像一个钉子一样钉在脑海，占据了他全部思绪。钱林冥思苦想，简直要想破脑袋。
好像是在哪里擦肩而过，又好像微笑着互相致意，对方似乎低声下气地搓着手和他打招呼，又似乎捏着他的手臂几乎跪下来一般询问什么……
谁来着？
那个模模糊糊的笑容挥之不去，又转为悲恸的神色，那张枯老的嘴唇开开合合，似乎在祈求，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抓在他的手臂上——
一声惊雷！
闪电决绝地照亮天空，还有下方那狼藉的泥地。
短暂的亮光勾勒出黑暗几个沉默的人形，以及那个挖好的土坑，又重归黑暗
“轰隆——！”
又一声滚雷咆哮，震耳欲聋。
几人沉默地看着坑里那个大睁着眼的老人，那双枯瘦的手臂僵硬地摆出祈求的姿势，像两截扭曲的树枝。
年轻的钱林站在坑边，浑身哆嗦，痛哭流涕，边哭边往里填土。一锹一锹的泥土从空中撒下，扑簌簌地打在老人身上、脸上、嘴边，那双哀恸的，死气沉沉的眼，逐渐看不见了。
最后一锹土撒上，钱林软着腿走过去，行尸走肉般迟缓地把土地踩实，直到一切完毕，才慢慢提着铁锹走过去。
这一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只是听从这几人的吩咐，却游魂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切像一场梦境。
让我醒来吧。
钱林哭着在心里祈求。
一人拍了拍他单薄的肩，和眉善目地说“辛苦了”，一人保证会给他丰厚的报酬，会提拔他，还有人让他自己知道什么该闭嘴不谈，不要自寻死路。扭曲的人形像是一团团黑影，四周高大的树木，黑压压的，齐齐倾身，舞动枝干，裂开巨大的缝隙嘲笑他！窃窃议论！
——让我醒来吧！
那个老头临终时喉头“嗬嗬”有声，腐朽的气息从肺腑间挤出喷在钱林的脸上
老头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像铁钳，又似乎轻得像一片树叶——钱林眼泪不自觉地落下，呆若木鸡地托着他，他却轻飘飘地落下了。
钱林颤抖着，心里哀嚎：不，不，早就结束了！我不想！我不想——！
他突然挣脱什么束缚，“啊！”地大叫出来，把周围人吓一跳。
他神色惊惶，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起来，如还在梦里一般神情恍惚。
一张熟悉的脸近前来，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他梦呓般喃喃开口：“……这是哪里？”
那张脸叹息着让开，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我们在房子里。”
钱林还没缓过神，木楞地看着正对着的墙，上面有个褪色的，脏兮兮的挂历，顺着墙往右，是客厅的边界，那里有一个向上的楼梯，楼梯旁是一间紧闭房门的房间。他又扭回头，顺着墙看向另一边，他的眼神定住了。
左边是开阔的客厅，客厅被简单分成两个区域，一个是他现在呆着的沙发，一张木制大圆桌，桌边的高凳上坐着几个人。
对，对，我想起来了。
记忆逐渐回流，当时，在车上，那个老太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么久远的事了。
他猛地一躬身，想吐的欲望如此强烈，就像从前每次夜深人静时狂涌的愧疚。赵吕燕一手拦着他不让他滑下去，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低声命令道：“别！咽回去！”
对！不可以弄脏！
钱林虚弱地吊在赵吕燕手臂上，拼命往回咽，翻涌上来的污物又从喉咙原路返回，刺痛，灼烧感，恶心感，让他几乎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好在最后成功了。他死死咬着牙关，没有把一丝脏污吐在地上。
他无力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赵吕燕的手臂，她确认钱林没问题了后，把他放开：“走吧。”
不顾钱林的疑惑，她半掺半扶把钱林带到桌边坐下，钱林左边是两个挨着坐的学生，右边是赵吕燕，而她的右边空了好几个位置，坐着安之若素的老太婆，老太婆的旁边是那个小年轻。
钱林不敢多看，视线一触即收。
客厅左边的厨房里似乎还有锅碗瓢盆的声音，那个“东西”哼着歌在里面忙活。
钱林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赵吕燕安慰地说：“先等等。”
似乎有所顾忌，赵吕燕并没有多说，只是在心里慢慢梳理。
她们规规矩矩地低头围坐在桌边，不一会，一只洁白修长的手端举着一个大托盘从厨房出来。托盘上层叠放着九碗粥，碗内小米软烂，晶莹剔透，面上还冒着热气，一股米香萦绕在客厅里，闻者无不饥肠辘辘。
它把托盘放在桌上，一碗碗分发好，连那个小年轻都一视同仁地发了一碗。发完，它又悠悠进了厨房，哼着歌推出一辆小餐车，从小车上闲适自如地端出一份份香味扑鼻的菜肴，把整个桌子都摆满了，然后又转身进了厨房，似乎还要忙些什么。
忽然，厨房的声音停了，它像是液体一样，从大门的地板上涌出来，瞬时重组成形，难掩雀跃地侍候在门口。
它在等谁？
在桌边几人神色不一的注视下，门缓缓开了。
钟秉义一踏进来就吓了一跳：“你们都看我干什么？”她又向后挥手招呼，“来来来，快去坐着，开饭了啊。”
还有些恍惚的三人越过她，踉跄地拖着脚步走到桌前坐下，一无所知地占满了老婆婆和小年轻旁边剩下的位置。
钟秉义反手关了门，边嘟囔“门怎么自己开了是不是坏了” 一边走进来，自然地坐到了首位，热情招呼到：“别客气，都吃啊！”
……门口那边的“东西”不用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