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易眼瞧着离去的同僚,心中不是滋味,先不说宸王是否查到他什么,一切尚无定论的情况下,这些老东西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跑得不是一般快,这是巴不得让人看出心虚。

    萧淮之径直绕过左易,在他的位置上坐下,看了几眼桌上的美食,眉头微皱。

    他对着左易的背影喊道:“左将军。”

    左易连忙转身对着他低头,不敢直视他。

    “不知殿下深夜来此是何要事?”左易极力假装镇定。

    “有封信想给左将军瞧瞧。”萧淮之自座上而下,取出怀中的信封,举在左易眼前。

    左易微微抬头,不敢多看,直到信封被甩在了他的脸上,他才敢正眼瞧,眼睛只瞧见一个“易”字,便是恐惧涌上心头,打开信封得知里面所写的内容后,更是“咚”的一声伏跪在地。

    萧淮之垂眼俯视他的后脑,疑惑道:“左将军认得此信?”

    “殿下明鉴,这定是有人诬陷于我啊!”左易知道萧淮之定是查到了自己,但为今之计只能抵死不认。

    他与北离互通私信良久,先前宸王就疑有内奸,上奏彻查,但都一无所获,没想到过去许久,本以为宸王已经放弃,却还是被他抓到了把柄。

    “这简单,本王已将剩下的信差人送往大理寺了,让曹少卿辨一辨字迹,结果如何,咱们且等等看。”

    “殿下怎可如此草率,字迹可仿,如何能辨得是否为真迹!”

    萧淮之觉得他的话着实可笑:“差点忘了,将军不知,曹少卿当初进大理寺可就是靠着这一本事,可从未出过差错,你说可信不可信?”

    左易有些慌了,恰巧这时前去送信的侍卫回来了,告知这些信经过曹少卿辨认,确实都是左易亲笔所写,而大理寺的人也在来的路上。

    “左易,你好大的胆子!”萧淮之拿起桌上的酒杯砸在左易背上,厉声喝斥,“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左易浑身一哆嗦,忍不住开口求饶:“殿下饶命,臣知错了。”

    “饶命?”萧淮之嗤笑一声,声音透着悲凉,“本王饶了你的命,谁来饶沙场上那些奋勇杀敌却不堪重负的将士一条命?”

    他扫视着堂内几桌美食,讥讽道:“北离截的粮草你也分了不少,听说还准备纳几房美妾,这日子过得可比本王舒坦多了。”

    左易直起身去抱萧淮之的小腿,几尽哀求:“殿下,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有什么苦衷留着去大理寺说吧。”萧淮之嫌弃地踢开了他,堂堂将军,一个武将,竟如此卑微求饶,倘若左易有点血性,与他殊死搏斗为自己挣一线生机,他倒还能看得起他。

    左易被迫摔向远处的柱子,他捂着胸口艰难站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本王少时战沙场,秉的是保家卫国之志,而你却为了一己私利投敌卖国,你可晓得百年后史书上记载你会是天启的将军,战功赫赫,还是北离的走狗,承天下骂名。”

    萧淮之一席话传入左易耳中,此刻他却无言以对。

    他也曾是个血性男儿,是何时让自己成了如今这模样。

    他也不知道,许是官场待得久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过惯了,渐渐磨灭了他的斗志。

    此时,将军府外的街道正闪烁着点点星火,一寸一寸朝将军府逼近,不过多时,前院便传来衣甲碰撞的声音,是大理寺曹少卿正带着官兵往后院奔去。

    左易虽知自己犯下大错,却也不愿束手就擒,穷途末路之下,求生便是本能,听到声响后,他直接抽出腰间的软剑指向萧淮之,这软剑是他用来防身的。

    大理寺的官兵一下便挤满了后院,整个将军府在火把的照耀下被映衬得金碧辉煌,大理寺少卿一挥手,官兵都齐齐涌向左易,将他逼到死角。

    左易步步后退,不由将剑峰对准了官兵,萧淮之被大理寺的官兵护在了身后,他只能透过人群的缝隙看他,眼中是强烈的恨意。

    若不是萧淮之,他怎会落得如厮境地!

    萧淮之自也感受到了他的恨意,可那又如何,这是他自找的。

    “曹少卿,这里便交给你处理,今日本王也累了。”萧淮之往后退了几步。

    曹少卿走到他身边点头承应:“是,殿下。”

    萧淮之刚转过身,曹少卿也跟着麻溜转身,肩膀朝着萧淮之靠近几分,本来严肃的表情很自然切换成了期待的神色,压着嗓子道:“殿下今日又给我赋予了什么神通广大的技能?”

    萧淮之有些幸灾乐祸:“今日夸你眼神好。”

    曹少卿脸上可谓丰富多彩,三分欣喜五分愁:“你这是捧我还是坑我,上次寺丞见我上来就夸我竟懂卦象,让我给他算一卦,说是你建议的,你是真不管兄弟我的死活啊。”

    萧淮之重重拍了怕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技多不压身,你要怕露馅,我去给你请个师父教你,今日说你能辨字迹真假,这事也就左易一人知晓,他也没机会造谣你。”

    “呵呵。”曹少卿冷笑两声,“真是多谢殿下,辨字迹这本事我是真有。”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两人短暂聊了两句,便着手正经事,后边还是僵持的场景,都在等曹少卿发话。

    “拿下!”

    四周开始蔓延刀剑相交的刺耳声。

    萧淮之不在逗留,将将要踏出院门之际,他自顾自喊了一句:“你若还坚持自己有苦衷,就应该放下武器,接受国法裁决,不论是生是死,你也算给了黄土之下的寸寸白骨一个交代。”

    他并未看向任何一人,可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话是说给左易听的。

    后来,萧淮之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左易在大理寺的消息,只是在第二日的中午,他收到了一封曹少卿的传信。

    信上言左易当晚已自刎于将军府堂前,死前留了一句话托他传给自己:有错,知错,但无悔。

    当时曹少卿只道他冥顽不灵,而今萧淮之只是默默点燃烛台,任由信变成了灰烬,随风而散。

    当萧淮之整晚四处跑的时候,裴筝这边却整夜整夜睡不着,早上整个人浑浑噩噩被茯苓拉起身,坐在铜镜前眯着眼看她给自己梳发。

    茯苓看她眼底浅浅的乌青,关心道:“王妃昨晚没睡好吗?”

    裴筝愣愣地点了下头,结果没有控制住力道,差点磕到自己的下巴,还扯得头皮发麻。

    她昨晚睡不着是有心事,一是想着今日的百花宴,二是想着如何逮到萧淮之,所幸昨晚也不算一无所获。

    昨晚趁着夜深人静,裴筝一个人在王府闲逛了起来,走着走着,她就发现凌书鬼鬼祟祟地朝后门去,她一好奇,便偷偷跟了过去。

    她躲在树后观察凌书的动静,结果他啥也没干,就痴痴在那站着。

    裴筝站得累了,不由打起了哈欠,刚准备回去睡时,后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欣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只见凌书恭恭敬敬喊了声:“殿下。”

    裴筝一听这下来了精神,探头探脑地想看看萧淮之和凌书在干什么,可惜天色太暗,她又离得远,听不太清。

    主仆两人窸窸窣窣说了些什么,萧淮之就朝书房的方向去了,凌书则是朝自己屋走去,两人说话声音压得极低,裴筝听不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依稀记得他们提到了“灭口”、“通敌”等等类似的字眼。

    眼看着人越走越远,她犹豫一番,壮着胆子远远跟上了萧淮之,可又不敢靠得太近,路上还不经小声编排他:“回自己家还要走后门,这么晚回来,指不定在外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她这一路上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好巧不巧居然还被他听到了。

    “谁!”萧淮之停住脚步,猛然转身向后望。

    裴筝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身旁的石头后面,她缓了一缓,又觉得不对,她不是要见萧淮之吗?机会不就在眼前。

    她吸了口气,走到铺满石子的路上,可等她一看,哪里还有萧淮之的身影,只有一地的月光。

    她登时气得跺脚,眼下萧淮之若是回了书房,照他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设防,自己哪还能靠近他一分一毫,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最后只好回去安安分分睡觉,可经过这一遭,裴筝铁定是睡不安稳,一晚上半梦半醒的,可把她折磨坏了。

    这不一早起来,眼底尽是乌青。

    裴筝掩嘴打了个哈欠,闭着眼轻声嘟囔了一句:“奇怪?”

    茯苓正忙着给她挽髻,随口搭话:“奇怪什么?”

    “没什么。”茯苓的声音让她清醒了几分,她久久盯着镜中的自己,差点说错话。

    奇怪萧淮之知道有人跟踪自己,他怎么不想着把人揪出来,就这样一走了之,都不怕会是什么刺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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