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掀开的瓦片重新盖上,映在他眼角的亮光顷刻消失,他站起身,趁裴嫣然出门前踏着月色离开了。

    他越过一座座屋檐,一道道清冷的月光扑洒在他的身上,显得他神秘非常,他脚尖一踏,身轻如燕,身影时而被树叶遮挡,若影若现,他一路来到倚兰院,最后飘然落地。

    他来到裴筝的屋子前,伸手推开门,恰好看到她坐在桌前,桌上还摆着她吃剩下的饭菜,他也不进屋,就在门口站着,活像个被罚站的小孩子。

    裴筝见萧淮之换了一身衣裳,黑衣束腰,收了袖带上了护腕,整个人笔挺修长的就那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端了杯茶要喝,随意问道:“殿下这是出去干架了?”

    萧淮之这才抬脚进来,边走边答:“没有,去听墙角了。”

    裴筝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她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刚好萧淮之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殿下这等身份还会去听墙角?”

    “本王听墙角怎么了,王妃不是还挖墙脚?”萧淮之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裴筝一时语塞,就知道他肯定记得之前她与凌书那碴。

    “吃饭了吗?”她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饭菜,“都冷了,还吃吗?”

    “吃过了。”

    萧淮之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一点胃口也没有,横竖饿一顿也饿不死他。

    裴筝点点头,她从不过问萧淮之的私生活,只要与她的目的没有交集之事,她也不甚在意。

    这倒符合了她冷心冷情的性子。

    她唤了丫鬟将剩下的饭菜收走,很快桌面就清空了,丫鬟又添满了壶里的茶水。

    丫鬟走前给带上了门,等四周静下来,萧淮之问她:“你不问问本王是去听谁的墙角吗?”

    裴筝又将茶杯满上,不以为意:“没兴趣。”

    “真不想知道?”

    裴筝看他的眼神很是奇怪,萧淮之何时会与她主动谈起这些事。

    “若是关于进宫的事我倒是有兴趣,若是其它我也没心思听。”

    萧淮之看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终是没说出来。

    “也罢,那你还气本王吗?”

    “气你?”裴筝疑惑地看着他,“我好端端地气你做甚?”

    接着,她又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如果是下午那件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那件事与你无关,是我恼得分不清南北,让殿下受了我的气。”

    她压根就没生他气,她气的是沈芝母女,萧淮之只不过刚好撞枪口上了,她那时正恼火,所以说话有些冲了。

    再说,她怎么舍得对萧淮之发火。

    “你说你冷心冷情,那本王倒想问问你,你对本王的情不自禁可是例外?”

    裴筝微愣,端起茶杯抵在唇间,却迟迟不喝,她转溜着眼珠子,若是不慎触碰到萧淮之的眼神就低眉看向杯中微微摇晃的水。

    坏了!

    这厮咋逮着她的感情不放呢?

    她对他献殷勤吧,他那态度又让人捉摸不定,一下管用,一下不管用。

    万一这次他又生气咋办?

    算了,自己有求于他,总不能跟他来硬的。

    裴筝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在哄小孩。

    她放下杯子,笑意隐隐:“例外,当然是例外,除了殿下你,谁都不能走进我心里。”

    裴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好在萧淮之面色如常,应当是没有生气。

    “既然你这般说了,倘若哪天被本王发现你与别的男子一起,小心你的腿。”

    他说这话就跟日常唠嗑似的,说起来轻松,可却暗含着一丝威胁。

    她的话几分真假,萧淮之心里清如明镜,却还配合着她。

    裴筝动了动桌底下的脚,心里大骂萧淮之怎就天天想着折她腿,真是残暴至极!

    “殿下于我情谊非常,他人自然无可比拟,其实我也不全然是个无情之人,谁待我好,我便待谁好。”她不敢长时间与他对视,遂站起身往床榻而去:“我有些困了,想睡觉了,殿下自便。”

    萧淮之看她朝床榻去,他大踏步走得飞快,先她一步坐到了床上。

    裴筝站定,难得可以低头看着萧淮之,没想到竟被他抢了床。

    “正好本王也困了。”说着,他就侧身往下躺。

    “等等!”裴筝连忙上手抵住他的腰身,“睡觉这事,我觉得不急,要不咱们再聊聊天?”

    萧淮之看向她,感觉自己腰间的手在用力推他,他便顺着力道慢慢坐正了身子。

    裴筝这才收回手,得以站定。

    她吁了口气,而后开始卖惨:“你也知道,我体弱多病的,睡地上怕是对身体不好。”

    “谁让你睡地上了?”萧淮之不吃她这套,他拍了拍床垫,“这不有床吗?”

    “你不知道,其实我靠男人太近的话容易心跳加速,导致昏厥。”裴筝谎话张口就来,连条理都不顾了。

    “那你之前抱着本王的时候怎么不昏?”萧淮之顿了顿,一脸玩味:“该不会是就对本王不会发作吧,嗯?”

    萧淮之目光紧锁,期待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裴筝后悔至极,她怎么编了个这么瞎的理由。

    她扯扯嘴角,憨笑两声:“其实是我晚上睡觉会踢被子,打呼还磨牙,还是不打扰殿下睡觉了。”

    她看了眼他放在床上的手,而后转身门口走去,她换一间屋子还不行吗?

    她伸手去开房门,刚刚触到门闩,就听萧淮之的声音传来:“你今晚要是出了这扇门,你那叔母明日可就又有话题可谈了。”

    “我会怕她?”裴筝自顾自要开门,她移开木闩,搭上门框,用力往里拉,结果只拉开了一条门缝,还伴随着铁器碰撞的声音。

    她透过门缝往外瞧,神情一下冷下来,哪个混蛋给她上的锁!

    她回头去看萧淮之,只见他正双手枕在脑后,整个身子斜靠在床柱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早就发现了?”

    萧淮之不置可否,慢慢躺了下去,只不过双手还是枕在脑后,双脚则交叠着,侧着头望她,端得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来收拾桌子的丫鬟把门带上时,他就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裴筝轻跺了下脚,眼下人锁里面也就罢了,床还被占了,她气极去推窗,窗也被封了,不用想,肯定是裴松清那货干的。

    “别犟了,明早你那叔父自会解开的。”萧淮之在床上劝道。

    裴筝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她从衣柜里抱了条被子就往窗边的软榻上去,虽说窄小了点,但容纳她这小身板还是够的。

    萧淮之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已经躺在软榻上了,他也拉过被子盖起,朝她的方向看去:“你不是对本王情不自禁,怎的这个同床共枕的机会不要?”

    “倒也不差这个机会。”裴筝往上拉了拉被角,背过身去。

    萧淮之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渐渐勾起,而后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萧淮之又缓缓张开眼眸,眸中浮起一层看不明的歉意,透过昏暗的光线,对着榻上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柔声道:“对不住。”

    夜黑得深沉,他的声音也被就此埋没,塌上的小人始终未动。

    这软榻总归比不了床,裴筝斜斜躺在上面,这软榻又窄,她翻身都不敢有大动作,不然铁定摔下去,所以一大早她醒来,那是腰酸背痛的呀。

    她坐起身,先是伸了个懒腰,抬手先觉得胳膊有点疼,一扭腰,发现腰也不舒服,她又捶捶自己的肩膀,感叹这不遭罪嘛。

    她环视屋子一圈,床上早就失了该有的温度,萧淮之离开很久了,这个时辰他应该是去上早朝了。

    她将被子理好重新塞回衣柜,又跑去开门,果不其然,门上的锁早不见了。

    想不到裴松清这般谄媚,可照理说她失宠的话,他不应该更开心吗?这样她便没有能力拿回家主的位置了。

    现在这是闹哪样?

    裴松清总不会听了外面的传言,大发慈悲的想要她过得好一点,特意制造这么个机会吧。

    说曹操曹操到,她正想着,裴松清来了。

    果然这人啊,就是经不起念叨。

    一大清早的,裴筝刚起来就见院门口的裴松清正提着食盒朝这边来,她眯了眯眼,这是趁着萧淮之不在,故意来找她的。

    裴松清到了跟前,笑道:“昨晚睡得好吗?二叔来给你送早饭了。”

    说罢,他便进屋开始把食盒里的粥菜端出来摆上桌。

    “二叔这是转性了,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裴筝转过身,逆着光瞧他的背影,“以往二叔可不曾踏进过我这院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筝看到他微微弯曲的背影明显停顿了一刹。

    他直起身,转身对着裴筝时又挂上那副笑脸,他的一半身躯在暗处,被裴筝挡住了光线,他一笑,裴筝反而觉得不舒服。

    裴松清双手交握不断磨搓着,眼神闪烁,既而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口道:“筝儿,有个事二叔想和你商量一下。”

    裴筝嗤笑一声:“打昨儿个我回来,我瞧这府里处处都是怪事儿,个个都是怪人。”

    裴松清笑容有些僵硬,还是撑着面子招呼着让裴筝用膳。

    她坐下舀了勺粥送入口中,裴松清见她吃了笑意更浓,期间还时不时往床榻的方向看去。

    裴筝自然注意到他的眼神,她故意锤了锤胳膊,透着些许埋怨:“哎呀,昨晚殿下折腾地够呛,搞得我腰酸背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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