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洛都。
天气阴沉着，乌云罩顶，雨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君上，定西侯到了。”
睢玄放下折子，“快请。”
古长风进殿，正要行礼，便被君王拦住了，“定西侯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谢君上。”古长风过去坐下，见睢玄眉心微蹙，很有眼色道：“不知君上因何事烦忧？”
睢玄一叹，“定西侯的外孙可还好。”
古长风道：“养了这些日子，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说完，补充一句，“君上有需，尽管吩咐便是。”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睢玄眉心舒展，着人将一封密函递给古长风。
古长风接过一看，函中一行字已被圈出——古陆秦沈，得鸢姬者，得良马。
他目光一凝，当下之景，需要良马的，无非北边抵御燕国的秦家军，和西边抵御檀国的古家军。
秦家这一辈，唯有一女，自然不能娶鸢姬，那……
便只剩古家。
古长风默然片刻，古家这一辈的两个男儿郎均已娶妻，而凉王的意思，鸢姬是要做正妻的，再一想君上方才的话，便知君上是想让他还未有婚配的外孙来娶了。
他一时没应，睢玄也不着急，面上云淡风轻，似乎已经知道了结果。
果不其然，古长风默默良久后，道：“愿为君上分忧。”
古家军，需要这一千良马。
出了宫，古长风坐上马车，苍伯便驾车驶向定西侯府。
苍伯是古长风身边的老人了，一开始古长风军职不大，他是古长风手下一个小兵，后来古长风创立古家军，升了主将，他便成了古长风的副将，再后来古长风年纪大了，卸甲颐养天年，也把他带回了定西侯府，安度晚年。
他一眼便看出古长风心绪不佳，但他没有多问，只是把缰绳拽紧了些，把车驾稳了些。
车内传出声音，“兰时在哪。”
苍伯乐呵呵道：“今日一早回自个儿的将军府去了。”
“去……罢了，回府吧。”
那小子脾气倔得很，若是不愿意，哪天偷偷跑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得好好想一想，要如何跟他说。
彼时，鸢姬的车队已经从姜国边境的小河城到了宛陵城，两地相距并不很远，却天差地别。
小河多山少水，宛陵却是实打实的水乡。宛陵过后，他们会走水路到洛都。
阿慈找到陆年，表明自己闷在马车中数日，想在城中逛一逛 ，散散郁气。
陆年牵着马，深黑的眸子紧锁着她，没有说话。
阿慈道：“你若不放心，派两个人跟着我便是。”
闻言，陆年将缰绳递给身边人，往前踏一步。
竟是打算亲自跟着她。
阿慈心中一哂，抬步先走了，陆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跟着，不会冒犯到她，也不会给机会让她跑掉。
宛陵的桃花开了，满城芳华，灼艳娇媚，阿慈一身浅粉裙裳，走在路上，引得不少人侧目。
“少君，买枝花吗？只要八文钱。”
阿慈低头，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眼神怯怯的，提着一个长竹篮，里面装满了桃花。
她蹲下去看了看，花已经有些焉了，便道：“你一早便出来卖花吗？”
女孩小幅度点点头，眼含期待看着她。
她的鞋子并不合脚，衣裳也打满补丁，阿慈眼神一暗，想起什么，问：“你这里有多少枝桃花，我都要了。”
女孩肉眼可见高兴起来，蹲下去数了数，脆声道：“十三！”
阿慈数了钱给她，问：“你的花在哪里折的。”
女孩犹豫着看她一眼。
阿慈失笑，摸摸她的头，“我就问一问，不会跟你抢。”
女孩便道：“郊外。”
阿慈想起来这里的时候，看到城外开了一片海棠，道：“我记得，郊外的海棠花也开了，城中没有海棠，你去折海棠花卖，兴许有人会买。”
她将女孩的发丝别在耳后，“卖的时候，若是一位年轻的女子，你便跟她说，好花配美人，小君生得漂亮，这花与小君正相配；若是一对眷侣，你便同他们说，这花是比翼之花，寓意夫妻之间幸福甜蜜；若是那些稍稍年长的贵妇人，或者衣着华丽的男人，你便说，海棠花有吉祥富贵之意，摆在家里，可保平安，保富贵。这样，大家为了图个好彩头，兴许买的人又会更多一些。”
女孩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点点头。
阿慈温和道：“回家去吧。”
女孩一步三回头，走了。
戌雀哼一声，道：“这路边尽是桃花，阿姊何必掏钱买，你若喜欢，我给你折几枝下来——”
“阿悯。”阿慈轻轻打断她。
戌雀努努嘴，纵有万般不情愿，还是闭嘴了。
阿慈抱着桃花，看着小女孩的背影，轻声道：“我就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你。”
从决明子手中逃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银钱，生计都是问题，更不要提去凉国。
一开始，阿慈从决明子屋里拿了很多值钱的药草，卖了一些银两，但这些钱并不足以支撑他们走到凉国，他们有四个人，要吃饭，要穿衣，生病了要买药，天冷了要买厚实的冬衣，很快，他们就没钱了。
他们停在了姜国，阿慈做花灯，做纸鸢，做很多小玩意儿拿去卖。
戌雀不会做这些，便去郊外折花，拿到城里卖，有时候一天也卖不出一支，但有时候，一个上午，就卖光了。
手背一热，戌雀握住了她的手，阿慈弯唇，反握住戌雀的手，“我没事，走吧。”
陆年远远跟着，眼看她们走入一个幽深的小巷，心道不好，拔步追过去。
然而，转过小巷，二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们并没有跑。
她们也没有再走。
她们只是，站在了一个看起来已经被废弃的屋子前面，墙头门缝长满了杂草藤蔓，木门上的铁栓锈迹斑斑，门前阶上满是尘垢。
这个地方，至少已经十来年没有住人了。
他走过去，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叫鸢姬的女子微勾唇，“我在巷子外面，看见这里的木香花开得很漂亮，忆起幼时，家中也有一模一样的木香花，便想过来看一看。”
陆年抬眼，随意一瞥，“春天到了，很多花都开了，没什么稀奇。”
说完，似觉不妥，又道：“洛都也有木香花，等你到那里，该也都开了。”
巷子更深处，有妇人出来，经过他们的时候，站住脚，凝神多看了阿慈几眼。
阿慈微仰首，盯着门楣，没有回头，任她打量。
妇人什么也没瞧出来，只是看此女穿着打扮，像是外地来的，便热心肠道：“姑娘找人啊？这家人十年前就搬走了。”
阿慈转头，莞尔一笑，“多谢好意，不过，我是来看花的。”
妇人干笑一声，“看花啊，这花确实好看。”
却在走出很远后嘀咕一句，“怪哉，这花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哪值得特意来看。”
阿慈敛目，笑意收了几分，片刻后，又笑得更灿烂了些。
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悲伤。
陆年道：“你很难过吗？”
因为和亲，因为背井离乡，因为前路未卜，因为，也许穷极一生，都不会回到故乡。
“不。”阿慈道，“我没有难过。”
话落，转身，大踏步出了窄巷。
我只是，觉得我这一生，都好笑，又可笑。
陆年看着她的背影，可是，不难过，怎么会笑出了眼泪呢。
他忽然想起了睢月，她自幼被宠着长大的 ，从未出过远门，这是第一次，而这第一次，她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会不会……也如鸢姬一般，在凉国看到熟悉的东西，便忆起姜国，从而，悲痛难抑呢？
“三师兄，你在看什么呢。”
武梨转过回廊，就看到段兰时撑脸坐在池边，瞧着对面的假山，可那不就是几块石头，有甚好看的？
段兰时不耐烦道：“你一天话怎么这么多。”
“啊？”武梨摸了摸后脑，“可是，我今天才跟你说了这一句话。”
段兰时转头，面无表情道：“闭嘴。”
武梨瘪嘴，“噢。”
他在段兰时身旁坐下，撑脸，“三师兄，你觉得武林盟主会落到谁身上，江湖都说是崃水山庄的庄主，可是我觉得青峰派的女掌门也挺厉害的。”
段兰时嫌他吵，“武林大比都要开始了，你什么时候回桃山。”
武梨委屈道：“我不过在你这里住了半个月，你就赶我？”
段兰时站起身，准备回屋了，“只要你最近别来烦我，随便你住。”
武梨看着他毫不留情离去的身影，只觉他三师兄在水里泡了一遭，把心泡冷了，从前，三师兄何曾这般对过他。
段兰时回屋，从怀中掏出他的兰花玉佩，那日他归家，在包袱一角看到这个玉佩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真真切切摸到手中，才知，他没有眼花，阿慈是真的把玉佩还给他了，而他，竟然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将玉佩放回了包袱。
也许山中相处半月，他从来不曾看透过她。
她唇边时常挂着笑意，他便以为，与他相处，她也是开心的。现在想来，只不过因为她本身便是个极温雅的人，换了旁人，她同样笑着，以礼相待，他也没什么例外。
她收下玉佩，他便以为，她会等他去接她。现在想来，她不过是给他留面子，没有当面拒绝。其实，她从来没想过要跟他走。
只有他一厢情愿，异想天开，以为他喜欢人家，人家就也会喜欢他。
可是，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情之一事，自古难全。如若不然，天底下便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是他太过心急，太过轻浮，太过孟浪。
她是个极好的女子，他自当用最好的东西，最全的礼节，最真的诚意，聘她回家，怎可一个玉佩草草了事？
天气阴沉着，乌云罩顶，雨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君上，定西侯到了。”
睢玄放下折子，“快请。”
古长风进殿，正要行礼，便被君王拦住了，“定西侯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谢君上。”古长风过去坐下，见睢玄眉心微蹙，很有眼色道：“不知君上因何事烦忧？”
睢玄一叹，“定西侯的外孙可还好。”
古长风道：“养了这些日子，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说完，补充一句，“君上有需，尽管吩咐便是。”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睢玄眉心舒展，着人将一封密函递给古长风。
古长风接过一看，函中一行字已被圈出——古陆秦沈，得鸢姬者，得良马。
他目光一凝，当下之景，需要良马的，无非北边抵御燕国的秦家军，和西边抵御檀国的古家军。
秦家这一辈，唯有一女，自然不能娶鸢姬，那……
便只剩古家。
古长风默然片刻，古家这一辈的两个男儿郎均已娶妻，而凉王的意思，鸢姬是要做正妻的，再一想君上方才的话，便知君上是想让他还未有婚配的外孙来娶了。
他一时没应，睢玄也不着急，面上云淡风轻，似乎已经知道了结果。
果不其然，古长风默默良久后，道：“愿为君上分忧。”
古家军，需要这一千良马。
出了宫，古长风坐上马车，苍伯便驾车驶向定西侯府。
苍伯是古长风身边的老人了，一开始古长风军职不大，他是古长风手下一个小兵，后来古长风创立古家军，升了主将，他便成了古长风的副将，再后来古长风年纪大了，卸甲颐养天年，也把他带回了定西侯府，安度晚年。
他一眼便看出古长风心绪不佳，但他没有多问，只是把缰绳拽紧了些，把车驾稳了些。
车内传出声音，“兰时在哪。”
苍伯乐呵呵道：“今日一早回自个儿的将军府去了。”
“去……罢了，回府吧。”
那小子脾气倔得很，若是不愿意，哪天偷偷跑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得好好想一想，要如何跟他说。
彼时，鸢姬的车队已经从姜国边境的小河城到了宛陵城，两地相距并不很远，却天差地别。
小河多山少水，宛陵却是实打实的水乡。宛陵过后，他们会走水路到洛都。
阿慈找到陆年，表明自己闷在马车中数日，想在城中逛一逛 ，散散郁气。
陆年牵着马，深黑的眸子紧锁着她，没有说话。
阿慈道：“你若不放心，派两个人跟着我便是。”
闻言，陆年将缰绳递给身边人，往前踏一步。
竟是打算亲自跟着她。
阿慈心中一哂，抬步先走了，陆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跟着，不会冒犯到她，也不会给机会让她跑掉。
宛陵的桃花开了，满城芳华，灼艳娇媚，阿慈一身浅粉裙裳，走在路上，引得不少人侧目。
“少君，买枝花吗？只要八文钱。”
阿慈低头，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眼神怯怯的，提着一个长竹篮，里面装满了桃花。
她蹲下去看了看，花已经有些焉了，便道：“你一早便出来卖花吗？”
女孩小幅度点点头，眼含期待看着她。
她的鞋子并不合脚，衣裳也打满补丁，阿慈眼神一暗，想起什么，问：“你这里有多少枝桃花，我都要了。”
女孩肉眼可见高兴起来，蹲下去数了数，脆声道：“十三！”
阿慈数了钱给她，问：“你的花在哪里折的。”
女孩犹豫着看她一眼。
阿慈失笑，摸摸她的头，“我就问一问，不会跟你抢。”
女孩便道：“郊外。”
阿慈想起来这里的时候，看到城外开了一片海棠，道：“我记得，郊外的海棠花也开了，城中没有海棠，你去折海棠花卖，兴许有人会买。”
她将女孩的发丝别在耳后，“卖的时候，若是一位年轻的女子，你便跟她说，好花配美人，小君生得漂亮，这花与小君正相配；若是一对眷侣，你便同他们说，这花是比翼之花，寓意夫妻之间幸福甜蜜；若是那些稍稍年长的贵妇人，或者衣着华丽的男人，你便说，海棠花有吉祥富贵之意，摆在家里，可保平安，保富贵。这样，大家为了图个好彩头，兴许买的人又会更多一些。”
女孩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点点头。
阿慈温和道：“回家去吧。”
女孩一步三回头，走了。
戌雀哼一声，道：“这路边尽是桃花，阿姊何必掏钱买，你若喜欢，我给你折几枝下来——”
“阿悯。”阿慈轻轻打断她。
戌雀努努嘴，纵有万般不情愿，还是闭嘴了。
阿慈抱着桃花，看着小女孩的背影，轻声道：“我就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你。”
从决明子手中逃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银钱，生计都是问题，更不要提去凉国。
一开始，阿慈从决明子屋里拿了很多值钱的药草，卖了一些银两，但这些钱并不足以支撑他们走到凉国，他们有四个人，要吃饭，要穿衣，生病了要买药，天冷了要买厚实的冬衣，很快，他们就没钱了。
他们停在了姜国，阿慈做花灯，做纸鸢，做很多小玩意儿拿去卖。
戌雀不会做这些，便去郊外折花，拿到城里卖，有时候一天也卖不出一支，但有时候，一个上午，就卖光了。
手背一热，戌雀握住了她的手，阿慈弯唇，反握住戌雀的手，“我没事，走吧。”
陆年远远跟着，眼看她们走入一个幽深的小巷，心道不好，拔步追过去。
然而，转过小巷，二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们并没有跑。
她们也没有再走。
她们只是，站在了一个看起来已经被废弃的屋子前面，墙头门缝长满了杂草藤蔓，木门上的铁栓锈迹斑斑，门前阶上满是尘垢。
这个地方，至少已经十来年没有住人了。
他走过去，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叫鸢姬的女子微勾唇，“我在巷子外面，看见这里的木香花开得很漂亮，忆起幼时，家中也有一模一样的木香花，便想过来看一看。”
陆年抬眼，随意一瞥，“春天到了，很多花都开了，没什么稀奇。”
说完，似觉不妥，又道：“洛都也有木香花，等你到那里，该也都开了。”
巷子更深处，有妇人出来，经过他们的时候，站住脚，凝神多看了阿慈几眼。
阿慈微仰首，盯着门楣，没有回头，任她打量。
妇人什么也没瞧出来，只是看此女穿着打扮，像是外地来的，便热心肠道：“姑娘找人啊？这家人十年前就搬走了。”
阿慈转头，莞尔一笑，“多谢好意，不过，我是来看花的。”
妇人干笑一声，“看花啊，这花确实好看。”
却在走出很远后嘀咕一句，“怪哉，这花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哪值得特意来看。”
阿慈敛目，笑意收了几分，片刻后，又笑得更灿烂了些。
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悲伤。
陆年道：“你很难过吗？”
因为和亲，因为背井离乡，因为前路未卜，因为，也许穷极一生，都不会回到故乡。
“不。”阿慈道，“我没有难过。”
话落，转身，大踏步出了窄巷。
我只是，觉得我这一生，都好笑，又可笑。
陆年看着她的背影，可是，不难过，怎么会笑出了眼泪呢。
他忽然想起了睢月，她自幼被宠着长大的 ，从未出过远门，这是第一次，而这第一次，她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会不会……也如鸢姬一般，在凉国看到熟悉的东西，便忆起姜国，从而，悲痛难抑呢？
“三师兄，你在看什么呢。”
武梨转过回廊，就看到段兰时撑脸坐在池边，瞧着对面的假山，可那不就是几块石头，有甚好看的？
段兰时不耐烦道：“你一天话怎么这么多。”
“啊？”武梨摸了摸后脑，“可是，我今天才跟你说了这一句话。”
段兰时转头，面无表情道：“闭嘴。”
武梨瘪嘴，“噢。”
他在段兰时身旁坐下，撑脸，“三师兄，你觉得武林盟主会落到谁身上，江湖都说是崃水山庄的庄主，可是我觉得青峰派的女掌门也挺厉害的。”
段兰时嫌他吵，“武林大比都要开始了，你什么时候回桃山。”
武梨委屈道：“我不过在你这里住了半个月，你就赶我？”
段兰时站起身，准备回屋了，“只要你最近别来烦我，随便你住。”
武梨看着他毫不留情离去的身影，只觉他三师兄在水里泡了一遭，把心泡冷了，从前，三师兄何曾这般对过他。
段兰时回屋，从怀中掏出他的兰花玉佩，那日他归家，在包袱一角看到这个玉佩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真真切切摸到手中，才知，他没有眼花，阿慈是真的把玉佩还给他了，而他，竟然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将玉佩放回了包袱。
也许山中相处半月，他从来不曾看透过她。
她唇边时常挂着笑意，他便以为，与他相处，她也是开心的。现在想来，只不过因为她本身便是个极温雅的人，换了旁人，她同样笑着，以礼相待，他也没什么例外。
她收下玉佩，他便以为，她会等他去接她。现在想来，她不过是给他留面子，没有当面拒绝。其实，她从来没想过要跟他走。
只有他一厢情愿，异想天开，以为他喜欢人家，人家就也会喜欢他。
可是，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情之一事，自古难全。如若不然，天底下便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是他太过心急，太过轻浮，太过孟浪。
她是个极好的女子，他自当用最好的东西，最全的礼节，最真的诚意，聘她回家，怎可一个玉佩草草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