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只在眨眼之间，阿慈回过神时，医官已经离开了。
独孤雅还没有醒。
她抱臂靠在殿外的柱上，抬眼，从连绵起伏的殿宇，望到更远处的黑色山峦。
暮色四合，王宫沉寂下来，进出的宫人垂首敛目，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静得叫人喘不过气。
有脚步声响起，子敷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阿慈没有回头 ，仍旧望着远方，“人怎么样。”
子敷顿了一下，“醒了片刻，又睡了。”
阿慈没有再问。
子敷也没有离开，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一年过去，她又清瘦了许多。
子敷和阿慈都曾是决明子手下的药人。决明子此人，是江湖有名的毒师，然而他师兄却是姜国鼎鼎有名的冬青神医。
子敷做药人的第二年，决明子抓了阿慈来。
她年岁在所有药人中最长，常常护着其他的药人，因而决明子用在她身上的毒也最多。
不知道是哪个年幼的药人开了一个头，唤她阿姊，之后，其余所有药人都开始唤她阿姊，她也就真的对一群非亲非故的小孩承担起了阿姊的责任。
在那个小屋里，药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子敷是二十九。
日子一天天过去，决明子很久没有再出去找新的药人，小屋却一直有药人死去。
阿慈隐忍着，在她做药人的第二年末，手刃了决明子。
那时候，活着的药人也只有四个了。
阿慈，二十九，三十一，三十二。
二十九和三十二随阿慈辗转回了凉国，公子雅发现此二人有武学天赋，便派了高手教二人武功，学成以后，二人成了公子雅的近卫。
一名子敷，一名戌雀。
肩头一重，阿慈侧头，子敷往她身上披了一件斗篷。
天色完全暗下去，山峦已经看不见了，黑夜仿佛要将人吞噬，阿慈紧了紧斗篷，挡住夜里的寒风。
她觉得很累，从被迫伤了独孤雅，一直到现在。
她想起小时候的独孤雅。
同样是惹了人不高兴，谷小笑会撒娇耍混糊弄过去，独孤雅只会乖乖伸出手认罚。
他有一年偷偷跑出王宫，尾随独孤月到了山里，又不敢出现在独孤月面前，藏在树后面，最后还是她看见了，把他带进屋。
那时他身上脏兮兮的，若不是穿着打扮华贵，别人怕会以为他是个小乞丐。独孤月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写信回王都，说他带独孤雅出来散心，一时疏忽，忘了告知父母亲，替独孤雅收拾了烂摊子。
写完信，独孤月冷着脸说了独孤雅一句，独孤雅便毫不迟疑伸手，说，兄长，我知道错了。
独孤月自然没打他，却不料这个臭小子在门外站了一宿，说他有错，该罚。
他被当成下一任君主培养，由凉国最好的夫子教导，习得了夫子的满腹经纶，也习得了夫子的死板固执。
独孤雅昏昏沉沉，觉得有些热，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有人覆手在他额头，那手微凉，像母亲的手，很舒服，他追着那手蹭了蹭，明显感觉到那手顿了一下，而后挪开，他再也寻不到。
彻底醒过来时，首先看到的，是阿姊。
她背对着他，坐在床旁矮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动静，她回头。
独孤雅知道，按照惯例，她会关切地问，小雅，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但是这次，她说：“君上，你太任性了。”
她唤他君上。
她说，你太任性了。
阿慈清楚地看见，独孤雅的眼神暗淡下去，变得晦涩。
这个少年自从即位以后，眼神一日比一日难懂，时隔一年多，阿慈不敢说自己能读懂他，是以当阿慈从他眼中读出一丝委屈的时候，直接避开了他的眼睛。
她是疯了，才会觉得他委屈。
然而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妥，这般略带一点责备的语气，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来。
她站起身，垂首行礼，“小人妄言，君上责罚。”
独孤雅没有出声，殿内一时落针可闻，偶尔火光跳动，地上的人影也便跟着晃动几分。
阿慈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余光瞥见他撑手，似乎是想坐起来，因为有伤在身，几度没有成功。
到底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阿慈没忍住开口道：“医官有言，君上的伤，需要静养。”
独孤雅便没有动了，他闭眼，“……起来吧。”
阿慈站直身，道：“君上伤口恐有崩裂，小人去叫医官来。”
“不必。”独孤雅道，“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之后几日，阿慈没有看见独孤雅，再见他的那一日，王都落了雨。
阿慈在王都的居所在一个深巷中，平日里就没有多热闹，雨天行人寥寥，便更为寂寂。
雨水在檐下串成珠帘，滴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更多的随着古铜色的莲花雨链流入水缸，发出清灵的乐音。
阿慈在廊下煮茶，茶煮好的时候，独孤雅来了，他一身低调的常服，没有带很多人，只带了子敷和戌雀。
行走与平常无异，只一张脸还有些苍白。
阿慈起身见礼。
独孤雅随意挥了挥手，在对案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阿慈想，他这一年，也不算全然没有变化，至少脸皮变厚了。往常，若她忘记给他倒水，他就算渴死也不会自己倒一杯。
喝了杯茶暖身，独孤雅才抬头，“阿姊站着作甚。”
阿慈提衣坐下，又给他添了一杯茶，道：“君上可好些了？”
“无碍。”独孤雅道。
然后，便是默默无言。
独孤雅转着茶杯，良久，道：“我把子敷和戌雀带来了，以后，他们跟着你。”
阿慈不掩诧异。
独孤雅偏头，“是我对不起你。”
阿慈看着他，这句对不起，也许真心，也许假意，但阿慈再也说不出那句，没关系。
她是怪他的，然而同时，她又无比清楚，从公子雅到凉王，他付出了多少。
或许在权利面前，情义本就一文不值。
凉有美人鸢姬，生于阙江水畔，家贫，五岁失怙失恃，采药为生。貌似先王后，十七入凉宫。性情冷淡，不似王后，文王不喜，遂弃之。凉懿王四年春，姜凉结盟，三月，鸢姬赴姜，时，鸢姬二十四岁。
三月末，和亲的车队到达边境青河时，姜国睢月公主的车队也到了。
公主睢月比阿慈矮一头，脊背挺直，头颅高昂，像只骄傲的孔雀。
二人手持翎羽，在蒹葭初成的青河水畔进行了简单的仪式。
之后，护送公主来的使者会接鸢姬去洛都，而护送鸢姬来的使者则会接睢月去蠡川王都。
护送睢月的是母家人，表兄陆年。
姜国如今四大边将，秦家镇北，古家守西，沈家坐南，陆家卫东。
陆年，是陆家这一辈的翘楚。
木桥上错身而过的那一瞬，睢月站住了脚，阿慈直觉她有话要说，便也停下，偏头看她。
睢月梳着姜国时兴的高髻，画着姜国时兴的英眉，她面容本就英气居多，柔美居少，此一番装扮，便更多了几分峥然。
青河水畔终年吹风，风不大，只足够扬起人的发丝一缕，衣袍一角。
睢月的眼睛红了。
两岸站了很多人，他们也许看见了，但都没有说话。
阿慈也没有说话，只从袖中掏出了手帕，递过去。
睢月不接，道：“我没有想哭，是风太大了，吹得我眼睛痛。”
“是。”阿慈这样道，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我也觉得今天的风很大。”
睢月道：“那你怎么不哭。”
阿慈叹了口气，“公主，我今年二十四岁了。”
睢月沉默了，用那种很怜悯的目光看她。
阿慈起先不明白，同样是和亲，睢月的处境并不比她好多少，何以怜悯她？
但随即她想起来，在这位公主眼里，她十六岁因为酷似先王后入宫，又因为不似先王后被厌弃，可以说，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浪费在凉王宫里了。而和亲之后，她余生的时光，都会留在姜王宫。
一生困于院墙，着实可怜。
阿慈敛目，和睢月站在桥上，很久没有动作。
岸边无一人出声催促，春日生气勃发的青河水畔，此刻荡漾着挥不去的沉闷。
良久，睢月轻声开口，“凉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到底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再镇定，能有多镇定？一个全然不知的人，要做自己的夫婿，如何让人不惴惴。
阿慈默然片刻，道：“是一个很好的君主。”
该启程了。
睢月带着姜国精铁向东走，鸢姬带着一千良马向西走。
阿慈抬眼，望向前方，姜国的使者就站在那里，行过这座桥，便不是故土。
她忽然想起在山里的时候，夜里下了雨，她睡不着，在廊下听雨声，那个叫长生的青年也在。
他笑着同她说，我家乡的雨，也是这般。
她便顺着话头问，姜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青年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说，姜国那么多地方，每个地方都不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
她便挑了个地方，问，洛都，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青年说，繁华之地。
说完，青年弯腰凑过来，似乎有些不满意，道，怎么光问姜国的地方，不问问姜国的人。
她侧头，青年眼底笑意明显，等着她问，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却没有如他所愿，她问的是——
姜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独孤雅还没有醒。
她抱臂靠在殿外的柱上，抬眼，从连绵起伏的殿宇，望到更远处的黑色山峦。
暮色四合，王宫沉寂下来，进出的宫人垂首敛目，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静得叫人喘不过气。
有脚步声响起，子敷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阿慈没有回头 ，仍旧望着远方，“人怎么样。”
子敷顿了一下，“醒了片刻，又睡了。”
阿慈没有再问。
子敷也没有离开，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一年过去，她又清瘦了许多。
子敷和阿慈都曾是决明子手下的药人。决明子此人，是江湖有名的毒师，然而他师兄却是姜国鼎鼎有名的冬青神医。
子敷做药人的第二年，决明子抓了阿慈来。
她年岁在所有药人中最长，常常护着其他的药人，因而决明子用在她身上的毒也最多。
不知道是哪个年幼的药人开了一个头，唤她阿姊，之后，其余所有药人都开始唤她阿姊，她也就真的对一群非亲非故的小孩承担起了阿姊的责任。
在那个小屋里，药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子敷是二十九。
日子一天天过去，决明子很久没有再出去找新的药人，小屋却一直有药人死去。
阿慈隐忍着，在她做药人的第二年末，手刃了决明子。
那时候，活着的药人也只有四个了。
阿慈，二十九，三十一，三十二。
二十九和三十二随阿慈辗转回了凉国，公子雅发现此二人有武学天赋，便派了高手教二人武功，学成以后，二人成了公子雅的近卫。
一名子敷，一名戌雀。
肩头一重，阿慈侧头，子敷往她身上披了一件斗篷。
天色完全暗下去，山峦已经看不见了，黑夜仿佛要将人吞噬，阿慈紧了紧斗篷，挡住夜里的寒风。
她觉得很累，从被迫伤了独孤雅，一直到现在。
她想起小时候的独孤雅。
同样是惹了人不高兴，谷小笑会撒娇耍混糊弄过去，独孤雅只会乖乖伸出手认罚。
他有一年偷偷跑出王宫，尾随独孤月到了山里，又不敢出现在独孤月面前，藏在树后面，最后还是她看见了，把他带进屋。
那时他身上脏兮兮的，若不是穿着打扮华贵，别人怕会以为他是个小乞丐。独孤月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写信回王都，说他带独孤雅出来散心，一时疏忽，忘了告知父母亲，替独孤雅收拾了烂摊子。
写完信，独孤月冷着脸说了独孤雅一句，独孤雅便毫不迟疑伸手，说，兄长，我知道错了。
独孤月自然没打他，却不料这个臭小子在门外站了一宿，说他有错，该罚。
他被当成下一任君主培养，由凉国最好的夫子教导，习得了夫子的满腹经纶，也习得了夫子的死板固执。
独孤雅昏昏沉沉，觉得有些热，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有人覆手在他额头，那手微凉，像母亲的手，很舒服，他追着那手蹭了蹭，明显感觉到那手顿了一下，而后挪开，他再也寻不到。
彻底醒过来时，首先看到的，是阿姊。
她背对着他，坐在床旁矮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动静，她回头。
独孤雅知道，按照惯例，她会关切地问，小雅，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但是这次，她说：“君上，你太任性了。”
她唤他君上。
她说，你太任性了。
阿慈清楚地看见，独孤雅的眼神暗淡下去，变得晦涩。
这个少年自从即位以后，眼神一日比一日难懂，时隔一年多，阿慈不敢说自己能读懂他，是以当阿慈从他眼中读出一丝委屈的时候，直接避开了他的眼睛。
她是疯了，才会觉得他委屈。
然而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妥，这般略带一点责备的语气，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来。
她站起身，垂首行礼，“小人妄言，君上责罚。”
独孤雅没有出声，殿内一时落针可闻，偶尔火光跳动，地上的人影也便跟着晃动几分。
阿慈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余光瞥见他撑手，似乎是想坐起来，因为有伤在身，几度没有成功。
到底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阿慈没忍住开口道：“医官有言，君上的伤，需要静养。”
独孤雅便没有动了，他闭眼，“……起来吧。”
阿慈站直身，道：“君上伤口恐有崩裂，小人去叫医官来。”
“不必。”独孤雅道，“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之后几日，阿慈没有看见独孤雅，再见他的那一日，王都落了雨。
阿慈在王都的居所在一个深巷中，平日里就没有多热闹，雨天行人寥寥，便更为寂寂。
雨水在檐下串成珠帘，滴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更多的随着古铜色的莲花雨链流入水缸，发出清灵的乐音。
阿慈在廊下煮茶，茶煮好的时候，独孤雅来了，他一身低调的常服，没有带很多人，只带了子敷和戌雀。
行走与平常无异，只一张脸还有些苍白。
阿慈起身见礼。
独孤雅随意挥了挥手，在对案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阿慈想，他这一年，也不算全然没有变化，至少脸皮变厚了。往常，若她忘记给他倒水，他就算渴死也不会自己倒一杯。
喝了杯茶暖身，独孤雅才抬头，“阿姊站着作甚。”
阿慈提衣坐下，又给他添了一杯茶，道：“君上可好些了？”
“无碍。”独孤雅道。
然后，便是默默无言。
独孤雅转着茶杯，良久，道：“我把子敷和戌雀带来了，以后，他们跟着你。”
阿慈不掩诧异。
独孤雅偏头，“是我对不起你。”
阿慈看着他，这句对不起，也许真心，也许假意，但阿慈再也说不出那句，没关系。
她是怪他的，然而同时，她又无比清楚，从公子雅到凉王，他付出了多少。
或许在权利面前，情义本就一文不值。
凉有美人鸢姬，生于阙江水畔，家贫，五岁失怙失恃，采药为生。貌似先王后，十七入凉宫。性情冷淡，不似王后，文王不喜，遂弃之。凉懿王四年春，姜凉结盟，三月，鸢姬赴姜，时，鸢姬二十四岁。
三月末，和亲的车队到达边境青河时，姜国睢月公主的车队也到了。
公主睢月比阿慈矮一头，脊背挺直，头颅高昂，像只骄傲的孔雀。
二人手持翎羽，在蒹葭初成的青河水畔进行了简单的仪式。
之后，护送公主来的使者会接鸢姬去洛都，而护送鸢姬来的使者则会接睢月去蠡川王都。
护送睢月的是母家人，表兄陆年。
姜国如今四大边将，秦家镇北，古家守西，沈家坐南，陆家卫东。
陆年，是陆家这一辈的翘楚。
木桥上错身而过的那一瞬，睢月站住了脚，阿慈直觉她有话要说，便也停下，偏头看她。
睢月梳着姜国时兴的高髻，画着姜国时兴的英眉，她面容本就英气居多，柔美居少，此一番装扮，便更多了几分峥然。
青河水畔终年吹风，风不大，只足够扬起人的发丝一缕，衣袍一角。
睢月的眼睛红了。
两岸站了很多人，他们也许看见了，但都没有说话。
阿慈也没有说话，只从袖中掏出了手帕，递过去。
睢月不接，道：“我没有想哭，是风太大了，吹得我眼睛痛。”
“是。”阿慈这样道，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我也觉得今天的风很大。”
睢月道：“那你怎么不哭。”
阿慈叹了口气，“公主，我今年二十四岁了。”
睢月沉默了，用那种很怜悯的目光看她。
阿慈起先不明白，同样是和亲，睢月的处境并不比她好多少，何以怜悯她？
但随即她想起来，在这位公主眼里，她十六岁因为酷似先王后入宫，又因为不似先王后被厌弃，可以说，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浪费在凉王宫里了。而和亲之后，她余生的时光，都会留在姜王宫。
一生困于院墙，着实可怜。
阿慈敛目，和睢月站在桥上，很久没有动作。
岸边无一人出声催促，春日生气勃发的青河水畔，此刻荡漾着挥不去的沉闷。
良久，睢月轻声开口，“凉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到底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再镇定，能有多镇定？一个全然不知的人，要做自己的夫婿，如何让人不惴惴。
阿慈默然片刻，道：“是一个很好的君主。”
该启程了。
睢月带着姜国精铁向东走，鸢姬带着一千良马向西走。
阿慈抬眼，望向前方，姜国的使者就站在那里，行过这座桥，便不是故土。
她忽然想起在山里的时候，夜里下了雨，她睡不着，在廊下听雨声，那个叫长生的青年也在。
他笑着同她说，我家乡的雨，也是这般。
她便顺着话头问，姜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青年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说，姜国那么多地方，每个地方都不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
她便挑了个地方，问，洛都，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青年说，繁华之地。
说完，青年弯腰凑过来，似乎有些不满意，道，怎么光问姜国的地方，不问问姜国的人。
她侧头，青年眼底笑意明显，等着她问，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却没有如他所愿，她问的是——
姜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