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应过来林杳杳说的是分手后,文霁青第一时间就想挽回。

    但他之后发出的每一条微信,后面都跟了红色感叹号,电话也全都打不通。

    林杳杳是来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文霁青关掉了手机,一个人在窗台前坐了很久,眼看着太阳西沉,日暮渐深,他进厨房把今天中午没吃完的饭菜热了下,轻轻叩响了文迎春的房门。

    “妈,吃饭了。”

    “马上。”

    文迎春连忙把存折放回到保险箱里,这都是文霁青这几年给她转的钱,她一分都没花过,存起来也已经有七位数了。

    得藏好,未来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她得帮文霁青把钱好好存着。

    见她还没出来,文霁青在外面又喊了声:“妈?饭热好了。”

    “来了来了!”

    听奶奶呼唤好几遍了,林杳杳扔下手机,踩着重重的脚步声来客厅吃饭,奶奶背对着她把饭勺递给爷爷,笑着说:“哪个惹你了撒?踩勒重,莫搞得楼下的上来说我们闹人。”

    “得了吧,楼下奶奶耳背还一个人住,听不到的。”

    她刚刚在房间里大哭过一场,现在人还没冷静下来,鼻音也还在,说话又跟带刺似的,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她状态不对,奶奶一听马上就收起笑意,过来拍了拍她后背。

    “还真有人惹你辽?你说是哪个,我克跟你把他屁股打开花。”

    “是客户,还不在武汉,你要莫昂打咧?”

    这么说也没毛病,废除掉男朋友的身份,文霁青确实是她的客户,还不在武汉。

    奶奶本来就是跟她开个玩笑,看她这样说就摇摇头,“那太远了打不到,肯定是这人冒得道理,以后不跟他来往就是辽。”

    林杳杳就知道是这样。别人都说武汉的婆婆爹爹蛮狠,武汉街上马上最凶,骂人最脏的绝对是武汉婆婆爹爹。但奶奶属于很好说话的那种,非必要不会在外面发脾气的。

    “那就不管我,我自己平复。”

    “不过要是你谈了朋友惹你的话,那我肯定打。”

    奶奶突然又说:“不仅打,那还要拿到竹篙子往死里打,能惹我屋里姑凉不高兴的能是莫斯好东西?个斑马的,莫昂打都是他活该!”

    天知道奶奶怎么莫名其妙撞到正确答案的,林杳杳听得差点又大哭一场。

    不过她这次把眼泪憋回去了,“那等我谈了朋友再说,不过我也肯定不谈这种会让我生气的,冒得必要。我谈朋友图的是开心,又不是图给自己找罪受。”

    “那就行辽咧,吃饭吃饭,明天想吃莫斯撒?菜场那家新农牛肉阔不阔以?”

    “前几天不是才吃过吗?我想吃旁边那家童子鸡,牙签肉也蛮久冒吃了。还有之前那家卤牛骨头也蛮好吃的,就是太辣了,不好啃,筋还多,老是塞牙齿。”

    不管她说什么,奶奶都是好,“那就明天买童子鸡,后天炸牙签肉吃,下回就买牛骨头,给你挑好啃的,筋少的行撒?”

    林杳杳连连点头:“阔以阔以!”

    今天奶奶烧的粉蒸肉也很好吃,她化悲伤为食欲吃了很多,吃完回去看手机的时候,江蔓和程杨帆在群里聊了很久了。

    开头是在帮她骂文霁青,后来看她没说话了,话题就逐渐偏离了。

    程杨帆:【家人们,我下周一上午十点半的飞机。】

    程杨帆:【走之前要不要再聚一下?】

    江蔓:【都行。】

    林杳杳把前面的聊天记录补完,就看他们说到这里了,马上回:【可以可以!什么时候?要不就今天晚上唱通宵呗?家人们我又想唱歌,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吧!】

    程杨帆:【我没问题。】

    江蔓:【我也没问题,去哪唱?】

    林杳杳:【武昌万象城的星聚会?还没试过那家。】

    他们家都在五号线边上,去武昌万象城都方便,到了三角路连电梯都不用坐,地铁地下通道直达万象城负一楼,坐电梯到四楼刚好就是星聚会KTV。

    江蔓和程杨帆唱歌的瘾没林杳杳那么重,而且她今天刚甩了文霁青,心情又不好,更是拿了话筒就死不松手,《体面》、《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可乐》这几首经常出现在失恋歌单里的歌被她换着唱。

    唱到后半夜,她毫不意外地又哭了。

    平时江蔓和程杨帆早该困了,但今天是一点也不敢睡,一方面是怕林杳杳发疯,一方面也是林杳杳根本不让他们睡。

    只要他们眼皮子闭上了,林杳杳就拿着麦克风对着他们喊:“别睡啊,起来嗨!”

    得,就还得陪着活祖宗一起疯。

    他们俩都习惯顺着林杳杳的毛捋了,但实在顶不住她这么精力旺盛,江蔓拿了另一个空余的麦克风和她对着喊:“消停一下行不行?发泄够了吧!不就是个男的吗?亲也亲过了,睡也睡过了,不留遗憾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这话说的,程杨帆尴尬地咳了几声,但他没有麦克风,谁也没注意他。

    林杳杳只管稀里哗啦地哭,扯着嗓子喊:“我不服啊,他不做公益项目,我可以理解,凭什么也拦着不让我做啊!他这样和唐初蕊有什么区别啊?!”

    “他知道唐初蕊的事吗?”

    “不知道。”

    她突然心虚了一小下,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这个不重要!都是以前的事了!问题是他不应该这么直接否认我想做的事!而且他凭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啊!连在哪都不告诉我!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建立了亲密关系就应该互相分享,一起承担啊。他什么都不说,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呗!”

    “那你想怎么样,再去追问他?”

    “问个屁,人都不在武汉,我上哪去问啊!”

    林杳杳吸了吸鼻子,“哼”了声,“反正他又不想告诉我,我上赶着问多掉价啊。反正我都把他甩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见呗。”

    江蔓满意,说:“也行,那我们说好了,今天为他难过一天,以后就再也不想了。”

    “保证做到!”

    “就算他主动找你解释了,求你复合了,也坚决不心软。”

    犹豫了一小会儿,林杳杳点头,“好!就算他痛哭流涕,跪在我面前求着我复合,我也绝对不答应!要不然我就不姓林!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要管了,起来嗨!”

    程杨帆简直要疯了,没敢和林杳杳说,就敢在江蔓耳边嘀咕:“又嗨啊,鲨了我算了。”

    “你也可以现在走,慢走不送。”

    “……那还是算了吧。”

    要是真的现在就走了,他有理由怀疑林杳杳真的会鲨他。干脆打不过就加入,他把江蔓手里的麦克风抢了过来,大声和林杳杳一起唱。

    /

    亲爱的你不要伤心

    回忆列车就要离去

    就算是他又欺骗你

    也不过又是一场戏

    你都忘了你有多美

    冷冷风雨把眼泪吹

    你都忘了你有多美

    你这样哭泣为了谁

    /

    -

    经历过昨天那场争执,文霁青和文迎春都不想再见到石建中家那边的人了,不过那边的人的心情就复杂了很多,看不惯这对母子是真的,想攀点关系的心也是实打实的。

    这就导致了非常怪异的一幕,文霁青和文迎春清晨五点去石建中家准备送人上山,没主动和任何人说过话,但有些人很别扭地凑过来。

    “我叫我姑凉给你们公司投了简历,麻烦好好看哈,我姑凉叫李笑菲。”

    他昨天多多少少也是夹在人群中间说过文霁青一两句,身边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但为了自家孩子的工作,现在还是得硬着头皮腆着脸说好话,看文霁青平平淡淡的脸色,心里骂了一百遍,也一个字没敢说出来,还好声好气的。

    “我姑凉蛮优秀的,昨天是我不对,跟我姑凉冒得关系啊。”

    文霁青什么都看得出来,却也没心情管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说:“HR会评估简历,只要合适就会约面试的,我不会干涉。”

    “好好好,谢谢!”

    只是得了个口头的承诺,他就心满意足了。

    按照县城的习俗,一群人天没亮就把石建中的遗体送上了后山的石家祖坟那,埋在了他父母旁边,说是这样到地下以后,他父母也会照顾他。

    文霁青心想,石建中活着的时候不愁吃喝,穷了还敢找文迎春要钱。

    现在死了,也还有父母照顾。

    这怎么不算命好呢?

    他心中嗤笑,后来下了山,他和文迎春都不想去石建中家吃中饭,正好小叔也不欢迎他们。文霁青就直接把文迎春送回了家,在家门口接到了昨天那个嬢嬢的侄女,上午十点不到就回了武汉。

    现在卫晨明在北京,整个公司的情况就相当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大家自由了整整一天,前两天低迷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热闹得像是在放假,结果冷不丁看到文霁青从外面走过来,大家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接二连三叫了声文哥好,然后就蔫巴了。

    而余光都跟黏在文霁青身上一样,等人走得没影了,才稍微活过来了一点。

    为期一天的假期结束,是时候老实上班了。

    任萱的心还有点收不回来,把刚才文霁青路过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仔细复盘了一遍,深感不妙,“完蛋,虽然文哥什么话都没说,但是感觉他心情巨差无比。”

    陈正在她背后搭腔,“有吗?我感觉还好啊,还没前几天气压低呢,何以见得?”

    “呵,迟钝的男人,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任萱转头学柯南摸了摸下巴,“你不相信也没关系,姐很快就能证实给你看。”

    她证实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打开电脑微信,搜索林杳杳,发送微信:【你知道文哥怎么了吗?他今天突然回公司了,我感觉他今天心情超级无敌差。】

    对面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话,陈正着急吃瓜,凑过来问:“证实没啊,我等得花都谢了。”

    任萱没吃上一手瓜也急得要命,受不了他在旁边催,伸手把他推回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给姐干活去,上午片子剪不出来就别吃饭了。”

    陈正被她推得椅子都往后滚了,惊吓:“我靠你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牛劲!”

    这时候,林杳杳正在梦里打怪兽。

    一拳就能把怪兽揍飞,别提有多爽了。

    星聚会通宵的包厢最多只能唱到凌晨四点,她回家洗了个澡,差不多快五点才睡觉,一觉睡醒就是十二点多了,刚迷迷糊糊拿起手机,就看到任萱找她问文霁青的事。

    真的是够了,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有关文霁青的任何事。

    林杳杳:【他的事你问我干什么?】

    等她回话的这两个小时,任萱感觉都已经过了半辈子了,简直要喜极而泣,【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文哥月初就在一起的对不对!你老在他办公室里,一待就是一下午!】

    任萱:【你是他女朋友,是我在公司的最强人脉!】

    任萱:【我不问你问谁?】

    林杳杳现在恨极了当时的自己,她得有多傻才真的觉得她把恋爱关系隐藏得很好,她快气疯了,但还是得假装冷静,【想多了,我和他在一起干嘛?】

    林杳杳:【和他那种人在一起不是自找苦吃吗?】

    林杳杳:【我疯了?】

    任萱:【……】

    任萱:【骚瑞,我想多了。】

    才怪。

    她的火眼金睛已经看穿了一切,以后请叫她任·福尔摩斯·萱。

    右腿一蹬,电脑椅旋转一百八十度滑行到陈正身边,她胸有成竹,“破案了,文哥遭遇了感情危机,现在危矣。”

    文霁青自己也觉得现在有点危险,明明昨天一天就积攒了很多事没有完成,现在他却还是办公效率低下,时不时打开小光影视的资料看一眼,耳边回响林杳杳昨天说的那四个字。

    “我们分手。”

    在这种状态下工作,等同于浪费时间。

    这两天睡眠太少,又一直在忙,太阳穴和眼眶都有些胀痛。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症状也不见好转,决定今天早点走,调整好状态再说。

    下午四点多,不是上下班高峰,电梯很快就来了。

    不过看到电梯里的人,他微微愣了下,而程扬帆在看到他的一刹那,马上低下头假装不认识。

    看来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电梯里没有别人,他站到程扬帆旁边,“我记得你月初就辞职了吧?现在应该快要开学了,怎么突然又来公司了?”

    程杨帆有点不想说话,但从小学习的礼貌逼着他开口,“回来拿点资料。”

    然后又恢复了沉默。

    电梯显示屏慢慢地向下滚动,眼看着快到一楼要走了,程杨帆都快等急了。

    文霁青才问:“杳杳现在怎么样?”

    终于等来了这句,程杨帆说出了他准备已久的台词,“都已经分手了,她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电梯刚好到达一楼,他向前走两步正要踏出电梯,又忍不住回来,“你死心吧,以后就算你痛哭流涕,跪着求她复合,她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大概带了点夸张的成分。

    文霁青信了一半,“那样也不错。”

    程扬帆被他这反应气到了,“这都是她亲口说的,你就一点都不后悔?我真是服了,你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也是,反正不只是你瞒她,她也有不想告诉你的事。”

    他一时嘴快,话说完才想起来后悔,干巴巴地和文霁青对视了几秒,“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要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她以前的微博。”

    电梯门在慢慢关上,电梯下行至B1。

    文霁青说:“谢谢。”

    “用不着谢我。”

    程杨帆现在恨死自己多嘴了,警告他:“别说是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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