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像那位大娘所说的,没多久,这些工人的吵闹声就淡了,开始准备离开。

    但是周围的吗人群却还没有完全散去,“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走吧。”孟硕见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便对身边司已媚说到。

    “好。”司已媚应下,转身前还看了眼衙门,目光却被一个人吸引住了,“丰冀?”她小声呢喃着,“你说什么?”

    “你先回去吧孟公子,我想起来还有点东西没买。”司已媚说完就急匆匆地往衙门那边赶,孟硕在身后喊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司已媚回头朝他甩甩手,示意他先回去,“不用,我待会就回去。”

    一路跟随那人的身影来到一个小巷子,司已媚四处张望,“奇怪,怎么没了?”

    “司姑娘可是在找我?”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司已媚被吓到了,肩膀跟着颤了一下。

    “能在这里见到丰侍从,也是意料之外啊。”

    “这句话应该我说吧,司姑娘不在都城待着,为何在这小小邱县?莫不是都城待不下去了,来投奔我家王爷来了?”丰冀这话说得洋洋得意,还带着丝丝嘲讽。

    司已媚“呵呵”地干笑几声,“我投奔你家王爷?你在......”刚想说他在开什么玩笑,话锋一转,“你家王爷在这?”才反应过来,丰冀是贴身跟着梁未陈的,那说明梁未陈也在这附近,司已媚又警觉起来,环顾一圈。

    丰冀看出她的心思,直接道破:“放心吧,我家王爷不在这,”说完他就转身,“好心提醒司姑娘一句,邱县近来不安稳,天黑后最好不要出门。”

    司已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奇怪,尤其是他最后说的那句“邱县近来不安稳”,怎么没听孟硕说过。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邱县竟然也有和洱乡同样的问题,可去年官府内部整改,几乎有问题的县令都被勒令废除了,为何邱县却安然无恙?

    “难道难道丘县县令背后有人,丰冀就是来调查的?”司已媚一路走,一路思考,“所以梁未陈此次离开都城就是为了这个?”司已媚摇摇头,“他贵为王爷,怎么也轮不到他亲自来查啊。”

    “查什么?”

    司已媚正在想着,一道身影挡在她的面前,同时响起孟硕的声音,她抬头,原来已经到岸边了,“没,我在想为何朝廷不派人来调查邱县克扣工人工钱一事。”司已媚眼神闪躲,绕过他上了船,随意编了个理由,不想让他知晓自己与皇族人有牵扯。

    孟硕跟在身后,一边说道:“许是邱县过于不起眼了吧。”

    司已媚觉得这个逻辑不通:“洱乡也很是不起眼,可就在去年,洱乡县令克扣工钱,贪污腐败一事却不是照样被查出。”

    周围来来回回有人上船,孟硕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所以,你怀疑是有人刻意保邱县?”

    太阳渐渐下沉,悬在了长河尽头,映得河水泛起金黄色,司已媚走到甲板上,眉头紧皱,思索片刻,终是低下头摇了摇,“我是在洱乡长大的,那里有我最亲近的姐姐,其实日子并不好过,边境的战争,匪徒的猖獗,时常会影响到整个洱乡百姓的生计。可是姐姐很厉害,不靠任何人,靠着自己经营一家裁缝铺,在那个不起眼又贫瘠的土地上,她拥有最鲜艳最明亮的布匹。”说完这段话,司已媚始终是满眼笑意。

    “你的姐姐一定是一位优秀的女子。”孟硕毫不吝啬地夸赞到。

    “嗯,”司已媚点点头,“她是很优秀,即使铺子常因为官府高昂的税收开不下去,她也能笑着安慰我,她说,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挣钱,也只有有钱了才能活下去。”

    “所以你方才看到那些工人为了工钱在县衙哄闹时,是想到了洱乡以前的日子?”

    司已媚转过来,面对着孟硕,“洱乡前县令盛厚德,不仅克扣工人钱财,压榨工人,甚至枉顾人命,凡是聚众哄闹要工钱的,都会被县衙的人抓去受牢狱之灾,有甚至会被动用私刑,命大的,才勉强留下半条命,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敢去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孟硕先前经过洱乡时,只知道百姓常年遭受战乱之苦,却没想到真正让洱乡百姓陷入苦难的竟是“父母官”。

    “有十几年了。”司已媚记得,洱乡前县令是在她留在洱乡过后的第二年解甲归田的,随后盛厚德便就上任了。

    “整整十几年,朝廷竟然都无人问津。”

    “洱乡贫瘠,每年能上交给朝廷的粮草和税少之又少,若不是洱乡地处边境,恐怕早就与其他县合并了。”

    “但是洱乡再怎么说也是与江城国水陆交通的要道,为何如此不受重视?”

    司已媚从前也不是没有问过武仪这个问题,“洱乡虽然地处交通要道,但是由于常年受战乱影响,土地贫瘠,山上的树木也几乎被砍光,夏旱春涝,也是正是如此,商船才会选择在这个季节出行。”

    “如此说来,洱乡实在不安全,”孟硕面色犹豫,“司姑娘此行有些危险啊。”

    “所以才要东西防身啊。”司已媚说得轻巧,其实心里也没底,离开洱乡已经五六年了,从武仪的信中不难看出,洱乡现在大抵是水深火热。

    望着已经沉下去的太阳,司已媚忽然想起丰冀的话,“对了,邱县近来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近来这倒没有听说,可是碰到什么事了?”

    “没,”司已媚装作无事的样子,“就是回来的路上听路人说的,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司已媚觉得这些事情都和朝廷有关,甚至关系到皇子夺嫡,她本身就是薛怜的眼中钉,还是不要过分关注这些的好,万一被迫牵扯其中,又会是一场灾祸。

    本来的打算是多待几日,谁知道商船临时决定提前出发,司已媚不得不匆匆忙忙去铁匠铺取簪子。

    刚赶到铁匠铺,却只看见一个老翁,正在锁门。

    司已媚走上前,“老爷爷,请问这个铺子今天是关门吗?”

    老翁年纪挺大,司已媚看着,至少有七旬,一边还拄着拐杖,他摆摆手,苍老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既低沉又无力,“铺子倒闭了,不干了,姑娘另寻他处吧。”

    司已媚诧异,不过才三天,怎么就倒了?

    “怎么会呢?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嘛?”

    听到这话,老翁转过头去,“姑娘可是提前订了一批铁簪子?”

    “是的,老翁可知道做簪子的师傅现在人在哪?”

    说着话,老翁颤颤巍巍地从衣物袖子里掏出一个长条布,里面像是包着东西,他缓慢地将布打开,露出几只铁簪子,精细锋利。

    “这是他走的时候留下的,说,如果有一位姑娘来寻,就把这个给她,想必,你就是那位姑娘吧。”老翁把簪子送到司已媚面前。

    司已媚接过簪子,语气有些不可置信,“什么叫走之前啊?”

    老翁把右手的拐杖靠在门框边,然后扶着门框边沿坐在了台阶上,声音有些凄凉,“县衙突然满县城收税,开口就是十两银,一个小小的铁匠铺,哪里有这么多钱,交不上税,就要抓人去边境,哎。”老翁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满是无奈与心酸。

    司已媚猜测,这位老翁许是那位师傅的爹,如今边境战乱,朝廷迟迟没有行动,不用想都知道抓人去做甚。

    她翻了翻袖口,拿出一两银,塞到老翁的手中,“老人家,这是簪子的工钱,您收好。”

    老翁看着手里的银子,连忙就要还回去,“使不得啊姑娘,使不得,哪里值得这些钱?”

    “我说值就值,老人家您收好钱,多谢您的簪子,如果有机会,待我返程时再过来找您。”司已媚着急赶商船,丢下话就离开了,老翁在后面连说了好几声的谢谢,直到她转弯,拐进巷子里才听不见。

    方才赶过来时匆忙,没有仔细留意,现在才察觉到,原来街道上好多小商铺都关门了,看来都跟强制征税有关系。

    “邱县近来不安稳”这句话再次在司已媚耳边回响起来,原来不安稳指的是这个,难道商船提前了行程也是因为这个?

    司已媚拿出一支簪子插进头发里,剩下的尽数藏进衣裳,一边忍住右腿的疼痛,加快赶往码头的步伐。

    孟硕早早地就在码头不远处接应,看到司已媚的身影时,呼喊道:“在这,快。”

    “上船再说。”司已媚一路跑过来,气息不稳,还有些喘。

    二人回到船舱内,孟硕先是给司已媚倒了杯水,“喝口水缓缓吧。”

    “多谢,”司已媚一饮而下,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算缓过劲来,她放下手里的杯子,看向孟硕,“商船提前离开可是因为邱县在抓壮丁去边境?”

    孟硕神色凝重,“嗯,”他点点头,“商船舶主手下有侍从失踪,向衙门要人,衙门狮子大开口,要百两银子赎,舶主不想把事情闹大,选择提前离开,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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