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午就动手,男的喂那些游尸,女的抓回寨子里,嘿嘿,有几个长得可真不错。”

    “你别说,这身衣服还真好用,一骗一个准。”

    覃月见站在偏僻处,葱葱树影遮住了她的身形。

    见那两个“官兵”解完手离开,才从树后走出来,手里还拎着刚在溪边洗好的药炉。

    从村里带出来的孩子里有几个染了风寒,覃月见等孩子们喝完药睡去,才来溪边清洗药炉。

    没想到,竟听见这样的话。

    就要入冬,吹过的风带着凉意,很快吹得她还泛着潮湿的手隐隐作痛。

    覃月见将手在衣服上捂了捂,带着药炉悄悄回到了难民聚集休息的地方。

    铺平的茅草堆上,孩子们给她预留了位置。

    轻手轻脚躺上去,茅草的颤动引得旁边睡梦中的孩子呢喃几声。

    覃月见伸手拍哄,孩子很快安静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值夜的“官兵们”依旧围在那一小团篝火旁,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趁着微弱月色,覃月见翻了翻自己的小药袋子,心下有了决定。

    半年前,大楚各地突然开始出现那种古怪的游尸,见人就咬。

    一开始谁也没注意,只当是得了疯病。

    被咬的人先是发热,再到病的下不来床,最终也变成了游尸。

    等人们反应过来,游尸已经形成规模,开始攻击各个村镇。

    游尸无知无觉,为了咬人断胳膊断腿也无所谓,于是村镇逐渐沦陷。

    幸存下来的人不得不离开家乡,到受朝廷管制的大城里去。

    覃月见就是其中之一。

    半个月前,成群的游尸到了她们的村子,村民们集结起来抵御游尸,可不免会有人受伤。

    原本被游尸伤到的人都要被处理掉,可总有人不忍心自己的亲人死去,便有人瞒下伤偷偷来找覃月见。

    她是村里郎中捡来的,自小跟着学医,郎中死后,村里看病就都是来找她。

    覃月见原本不想插手,可架不住村民百般请求。

    可她用尽手段也只是让那位村民停在高热阶段不再恶化,并不能让其恢复正常。

    村中的形势也越来越紧张,终于在覃月见某次外出采药时,村子被彻底击破了。

    覃月见背着药篓回到村中,见到的是四处慌乱奔逃的村民和大快朵颐的游尸。

    惨叫漫天,她在自家柜子里躲过一劫。

    等不再有声响,覃月见才从衣柜中出来。

    收拾了个小包袱,打算离开村子,却在路过地窖时听到了小声啜泣。

    她住的偏,想来是有人躲了过来。

    没纠结多久,她掀开了地窖门板,看到了排排蹲挤在角落的几个崽子。

    几个崽子听见声响都睁着眼睛看她,连啜泣也都憋在喉咙里,泪珠子在眼眶里要掉不掉。

    这几个孩子她都认识。

    带大覃月见的郎中并不会养孩子。

    那郎中在十里八乡远近闻名,时不时就要外出看诊,可这就苦了小月见。

    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村里人朴实,见她瘦的骇人,便时常叫她上家里吃饭。

    她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人道人情难还,这不是偿还的机会就来了?

    覃月见叹了口气,将几个崽子拉出了地窖,带着他们离开了村子。

    她们一路向东,打算投奔那边的大府城。

    遇上这伙“官兵”,是在三天前。

    覃月见带着崽子们在林间碰见了其他难民,一伙人目的地相同,为了安全,他们决定一起赶路。

    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官兵”们带着些难民在赶路。

    同行的难民忙不迭凑上去寻求庇护,很快被接纳。

    那时的覃月见只是心中有些疑虑,可她这一行全是妇孺,不好引人注目,便也跟在了“官兵”的队伍里。

    如今看来,是碰上了乔装的山匪。

    人心本就难测,更别说在这种的秩序崩坏时候,烧杀抢掠是再寻常不过了。

    无论如何,她得在那群人动手之前带崽子们离开。

    闭着眼睛,她在入睡前敲定了计划。

    想个办法在“官兵”晌午的饭里下药,再趁机逃走。

    悬月轮转,覃月见睡得朦胧,怀里突然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睁眼去看,是躺在身旁的小孩缩在她胸前,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攥着她一点衣衫。

    见她醒了,小姑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低极了:“对不起,月见姐姐,我有一点点想娘亲。”

    覃月见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揽着她的小肩膀环进自己怀里,手掌轻轻拍在孩子背上。

    小姑娘很快睡去,覃月见却已经悄然起身。

    天边已经微微放亮,覃月见走进了不远处的林子。

    她要去找一味“毒药”。

    逃难路上没有什么吃食,干粮是杂七杂八皮子做成的饼子,外加随地采摘的野菜。

    只是天冷了下来,野菜也渐渐少了。

    覃月见在林间搜寻,很快在树下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乡下人吃的最多的是芋头,常常是芋头做干粮,芋叶做菜。

    可野芋却是有毒的,两者的茎叶十分相似,寻常人很难分辨。

    覃月见却不一样,她自小嗅觉异于常人,闻一闻便能分辨出来。

    很快,手里的野芋菜就攒成了一大把。

    覃月见揣好了菜回到营地时,难民大多已经开始起身收拾行囊。

    他们今天要继续向东赶路。

    覃月见将几个孩子叫起来,稍微垫了下肚子,一行人开始启程。

    很幸运,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游尸。

    日头渐高,“官兵们”在一处山坳叫停。

    农妇们三三两两成团,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她们得去找些吃的,毕竟除了自己,“官兵”的吃食也要由他们负责。

    覃月见跟着几位妇人在还算茂盛的地里搜寻能吃的野菜,边低头寻着野菜,边听着几人的抱怨。

    不为其他,难民里每天都要有妇人给“官兵”做饭。

    不仅要自己搭食物,那伙人时常还会动手动脚。是以,妇人们都不愿意去。

    覃月见弯腰拨弄泥土,将一颗芥菜连根拔出,还未来得及放进布袋子里,就见一位妇人朝她走来。

    妇人比她高也比她壮,气势汹汹地站在了她面前。

    “今天你去做饭。”原来是轮到了这位。

    覃月见求之不得,张口要答应,却见妇人的同伴也走了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让她一个小姑娘去?你不愿,我去就是。”

    高壮妇人被说的脸上泛起尴尬,没有说过,转身离开了。

    “你别在意。她一个人带着儿子逃出来,儿子如今又饿病了,她也是不得已。”

    妇人脸上泛着饥黄,眼底却是一片温和的安抚之意。

    覃月见摇了摇头:“没关系,今天我替她去吧。”

    黄脸妇人轻叹:“你是个好心的孩子,但你去不合适,我去便是。”

    覃月见一脸坚持,黄脸妇人只能无奈妥协:“那你与我一起去。”

    这片地很快就被搜刮完,不敢走远,妇人们陆陆续续回了山坳。

    覃月见跟在黄脸妇人身后,走向了“官兵们”聚集的地方。

    一伙人不知从哪弄来了酒肉,围了个圈,竟然划起了酒拳。

    一群男人起哄叫嚷,好不热闹。

    覃月见不禁蹙眉。

    他们声音太大了。

    游尸搜寻活人的方式就是靠声音和气味。

    覃月见敛眉跟在黄脸妇人身后,内心提高了警惕。

    那群土匪见二人过来,只瞟了一眼,又继续闹起来。

    黄脸妇人拉着她走向炊具,两人蹲在石头堆起的灶旁,攒着干草准备生火。

    “今天吃什么?”一个精瘦的“官兵”走到她们跟前。

    “官爷,今天是野菜汤和饼子。”黄脸妇人起身回答。

    “啧,又是这些。“精瘦土匪泄愤似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堆。

    被带起的细小石子朝覃月见飞来,她一惊,慌忙站起身来。

    覃月见的动作吸引了土匪的视线。

    “这位姑娘没见过啊,长得真漂亮。”

    说着,邪笑着就要伸手来摸她的脸。

    只是那手被拦在了半路,黄脸妇人站在了她面前。

    “官爷,这是我女儿,年纪小不懂事。”

    说完转过头训斥她:“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洗菜,饿着官爷们,把你扔这喂游尸!”

    覃月见应声,端着放野菜筐子往水边走。

    这处山坳不远有处小溪流,水流很细,但洗菜绰绰有余。

    将筐里的野菜洗净,覃月见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了那把野芋菜。

    看着明显多余野芋菜的野菜堆,覃月见思索一下,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这里面是泻药,是她唯一带出来的成品药。

    她当时逃得实在是太匆忙了。

    掬起一捧水洒在野菜筐里,随后将瓷瓶里的药粉撒了进去。

    药粉很快在水中溶开,覃月见又将野菜连带着野芋菜放进筐子。

    药水浸泡野菜,慢慢从竹篮的缝隙漏出去,洇湿了那一片土地。

    “你在做什么?”

    第一次做这种事,覃月见看得认真,这一声突然在耳边炸开,让她汗毛都竖了起来。

    覃月见倏得起身去看,只见一身穿府衙衣服,腰配长刀的高大男人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一颗树下。

    投下的树影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覃月见只能看到他尖削的下巴,和白皙颈间的一截红绳。

    覃月见暗自攥紧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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