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右手悄悄背到身后,稍稍一抖,藏于袖内的小匕首滑进了手心。

    覃月见站在原地,见那人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从另一棵树后拎出一个人。

    仔细瞧了瞧,竟是先前遇见的精瘦土匪。

    这地方方才就只她一个人,这人的心思可想而知。

    精瘦土匪被高他一头的男人拎着后脖领,讪讪一笑:“嘿嘿,我就出来解个手,解个手…”

    “滚。”高大男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精瘦土匪离开前看了覃月见一眼,脸上颇为遗憾。

    高壮土匪并没有离开,而是朝着覃月见走过来,他高大的身影近看更加给人以压迫感。

    随着他的动作,覃月见看清了他的脸。

    与健壮的身形不同,男人的脸意外的清秀。

    皮肤白皙,脸颊圆润,一双小鹿似的圆眼睛。

    是一张讨喜的脸,只是脸的主人面无表情,嘴角向下,一派冷若冰霜。

    男人在她身前站定,覃月见抬头仰视,不自觉后退一步。

    脚边叮当作响,是放在地上的药瓷瓶磕上了旁边的石头。

    !

    覃月见去看面前男人神色,只见他垂着眼盯着那瓷瓶,还是一脸冷然。

    她握紧了手里的小刀,盘算着一会动起手来,刺向哪里可以一刀毙命。

    许是望向他的眼神太过强烈,男人将视线从地上移到她脸上。

    “你…”男人张唇,一个字将将说出口,便被远处的一声惨叫覆盖。

    “啊!救命!”

    覃月见与面前的男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向惨叫声处走去。

    越过层层枝叶,只见刚刚走来的精瘦土匪正捂着一边臂膀在林间蹿逃,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两具游尸。

    他没救了。

    覃月见看向精瘦土匪捂着的伤处,那只覆盖在上面的手沾满了鲜血,掌下还有鲜血汩汩而出。

    鲜血的味道引得游尸紧追不放,他不管不顾的叫嚷让又让不远处出现新的游尸身影。

    见到林间那些僵硬移动的游尸,覃月见皱了眉。

    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游尸?

    这处小溪聚集落脚的山坳有些距离,但难免不会有游尸晃荡过去。

    覃月见想悄然离开,可身旁的男人却走了出去。

    踩断枝叶的声响引起了精瘦土匪的注意,他急忙朝这边跑来。

    “救命,救我!”

    男人与精瘦土匪擦身而过,抽出身侧的刀砍向游尸。

    精瘦土匪站在她身旁喘着粗气,覃月见撕下一截衣袍扔给他,示意他包扎伤口。

    “多谢,多谢…”精瘦土匪颤着手包扎,覃月见转开视线去寻高壮男人的身影。

    男人虽然凶猛,可精瘦土匪刚才的动静是在太大。

    游尸从四面八方而来,逐渐形成包围圈。

    “嘘,别出声。”覃月见拍了拍精瘦土匪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

    覃月见远远绕过游尸,带着精瘦土匪朝外围摸去。

    谁料身后跟着的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覃月见赶忙转身去扶,却在对方起身时被推往身后听到声响赶来的游尸。

    精瘦土匪一把将她推向游尸,转身就跑。

    覃月见倒在地上,就见一具游尸向她扑来,她翻转一圈起身,一下刺进游尸脑袋里。

    游尸的脑袋是命脉,只有刺穿或者砍掉,才能真正杀死。

    这一番动作闹出了动静,覃月见左右的游尸开始朝她靠近。

    抽出匕首,覃月见又刺进一具游尸,再次抽出时却感受到了阻碍。

    匕首卡在游尸颅骨里了!

    覃月见反复用力,不想放弃这唯一的武器,可游尸越来越近。

    直到游尸行到她三步之外,匕首还是没有拔出来,覃月见松开了手,抄起地上的石头砸了上去。

    游尸应声而倒,覃月见一脚踩在游尸胸前,捡起一块石头砸在游尸头脸。

    很快游尸便面目全非,鲜血星星点点溅在她脸上。

    见游尸不再动弹,覃月见扔下了手里的石头,起身想去抽那把卡住的匕首。

    才起身,一道鲜血飙到了衣服上。

    不知不觉间,竟有游尸走到了她身后。

    无头游尸缓缓倒下,露出了它身后横刀的男人。

    男人转腕一甩,刀身上的血珠飞开,刀面又恢复寒白。

    覃月见看着他,见他收起刀,弯腰抽出那把卡住的匕首,伸手递给她。

    细碎血痕映在男人脸上,将他姣好的面容切割成几段,活脱脱像从地底爬出来钩人魂魄的冷面阎罗。

    匕首上沾染的血将男人的手心浸出一片红,覃月见从他的手心接过。

    “多谢。”

    “他向山坳跑过去了。”

    男人很快便反应出覃月见说得是谁,旋即又抽出刀,朝一个方向走去。

    “你去哪?”覃月见问。

    男人没有回头。

    “回去,救人。”

    “壮士,回山坳要往东边走。”

    男人停下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朝东边走去。

    覃月见状追上去,跟在男人身旁。

    “我姓覃名月见,敢问壮士姓名?”

    “越重山。”

    两人步履匆匆,在距离山坳不远处听到了声响。

    悄悄摸过去,瞧见几个上了年纪的汉子携一行妇孺疾行,身后还有几个汉子断后,正和跟在后边的游尸缠斗。

    覃月见眼神一巡,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带出来的一个半大男孩,此刻他正

    和断后的汉子们打游尸。

    他并没有和游尸战斗的经验,只一味的打砸,游尸被他引的发狂,好在他身型灵活,才不至于被游尸扑倒。

    覃月见看得心惊胆战。

    又一次见小孩擦着游尸挥来的利爪跳开,她忍不住走了过去。

    越重山跟在她身后,见机去帮其他人。

    抓住游尸破烂的衣领,覃月见将匕首从其脑后捅入。

    “其他人呢?”将游尸放倒,覃月见开口问。

    男孩见是覃月见,原本戒备的神色松下来,眼神一亮。

    听见她的问话,又皱着眉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事般。

    “一些跟过来了,还有的被那些官差带走了。我本来想带他们走的,可是我打不过那些人。”

    “对不起,月见姐姐。”

    男孩是那群崽子里最大的一个,一路上,他总是充当覃月见照顾崽子们的小助手。

    他自己也将自己当做崽子们的大哥,如今没护住弟弟妹妹,自然心中有一番愧疚。

    覃月见想摸摸男孩的头发,可一伸手,就见自己手上一片滑腻猩红。

    最终覃月见用那只手揽住了男孩,她低头轻声安抚。

    “你做的很好了,姐姐去救他们回来。”

    男孩被她揽着,脸上一片郁郁之色。

    有了越重山的加入,游尸很快被清除。劫后余生的人们就地而坐,缓解心中的恐慌。

    不远处两个妇人引起了覃月见的注意。

    “别哭了。”

    与她一同给“官兵”做饭的黄脸妇人正给一位哭死的妇人拍背,嘴中是循循劝解。

    覃月见松开男孩,让他去安抚同行的孩子,自己走了过去。

    听见脚步,黄脸妇人警觉回头,见是她,起身将她拉到了一旁。

    正在哭泣的妇人见黄脸妇人的动作,扭脸来看,覃月见看清了她的面容。

    是那位之前胁迫她的高壮妇人。

    妇人见她看过来,转头捂脸呜咽起来。

    黄脸妇人见她视线,叹了口气:“她心里过意不去,也过去帮忙做饭了。”

    “谁知道中途游尸摸上来了,那些官差把我们这些打不动游尸的扔在那,只抓了一些青壮年跑了,但是他们人太多,大部分游尸也跟过去了。”

    “她儿子就在被抓走的那群人里。”

    黄脸妇人说完,两人沉默良久,都没有说话。

    至亲分离,生死未卜,这本是人间大苦,可如今世道,这样的事每天都还在上演。

    多得是前一秒其乐融融,后一秒便是阴阳相隔,而死掉的人就算死去也不得安生。

    “月见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去救弟弟们?”男孩不知何时走到身旁,扯了扯覃月见的衣袖。

    听见他的话,黄脸妇人满脸惊讶:“你要回去?那里的游尸可比这里多得多。”

    不及覃月见开口,原本掩面哭泣的高壮妇人扑在她腿边,扒着她的腿苦苦哀求。

    “你既然要回去救人,那你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

    “求求你,他还那么小…”

    见覃月见不说话,高壮妇人的哀求中带了些愤恨。

    “我可是因为你才跟我儿子分开的!”

    “你救救他,你救救他,求求你,求求你…”

    呢喃着,哀求着,高壮妇人抓着覃月见衣角的手滑落,她的上半身慢慢伏下去,最终竟成一个跪拜的姿势缩在她脚边。

    黄脸妇人见状忙去搀扶,可高壮妇人依旧跪趴在那里,不住哀求。

    覃月见弯腰,将妇人捞了起来。

    “救。”

    她们这一出动静很大,周围的难民都在默默关注。

    见覃月见给了答复,有失散亲人的也开了口,希望覃月见能够一同搭救。

    暗中盘算一番,覃月见干脆道:“谁家有丢人,一起报过来好了。”

    席地而坐的人群里纷纷有人起身,围在覃月见身旁,说着自家儿郎亲眷的姓名。

    有些着急的,抓着覃月见身旁的男孩就说着自己的情况。

    覃月见见状没有阻拦,男孩做掼了小助手,此刻处理的也游刃有余。

    她随身有带着的炭笔,又撕下一块衣袍当做纸。

    很快,布上写满了名字。

    统计完这边的人,覃月见走向了男孩。

    覃月见记得快,围在男孩身旁的人见状都去了她那边,留给他的便没有多少。

    这会儿,男孩身旁的人也走光了,只留他一人低着头,一手垫着,一手比比划划不知在写些什么。

    “记好了吗,总共几人?”

    听见她的声音,男孩蓦地将双手藏在身后。

    “一共,一共…”

    孩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准确的数,倒是一旁的闲人给了她答案。

    “一共十七人。”

    越重山靠在离两人不远的一棵树旁,双手环胸,一脸生人勿近。

    男孩见自己捅的篓子被撞破,期期艾艾地将手里的布条拿了出来。

    他记录的方式和覃月见一样,都是炭笔和布料。

    覃月见接过,只见布块上被涂改的一片黑,根本看不清楚字迹。

    男孩羞愧的挠了挠头:“他们说得太快了,好多字我都不会写,就…”

    “反正这位哥哥知道,月见姐姐你问他吧。”

    说完不敢看覃月见脸色,匆匆跑开。

    覃月见冲越重山扬了扬那块一团糟的布:“那就请越大哥跟我说说本该在这上面的名字了。”

    越重山没有回答,先是问了一个问题。

    “你打算一个人去?”

    覃月见闻言狡黠一笑:“这不是还有你。”

    越重山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将人拖下水拖的这么理直气壮。

    很快他又恢复了先前的表情,一本正经道:“有我也救不了那么多人。”

    没想到越重山是这么实心眼的人,不再逗他,覃月见走到难民们休息的区域。

    “名单刚刚都已经记好了,谁愿意跟我们一起去?”

    鸦雀无声。

    相比于刚刚围绕覃月见的热闹情景,这会儿每个人都不肯吭声。

    趋利避害,想让别人替自己去冒险,这也算是人的一种天性。

    覃月见也不恼,缓缓开口:“我一个人,就算加上越大哥,也是救不了那么多人的。”

    她看着坐在地上的人,从他们一张张避开视线的脸上一一划过。

    “那是你们的亲人,总不能自己不出力,指望着别人去救吧?”

    她话音一落,有人站了起来。

    有人开了头,之后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覃月见看着或苍老或稚嫩的面孔。

    “感谢各位,只是此去甚险,还请在坐年轻些的大哥们随我一起去,其余人就留下来。”

    年轻的汉子们闻言站了出来,可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我家又没丢人,凭什么要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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