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是早有预谋。只是眼看着李博士要跟他论个一二三,夜色正好,只好将计就计。

    夫妻之间,有些事情显然没有客观的对错,只有主观的低不低头罢了。

    唐宁可不想累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为了别人的家事跟自己的老婆吵架。再者,离婚或是手术,自由或是算了——这种家里长短的事就算他全知道,人家既然绝口不提,他这个外人还是退得远远的才好处理一些,他向来是个怕麻烦的人。

    但问题是他想视若无睹,眼前人好像并不乐意,还大有维护方玉城这个女性意识觉醒的人出走的决心的意思。

    这哪行?谢老大向来表面光亮内里专横,极好面子,让他晓得自己对他的家事门儿清还在一旁抱膀子,那该怎么想自己?

    所以到了最后,唐行长只能选择以色示人,大吹枕边风。

    于是从那个传说中极为绵长的吻开始,一路缠绵,拼好一半的图淅淅沥沥散了一地。又自客厅滚到了浴室,浴缸的水刚刚凉,扑腾两下又热了起来。

    几番折腾下来已不晓得什么时候了,他还精神得很。李博士累得不行又挣不开,皱着脸左手推他的胸膛,右手狠狠掐他。唐宁在心底得意,这时候自己说什么她都能答应吧?

    刚这么想来着,她一双眼就瞪了来,像是听见了他似的,“你……有完没完?”

    尽管语气十分不耐,但究竟愉悦与否,一把细腰迎挺附和时一切不必言说。

    嗯,还是面皮薄。唐宁一面忍着笑,一面拢过她的后颈:“那……算我求你?”然后绷直了唇角,另一只胳膊在腰腹上紧紧圈住了一摁。

    就听见怀中人一声惊呼,于是喘息和低语只得淹没在了激烈的声色荡漾中。

    后来她昏昏沉沉被扛着进了浴室,意识脱离前依稀听人说了句:“……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她短暂地嗯了一声,后面他再说什么就不记得了。

    再醒来时,天光大好。一个美好的周末从冬日暖何的阳光探进厚厚的玻璃窗时开始。

    房中弥漫着浓浓的薄荷巧克力味,唐宁一只手扶着电话,一只手敲着键盘:“好,我知道了。”他没去书房,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那一会儿见……不用,不用这么客气,看看朋友而已。不用麻烦了,谢谢。”

    唐行长难得好脾气。

    电话一挂,李斯佳便想起昨天夜里他说了什么。

    色令智昏——她在心里哀叹一声,她好像要背叛方玉城了。

    当然这也不能叫背叛,她可什么都没说,谁叫他到处认得人,偏偏那人又多嘴。要说失误,最多也是她听叉了话。

    眸光一转,罪魁祸首走到跟前问:“醒了?”

    “几点了?”她咳嗽一声。

    “十二点十五。”

    “十二点!”她惊呼,猛得从床上坐起,可血液轰隆隆拱上了额头,一时头晕目眩,只好又倒了回去,她哀叹一声:“你怎么不叫我?”

    “怎么没叫?怎么都叫不醒。”唐宁说着去端了杯水,“喝些薄荷水,你嗓子有点哑。”

    李斯佳板着脸看他,也不说话。其实她不喜欢薄荷。

    “哦,怪我。”唐宁像是想到了什么,促狭一笑,“都怪我。”

    李斯佳气闷:“你……让开。”

    他不让。冰凉的手伸进被子拽住她的脚踝,一拉一扯,冻得她嘶嘶往旁边让去,“哎呀,我要起来。”她一面缩着一面低嚷道,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今天约了阿姨!”

    “等你约她?黄花菜都凉了,”唐宁笑道,“人阿姨早都干完活走了,你还在打呼噜。”

    “你才打呼噜!”

    两人笑闹间,唐宁突然冷不丁来了句:“快起来,吃了饭我们去南院。”

    “今天?”

    “嗯,”他开始在衣帽间忙进忙出,“休息一会儿去机场,我后天的航班取消了,改成了今晚九点半。”

    哦,刚才打电话是这事。李斯佳打量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哦?唐行长都安排好了?”

    “没办法,医院的事我没跟老大提,但是别人去说了。我寻思,你既然答应了方玉城,那还是得去,但我得跟你一起。”唐宁拉出来小箱子,一面卷着裤子和剃须刀一面说着。

    他出差一般是自己收拾东西,无论去多久都是带这么个登机箱,这也是他怕麻烦的一种表现。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出差喜欢背登山包,穿的衣服除了工作服就是条纹衫,要是再瘦一些再带个眼镜,简直活脱脱一个大厂码农。这在一众古板的金融精英(老头儿)或者大客户跟前十分格格不入,但却兼容了一种欧式的书卷气和资本家特有的铜臭味——谈话的时候机关算尽,做事或沉思的时候平白简单,现实中极少有人能做到这样。

    因为话多容易聒噪,沉静容易装腔,而我们通常不可能说完一堆话之后换个场合立刻就成了一个四平八稳动动手指天翻地覆的灭霸。

    后来业务多了升了职,为了显得有格调又稳重,唐行长的行头只好换成了一套一套的拉夫劳伦,夏天一水polo加棒球帽,秋冬则是麻花毛衣配夹克衫。

    现在成了空中飞人,要得衣服更多了,就叫司机跟着,要换什么就地买就地熨就是了。但内衣裤袜子什么的一贯还是他自己带。

    李斯佳看他把一只只袜子折好了码进角落,一面说:“你可真不嫌麻烦。”这话照例是一语双关。她出差的包里什么都有,一扔进去什么都不管。

    不一会儿,那只小箱子就被各色物品塞满了,他拉好拉链才说:“麻烦什么,你跟老谢跟方玉城背地里蛐蛐这俩事儿的时候怎么不怕麻烦?再说了,你昨天不还答应我了?”

    李斯佳噎了一噎,心想你还有脸说。

    唐宁继续说:“我这才是不想把事儿弄麻烦的做法。你要维护方玉城我是无所谓,但是老大这人心眼子多,要是叫他发觉了,还以为咱们在看他笑话。但我不去也不行,他又会觉得我不当回事。”

    “好,你说的有道理。”李斯佳痛快承认,“那你想让我怎么说?”

    他对谢寅的脾气了如指掌,既是因为两家认识的久,更是因为他一贯受其照拂和压制,对这老大哥兼上司是又敬又亲。

    “老大那边你别管了。方玉城那你就照实说吧——熟人看见了,说一半就行。就别说你什么都告诉我了呗!反正也不是骗人。”唐宁说着合上箱子站起来,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就算你要去照顾她,我也管不了你,马上你就自由了不是!”

    他都这么说了,陪护什么的当然是没可能了,要是碰到谢寅这个笑面虎,再来个话不投机,那多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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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院离他们家很近。临近跨年,全国所有部门和组织都有逃不过的绩效核算工作,所以作为绩效核算小组组长的李博士和唐行长在两点半才分别散了会,然后急急赶了去。

    病房里,隔壁两张床仍然是空的,整个屋子显得挺大。

    看见李斯佳后头的唐宁,方玉城显然愣了一下,才打趣道:“咦,护花使者跟着来了?”

    李斯佳迎着她探寻的眼神点点头:“他一会儿要出差,年前才能回来。”

    “不趁空来看看,辞个年,都显得我不懂事了。”唐宁接了话,笑说:“嫂子你可真是,病了也不说一声,还单瞒着我!”然后把花和探病三件套放在了一旁。

    这话说得点到即止,连个主语也没有,方玉城也就不晓得他是从哪处听来的,只得讪笑一声:“这不是你们年底忙,说了多让大家烦心么。”

    “再忙还能不管家里的事了?”唐宁淡笑一声,又随手拉开椅子坐下来。

    李斯佳虽腹诽他这装腔作势的表演痕迹过重,但嘴上还是打了配合:“他说得也是没毛病。”

    方玉城无奈看了眼李斯佳:“瞧,还是添了麻烦。”

    “没有的事。”李斯佳弯弯嘴角。

    三人寒暄了好一阵,话题才跳到了住院的事上,唐宁打量着四周:“这医院我倒是第一回来,之前主任报体检项目审批的时候看过一眼,听说是新开的?”

    “嗯,是跨区医疗对口的点。”

    “医生找好了吗?”

    方玉城忙说:“医生我认识的。”

    唐宁哦了一声。以往体检这类职工福利的事他不具体负责,但认识几个院长什么的还算容易,所以上来就问这个也不算是装模作样。

    “就是离家有些远。”唐宁沉凝片刻,又随口说了句:“对了,菲菲……他们放圣诞应该要回国吧?这么冷的天,到时候跑来跑去的多远。”

    “她不回来,太远了,让她在那边吧!”方玉城看了眼唐宁两口子,顿了顿又低声说,“她还要考试,我没告诉她。”

    菲菲是她和谢寅的女儿谢菲尔,在美国读本科,谢寅很是宝贝这个女儿,要星星不给月亮,也是从小宠到大,这回的手术和离婚,她都没告诉她,哪怕她说妈妈我支持你,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话。

    李斯佳挑了挑眉:“姐,菲菲那么大了,这事也你不告诉她,依她的脾气,晓得了不生气?”

    唐宁也笑:“是啊,女孩儿敏感着呢。你不说她就不知道?咱们可都知道了!”又添了句,“回头让她怪你好几回!”

    他这语调有些慢,让人很难听不懂其中内涵,李斯佳暗暗皱眉,悄悄碰了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摁住。

    方玉城眨眨眼:“她假期约了同学去北欧,让她晓得了,惦记这那的,横竖撒不开手。玩也玩不好,等回来了事情都过去了,人也没帮上忙,何必呢?”又看回了唐宁,“你们,当作不晓得不就行了?”

    “咱们忙着呢,”唐宁一听,不由笑了起来,那语气倒有些学谢骞,“她不问,我们当然不说了!”

    几人正说着,门开了。

    一个平头瘦脸的中年白大褂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一群人,走廊上不知谁说了句:“裴院长查房了。”

    那男人戴了副无框眼镜,面带笑意瞥了眼房中,又拿了床头柜上的单子:“今天的结果出来了吗?我看看。”

    手术是不是明天开始,只要看她今天检查的各项指标平稳与否即可,但这个事情院长很少亲自干。果然,单子一到手,听方玉城来了句:“你忙的话就别来了。”但这话的客气和刚才跟唐宁的客气又有细微的不同。

    “嗯,没问题,别吃东西别喝水。”那人恍若未闻,自顾自道,又看看表,对旁边人说,“就先排明天中午吧。”

    “好的。”一旁的主治连连答应。

    说话缝隙间,唐宁迎上了前,伸手招呼道:“裴院长。”

    裴正帆盯他一眼,又看着方玉城:“小方,这是……”

    唐宁笑了笑:“她是我嫂子。”

    “哦,嫂子。”裴正帆重复了一便,才回握他的手:“你好。”

    “还麻烦院长亲自跑一趟。”唐宁自顾说着,又对一旁神色各异的女士打趣道:“这下咱们放心了不是?”

    李斯佳扯扯嘴角:“是啊。”

    裴正帆一听,面上即刻浮上一抹笑:“都是同学,谈不上什么麻烦,小手术而已。”

    “院长客气了,年关事多,还是要多劳您费心呢。”唐宁也笑得不动声色。

    二人都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人,恨不得单听声音就晓得对方的来路,这你来我往不过三两回,便都心里有了数。而院长与行长的寒暄又是不同,这世上没人能拒绝医生,一把手们通常也不会小瞧行长。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不着边际的业务,裴正帆便约了改日喝茶,正要离开,那看热闹的人却刚刚好又添了一个。

    当风尘仆仆的谢寅带着司机推门而入时,屋内又是一静,李斯佳顿时觉得刚才浮夸的气氛顷刻散了。

    谢董事长一进门,习惯性地把所有人扫了一眼,才四平八稳冲李斯佳一笑,“来了。”

    师门多年的规矩让李斯佳惯性起了身:“嗯,师兄。”

    谢寅拍了拍她的肩,“坐。”

    一旁的唐宁恰到好处接了话,仰头就是一笑:“你这赶的巧,我们正要走!”

    “怎么呢?”谢寅问,“不吃晚饭了?”

    “不了,改了晚上的飞机,家里的东西还没收呢。”

    唐宁说着,打量起谢寅的表情。虽然他的脸冲着他们,但身子却侧对着了病床前的方玉城和裴正帆,那张常年如沐春风的脸却又不像是认得后者的模样。

    思忖间,唐行长清了清嗓子:“刚跟裴院长聊明年职工体检,他们院进了两台新仪器,咱们可以试试。”别的话也不打算不说,也不打算多说,“他跟咱嫂子还是同学呢。”

    “是吗?”谢董事长闻言又是一笑,面色不变,甚至更加如沐春风:“早听阿玉提起过您,这下好,这单位的事、家里的事,都要麻烦您了!”他这才伸出了手,宽大手掌的一贯有力的很。

    “哪里的话!谢董。”裴正帆也笑了,他的手细长细长,是外科大夫最常见的那种。

    两只手刚好握在了裴谢二人视线交会的档口,唐宁一瞧这架势,火候刚刚好,便拉起李斯佳告了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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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是唐宁开车。

    李斯佳却像是更累的那一个,她靠在椅背上,脱了鞋抱着膝盖:“你可真是长袖善舞又效率奇高。”一个小时办成了三件事:见了人,拜了年,又甩了锅。这锅怎么甩的,连她都没看清楚。

    唐宁说:“什么长袖善舞,我这是带你走过枪林弹雨好吗。”

    “一口一个嫂子喊的。”她翻了个小白眼。

    “那不然呢,平时喊嫂子现在喊方姐啊?”唐宁捏了捏眉心,“到时候叫老大晓得了,我不就白来了么!”

    “啧,总体来说还是你更自如些。”她想,换成自己,大概不会把这个“你知道我知道所以我知道你不想我知道”的游戏玩得游刃有余。

    最多跟刚才一样掏出手机来埋头不作声。

    正说着,方玉城的微信就来了:今天麻烦你跟小唐了,这两天晚上就是孩子爸爸来照顾了(微笑)。

    李斯佳:“你看,我就知道她生气了。”

    “那也没办法,总比谢家人跟她一起生气的好。”

    李斯佳叹了口气。谢家的麻烦她没领教过,但光听听方玉城一家的事情就已经够够的了。“我都替她累。”

    “怎么?”唐宁到底把昨天想问的话说了出来:“你怎么好像巴不得他俩离婚似的。”

    李斯佳:“说老实话,换成我我也离了。”

    唐宁看她一眼,启动了车子:“要么看清楚点,要么早点离,拖拖拉拉弄到现在,”说着方向盘一打,出了医院的门,“本来就不划算,别到时候自己又舍不得。”

    “你怎么晓得人家舍不得?”她从他的语气中读出了轻蔑,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对于同性的遭遇她还是有些抱不平的:“不是所有人都图那几个钱好吗?谢寅是不是以为她离了他就过不了?”

    唐宁笑了一声,“我没说她图,我只是说她习惯了。”他看了眼后视镜,打了左转准备掉头,“另外,不是她离不开谢寅,是谢寅离不开她,不然他来干什么?既然如此,不如好好谈谈。”

    说到底,大家只是社会地位相对较高的普通人。而大多数事物运转的机制仍然逃脱不了交换的定律,亲情也好,爱情也好,都是在各色角色中的有来有往,这一点极少例外。

    如果什么都不图,只图一时痛快,那后面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遁入空门的还有尘缘未了的呢。

    李斯佳冷笑:“好,就依你说的。既然舍不得人家,就好好说。又要虐人家,又要高高在上。我真的不懂,一把年纪整的跟个病娇似的。”

    “病娇是什么?”

    “大概是……一种精神分裂,只有通过虐别人的同时虐自己才能达到快感,虐的越狠他越舒服,再来一个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小说里都这么写。”

    唐宁怔了怔,噗的一声笑了,“老大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他,他怕是要气死。”又说,“其实他想的挺简单的,只是你不懂男人——”

    “……怎么?”

    唐宁看李斯佳一眼,“但我觉得这话你听了要甩锅给我。”

    “那你别说。”

    “那我还是说吧。”唐宁笑着摇头,“在他看来,其实他是在哄方玉城,一直都是。但是有时候方玉城一绝情呢,他又觉得哄不好了,只好跪了。等哄到手了,问题解决了,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接着奏乐接着舞。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也就是女人们常常说的原形毕露了呗。”他撇撇嘴,“就这么简单。”

    “所以你也这么想?”

    “你看,我就知道。”唐宁扬起眉毛,得意地说:“不是我也这么想,是你也是问题导向型的人。你会跟我翻来覆去的折腾这些那些吗?你不屑于啊,您可是高高在上的Dr.Lee啊。所以某种角度来说,我们是刚刚好的。”

    他向来觉得他们两个般配的不得了。她美丽聪明,从不内耗且简单粗暴,简直是对付他家中那一摊子烂事的绝佳利器。

    虽然她有时候的确没什么情趣——你说的她都晓得,你想让她服个软的时候得绞尽脑汁而不是靠哄。这没办法满足一个自卑男人的征服欲。

    但恰好他不自卑。

    但话又说回来……谢方两口子的事显出了她的另一种不同来。他以为她会照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她没有,还要去陪护——她对自家的事情都没那么上心。这一点倒是他最近才发现的。

    李斯佳的话把他拉了回来:“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省事人,叫咱俩碰上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可不。”他说着,细长的食指轻快地点了点方向盘。

    “方玉城不是省事人,”李博士话锋一转,瞪了他一眼,“所以你刚才说那些有的没的人家受不了,你没看人脸都变了?”

    唐宁莫名其妙:“天,我说什么了?”

    李斯佳慢条斯理地举例:“……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人,心情会好些。……理智的决策对自己和下一代都是比较好的。”听听,说得都是什么话,“爹里爹气的,人家比你大!”

    唐宁无语:“没有感情就谈钱,这是所有成年离婚选手的基本操守,我就事论事而已。哦,她当着我的面问你有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怎么没想过我还在这呢?”

    他面上仍是笑着,“再说了,你早就晓得他们在离婚也不告诉我——这事儿我还没找你说呢,你这兴师问罪来得倒是快得很。她方玉城放飞自我了,怎么,你也放飞了?”

    那语气像是不以为意,但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透。

    车上的都是聪明人。如果她李斯佳只是一个人,方玉城只是一个普通的好朋友,那么她怎么做都无可厚非,方玉城当着他的面也好,背地里也好,怎么说都行——闺蜜和老公,最好越不对盘越好。

    但她们不是,何况唐家和谢家还有着别的交情,这关系到后面两家或者说三家怎么对话。

    这话说得她好不凉快,但嘴上还是硬气:“那麻烦你谈条件的时候就好好谈。需要一个得体的行长夫人的时候提醒我一下。”

    “我不是一直在提醒你吗?”他转头看她,“唐夫人。”仿佛是极想看她生气,他眼中的挑衅和不以为然格外明显。

    但不巧,电话响了。

    “……你小子不够义气啊!我前脚告诉你秘密你转头就把我卖了?”熬夜写完review之后回笼觉梦碎的谢大博士心情极度糟糕,因为他的美梦葬送在好大哥的夺命连环call上。

    “老子被喷了整整半个小时!!!”他气急败坏地说。

    “有没有可能是你嫂子……”李斯佳刚想说是你嫂子自己告诉我的,可话说到一半她忽然住了嘴,瞥了一眼唐宁,又说:“你嫂子在干嘛你知道吧?”

    “医院都快被掀了我还能不知道?你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倒好,带着老公偷摸去医院拜码头是什么意思?”

    李斯佳颇感头疼:“拉倒吧,你们家一个人八百个心眼子,还用得着我来卖你?指不定是哪天你顺嘴自己卖了自己!”

    被骂醒了的谢骞口条甭提多顺,张嘴就停不下来,声音大得跟开了公放一样。

    原来,谢寅不晓得从哪察觉了他们两口子知晓内情的事,从谢骞那一问就问了出来,两兄弟又说起方玉城住院的事,可谢骞明明晓得她们昨天吃了饭,这会晕头晕脑地又一问三不知。谢寅火冒三丈,当即逮着他一顿臭骂。

    车内二人对视一眼,唐宁露出个“你看我说吧”的表情,然后停了车顺手接过电话:

    “啧,行了你,没完了还。自个儿去找你哥说去吧,我们这可是退避三舍了,什么都不知道。”又说,“我俩忙着呢!”然后掐了电话。

    车内猛地一静,半晌唐宁才徐徐开口:“我就说他们家大业大,多的是人赶着往谢老大耳朵里递话。那医院里头神人多,再保不齐弄出点不好听的来。得亏咱们跑得快。”

    李斯佳到底从这话里听出了些什么,“怎么,他们还有别的事儿?”她只听说谢老大一向风流的很,方玉城则是忍了又忍,原先是闹出几桩不好听的。

    “你没看见老大看那个裴院长的眼神?”那是什么皮笑肉不笑的眼神?雄性看雄性才这样。

    李斯佳一愣:“……方玉城不是说和他是同学。”

    只是同学吗?唐宁笑了笑,“所以我很好奇,她干什么非得找你。请个护工来不行?蓉城这么大,她一个能说得上话的都没了?我们两家走的这么近,她要想一个人躲得远远的,最不该找的就是你。”

    这不就明摆着想让她递话吗?这不明摆着“我跟你说个事但你别跟别人说”的典型吗?

    李斯佳当即否定:“那你可能看错了,我是不会说的。”

    唐宁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我和她到底谁看走了眼还不好说,但至少这事儿的确是我从你嘴里听到的。你说是吧?”

    看,男人们的事情他当然也是无师自通。Y染色体带来的天生斗争意识让他能驾轻就熟地避开种种陷阱,并且对对手毫不手软。这在战场上一定是最出色的斗士和魄力十足的领导者,但在现实当中,却显得过于殚精竭虑了。她向来是闲事不理,能帮则帮,结果叫他一通分析,简直比麻辣烫还烂糊。

    “而你什么都没说,麻烦事就上了身,是吧?”

    李斯佳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在用你的逻辑绕我来着?”

    唐宁失笑:“那可没有!你没错,你无辜着呢!”

    “你想说我被她当枪使了?”

    “呃……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没有实锤,他还是客气了一些,“是方玉城想问题的方式前后矛盾。”

    李斯佳沉默。一个简单的事情居然能变得如此复杂,以为是girl helps girl,但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谁能想得到呢?又不是宫斗戏。

    “我看,这个行长夫人还得劳您驾好好当当不是?”。

    李斯佳呸了一声:“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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