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炉生火,雪水煎茶。

    却说这竹青道出自己有孕的消息一事后,元凌便遣散了众人,只说是先幽禁。元凌子嗣凋零,只有一子一女,舍不得这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吴格格与叩香可是难活命,听打板子的小厮说,吴格格三十板子便没了声,叩香则略命硬一点,四十五板子去的。

    暗香居内。

    书绣原干的是守门的活,如今到了王府她也算是娘家来的一等丫鬟,可以近身伺候。她正在磨墨,服侍檀深写字。

    檀深本欲抄写佛经,却忽而想到吴格格,叹息一声。这吴格格从前在府中仗着美貌便盛气凌人、自比芍药,如今却是没撑到春天便早早零落成泥,也只换来几声叹息。

    这心一纷乱,便也无心抄写。正欲起身歇息,却听得丫鬟通报,说是顾福晋到了。

    少顷,檀深与顾福晋相对而坐,二人皆是默默不语。良久,檀深方向顾福晋行大礼道:“我嘴笨,姐姐为我辩驳,实在感激不尽。多谢姐姐信我是清白的,也多谢姐姐挺身而出,还请受了我这一礼。”

    顾福晋并不上前扶人,也不说些客气话,只瞥她一眼,冷冰冰道:“檀福晋未免过于软弱,连威严都拿不出,也不会管教下人,屋里一下出了两个异心的,真真是好性子。”

    檀深自知理亏,于是素手为顾福晋斟了一杯茶,垂首轻声道:“姐姐刀子嘴豆腐心,妹妹心里头都知道的。”

    顾福晋瞧着那七分热的茶水,啜饮一口,才道:“此茶颜色颇淡,入口香浓,却有股子霉味,想是陈年的龙井罢。”

    “正是呢,是王爷赏下来的。姐姐舌头好灵,换了我可尝不出。”檀深奇道。

    “是因为整个儿府里头就看你好哄,”顾福晋搁下茶盏,与檀木桌发出清脆声响,“就说卓福晋,不是今年新进的茶叶,她屋里头是不要的。”

    “姐姐心疼我,我心里感动。只是莫要错怪了王爷,是我与王爷说,不许送新进的茶叶来的。”

    “你不要,他便不能给么?当真是蠢笨。”顾福晋神色依旧淡淡,未有丝毫动容,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又移开了目光。

    檀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却也真真不生气,甚至觉着顾福晋这样子,与兄长小时候变扭着给自己塞糖的模样很像。于是二人竟就这么一人冷脸、一人偷笑坐着,也算和睦。

    “姐姐可有喜欢的花?”终是檀深没忍住,开口发问。她转过脸去偷瞧一眼顾福晋,却正巧见她也望过来,心里不由得有些窘迫,却也不好立即移开目光,只好笑笑。

    “兰花,”顾福晋也望着她,“怎的忽然说起这个?”

    “独有芳菲含露气,不须颜色动风情。”檀深一说起诗词来,便不再扭捏。并非有意卖弄,只是自顾自吟了这么两句,没了平日的忧愁之态,反倒多了几分活泼。

    “姐姐不通文学,但请妹妹赐教。”顾福晋似是被这明媚打动,语气也不复方才的冷漠。

    “姐姐未免过于才疏学浅,不过两句诗而已,竟也没听过。”檀深见顾福晋动容,反而与她开起玩笑来,模仿着她方才的语气道。

    见顾福晋秀眉一拧要恼,她慌忙凑到她耳畔,嗓音轻而缓:“妹妹只是觉着,这两句与姐姐,十分相配。”

    琳琅馆内。

    只见淇福晋已是褪下华服,只着素衣,卸了朱钗,墨发披散,外裹青莲绒灰鼠斗篷,里着乳白刺绣锦缎云纹裙,宛若出水芙蓉,不染尘埃,淡雅似仙。

    “淇姐姐。”荷福晋高佳氏朝着淇福晋微微屈膝。按理说她们都是庶福晋,本不分高下,不必行礼,却见荷福晋似是十分尊她惧她一般,倒不像平礼,似是给侧福晋的礼。

    “荷妹妹来了。竹月,去给淇福晋搬个绣墩来。”淇福晋浅浅一笑,似是月光一般柔和。

    “多谢淇姐姐。”荷福晋仍是垂着头,不敢轻举妄动。

    淇福晋并不介怀,只笑看着她。二人闲叙一会儿,淇福晋屏退左右,道:“你阿玛那边的人,安排的如何了?”

    荷福晋阿玛正是太医院院判高佳世恩,方才刚来过府上为乌那希格格诊治,一同来的孙太医也是高佳氏一党。

    “皆是妥当的,只等淇姐姐行动。”荷福晋恭顺道。她对元凌、对淇福晋皆是一样的恭顺听话,也正是因为听话的过了头,变成了胆小,元凌并不很喜欢她。

    “此事,你做的很好。”淇福晋扬起唇角,一双柔荑握住她的,暖意相互传递,荷福晋不由心里一动,却把头埋的更低了。

    “多谢……姐姐。”

    “何必谢我?咱们本就是一条心,”淇福晋收回手,嫣然道,“那吴氏果真上了圈套,下场也是惨。只是今日我才看出,那顾氏却是在明哲保身,不是个蠢笨的,有几分聪慧。”

    说起吴氏,荷福晋似是有意要逗淇福晋笑一般,磕磕绊绊道:“那吴氏也不想想,既能讨好福晋,又能打压檀福晋,这样好的机会,怎就会放在了她面前?况且她就算陷害了檀福晋,福晋若知道了,心里也定会记恨她。”

    “正是。所以,我的好妹妹,可万万不要与福晋说。”淇福晋一面说一面将她一缕青丝理齐整,却惹得荷福晋染上羞意,向后缩了缩。

    “如此一来,福晋身旁,便只有你我二人可以依靠。乌那希格格瞧着也要落□□寒的毛病,她少不了往后要多费心,这争权争宠自然会落下些。到时檀福晋一枝独秀,她想要制衡后宅,还怕她不提拔我们么?”淇福晋融融一笑,目中却是森冷。

    “姐姐冰雪聪明,妹妹相形见拙。妹妹愿听从姐姐,只为报姐姐当日救妹妹性命之恩。”荷福晋亦是灿然,将斟好的茶推到淇福晋面前道。

    “多久的事儿了,提那些做甚,”淇福晋嘴上虽这样说,却接过了茶,饮了一口,垂眸道,“温度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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