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退出房间后，整个屋子便只剩李嫣一人。
自然不会有人看到，此时此刻的李嫣，竟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
【你这样对男主，真的不怕被他后期黑化报复吗？】
【原主对他那么好，最终都逃不过被杀的命运，你这样对他，我担心你最后会被活生生剥皮抽骨啊……】
李嫣弯了弯眉，看了眼自己被咬烂的手腕，又将视线转向窗外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宋陌川，心底不知怎的更愉悦了。
“你担心？装模作样什么。”
“一条会咬人的狗而已，多抽几次就乖了。”
系统无奈：【宿主……】
李嫣打断：“日后不必再提「原主」二字，本宫就是李嫣。”
系统沉默几秒，终于撕破那张伪善面具：【他们都死了，你们三个也逃不过的。】
【你们迟早也会和其他穿越者一样，身体被刽子手一刀刀刨开，再把头颅挂在城墙……】
李嫣不喜不怒：“是么。”
系统被噎住。
它感觉自己重重挥出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忽的感觉很没趣。
毕竟身为“神”，它还是比较喜欢看宿主气急，跟它大声叫嚷，以及在即将湮灭时绝望而又灰白的面庞。
可李嫣，只是在心中一遍一遍对自己道：
她是李嫣，不会心软，也不能心软。
否则，下一个被碾碎的，就是她自己。
九年前，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一场大火席卷，几乎吞噬掉了她的一切。
她看着躺在床上、尸体焦黑的父母，以及镜中那张直接被烧掉一层皮，布满裂纹的脸，竟掉不出一滴眼泪。
系统宛若天神降临在她的世界：
【做个游戏吧。】
【和我签订契约，用你的灵魂抵押。完成系统任务后，我便给你想要的一切。】
她伸手，几乎是毫不犹豫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却不想这根名义上的稻草，竟是一根刺入她掌心的针。
李嫣并非唯一一个穿越者。
他们四十九人，身份各异。从娘娘至公主，再到下面的奴婢太监，几乎渗透了这宫中的每个角落。
以至于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胜券在握，认定自己可以轻而易举控制这个世界的走向。
却不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李嫣仍旧记得，第一个死的穿越者名叫阿泽，是御前侍卫。
他曾一边大口饮酒，一边把脚搭在桌上打着嗝吹嘘：“真的，别看老子现在只是个小小侍卫……爽文不都是这么写的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等老子哪天掌权成皇帝了，保准带你们吃香喝辣！”
对他们这群异世人而言，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
可这宫里，处处是皇帝的眼睛。
当天夜里，阿泽甚至没等到那点醉意下去，便已被安上谋反罪名。
他，连带着当时听他吹嘘的四个人，当晚便被抓获，无一例外被活生生割断舌头，弄瞎眼睛。
随后押在闹市门口，用一口装满热油的大锅，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扔进去……
热油溅在锅壁，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已然被割断舌头的五个人，在下锅那一刻，却还是能发出如此尖锐又凄惨的喊叫声。
诡异的肉香散开，路过的百姓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只是低着头加快步伐，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也受牵连。
李嫣当时混在人群中，恐惧猝不及防腾至心脏。如同数不清的藤蔓，密密麻麻爬上来，将她死死罩住。
她胃里翻江倒海，一声尖叫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卡在喉咙中。
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表现出一丁点异样。
她是公主，是这个王朝的人。
不得怜悯谋反者，更不得为本是“同胞”的谋反者掉一颗眼泪。
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是和她一起来的，本不属于这里的人啊。
他们怎么能死在这里，怎么能以这样的理由，这样的方式？
当天夜里，穿越者与系统爆出第一次争吵。
“穿越者为什么也会死？这怎么可能？！
“你他妈个畜生玩意儿，把我们骗来玩这种要命游戏，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系统微笑：【这话怎么说？各位想想，从开始到现在，我有说过一句谎话吗。】
【我没有骗各位。只是，你们似乎也并没有问过呢。】
这话说的太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他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半晌，有人低声道：“我不玩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都不要了。你让我走吧。”
人群安静几秒，开始有人应和。
毕竟前几个时辰，他们亲眼看见自己的同类死亡。
还有什么能比活命更当紧。
可系统机械音透着兴奋：【各位的灵魂都抵押在我这里，在完成任务之前，你们无法离开。】
众人瞬间炸了锅。
一时间骂声不绝，摔桌砸碗都算小儿科。
可他们是人，他们碰不到系统。
最多能做的，也不过是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脏词挨个往它身上砸，再换取一声不痛不痒的回应：
【请您不要激动呢。】
刹那间，宛若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等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比天还大的骗局，一切都晚了。
四十九位穿越者，自信于身怀主角逆袭剧本的他们，到如今还活着的，不过寥寥三人。
“我只剩下你们了……”
李嫣低下头，侧边发丝垂落，大半张脸淹没在黑暗中。
她就算被人骂冷血阴毒，就算是踩着无数人向上爬，也一定要护好那除她之外，仅存的穿越者。
李嫣是原世界中被寥寥几笔带过，死于男主手中的炮灰女配。
宋陌川是敌方将军，一身铮铮铁骨，因败后不愿归降被贬为奴，任人践踏。
是原主伸以援手，寒风凛冽中救了他一命，把他领回自己府中，好生照料。
可宋陌川性格阴鸷，保不齐哪句话就戳中了他的逆鳞，被他记恨。
原主明明身份尊崇，在和宋陌川相处时却连说一句话要小心翼翼，每天只顾着挖空心思保全他身为一国将军的尊严。
几乎是要把整颗心都掏给了他。
可谁也没想到，宋陌川只是表面顺从，实际暗地里收集各方势力，在原主包庇下蠢蠢欲动。
他站起来那天，第一个杀掉的就是原主。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群人高高在上的怜悯。”
刀尖刺入咽喉，大量鲜血从她口中涌出，她神情错愣，一句想要提醒宋陌川的“快跑”都没能说出口。
而从始至终，宋陌川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原书中甚至没有用过多笔墨去赘述，就这么轻而易举葬送了一颗深宫中难能可贵的真心。
若仅是这样，那还好说。大不了她离这位瘟神远些，任他自生自灭。
可偏偏，系统交由她的任务是【攻略宋陌川】。
她想回家，就不得不接近宋陌川，不得不无时无刻提防他忽然发疯，拿剑割断她的咽喉。
不单如此。
此书最狗血的地方在于，宋陌川并非真质子，而是中原实打实的皇子。
年少时他被奸人所拐，一路卖到北疆，这才去给敌国做所谓的将军。
而李嫣，则并非皇帝的亲生女儿。
她母妃与苗疆一位青年私通，不料却怀了身孕。为保命借口早产，让她顺理成章成了公主。
真皇子，假公主。
如此荒唐。
待后期身份暴露，她现享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沫。身份调换，或许要被所谓“身份尊崇”的皇子宋陌川踩上几脚。
对他好是死，对他不好也是死。
系统到真是为她选了条好路。
李嫣看向窗外，双眸仿佛寒潭。
皇子？
有意思。
宋陌川被从屋外拖进来时，已然没了半条性命。
可这样孱弱的他，进门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朝她嘶吼：
“李嫣……你个畜生，你把他们都杀了？！”
“是我让他们帮我的，你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害他们？！！”
像一匹被困在笼中，濒临死亡的野兽。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不得已弓起身子低声咆哮，试图能喝退对方。
可眼底，全是身为猎物的恐慌
李嫣心底更愉悦了。
多有意思，当你心怀善念时，会发现身边所有人都是恶人，一个劲儿的想要杀你。
当你下手比所有人都要狠戾时，却又会发现曾经的恶人竟如此仁慈。
她没有退路。
“你以为你的惩罚到这就算结束了么？宋陌川，这只是给你的一个小小警告。下次还敢跑，可就不只是死二十来个人这么简单了。”
说到这，她朝那群下人点了点头。
当即便有人来，将宋陌川扛到床上，又把他身体死死按住。
李嫣不紧不慢走过去，将手指轻轻放在宋陌川膝盖处，用力一压。
宋陌川抑制不住痛呼一声，几乎是瞬间出了几滴冷汗，细细颤抖。
一根染血银针就这么出现在她手中。
苏公公捧着个绣花锦盒，讨好似的向前递了递。
李嫣顺手将银针放入其中，怜惜似的轻轻抚摸他的下巴：“若是疼得紧，本宫可恩准你喊出声。”
眼见宋陌川没有松口意思，苏公公万分焦急，拔高音量道：“殿下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宋陌川死死咬着牙关，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瞪着她。
明明看上去不带一丝感情，眼底却无端蒙了层水雾。
不可否认，这个眼神极大地取悦了李嫣。
她垂眸轻笑，不再理会宋陌川的隐忍，将锦盒中那枚银针重新扎了进去。
“啊！！！”
宋陌川痛苦至极，想要将身子蜷缩起来，奈何有下人按着，挣扎不得，逃避不得。只能毫无威胁地扬起头，整个喉咙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暴露在沈嫣眼前。
“早这样乖乖的不就不用受罚了？”李嫣挑眉，又将那枚刚刚刺进去的银针一点点拔出。
上面还黏着血丝。
这么来回几次，宋陌川总算明白了这样是在自讨苦吃，即使心中万分不甘，却也还是低了头，喉中挤出两个生硬的字：
“求你……”
李嫣置若罔闻：“说什么？大声点。”
宋陌川深吸一口气，还没等彻底扔掉面子、重新整理好再次开口的勇气，李嫣一个耳光便抽了过来。
极其清脆的响。
倒不算是很疼，只是羞辱意味十足。
他的头偏过去，眼底闪过不可置信。
李嫣见他这副表情，手更痒了，毫不犹豫又赏了他一个耳光。
随后一把掐住他的脸。
指尖冰凉，竟无端让宋陌川打了个哆嗦。
“宋陌川，他们尊称你一声公子，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你现在被贬成奴隶，就连本宫府上随意一株花花草草都比你尊贵，懂么？别说是侮辱你，就算是本宫闲来无事，想杀了你，把你的尸首挂在墙头，也不会有人胆敢说我一句。而你只是咬了我一口，就要受尽刑罚……这就是人与畜生的差别。”
这话于宋陌川而言，无疑是拿把刀往他心窝上捅。
宋陌川眼底终于腾升出点点茫然。似是不甘，似是无助。
他沉默许久，才蹦出一句：“我没有败……”
是的，他本没有战败。
是北疆王认定他必死无疑，直接断了他的粮草供应，又将他与几十亩地拱手相让，以此表明自己对中原的忠心。
宋陌川为那片土地流尽了血，却被所谓的王一两句话便否定了所有的功绩，被当做战利品拱手相让。
边疆的王，永远也不会心疼一个流着中原血的孩子。
李嫣没了和他再废话的耐心：
“看你还有力气，那就再去水牢待几个时辰吧。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摆正自己的说话态度。”
宋陌川终于知道害怕了：“你……你不能……！”
李嫣凑上前，笑着轻咬了他下巴一口。
这个举动来的突然，以至于宋陌川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能感受到被咬过的地方火烧火燎，一路烧至他心间。
“你是本宫的，本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现在，本宫要去处理一下你的新主子——乖乖在水牢等我吧。”
直至听到这话时，宋陌川才终于回过了神，下意识拽住她的衣袖：
“什么新……你是说长乐殿下，李瑜？”
李嫣原本缓和一些的神色再次冷了下来，危险至极眯了眯眼：
“对我直呼大名，叫她殿下？宋陌川，我要好好恭喜你啊。又为自己争取到了半个时辰的受刑时间。”
她不再理宋陌川，直接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长袖无意擦过他的脸庞，宋陌川呼吸一窒，神色暗了暗，半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水牢，说的好听，实际上不过是个破池子与一根手臂粗的铁链。
人被绑在那条铁链上，一点点沉入池底，可以挣扎，却又偏偏摆脱不掉。
越是慌张，便越容易被呛水，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下沉，再随着铁链缓缓上升。
最难熬的莫过于快要出水那几分钟，身体中的气已然泄尽，每时每刻都是煎熬。明明水面就在眼前，心中焦急万分，却也只能就这么眼巴巴看着那铁链跟纹丝不动似的，许久才上升一点……
真正的生不如死，莫过于此。
苏公公无奈，劝慰他道：
“我们为人臣子，讲究的就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是殿下赏赐给你的，宋公子还不快快谢恩？”
似是担忧宋陌川这一身犟骨又为他惹来多余刑罚，苏公公压低声音道：
“宋公子这身子……要是再这么折腾上几回，怕是要彻底沦为废人了。”
曾经气宇轩昂，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到最后可能一辈子被锁在一方小屋之中，就连下床都困难。
自然不会有人看到，此时此刻的李嫣，竟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
【你这样对男主，真的不怕被他后期黑化报复吗？】
【原主对他那么好，最终都逃不过被杀的命运，你这样对他，我担心你最后会被活生生剥皮抽骨啊……】
李嫣弯了弯眉，看了眼自己被咬烂的手腕，又将视线转向窗外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宋陌川，心底不知怎的更愉悦了。
“你担心？装模作样什么。”
“一条会咬人的狗而已，多抽几次就乖了。”
系统无奈：【宿主……】
李嫣打断：“日后不必再提「原主」二字，本宫就是李嫣。”
系统沉默几秒，终于撕破那张伪善面具：【他们都死了，你们三个也逃不过的。】
【你们迟早也会和其他穿越者一样，身体被刽子手一刀刀刨开，再把头颅挂在城墙……】
李嫣不喜不怒：“是么。”
系统被噎住。
它感觉自己重重挥出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忽的感觉很没趣。
毕竟身为“神”，它还是比较喜欢看宿主气急，跟它大声叫嚷，以及在即将湮灭时绝望而又灰白的面庞。
可李嫣，只是在心中一遍一遍对自己道：
她是李嫣，不会心软，也不能心软。
否则，下一个被碾碎的，就是她自己。
九年前，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一场大火席卷，几乎吞噬掉了她的一切。
她看着躺在床上、尸体焦黑的父母，以及镜中那张直接被烧掉一层皮，布满裂纹的脸，竟掉不出一滴眼泪。
系统宛若天神降临在她的世界：
【做个游戏吧。】
【和我签订契约，用你的灵魂抵押。完成系统任务后，我便给你想要的一切。】
她伸手，几乎是毫不犹豫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却不想这根名义上的稻草，竟是一根刺入她掌心的针。
李嫣并非唯一一个穿越者。
他们四十九人，身份各异。从娘娘至公主，再到下面的奴婢太监，几乎渗透了这宫中的每个角落。
以至于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胜券在握，认定自己可以轻而易举控制这个世界的走向。
却不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李嫣仍旧记得，第一个死的穿越者名叫阿泽，是御前侍卫。
他曾一边大口饮酒，一边把脚搭在桌上打着嗝吹嘘：“真的，别看老子现在只是个小小侍卫……爽文不都是这么写的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等老子哪天掌权成皇帝了，保准带你们吃香喝辣！”
对他们这群异世人而言，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
可这宫里，处处是皇帝的眼睛。
当天夜里，阿泽甚至没等到那点醉意下去，便已被安上谋反罪名。
他，连带着当时听他吹嘘的四个人，当晚便被抓获，无一例外被活生生割断舌头，弄瞎眼睛。
随后押在闹市门口，用一口装满热油的大锅，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扔进去……
热油溅在锅壁，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已然被割断舌头的五个人，在下锅那一刻，却还是能发出如此尖锐又凄惨的喊叫声。
诡异的肉香散开，路过的百姓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只是低着头加快步伐，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也受牵连。
李嫣当时混在人群中，恐惧猝不及防腾至心脏。如同数不清的藤蔓，密密麻麻爬上来，将她死死罩住。
她胃里翻江倒海，一声尖叫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卡在喉咙中。
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表现出一丁点异样。
她是公主，是这个王朝的人。
不得怜悯谋反者，更不得为本是“同胞”的谋反者掉一颗眼泪。
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是和她一起来的，本不属于这里的人啊。
他们怎么能死在这里，怎么能以这样的理由，这样的方式？
当天夜里，穿越者与系统爆出第一次争吵。
“穿越者为什么也会死？这怎么可能？！
“你他妈个畜生玩意儿，把我们骗来玩这种要命游戏，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系统微笑：【这话怎么说？各位想想，从开始到现在，我有说过一句谎话吗。】
【我没有骗各位。只是，你们似乎也并没有问过呢。】
这话说的太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他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半晌，有人低声道：“我不玩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都不要了。你让我走吧。”
人群安静几秒，开始有人应和。
毕竟前几个时辰，他们亲眼看见自己的同类死亡。
还有什么能比活命更当紧。
可系统机械音透着兴奋：【各位的灵魂都抵押在我这里，在完成任务之前，你们无法离开。】
众人瞬间炸了锅。
一时间骂声不绝，摔桌砸碗都算小儿科。
可他们是人，他们碰不到系统。
最多能做的，也不过是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脏词挨个往它身上砸，再换取一声不痛不痒的回应：
【请您不要激动呢。】
刹那间，宛若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等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比天还大的骗局，一切都晚了。
四十九位穿越者，自信于身怀主角逆袭剧本的他们，到如今还活着的，不过寥寥三人。
“我只剩下你们了……”
李嫣低下头，侧边发丝垂落，大半张脸淹没在黑暗中。
她就算被人骂冷血阴毒，就算是踩着无数人向上爬，也一定要护好那除她之外，仅存的穿越者。
李嫣是原世界中被寥寥几笔带过，死于男主手中的炮灰女配。
宋陌川是敌方将军，一身铮铮铁骨，因败后不愿归降被贬为奴，任人践踏。
是原主伸以援手，寒风凛冽中救了他一命，把他领回自己府中，好生照料。
可宋陌川性格阴鸷，保不齐哪句话就戳中了他的逆鳞，被他记恨。
原主明明身份尊崇，在和宋陌川相处时却连说一句话要小心翼翼，每天只顾着挖空心思保全他身为一国将军的尊严。
几乎是要把整颗心都掏给了他。
可谁也没想到，宋陌川只是表面顺从，实际暗地里收集各方势力，在原主包庇下蠢蠢欲动。
他站起来那天，第一个杀掉的就是原主。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群人高高在上的怜悯。”
刀尖刺入咽喉，大量鲜血从她口中涌出，她神情错愣，一句想要提醒宋陌川的“快跑”都没能说出口。
而从始至终，宋陌川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原书中甚至没有用过多笔墨去赘述，就这么轻而易举葬送了一颗深宫中难能可贵的真心。
若仅是这样，那还好说。大不了她离这位瘟神远些，任他自生自灭。
可偏偏，系统交由她的任务是【攻略宋陌川】。
她想回家，就不得不接近宋陌川，不得不无时无刻提防他忽然发疯，拿剑割断她的咽喉。
不单如此。
此书最狗血的地方在于，宋陌川并非真质子，而是中原实打实的皇子。
年少时他被奸人所拐，一路卖到北疆，这才去给敌国做所谓的将军。
而李嫣，则并非皇帝的亲生女儿。
她母妃与苗疆一位青年私通，不料却怀了身孕。为保命借口早产，让她顺理成章成了公主。
真皇子，假公主。
如此荒唐。
待后期身份暴露，她现享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沫。身份调换，或许要被所谓“身份尊崇”的皇子宋陌川踩上几脚。
对他好是死，对他不好也是死。
系统到真是为她选了条好路。
李嫣看向窗外，双眸仿佛寒潭。
皇子？
有意思。
宋陌川被从屋外拖进来时，已然没了半条性命。
可这样孱弱的他，进门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朝她嘶吼：
“李嫣……你个畜生，你把他们都杀了？！”
“是我让他们帮我的，你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害他们？！！”
像一匹被困在笼中，濒临死亡的野兽。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不得已弓起身子低声咆哮，试图能喝退对方。
可眼底，全是身为猎物的恐慌
李嫣心底更愉悦了。
多有意思，当你心怀善念时，会发现身边所有人都是恶人，一个劲儿的想要杀你。
当你下手比所有人都要狠戾时，却又会发现曾经的恶人竟如此仁慈。
她没有退路。
“你以为你的惩罚到这就算结束了么？宋陌川，这只是给你的一个小小警告。下次还敢跑，可就不只是死二十来个人这么简单了。”
说到这，她朝那群下人点了点头。
当即便有人来，将宋陌川扛到床上，又把他身体死死按住。
李嫣不紧不慢走过去，将手指轻轻放在宋陌川膝盖处，用力一压。
宋陌川抑制不住痛呼一声，几乎是瞬间出了几滴冷汗，细细颤抖。
一根染血银针就这么出现在她手中。
苏公公捧着个绣花锦盒，讨好似的向前递了递。
李嫣顺手将银针放入其中，怜惜似的轻轻抚摸他的下巴：“若是疼得紧，本宫可恩准你喊出声。”
眼见宋陌川没有松口意思，苏公公万分焦急，拔高音量道：“殿下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宋陌川死死咬着牙关，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瞪着她。
明明看上去不带一丝感情，眼底却无端蒙了层水雾。
不可否认，这个眼神极大地取悦了李嫣。
她垂眸轻笑，不再理会宋陌川的隐忍，将锦盒中那枚银针重新扎了进去。
“啊！！！”
宋陌川痛苦至极，想要将身子蜷缩起来，奈何有下人按着，挣扎不得，逃避不得。只能毫无威胁地扬起头，整个喉咙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暴露在沈嫣眼前。
“早这样乖乖的不就不用受罚了？”李嫣挑眉，又将那枚刚刚刺进去的银针一点点拔出。
上面还黏着血丝。
这么来回几次，宋陌川总算明白了这样是在自讨苦吃，即使心中万分不甘，却也还是低了头，喉中挤出两个生硬的字：
“求你……”
李嫣置若罔闻：“说什么？大声点。”
宋陌川深吸一口气，还没等彻底扔掉面子、重新整理好再次开口的勇气，李嫣一个耳光便抽了过来。
极其清脆的响。
倒不算是很疼，只是羞辱意味十足。
他的头偏过去，眼底闪过不可置信。
李嫣见他这副表情，手更痒了，毫不犹豫又赏了他一个耳光。
随后一把掐住他的脸。
指尖冰凉，竟无端让宋陌川打了个哆嗦。
“宋陌川，他们尊称你一声公子，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你现在被贬成奴隶，就连本宫府上随意一株花花草草都比你尊贵，懂么？别说是侮辱你，就算是本宫闲来无事，想杀了你，把你的尸首挂在墙头，也不会有人胆敢说我一句。而你只是咬了我一口，就要受尽刑罚……这就是人与畜生的差别。”
这话于宋陌川而言，无疑是拿把刀往他心窝上捅。
宋陌川眼底终于腾升出点点茫然。似是不甘，似是无助。
他沉默许久，才蹦出一句：“我没有败……”
是的，他本没有战败。
是北疆王认定他必死无疑，直接断了他的粮草供应，又将他与几十亩地拱手相让，以此表明自己对中原的忠心。
宋陌川为那片土地流尽了血，却被所谓的王一两句话便否定了所有的功绩，被当做战利品拱手相让。
边疆的王，永远也不会心疼一个流着中原血的孩子。
李嫣没了和他再废话的耐心：
“看你还有力气，那就再去水牢待几个时辰吧。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摆正自己的说话态度。”
宋陌川终于知道害怕了：“你……你不能……！”
李嫣凑上前，笑着轻咬了他下巴一口。
这个举动来的突然，以至于宋陌川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能感受到被咬过的地方火烧火燎，一路烧至他心间。
“你是本宫的，本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现在，本宫要去处理一下你的新主子——乖乖在水牢等我吧。”
直至听到这话时，宋陌川才终于回过了神，下意识拽住她的衣袖：
“什么新……你是说长乐殿下，李瑜？”
李嫣原本缓和一些的神色再次冷了下来，危险至极眯了眯眼：
“对我直呼大名，叫她殿下？宋陌川，我要好好恭喜你啊。又为自己争取到了半个时辰的受刑时间。”
她不再理宋陌川，直接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长袖无意擦过他的脸庞，宋陌川呼吸一窒，神色暗了暗，半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水牢，说的好听，实际上不过是个破池子与一根手臂粗的铁链。
人被绑在那条铁链上，一点点沉入池底，可以挣扎，却又偏偏摆脱不掉。
越是慌张，便越容易被呛水，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下沉，再随着铁链缓缓上升。
最难熬的莫过于快要出水那几分钟，身体中的气已然泄尽，每时每刻都是煎熬。明明水面就在眼前，心中焦急万分，却也只能就这么眼巴巴看着那铁链跟纹丝不动似的，许久才上升一点……
真正的生不如死，莫过于此。
苏公公无奈，劝慰他道：
“我们为人臣子，讲究的就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是殿下赏赐给你的，宋公子还不快快谢恩？”
似是担忧宋陌川这一身犟骨又为他惹来多余刑罚，苏公公压低声音道：
“宋公子这身子……要是再这么折腾上几回，怕是要彻底沦为废人了。”
曾经气宇轩昂，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到最后可能一辈子被锁在一方小屋之中，就连下床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