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人告诉你的。

    靠在墙边的女人在心里这么说。

    她让自己的两只手相互交握,好控制它们的颤抖。但其实只有女人自己知道,她后背心冒出冷汗早将身上的白衬衫浸湿了。

    这个女人叫王郁文,她本来是这个房间里最年轻,也最适合扮演成新娘的人。如果不是后来出现的这个自称禾颂的女孩,王郁文觉得自己最终还是会被其他人逼着穿上新娘的套装。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的下场不用怀疑,就一定会和之前那个扮演成新郎的玩家一样惨。

    此时王郁文的心里竟然有种躲过一劫的放松感,她看向眼前这个一无所知的漂亮女孩,心里除了一丝侥幸,更多的还是愧疚和不安。

    是她亲手给对方别上了象征新人的大红色胸花。

    只是......

    接下来只要吴广进他们将她带给“司仪”,那么不出意外,时间就会重新流动起来,他们这些人就都有出去的希望了。

    正当王郁文满心祈祷着自己可以熬过这最后的阶段时,却突然发现大厅里的灯光骤然大变。

    光线不再明亮,一下子变作幽幽的青光。

    正中间那堵白墙上的大双喜忽地被一分为二,接着墙面上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肉眼。

    那肉眼越变越大,不断有细小的肉芽从那个洞中攀出,像是血管一般挨挨挤挤地附在墙上,将那个血红色的洞口不断扩大。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墙上就出现了一个令人作呕的巨大肉·洞。

    原先舞池里的宾客们自动分成了两派,留出中间一条不太宽敞的过道,唯一一束追光落在了过道中央被人拖拽着前行的新娘身上。

    王郁文一眼看去,只能看见不知道多少双密密麻麻的眼睛,近乎疯狂地、兴奋地发亮。她慌乱地想要寻求一丝依靠,但是其他人早就不知所踪。

    这就开始了。

    新郎来了。

    她闭上眼睛,不忍心也没有勇气再看。

    如果可以的话,此时正被推挤的禾颂也想捂住眼睛,干脆什么都看不见。

    难怪那些玩家都不告诉她新郎是个什么玩意儿。

    要是告诉她眼前这个肉·洞中正不断被挤压出来,肢体僵硬,且身上挂满了不知名粘液的东西就是这场婚礼的新郎,正常人怎么说都不会像她这样爽快的答应去扮演新娘的。

    禾颂想要干呕。

    可她的双手正被她身边自称是新娘的亲戚朋友的“人”死死掐住,没法挣扎。

    这几双冰冷青灰的手十分用力的掐在她的身上,让禾颂觉得她的小臂马上就要被折断,就好像他们巴不得下一刻就送她去和那个刚被“生”出来的新郎见面。

    相比起来,刚才那些玩家对她反倒算是温柔。

    “你们真的不考虑让新娘自己走吗?”

    她疼的直冒冷汗,实在是忍不住问道。

    两边嬉皮笑脸的男人们却并不如她所愿,他们看着她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可以任意摆弄的玩具,看起来也根本不会在意她的感受。

    其中一个自称是新娘父亲的老头古怪地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另外几个男人就又开始自顾自起哄,口里喊着“为你们祝福”“为你们欢乐”。

    花瓣被洒向空中,放礼花的声音此起彼伏。

    ……

    你看我像是欢乐的样子吗?

    禾颂早就笑不出来了,却也只能在心里不断问候这群没有职业道德的NPC。

    而当那些粉红的花瓣落下,成了一片片血淋淋的生肉挂在她的头纱上时,她这才明白老头的话是什么意思。

    禾颂的脚前不再是繁复花纹的地毯,原本柔软的编织物此时坚硬又凌厉,让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荆棘丛上一样刺痛。

    如果没有旁边这些人,她根本不可能走下去。

    “让我们欢迎新娘!”

    司仪尖锐的声音在众人不间断地祝福声中响起,禾颂抬眼看去,发现那个新郎此时已经完全脱出,正被什么东西架着,生气了无地立在司仪身边。

    等她看清楚那个新郎的模样,禾颂瞬间感觉到血液的逆流。

    那是一张颓败死青的脸,失去水分的皮肉贴着高高的颧骨。新郎身穿西装,胸口戴花,双眼空洞地睁着,他迷茫地看向禾颂,一对眼珠子浑浊发白。

    在他的身后,似乎是一团不成形的软肉,它紧密地粘连着他,时不时探出几根灵活的小肉芽。

    但他依旧在笑!

    禾颂感到毛骨悚然。

    她看到两枚粗长生锈的别针硬生生地穿过新郎血肉模糊的嘴角,又穿过他脸颊上的肉,最后固定出一个常人无法形成的笑容。

    他向她伸出早已生出尸斑的手,似乎是准备迎接他的新娘。

    然而禾颂却注意到,随着新郎抬手的动作,有一条LV经典花色的手链突然从他的袖口处滑落。

    他是玩家!

    …至少生前是。

    禾颂觉得喉咙发紧,那些人没有告诉她,原来有一个玩家已经因为婚礼的仪式死去了。

    难道说,她最终也会变成新郎的这副模样?

    虽然她确实猜到了扮演这个角色的风险,特别是刚才她自我介绍完毕,只有前面那个胡茬男人让她叫他吴哥,而其他人都闭嘴不说话时,她就很难不去想,这些人只是将她看作一个马上要去完成的任务,而不是一个平等的,和他们一样的“玩家”。

    她还以为是自己敏感,原来,他们一开始就是要送她去死的吗?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去寻找原先安慰她,告诉她要注意有哪些禁忌的玩家们,却发现那些人早就躲在人群后边,甚至都没有在看她。

    禾颂顾不上记恨谁,她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不是最开始那个称她是新娘的女人,她可能当时就因为没有合适的身份而被NPC抹杀了。

    “咔嚓”,“咔嚓”。

    清脆的骨骼弹响声从禾颂脚下响起。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一闪而过,她还没细想,就冷不防被什么东西拖住了脚,失去重心的向前跌去。

    !!!

    就在她的鼻尖处,禾颂剧烈的喘息,有一只又一只嶙峋细瘦的手臂摇摇晃晃地从地下破出。

    肢体白花花的,像一片河底的水草,在四处寻找什么。

    但好像只有禾颂看见了这惊悚的一幕,她身边的人甚至没给她发出惊呼的机会,就又拖起她继续向前。

    只是这些手没有放过禾颂,它们触碰到她的瞬间,就都突然发疯似地往她身上扑去,一些用力地掐着她的脚腕,一些抓着她的小腿,就好像吸到血的水蛭,怎么样都不肯松手。

    禾颂死死地咬着嘴唇,记得有一个规矩就是不能大声惊叫。她奋力地蹬着腿,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面带微笑的宾客们还在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诡异的新郎也歪着头盯着她“嗬嗬”发笑,他们的笑容既让禾颂觉得恐惧,又让她觉得屈辱。

    她的“亲戚朋友”们左右拖拉着她,就好像她是一头待宰的母猪。

    这短短的一段路程,她觉得像有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在两股力量的拉扯下,她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不停地往下坠。

    一半是因为实在是疼痛,另一半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

    忍耐!禾颂!

    快想想办法!

    她催促自己。

    然而就在禾颂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却看到了......

    一双人字拖?

    她没有看错,在一众皮鞋中,这双人字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禾颂顺着那双白净的脚向上看去,那张应该在娱乐报纸上出现的脸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我不是新娘…”

    她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在被摁上礼台的最后一刻喊道:“我不是它的新娘!”

    黑影再次聚集,禾颂又一次感受到那种被围猎的恐慌。

    但她忍耐着恐惧,努力憋出一丝笑容。

    她推开身边仍然钳制着她的人,指着那个站在新郎身后不知道在看什么,却自顾自喝着香槟的男人说:

    “他,我是他的新娘。”

    “……”

    房间里再次沉寂,仿佛空气都静止了下来。只有灯球折射出大红色装饰物的光,倒映在天花板上像一滩波光粼粼的血水。

    司仪没有说话,只是笑容的弧度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这位小姐,您是在说,您不是新娘?”

    “不。”禾颂没有掉入对方的陷阱,她碰了碰着自己的胸花肯定的说,“我是新娘,但不是这位…先生的。”

    她又一次指了指,说:“他才是我的新郎。”

    “……”

    被禾颂指到的人愣了愣,半晌缓缓转过身,有些失语。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个上身西装,下半身踩着一双人字拖的年轻人。对比前面那个状如干尸的怪物,后者简直俊美的有如天神降临。

    见对面的司仪没有立马驳回她的发言,禾颂知道自己赌对了。

    “怎么,我也是来参加婚礼的,不可以吗?”

    她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但身体仍在微微发抖。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故意朝四周看了看,说:“这里也没有说是谁和谁的婚礼啊?”

    之前为了让她安心扮演这个新娘的角色,吴广进回答过她的一些问题。

    其中就包括婚礼上的角色设定,据他所说,他们一开始就只有不同身份,比如新娘,比如伴郎,宾客等等,而没有特殊的人物名称。

    换句话说,新郎也只是一种参加这场婚礼的身份,除了眼前这个怪物,也可以是其他人。

    这一点还是她在看到眼前这个和肉·洞中的肉芽合为一体的玩家“新郎”时才猜测到的。

    再加上她刚闯入这里的时候,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睡裙,但那些玩家的话还是可以让她及时躲过了猎杀,也就是说,即使没有新娘的头纱这些东西,她仍然可以拥有这个身份。

    只是其中或许有什么别的条件,她还不太清楚。

    但既然新娘是这样,那么新郎应该也是如此。她说那个男人是她的新郎,同样可以给对方赋予新郎的身份。

    不过,显然司仪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禾颂。他转过身,看向那个被她点名的男人,颇有礼貌地发问:“这位先生,您是这位小姐的新郎么?”

    禾颂小跑向被提问的年轻人身边。

    她抓着对方的手臂,一双尚且湿润的眼睛急切地盯着他。

    男人叹了口气。

    透过对方透明的平光镜片,禾颂看到了他露出的一双眼很是冷淡,她心跳的很快,根本摸不准对方会不会配合她。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直截了当地表示了肯定:“嗯,我是。”

    这一声淡漠的回应让禾颂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只是转眼,她又发现对面的司仪对此表现的很不满意。

    果然,司仪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有些明知故问:“可是这位先生好像并没有穿好新郎的礼服。”

    禾颂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她不知道对方这次还愿不愿意给他自己揽上这个麻烦。但她抿着嘴,没有再说话。

    没想到年轻男人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面不改色地胡扯道:“哦,忘了换。”

    ......

    这也行?

    禾颂眨了眨眼。

    司仪好像确实找不到什么错漏,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警告他们:“那您要记得尽快换好,否则稍后的安全检查,我们的安保可能会误会您呢。”

    男人懒得再回答。

    但禾颂不知道这个安全检查是什么,她有些担心。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肉眼,层层堆叠的肉块开始频繁地蠕动了起来,小洞中探出的肉芽控制着的新郎皱起了眉头,似乎很是不耐烦。

    也许是不满自己被遗忘在礼台上许久,新郎疯狂地甩起了他僵直的四肢,不仅如此,新郎原先被固定住的嘴此时也开始夸张地一张一合。

    别针扯破了他青灰的皮肤,留下几串黑漆漆的液体,可这具躯体早就感受不到疼痛。他背后的肉芽控制着新郎的声带,发出了嘶哑又愤怒的声音:“又不是这个又不是这个!”

    忽然,新郎的头猛地垂了下来,然而他的手却高高抬起,直直地指向前方。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禾颂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她面前的生物在短短的一瞬间里做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听见了一个凄厉的尖叫声,似乎是刚才那些玩家中的某人。然后,赶在她下意识地回头之前,有一只手更快一步地按住了她,让她不得不转回了视线。

    “砰。”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在她身后发出了一声闷响。

    禾颂轻轻地抖了一下,抬眼看着面前一脸漠然的男人,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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