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结束后,组织能力颇强的林佩准备安排几个关系不错的人来一场踏青—苏扬、林家予以及宋小辞受邀在列,那天早上,天空一碧如洗,微风涤荡着花草气息,宋小辞骑车从家出发,心情也出奇的好。她觉得自己考的不错,又想到能见到好久不见的朋友们,开心的一路唱歌。宋小辞和苏扬率先抵达约定地点,苏扬看到她,眼睛一亮,立即跑过来:“姐,好久没看到你了。”宋小辞觉得他似乎又长高了,还是那样清瘦白净,单纯的像个孩子。她心情不错:“你考得怎么样呀。”苏扬向她凑近了一点,她本能的向后退一步,苏扬的眼神像猫咪般温润柔和:“好像没那么好,等出了成绩就告诉你哦。”

    正说着,林佩带着她的两个哥们儿也到了,林家予最后一个到,一边擦汗一边说:“我刚才帮家里收麦子呢。大家都到了呀。”他的目光触及到了宋小辞,微微有点羞涩的闪躲,宋小辞的心似乎没那么波澜起伏了。

    林佩率先提议:“今天大家都不要讨论考试成绩哦,难得齐聚,我们要共度今宵。也不知道大家都会考到哪所学校,下次相聚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咯。”此言一出,宋小辞微微有点伤感,从初一到初三,他们几个始终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在那个手机还不普遍的年代,今日一别,又有几人能坚持长久的书信来往呢。

    林佩说的不错,那天之后,他们再无相聚。

    林佩的两个死党哥们儿忽然唱了起来:“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气氛被带动起来,他们在乡间小道上一边骑车,一边高唱:“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尽的昂扬希望,宋小辞甚至觉得有点热泪盈眶。

    很多年后她才明白,那样青春恣意的岁月再也没有了。青春真好,也真残忍。身在其中的时候浑然不知,等真正追忆的时候年华早已流逝。

    他们骑到一个叫“小河湾”的地方,河水蜿蜒绵长,浮光跃金。他们准备在河里捞鱼,学电视剧里席地而坐烤鱼吃。宋小辞和林佩两个女生负责在河边踩水吹风,剩下四个男生负责捞鱼砍柴,她们光着脚踩着凉凉的水,河水倒映出两张青春美丽的面孔,宋小辞觉得和林佩仿佛又回到初一亲密无间的时候。她很羡慕林佩擅长与人交往,尤其擅长和男生交往,据说那两个死党哥们儿都对她有好感,可是她却能一碗水端平指使人家做事,就冲这点,宋小辞觉得自己永远成为不了林佩那样的人。她不了解自己的心,一旦发现有悸动的苗头,火速关闭心门,但是她会把这些悸动写进自己的小说,让小说人物代替自己完成那份悸动。

    她偷偷的看向林家予,发现他跟苏扬两个人低低切切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挽起裤腿在河中摸鱼。那个时候的河水真的清澈见底,两岸芳草萋萋,要是遇上春天的落英缤纷,会让人误以为是武陵人的桃花源。宋小辞坐在河边,吹着这温柔的风,闭上眼睛感受,这时候,她想起那句话“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此情此景,可不正是人间好时节么。她和林佩身子躺在草地上,白净的双脚放在小河里,说:“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上云卷云舒。”林佩嗯了一声:“你还挺诗情画意的。小说还在写?”宋小辞也嗯了一声,问道:“你呢?”林佩说:“那本弃坑了,我又换了一本写。有时间给你看。”后来,宋小辞上大学的时候确实发现林佩开了个微信公众号,连载小说,只是每一本都只开了个头便无影无踪。

    到了下午两点多,男生们才捞到三条鱼,林佩指使男生们洗鱼、烤鱼,宋小辞不好意思,准备也帮忙烧个火,林佩拉住她说:“你傻呀,你这样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没用啊。”宋小辞不理解,一起干活事情不是做的更快么,但是她还是按照林佩说的继续躺着看云了。不过中间他们都吃了一点自带的面包垫垫肚子了。

    男生们争先恐后献宝似的烤鱼,林佩的两个死党确实一直围着她献殷勤,苏扬也拿着烤好的鱼给宋小辞,林家予则坐的比较远。宋小辞说:“烤的还挺香的。”苏扬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个劲的说:“姐你多吃点,小心烫。”宋小辞看到林家予低着头一个人吃鱼,似乎受到了冷落,但她不会处理这种团体关系,谁坐在她身边,她就跟谁说话。她确实只适合当个语文课代表,而不适合做班长。

    花香,草香,烤鱼香。大家一起吃鱼,一起聊天,一起欢笑。青春就适合待在大自然里,与天地同饮,真是无比惬意。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天边的日落大而艳丽,霞光铺满水面,少年人的心事都留在了这里。苏扬问她:“姐,你说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嘛?”宋小辞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理性和成熟,她说:“一辈子太长了,很难说。如果没做成一辈子的朋友,岂不是食言了?还是不要轻易承诺的好。”苏扬很受伤,他虚长一岁,在心里年龄上始终敌不过她。

    苏扬又说:“我想到了一首诗。‘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宋小辞笑着说:“我知道,这是顾城的诗。”苏扬的眼睛笑得亮晶晶的:“还是姐懂我。我现在觉得就是那样,只是我们在说着话,所以还是很美好。”宋小辞也说:“我也想到一篇文章,‘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感觉这条河浮光跃金,我们这群人也是‘此乐何极’。”

    苏扬的眼神里是迷恋与崇拜:“姐,我就喜欢听你说话。”宋小辞笑笑没说话了,她看到林家予独自坐在河边,往小河里扔石头,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来,少年人的心里都有着涟漪般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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