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自习时,她感觉到有人在她后面的帽子里塞了一堆东西,她赶紧拿下来查看,发现是一些棒棒糖和巧克力,同桌努努嘴,她看到门口站着几个高一时候比较要好的女生,她们在教室门口大喊:“宋小辞,生日快乐啊。”这些棒棒糖经过同学们的接力棒,来到了她的帽子里,她感觉很幸福,她只记得家人和苏扬的生日,其余同学的生日她都不记得,或者说从不刻意去记,除了苏扬,这是第一次有同学送她生日礼物,她大为感动,下课后特地去找了那几个女生,表示感谢。晚自习结束后,在疲惫的夜色里有人拉了拉她的帽子,她回头一看,骆玉抿唇微笑:“宋小辞同学,生日快乐。”她也微微一笑:“谢谢。”然后,骆玉就大步流星走开了。大概是觉得她的笑容永远那么庄重又疏离,难以亲近。

    后来,骆玉也不怎么找她借笔记了,大约是觉得她为人过于正经,开不了玩笑,宋小辞微微有点失落,很快平复心情,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了。就在那一年,她最亲爱的外婆离开了尘世,从中风到离开,前后不到一周,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奔丧回来后她哭了好几天,每天上课时眼睛都是红红的。那个周日,宋小辞的妈妈去镇上置备物资去了,她在家里写着纪念外婆的文字,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渗到纸里,然后开始放声大哭。就在这时,她听到楼下有人喊她。

    “宋小辞——”

    她擦了擦泪水,起身朝窗外看去。苏扬推着自行车站在她家楼下,许久不见,他还是那样清爽干净,瘦瘦高高。她隔着窗户问:“怎么啦。”她猜测,应该是姚千千把自己家的地址告诉给苏扬的,苏扬抬头,看不见玻璃里的她,只是大声说:“没什么,路过这里,看看你。”宋小辞不准备下楼,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眼睛也肿的像核桃,她不想被人看见狼狈的模样。

    “我在家睡觉呢,不想起床。”初冬的傍晚,暮色深沉,寒风席卷枯叶,刮在脸上有点微微的疼。苏扬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下楼开门的意思,略微失望的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拜拜。”然后,就骑上自行车,消失在凛冽的寒风中了。

    很多年后她才意识到,那天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只是当时,她以为只是一个寻常的傍晚。

    她无意识的那些行为,曾给一个男孩子的青春蒙上了伤感的阴影,黯淡了他明亮的目光。

    高三又分班了,她跟要好的同桌以及骆玉都分在了不同的班。有时候宋小辞觉得自己真正的好朋友很少,大概都是分班导致的,初中三年分了三次班,高中又分班,好不容易积累的情谊在分分合合中就荡然无存。眼看着高考倒计时,她每天披星戴月,在宿舍和教室之间来回穿梭,除了学习,别无他想,连最爱的小说创作也暂且搁笔,高考是她的人生信条,是普通家庭的唯一出路。在严苛高压的学习环境中,她再次不负众望,考了全班第一,进入了省里的211大学。同桌考到了外省,骆玉则因为没考上心仪的学校,而选择了留校复读。他们也再没见过。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她拥有了人生第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注册了□□号,她加了几个要好的同学的□□号,第一次通过上网了解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原来人生除了做题,还可以上网。□□声滴滴响起,是苏扬的好友申请,她通过了,两人在□□上寒暄了几句,得知他也考到了外省重点本科,她很欣慰。

    那个暑假,她除了偶尔帮弟弟检查功课,就是在家做做饭,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写作和阅读上,她终于在不耽误功课的前提下,写完了人生第一本小说,那个初中时代的约定,她花了6年,写了60万字。一字一句,都是手写在厚厚的笔记本上。后来她才学会了上网打字,把这些文字付诸电脑,一字一字的敲击,算是对青春的交代。而这本小说,在大学时代终于被发表到网站上,跟一个小众网站签约,每月能额外得到1千元的稿酬收入,她开心的起飞。那个时候,她突然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苏扬,毕竟当年的约定她完成了,可是想了很久,她也没有说,苏扬也已经很久不再联系她了。

    大学生活相对枯燥的高中生涯,简直过于安逸了。她怕自己一无所成,大部分时间还是泡在图书馆看书、写作,偶尔参加社团活动,演讲、唱歌、辩论,感兴趣的她都参加。死党经常以崇拜的眼神看着她,惊呼:“小辞你真是精力旺盛啊,感觉好自信哦。”宋小辞得意洋洋的说:“是啊,我从小就很自信。”宋小辞和死党的相识来源于大一时候的军训,那时候,教官训练完毕,说有没有女生愿意唱首歌呀。宋小辞向来热衷展现自己,毕竟展现专长、收获赞扬是她一直以来的风格,于是她自告奋勇上去唱了一首古风歌曲,教官连连赞叹,说宋小辞的歌声很是古典,与众不同。但是宋小辞看到队伍中也有一些不屑的目光,她再也不可能像高中那样纵横驰骋了。

    直到宋小辞唱完歌,才发现队伍中有双眼睛一直看着她,她瞥过去,发现了一个娇小的女生,面带善意笑着看她,她觉得心里很温暖。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种善良的笑容像她外婆,倍感亲切。

    军训结束后,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聊一下,毕竟她想尝试改变自己,不要老是“端着”,没想到女生自己跑过来了,笑着说:“你叫宋小辞呀,我叫唐诗耶。”宋小辞心里感觉像是阳光普照:“唐诗宋词,看来我们很有缘呀。”

    唐诗长得娇小玲珑,齐耳短发,笑起来很温暖,宋小辞这种被人误以为很高冷的女生,其实挺羡慕这种见人就笑的性格,只是她自己做不到罢了。就这样,唐诗慢慢跟宋小辞熟络起来,后来一直是她大学的死党。不过毕业后,唐诗考入家乡的小学老师,结婚生子,宋小辞去北京闯荡,二人由一开始的打电话发微信互诉心事,到渐渐的朋友圈不再互动,那已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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