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通玄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不确定。

    她晃了晃脑袋,在室内环视一圈又一圈后,确认没有造假演戏的痕迹,默默闭上张开的嘴巴,重新合眼,然后开始装死…

    情况不明,先“死”为上!

    然而颜婆婆怎会轻易放过她?

    拍拍那白纱脑瓜,老人家不耐烦道:“醒了就别装睡,难道你也要人喂?”

    作为将两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药师,她哪能不清楚两人的身体状态?小载雪都醒了,这名被劈成焦炭的不知名修士,自然也该睁眼了。

    她端起属于言通玄的那碗汤药,逐步逼近…

    言通玄还想装死…

    但闻见鼻尖药味越来越重。

    想及刚刚那清丽妹纸因喝药皱紧的眉头,实在按耐不住,一个掀被就弹跳坐起,讪笑:“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喝…”

    笑话,自己喝好歹可以一口闷。

    别人灌,就只能细细品尝中药的“芬芳”了。

    将药碗递出,颜婆婆端详她:“打哪来的?叫什么?怎么一个人跑我们村庄里来了?”还给雷劈成那样,不知道还以为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呢。

    哦,她的确不知道。

    所以眼前这块炭的确有可能做了人神共愤的事情,说不定还是某个遭心魔劫反噬的黑心邪修。

    这般想着…

    颜婆婆默默捏紧了手中银针。

    言通玄不晓得危险正在来临,她现在正被那一碗又酸又辣又苦的汤药呛得不行,一边干呕,一边回话:“不咳咳,我也不知道啊,我眼一闭一睁就在这了。我,我姓言,名知…知…”

    被呛得满是眼泪的眼眸眨了又眨,终于恢复清明:“我叫通玄,言通玄。”

    “您可以喊我小玄。”

    直到这会,言通玄才意识到不对。

    靠,她的记忆被消消乐了!

    试问哪个正常人在回答自己名字的时候,会差点报错,还要想好一会才能记起自己叫啥?

    那台漏电的笔记本,简直害人不浅!就这质量,凭什么收她那么贵的价格!不对,她花多少钱买来着…

    颜婆婆眯眼,上下打量她一番。

    确定她确实没有威胁性后,才摆摆手:“药喝完了,就自己起来把碗洗了。动作轻一点,别打扰我们小载雪睡觉。”

    言通玄无语,这也太差别对待了。

    而且那是睡觉吗?

    那妹纸确定不是二次昏迷?

    还有,小载雪…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白纱下的眼眸有了些细微变化,她捧着碗,小心翼翼下床,凑近颜婆婆:“您说,她叫什么来着?”

    “小载雪,她是您孙女?”

    小碎步跟在满头银丝的老人身边,言通玄奉承:“她跟您一个姓吗?刚刚听见她喊您颜婆婆,颜再雪?这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颜婆婆被她缠得心烦,像挥苍蝇一样将她挥开:“想什么呢?老婆子我哪来那么大孙女。”她就是五百岁不到就开始物色道侣了,也来不及生那么大一个孙女啊。

    将手中东西放下,转身正对着言通玄。

    “我倒是想让小载雪随我姓,可惜她老师不同意。”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小载雪姓应,‘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的应。”

    轻啧:“也不知道她那老师怎么想的,取了这这么一个狂妄的姓,也不怕把孩子压着。”

    应载雪的姓名,并不是什么秘密。

    去村中随便找户人家问问,都会知道。颜婆婆也无意在此多加隐瞒。

    言通玄捧着药碗的手顿住。

    她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乖巧跟在颜婆婆身后把药碗洗干净,又与对方聊了一会天,将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了解得七七八八后,才慢悠悠回到自己那张小床上,重新躺下,闭眼…

    咔——

    身后关门声响起。

    小床上的人猛得睁眼!

    一双被雷劈得绿油油的眼珠子,直直盯着上方由稻草做成的天花板。

    应载雪…

    应载雪。

    应载雪!

    这分明是她新书主角的名字!

    刷一下!被子掀开,白纱人踉踉跄跄跑到应载雪床边站定。低头,直勾勾注视着床上少年的睡颜,直到看得眼眸酸涩,面容僵硬,才仿若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跌坐在床榻边。

    良久…

    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真是你啊…”

    “三尺微命剑主,应载雪。”

    矮榻上,少年眉眼霁明,面容瘦削干净,好似天边流云与月华的结合,清朗舒缓,休休有容。而对方睁眼时的冷冽沉稳,言通玄到现在都还印刻在脑海中,久久不能忘去。

    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屈服世间不公。

    如她想象中的形态…

    一模一样。

    可是…

    摸摸低头,咬住自己腕间的白布。

    从牙缝中挤出字眼,言通玄:“无组织!无纪律!没有简介正文的书,凭什么能穿?!”

    在屋外观察了许久的颜婆婆:……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

    等应载雪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全黑了。银白似弯钩的明月高悬于天际,流云缭绕微茫,勾起心中丝丝愁绪。

    手指微动,想起身倒杯水。

    但碍于伤势无法动弹,只能碰到身侧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侧头看去,竟是本该躺在另一张小床上的陌生修士。

    应载雪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趴在这,但也不好意思叫醒对方。只能默默盯着被白纱缠满的脑袋好一会,才转回头,看向窗外。

    窗外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一切还如她离村前般祥和自在。

    唯有…那喜欢半夜上树饮酒的人不见了踪影。

    应载雪明白老师的决断,只是身为人徒,她又免不了自责担忧。若是她修为再高些,老师是不是就会带上她,或者…与她共商谋计?

    “瞅啥呢?望月思人?害,这玩意越看越愁。”

    “以前我画饼充饥的时候,都是把它想象成大饼,再加几撮小料,拌着大葱烤肉,那叫一个香。”

    大饼?小料?

    拌着大葱烤肉??

    错愕驱使着脑袋,应载雪转过头去。

    就见身后某不知名白纱人已然睡醒,此时正单手支撑着下巴,懒懒开口:“怎么?这形象吗?”

    她笑:“小学背诗时我就想说了,那些诗人整天望着个月亮,不饿吗?有那功夫伤春悲秋,倒不如整点吃的,来得实际。”

    “火锅,烤肉,卤味,铁板,总有一样能把人吃得服服帖帖的。”

    话是说得没错。

    可这位道友…是否过于熟稔了些?

    应载雪愕然,一时不知该从何接起。

    “哦!”见她迟迟不接话,言通玄一拍脑袋:“忘了,修仙之人不食五谷杂粮,你应该不知道什么是大葱大饼。”

    “那脸盆知道吗?就是洗脸那个。”

    应载雪看着她,忽而莞尔。

    她明白眼前道友大概是想安慰自己,但此时比起被人安慰,她或许有件更急需的事情…

    “道友,这位道友…”

    “可否劳烦您先给我倒杯水?”

    清清略显干哑的嗓子,应载雪以自身情况直接表达了自己的需求。她真的很渴,再不喝水,可能无法再继续后面的对话了。

    一瞬间,言通玄面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迟疑起身,给应载雪倒了杯水。

    继而眼睛死死盯着应载雪咽喉。

    看着她一口一口将杯中水饮尽。

    呢喃:“可以喝水…”

    纸片人无法沾水…

    眼前…真是活人。

    这一刻,穿书带来的割裂感…终于落实。

    言通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书,但她知道她完蛋了,因为…她已经忘了书中内容。

    是的,明明昏迷前她还在构思剧情内容。可一觉睡醒,她的记忆断片了,能记得的也只剩下零星几个片段,就跟…她刚做梦睡醒时一样…

    嗯?应载雪疑惑抬眼。

    但见身前这位道友眼眸涣散无光,没有聚焦,便知对方并非在与自己说话。

    摇摇头,继续饮入杯中茶水。

    在修真界,修士自然无需进食饮水。日常的灵力吸纳,便足以代替身体所需,充盈躯干四肢。但那是脱凡境后的修士,脱凡境前,修士仍是肉体凡胎,肉身还需要水和食物维持活力。

    而修士无论到了何层境界,都脱离不了“人”这层认知。

    作为人,有欲念,有想法。

    故而大部分修士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照旧会进食饮水,这在修真界并不少见。因此各大城池内的茶楼酒肆,亦是不少。

    应载雪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修士。

    但此时她身受重伤,想要汇聚灵力都是难事,如何再借灵辟谷?

    而且…

    尴尬叹气。

    感受着腹部传来的不适。

    应载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饿了。

    她太早进入脱凡境,几十年辟谷生涯下来,早忘了挨饿是什么滋味。眼下全靠眼前道友提及“大饼配小料”,她才明白那是饿。

    颇为不好意思地将水杯递回:“这位道友…不知道友可否再为在下寻些吃食来?”

    大概是真的很难为情,本是苍白无力的面容,此时都因愧色多了些红晕:“在下记得草屋左侧的药房内,应该还放着几块红色野菇,恳请道友帮在下取几株来…”

    不知为何,明明二人是前后脚苏醒。

    言通玄能跑能跳,应载雪却连起身都困难,眼下也只能一再麻烦这位陌生的好心道友了。

    少年眼眸清癯如雨后绿竹。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言通玄大脑好像空了下,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已经精神交流很久的人,突然来到你面前。

    从二维变成三维。

    明明触手可及,却又不敢相信。

    有一瞬间,言通玄都在想…到底是她入梦梦见了书中人,还是梦中人因为她的构思从而成了实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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