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调戏的师无虞瞳孔不涣散了,身上两个窟窿也不疼了,幻境内的一切化为虚妄,只是贴上他嘴唇的这股温热越发真实了。

    柔软的唇瓣吻得格外轻,犹如蜻蜓点水地试探,很快离去。

    陡然接触夏夜习习凉风,没了贴附的薄唇一凉,意犹未尽的师无虞心跌了回去,急得想拉人入怀狠狠拥吻,可也只能是想。

    见人没有反应,久安宁胆子大了些。方才一直就着侧身弯腰的姿势,回神后不免有些腰酸。

    她直起身咽了下口水,又伸腰热了下身,环顾四周布下的单面结界,不放心地又加固了一道。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绝不能让有生命体征的东西知道。

    放下心后,她深呼出一口气,双手虚捧住男人的脸,毫无章法地吻了上去,吻在她目光扫过无数次的柔软之上。

    炙热的鼻息如羽毛拂在脸上,一阵酥痒贯穿全身,但师无虞身子不敢有分毫动作,生怕惊走身边的人。

    抱住他,在他腿上寻个舒适坐姿,又重又急地吻他。

    师无虞内心迫切想着,脑中闪过数个对方此次尽兴欺辱他的画面,硬是调用全身灵力才抑制住自己紧促的呼吸。

    哪知心里还在这样想着,嘴上那股温热就利落撤去,院内响起少女倒吸凉气的声音。

    久安宁双手攥紧拳头,眨眼间的功夫顺上整个院子跑了一圈,没找到能供她打上几拳的物件,只得又跑回竹椅边,含笑望向躺着的人。

    修长的手指摩梭唇瓣回味,少女受不了地无声叫唤了一声,心虚又兴奋地安静下来,舔了下嘴唇,舌尖尝到了从对方嘴唇染来的药酒味,苦涩而辛辣。

    “真亲了,”久安宁低声喃喃,清楚地知道自己踏足了一块禁地,“你知道后,会讨厌我吗?”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替师无虞将风吹乱的发丝自脸上拂开,静静欣赏月色下的这张脸,带着不可亵渎的神性,犹如神明。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是恩将仇报。

    对方好心救她,免去落得腿残的下场,收她为徒,改逃前世多舛半夭的命运。结果她趁人喝醉,偷了一个吻来。

    她也只敢作一个偷贼,在虫鸟鸣叫的仲夏夜,独自缩在结界内窃喜。

    喜悦之外,是无尽的彷徨与担忧。

    师无虞知道后会作何反应,气得跳脚直呼礼崩乐坏,还是无比失望逐她出门?前者便也算了,脸皮厚点受几句骂,后者才是她最不敢接受的后果。

    师徒,是她在这世间最亲密的一道关系,也是她想陪伴师无虞度过余生面临的最大鸿沟。

    撕破师徒的关系,讨不到好下场便罢,若是因此成了他日后改修无情道的一命劫数,那便回不了头了。

    “罢了,”大不了,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同这个人以师徒的身份过完一生,久安宁边抽回手边安慰自己:“今夜是梦,不必放在心上。”

    话出口,暖和的手指刚离开捧住的脸,一只凉如水的手突然追了上来,像是冰块贴了上来。

    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子一斜,周围景物晃得模糊。动作停下,两人身位反转,自己已到人怀中,被按吻得不能挣脱。

    “唔!”

    久安宁下意识抬手,周身笼罩的冷竹香却让她僵住动作,忘了下一步要干什么。

    压住她的人浑身颤抖,生疏笨拙地追啄她的唇,力度不容闪躲但又不至于疼痛,一下又一下,相贴的唇瓣近乎相吞一体。

    这个吻比她方才来得要猛烈许多,若她的偷吻是春日晴雨,那现下就是仲夏夜的暴雨。对方的唇似雨点而落,吻得她无法呼吸,招架不住。

    她能感受到,双臂紧环住她的人情绪不稳,又气又急,落吻的动作虚浮许多,好似生怕抱着的人会突然消失。

    听完对方近乎不想负责的梦呓,师无虞已气得神智不清,亲咬少女唇的力度渐重,像小兽啃噬。

    她把自己当什么,把他当什么?若倾心于他,又何苦说出后面那番话,为他若狂欣喜下规划的一切泼了盆凉水。

    若只是撩拨……嗯?

    天呐,徒弟不会真叛逆到这个地步,纯粹逗他好玩吧?

    细思极恐,粗思甚恐,不思更恐!

    等师无虞稍微醒神,人已被他箍抱怀中许久,他松了松紧搂腰肢的胳膊,粗重的喘息平复下来,黏腻的唇迟疑着从对方嘴上离开。

    久安宁被人压身抱吻许久,久到她最后闭上了眼,手撑着对方宽肩回应了回去。

    现下沉溺放肆的吻结束,灼热的呼吸离得远些,新鲜凉爽的空气入鼻,她睫毛颤动,犹疑忐忑地睁眼。

    模糊视线中,熟悉的眉眼在前,琥珀色的眼瞳含着意味不明的情愫,她不确定出声。

    “师……”无虞。首字刚出口,又被贴上来的唇堵回腹中,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月色下的院中,海棠树叶扑簌作响,两道身影紧紧相拥,吻到高悬明月躲回黑云之后。

    “久安宁!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门外哐啷作响,一惊一乍的喊叫吓得床上少女猛然睁眼,眼前矜贵好看的脸成了寝殿顶上横梁。

    这一觉睡得头昏沉沉,久安宁面露疑惑推开被褥,手指摸至嘴唇,正常得与平时无异。穿外衣时余光瞥见窗下升烟的香炉,来不及深思,她滑开被敲得直颤的殿门,杏眼染上怒气。

    “赖床还有理了!”门开的瞬间,归终迅速抬手格挡在胸,做出防御姿势,“你还不去平月山把老东西叫回来吗?他不在谁做饭!”

    少年大清早就开始前殿后院叭叭地喊,来这三次皆不见久安宁有起床的迹象,直到肚子饿得发响,才冒着挨拳头的风险叫唤。

    好不容易将人叫醒,还未张嘴哭嚎,一只手迎风捂了上来,“他不是昨夜就回山了吗!”

    “唔、松手。他回山了敢不给吾做饭?”其实是每日给久安宁做饭,顺带有他一份。

    “昨夜你还唤我去前院,说他……咳,有事找我。”

    “让你别睡久了你不听,真是梦里什么都有。吾昨夜在院里啃叶子,哪有功夫找你?”

    归终说着活动了下胳膊,气得跳脚:“后来吃撑掉下了树,也没个人把吾送进屋里,就让吾在院里躺了一夜,真不像话!”

    这话将久安宁雷得外焦里更焦,她拽着人来到前院,指向树下的竹椅,正准备说话,三尺艰难搬着另一把竹椅出来。

    “旁柳!那椅子是我才搬出来给安宁君的!你要晒太阳自己搬去!”

    “哎呀,我就躺……归终大人,你不讲武德!”

    “都不许睡!安宁君,你看他们!”

    三只妖乌烟瘴气地你追我赶起来,场面一度鸡飞狗跳,却让久安宁难以像往日嫌吵闹闭眼,她难以置信道:“师尊呢?”

    “仙君昨日拜访玄崇子,至今未归。”

    三尺被归终拎住脖子,眼睁睁看着另一把竹椅被霸占,随后泪汪汪的目光投向少女。

    久安宁一脚踹飞归终,抱着三尺坐下,同它再三确认昨晚师无虞彻夜未归这一事,得到了肯定答案。

    瞬时,久安宁眉心拧紧,微张的嘴发干,说不出任何话。若师无虞昨夜没回凤栖山,那昨夜她偷亲的人是鬼吗?

    再者,久安宁咬牙切齿地转头看向归终,叫她去前院的罪魁祸首昨夜可不是刚才那番说辞。

    后者被盯得脖子一凉,躺在竹椅上缩成了鹌鹑,一问三不知。

    到底是梦,还是师无虞事后躲她,特意嘱咐大家演戏糊弄她?

    后者可能性甚小,按照归终的尿性,若不跟祂说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定会刨根问底,指不定还会沾沾自喜地帮倒忙。而且,凭归终毫无信念感的浮夸演技,现下断不会如此自然。

    两只灵妖更是如此,老实陈述完昨夜情况,此刻又因为搬竹椅没出力吵了起来。

    院里的人只见少女气势阴森杵在原地沉思默想,没人敢出声打搅。久安宁脑中捋理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和细节,一股熟悉的针尖钻肉的痛麻突然泛起,断了她的思绪。

    这股感觉熟悉得可怕,让她立刻想到什么时候经历过。昨夜,或者说是“梦”里在前院,也是静心梳理回忆时,产生了一瞬疼痛。

    可这次,却理不出任何头绪。虽事实人证摆在眼前,可她就是不相信昨夜的一切都是虚妄。过程的细节她都记得清楚,触感、体温乃至力度,现在仍能回忆起来。

    唯独记不起最后续上的吻是如何收场、她又是如何回到寝殿的?

    怎么可能是梦?怎么能是梦……

    久安宁呼吸紧促,近乎窒息,牵得同她共识海的长枪心神难受。

    她生平首次如此怀疑这个世界,怀疑身边的一切,怀疑她自己,唯独不怀疑昨夜的一切。分明就是真实发生过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你不希望它是假的,”沉默的折玉突然出声,见主人被自己吓到,祂语气多了几分不满:“放心,昨夜从你关闭你我之间的通识到今早,期间发生何事我全然不知。”

    久安宁深夜苦读时祂才不会干等着,往往自行沉睡休息。不过,用枪头祂也能想得出来这丫头是去干了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无非就是这样那样。

    祂一个处处被设防的外人,才不稀罕知道。

    折玉一语道破,久安宁瞬间冷静了许多。如此坚定昨夜非梦的背后,其实是她的一点私心,疯狂逾矩的举动得到默许回应,心里本只是冒芽的心思霎时抽条开花,一发不可收拾。

    师徒之间的禁忌如同一根根浸毒的荆棘,将她缠得窒息,她却浑然不觉。

    苦哈哈逃走的归终化作原形跑入一个院子,前爪扣住黄梨木框翻身入窗,跳入正在打理草鞋的人怀中。

    祂气都没喘匀,叽里呱啦叫道:“凤栖山的小疯子疯了!真疯了,昨夜师无虞分明没有回去,她硬威胁吾说实话否则要拔吾尾巴毛,老东西昨夜本来就没回去啊!”

    “然后呢?”

    “吾就跑了啊,不然就光着尾巴回来了!诶你怎么多了几双草鞋?”

    狌狌爱惜地打理完所有鞋子,又开始给怀中的神兽打理起毛发,顺毛的手一下一下摸着,嘴边的笑意愈甚,最后竟是笑出声。

    归终以为祂笑自己尾巴差点被拔毛,气得跳到一边对人呲牙咧嘴地哈气。

    郎生阖眼浅笑,递了杯茶到嘴边,眼底添了几分期待和兴奋。人类的生活比话本有意思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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