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思及至此，少年心思犹如拨开云雾见月明，豁然开朗。
“在下云淮——”他正要自我介绍一番，玉奴回道，“我知道，我在榆泉已有六七年了。”
潜意思便是，我知晓你也有六七年了。
云淮自然听得懂，不再多言。
六七年呀，时间如此之久。若说玉奴心中无半点心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有片刻的安静，玉奴也意识道自己继续留在这儿有些“不合时宜”，好在他今日的目的是达到了。
“桃夭，给。”
玉奴将手中的明山雪递过，凑近轻声道歉，“上次，是我错了。”
小姑娘先是诧然，随即又想到上次那瓶明山雪是加了料的，她昏迷之后还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桃夭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可惜，花蝴蝶理应是要赔给她一瓶新的才是，她欣欣然接住。
瞧着眼前少女灵动喜悦的模样，让玉奴微微松口气，他庆幸自己那日没有真的伤害到桃夭，只差那么一点，他便要做错了。
一向大度的小花妖随口回道：“没事，我早就原谅你了。”
桃夭拿到明山雪很高兴，抬眸望向云淮，轻轻晃动两下手中的玉瓶，想急切地与他分享。
玉奴更是沉默，她果真是个笨蛋，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凡人可不像他们妖，太轻易得到的不会被珍视！！！
“走了。”玉奴撂下一句话便离开。
云淮的接受能力强，已经可以适应他们瞬间消失或出现了。
小姑娘嘴馋，“嘭”地一声打开瓶塞，捧着瓶身浅浅喝了一小口，然后将玉瓶递给云淮，扬扬下巴，示意身旁的少年也喝。
云淮眉目含笑，他看得出来阿桃很喜欢这个，许是在妖里面，这东西是相当精贵的。小姑娘愿意分给他，他便很知足了，“我不用。”
桃夭唇角顿时垂了下来，闷闷不乐道：“很好喝的，你尝尝嘛。”
云淮不想叫她心情低落，像哄骗小孩似的接过去抿了一下，夸道：“清甜味甘。”
桃夭蹙眉，粉腮鼓了起来。她眨巴下眼，唇瓣微张，十分不解地问道，“子绪，我……看起来很……笨么？”
她轻轻摇头，无奈叹息，“只有小孩子才会被骗到，我又不是小孩子啦，阿桃是真心与子绪分享的。”
云淮哑然失笑，不再拒绝小姑娘的好意，“我的不是，阿桃莫怪。”
“无事的。”桃夭狡黠地笑笑，她好说话得很。
等家中收拾妥当，天色尚早。
“阿桃，要出去逛逛吗？”云淮热了毛巾给小姑娘擦手。
“嗯嗯。”听到要出去玩，桃夭自然不会拒绝。
榆泉东街。
“姑娘，来这儿看看呗，不买也行。”小贩吆喝着，桃夭忍不住停下来看兔子。
小贩心思活络，瞧见云淮，立马迎着笑脸道：“小郎君，买一只吧，送心上人准没错。”
说着，小贩边抱起一只肥溜溜的小兔子，悄声说道：“你看，多可爱啊，旁边那姑娘多喜欢啊。”
听见心上人三字，少年耳垂微红，“那，那便要一只吧。”
“好嘞，您是爽快人。”
小贩笑逐颜开，走去问桃夭：“姑娘，你看看，喜欢哪只?我给你抱出来。”
桃夭看了眼云淮，满脸歉意对小贩说：“对不起啊，我不买兔子，我就是看看。”
小贩笑脸僵住，这姑娘怎么回事？他头一回遇到给自个儿送东西还不要的！
为了赚钱，他要努力，“姑娘，那位小郎君已经答应给你买了，是个过日子的好男人。”
“那也不要，我们走了。”桃夭转身拉起云淮离开。
“怎么了？你不喜欢么？”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喜欢的。
桃夭停下，摇摇头又点点头，“喜欢。”
云淮牵着小姑娘到人稀处，有些难过，“阿桃为什么不要我送的兔子?是不是讨厌我了?”
桃夭双眸瞪圆，子绪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当然不是。”桃夭否定，低声解释：“只是，我之前养过一只兔子，我很喜欢它。但是兔子只能活一点点时间，我难过了好久。所以，我不想再买一只兔子，也不想买一只去替代它。”
云淮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嗯，那我们不买了。”
……
既是归了家，情况不再“特殊”，两人自然是不会休息在一处，桃夭欢欢喜喜地回到自己的花苞小窝里去。
云淮站在窗边，黑色的瞳孔盯着桃树，不免担忧。
小姑娘睡在树上，夜里会不会着凉？若是下雨了，会不会被淋湿？
少年抿唇，移开目光。
他杞人忧天，这些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有些……有些，欲念。
云淮知道这种欲念恶劣且可耻，但他几乎压抑不住，无法控制的想要与她贴近，即便他们现在离得很近。
对他来说，她的世界依旧未知，是他遥不可及、难以融入的，譬如今日见到的那只男妖精。
云淮熄了灯，又站立很久。
“别看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早就睡熟了。”耳畔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玉奴坐在他的书桌前，见云淮望向他便勾唇笑笑。
虽是笑骂，云淮却更加肯定这男妖精的心思——他觊觎他的小姑娘。
云淮性子冷淡，除了桃夭，对旁人是不会有支言碎语，神情疏离淡然，“云淮要休息了，劳请阁下离开。”
明晃晃地赶他走！
玉奴站起身撩了下衣袍，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走过云淮时顿下脚步，言简意赅，“人妖殊途，早些分开，对你和她都好。”
少年回击，“阁下若是只想说这些，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为好。”
“这种硬气话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希望你百年之后不会后悔。”
云淮眼中划过一丝错愕。
玉奴冷笑了声，满目嘲讽，“你倒是贪恋一世，高高兴兴地转生投胎去了，那她呢？剩下她一妖该怎么办？剩下的漫长岁月，你要她如何过活？妖只要认定一人自此不会轻易移情……”
云淮像是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透心凉。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不敢深究，总是下意识逃避。
可现在被眼前的男子血淋淋的扯开……
他少时厌恶那些恨不得都从他身上咬下来一块肉来的豺狼虎豹般的叔伯们，想来，他大概是没有资格去厌恶的。
他与他们又有何异？
他们要得不过是些金银财物，而他却卑劣至此，想要她的心！
想起今日，小姑娘对待一只兔子尚且如此，若是换成他……
人的寿命，在妖的眼里或许只比兔子长了那么一些！
为什么人妖殊途?
是难以……共白首么！
少年沉默伫立，玉奴喋喋不休的声音停了下来，他凝眸看去，云淮像是在反思。
书中写：若是人真的爱妖，为妖着想的话，只要点醒他，让他考虑到这些问题自然会主动放弃的。
若云淮不放弃，他就，就……
玉奴泄气，他并不能怎样，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桃夭撞南墙，然后死心。
玉奴不知是几时走的，云淮许久才挪动脚步，瘫倒在床上。少年双眸紧闭，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是小姑娘的笑脸。
可是叫他放弃，该如何舍得呢？
终是，彻夜难眠。
-
“子绪，你晚上没有睡好吗？”少女双手背在腰后，上身微微前倾，抬眸盯着少年眼底的乌青。
云淮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啦，肯定是晚上熬夜读书了。”
他唇瓣微张，想不到其它缘由，便认了下来，“……嗯。”
桃夭忍不住抬手轻抚两下，“已经放假了，倒是也不用这样辛苦。”
“嗯。”云淮握住她的手腕放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松开，转移话题，“今日是清明，一整日都不可生火，阿桃与我只能吃些寒食了。”
“吃些糕点也不错，我觉得周记的梨花酥就很好吃。”桃夭自然地拉起他的衣袖，等着他牵自己的手，“我们还是早些去看望云娘亲和云爹爹为好。”
等了几秒没动静，小姑娘手上稍微使劲。
他看着桃夭，少女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少年余光落在自己的衣袖上，心中微微叹气。
这叫他如何拒绝？
云淮轻握了下拳，然后将她的手牵住，“走吧阿桃，去周记。”
-
云淮将墓旁野草除尽，添了新土，摆上供品，桃夭也将自己手中的花束放上去。
少年一声不吭，撩起衣袍跪下。
桃夭先前她都是隐形跟着站在一旁的，现在她光明正大地来了。
周围的人来祭拜先人都是跪着的，她一人孤零零地跟个木桩似的杵着。桃夭总觉得不大好，她是不是也应该跟着跪下？
少女朝后退了个步子，云淮嗓音适时传来，“阿桃，莫跪。”
桃夭盯着脚尖，然后缓身蹲了下来，转头与云淮对视上。
“阿桃这是做什么？”
小姑娘轻声解释，“大家都跪着，我一人站着有些突兀。”
“……”
桃夭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让我跪啊？”
“阿桃与他们并无血缘关系，非亲非故，怎能让你跪下祭拜他们。”
“嗷。”桃夭闷闷地回应，话虽说的没错，可她总感觉子绪说的有些冷漠。
扫墓的人祭拜完便离开了，清明正是踏青放纸鸢的好时节。
蹲了片刻，桃夭又垂眸开口，“子绪，我今后与你成了婚就能跪着祭拜云娘亲和云爹爹了吧。”
自然是能的，即便不成婚也是能的，云淮在心中默默作答。
“这样也就不算非亲非故了吧？”
云淮心中一动，忍不住去看小姑娘，再一次与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上。
桃夭缓缓问道：“你说对吗？子绪。”
她满脸真诚，云淮只觉得喉咙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喉间低应一声。
桃夭听得不真切，觉得古怪，却又不知道该问他什么？
“负心汉！”
狠厉的女声吼出，瞬息间，一道粗粗的红线凌空刺向云淮。
桃夭瞳孔瞪大，来不及多想地将云淮推开，那红线像是认准了人一般不想误伤她，急忙拐了个弯绕了回去。
可即便如此，锋利的红线还是划破她的衣袖继而割伤她莹白的手臂，伤口很快渗出血来。
桃夭感知到痛觉，忍不住轻“嘶”一声。
她这些年在榆泉还从来没受过伤呢！！！
这是哪里来的妖怪？
桃夭凝眸看去，心中咯噔一下，轻轻咽了咽，心道：好漂亮的姐姐。
“阿桃。”云淮被推倒后，立即爬起身护住她。见她受伤，心中像被一只手拉扯住，一抽一抽地疼。
桃夭用治疗术简单处理，云淮扯掉衣襟将伤口包扎起来。
“无事的，不过是划了一下。”
“下次别再为我受伤。”少年心疼地看着她，眼眶微红，说出的话却又变得冷漠，“不值当。”
他不值得的，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他已经在慢慢推开她了。
桃夭怔了一下，有些无法理解，“啊？”
“在下云淮——”他正要自我介绍一番，玉奴回道，“我知道，我在榆泉已有六七年了。”
潜意思便是，我知晓你也有六七年了。
云淮自然听得懂，不再多言。
六七年呀，时间如此之久。若说玉奴心中无半点心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有片刻的安静，玉奴也意识道自己继续留在这儿有些“不合时宜”，好在他今日的目的是达到了。
“桃夭，给。”
玉奴将手中的明山雪递过，凑近轻声道歉，“上次，是我错了。”
小姑娘先是诧然，随即又想到上次那瓶明山雪是加了料的，她昏迷之后还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桃夭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可惜，花蝴蝶理应是要赔给她一瓶新的才是，她欣欣然接住。
瞧着眼前少女灵动喜悦的模样，让玉奴微微松口气，他庆幸自己那日没有真的伤害到桃夭，只差那么一点，他便要做错了。
一向大度的小花妖随口回道：“没事，我早就原谅你了。”
桃夭拿到明山雪很高兴，抬眸望向云淮，轻轻晃动两下手中的玉瓶，想急切地与他分享。
玉奴更是沉默，她果真是个笨蛋，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凡人可不像他们妖，太轻易得到的不会被珍视！！！
“走了。”玉奴撂下一句话便离开。
云淮的接受能力强，已经可以适应他们瞬间消失或出现了。
小姑娘嘴馋，“嘭”地一声打开瓶塞，捧着瓶身浅浅喝了一小口，然后将玉瓶递给云淮，扬扬下巴，示意身旁的少年也喝。
云淮眉目含笑，他看得出来阿桃很喜欢这个，许是在妖里面，这东西是相当精贵的。小姑娘愿意分给他，他便很知足了，“我不用。”
桃夭唇角顿时垂了下来，闷闷不乐道：“很好喝的，你尝尝嘛。”
云淮不想叫她心情低落，像哄骗小孩似的接过去抿了一下，夸道：“清甜味甘。”
桃夭蹙眉，粉腮鼓了起来。她眨巴下眼，唇瓣微张，十分不解地问道，“子绪，我……看起来很……笨么？”
她轻轻摇头，无奈叹息，“只有小孩子才会被骗到，我又不是小孩子啦，阿桃是真心与子绪分享的。”
云淮哑然失笑，不再拒绝小姑娘的好意，“我的不是，阿桃莫怪。”
“无事的。”桃夭狡黠地笑笑，她好说话得很。
等家中收拾妥当，天色尚早。
“阿桃，要出去逛逛吗？”云淮热了毛巾给小姑娘擦手。
“嗯嗯。”听到要出去玩，桃夭自然不会拒绝。
榆泉东街。
“姑娘，来这儿看看呗，不买也行。”小贩吆喝着，桃夭忍不住停下来看兔子。
小贩心思活络，瞧见云淮，立马迎着笑脸道：“小郎君，买一只吧，送心上人准没错。”
说着，小贩边抱起一只肥溜溜的小兔子，悄声说道：“你看，多可爱啊，旁边那姑娘多喜欢啊。”
听见心上人三字，少年耳垂微红，“那，那便要一只吧。”
“好嘞，您是爽快人。”
小贩笑逐颜开，走去问桃夭：“姑娘，你看看，喜欢哪只?我给你抱出来。”
桃夭看了眼云淮，满脸歉意对小贩说：“对不起啊，我不买兔子，我就是看看。”
小贩笑脸僵住，这姑娘怎么回事？他头一回遇到给自个儿送东西还不要的！
为了赚钱，他要努力，“姑娘，那位小郎君已经答应给你买了，是个过日子的好男人。”
“那也不要，我们走了。”桃夭转身拉起云淮离开。
“怎么了？你不喜欢么？”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喜欢的。
桃夭停下，摇摇头又点点头，“喜欢。”
云淮牵着小姑娘到人稀处，有些难过，“阿桃为什么不要我送的兔子?是不是讨厌我了?”
桃夭双眸瞪圆，子绪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当然不是。”桃夭否定，低声解释：“只是，我之前养过一只兔子，我很喜欢它。但是兔子只能活一点点时间，我难过了好久。所以，我不想再买一只兔子，也不想买一只去替代它。”
云淮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嗯，那我们不买了。”
……
既是归了家，情况不再“特殊”，两人自然是不会休息在一处，桃夭欢欢喜喜地回到自己的花苞小窝里去。
云淮站在窗边，黑色的瞳孔盯着桃树，不免担忧。
小姑娘睡在树上，夜里会不会着凉？若是下雨了，会不会被淋湿？
少年抿唇，移开目光。
他杞人忧天，这些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有些……有些，欲念。
云淮知道这种欲念恶劣且可耻，但他几乎压抑不住，无法控制的想要与她贴近，即便他们现在离得很近。
对他来说，她的世界依旧未知，是他遥不可及、难以融入的，譬如今日见到的那只男妖精。
云淮熄了灯，又站立很久。
“别看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早就睡熟了。”耳畔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玉奴坐在他的书桌前，见云淮望向他便勾唇笑笑。
虽是笑骂，云淮却更加肯定这男妖精的心思——他觊觎他的小姑娘。
云淮性子冷淡，除了桃夭，对旁人是不会有支言碎语，神情疏离淡然，“云淮要休息了，劳请阁下离开。”
明晃晃地赶他走！
玉奴站起身撩了下衣袍，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走过云淮时顿下脚步，言简意赅，“人妖殊途，早些分开，对你和她都好。”
少年回击，“阁下若是只想说这些，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为好。”
“这种硬气话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希望你百年之后不会后悔。”
云淮眼中划过一丝错愕。
玉奴冷笑了声，满目嘲讽，“你倒是贪恋一世，高高兴兴地转生投胎去了，那她呢？剩下她一妖该怎么办？剩下的漫长岁月，你要她如何过活？妖只要认定一人自此不会轻易移情……”
云淮像是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透心凉。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不敢深究，总是下意识逃避。
可现在被眼前的男子血淋淋的扯开……
他少时厌恶那些恨不得都从他身上咬下来一块肉来的豺狼虎豹般的叔伯们，想来，他大概是没有资格去厌恶的。
他与他们又有何异？
他们要得不过是些金银财物，而他却卑劣至此，想要她的心！
想起今日，小姑娘对待一只兔子尚且如此，若是换成他……
人的寿命，在妖的眼里或许只比兔子长了那么一些！
为什么人妖殊途?
是难以……共白首么！
少年沉默伫立，玉奴喋喋不休的声音停了下来，他凝眸看去，云淮像是在反思。
书中写：若是人真的爱妖，为妖着想的话，只要点醒他，让他考虑到这些问题自然会主动放弃的。
若云淮不放弃，他就，就……
玉奴泄气，他并不能怎样，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桃夭撞南墙，然后死心。
玉奴不知是几时走的，云淮许久才挪动脚步，瘫倒在床上。少年双眸紧闭，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是小姑娘的笑脸。
可是叫他放弃，该如何舍得呢？
终是，彻夜难眠。
-
“子绪，你晚上没有睡好吗？”少女双手背在腰后，上身微微前倾，抬眸盯着少年眼底的乌青。
云淮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啦，肯定是晚上熬夜读书了。”
他唇瓣微张，想不到其它缘由，便认了下来，“……嗯。”
桃夭忍不住抬手轻抚两下，“已经放假了，倒是也不用这样辛苦。”
“嗯。”云淮握住她的手腕放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松开，转移话题，“今日是清明，一整日都不可生火，阿桃与我只能吃些寒食了。”
“吃些糕点也不错，我觉得周记的梨花酥就很好吃。”桃夭自然地拉起他的衣袖，等着他牵自己的手，“我们还是早些去看望云娘亲和云爹爹为好。”
等了几秒没动静，小姑娘手上稍微使劲。
他看着桃夭，少女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少年余光落在自己的衣袖上，心中微微叹气。
这叫他如何拒绝？
云淮轻握了下拳，然后将她的手牵住，“走吧阿桃，去周记。”
-
云淮将墓旁野草除尽，添了新土，摆上供品，桃夭也将自己手中的花束放上去。
少年一声不吭，撩起衣袍跪下。
桃夭先前她都是隐形跟着站在一旁的，现在她光明正大地来了。
周围的人来祭拜先人都是跪着的，她一人孤零零地跟个木桩似的杵着。桃夭总觉得不大好，她是不是也应该跟着跪下？
少女朝后退了个步子，云淮嗓音适时传来，“阿桃，莫跪。”
桃夭盯着脚尖，然后缓身蹲了下来，转头与云淮对视上。
“阿桃这是做什么？”
小姑娘轻声解释，“大家都跪着，我一人站着有些突兀。”
“……”
桃夭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让我跪啊？”
“阿桃与他们并无血缘关系，非亲非故，怎能让你跪下祭拜他们。”
“嗷。”桃夭闷闷地回应，话虽说的没错，可她总感觉子绪说的有些冷漠。
扫墓的人祭拜完便离开了，清明正是踏青放纸鸢的好时节。
蹲了片刻，桃夭又垂眸开口，“子绪，我今后与你成了婚就能跪着祭拜云娘亲和云爹爹了吧。”
自然是能的，即便不成婚也是能的，云淮在心中默默作答。
“这样也就不算非亲非故了吧？”
云淮心中一动，忍不住去看小姑娘，再一次与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上。
桃夭缓缓问道：“你说对吗？子绪。”
她满脸真诚，云淮只觉得喉咙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喉间低应一声。
桃夭听得不真切，觉得古怪，却又不知道该问他什么？
“负心汉！”
狠厉的女声吼出，瞬息间，一道粗粗的红线凌空刺向云淮。
桃夭瞳孔瞪大，来不及多想地将云淮推开，那红线像是认准了人一般不想误伤她，急忙拐了个弯绕了回去。
可即便如此，锋利的红线还是划破她的衣袖继而割伤她莹白的手臂，伤口很快渗出血来。
桃夭感知到痛觉，忍不住轻“嘶”一声。
她这些年在榆泉还从来没受过伤呢！！！
这是哪里来的妖怪？
桃夭凝眸看去，心中咯噔一下，轻轻咽了咽，心道：好漂亮的姐姐。
“阿桃。”云淮被推倒后，立即爬起身护住她。见她受伤，心中像被一只手拉扯住，一抽一抽地疼。
桃夭用治疗术简单处理，云淮扯掉衣襟将伤口包扎起来。
“无事的，不过是划了一下。”
“下次别再为我受伤。”少年心疼地看着她，眼眶微红，说出的话却又变得冷漠，“不值当。”
他不值得的，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他已经在慢慢推开她了。
桃夭怔了一下，有些无法理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