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太后有些讶异。那时先帝放言谁也不准去送,她便只能在观星楼上远远地看上一眼,没想到嘉平王竟然是知道的。

    “你与那时很不一样了。”

    “嫂嫂倒是与从前相差不大呢,看来这些年他对你还是很好的。”那时的嘉平王还没有如今的洒脱,满心堵着一口气,没有向任何人辞行,一件行囊一匹马就奔出了皇城。后来在沙场上磨练了许多年,对于从前的很多事情不能说是看开了,但可以说已经不在乎了。

    “他……”太后看着嘉平王,想说什么,却有些犹豫。

    当年的事情,太后并不知道内情,只隐约猜到些,也不好随意评判,只能叹一口气,“其实他这些年一直很后悔,每回传来你又上战场的消息,他都担心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后来……”

    “嫂嫂,”嘉平王打断了她的话,“这些事早就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与他就算是扯平了吧。”

    “只是没能与他再见一面,终究还是有些遗憾。”

    太后看着嘉平王的侧脸,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便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还是嘉平王先笑了,“这么多年没见,嫂嫂不同我说些你和星星的事吗?”

    “当然,当然,我慢慢与你说。”

    另一边,徐醒同徐望旌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

    “哥哥,你与姑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从万寿宫出来后,徐望旌便卸去了脸上僵硬的笑容,徐醒皱着眉头问。

    徐望旌苦笑着摇摇头:“姑姑对我如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担心了。”

    “可姑姑怎么会没有缘由地不喜欢你呢?”这也是这么多年徐醒一直不相信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的原因,没道理兄妹二人中只喜欢妹妹不喜欢哥哥的。

    原以为这么多年不见,徐望旌又是小辈,如今还是皇帝,过去的事总该过去了才是。

    看出徐醒非但没放下心,反倒想得更多了,徐望旌停下脚步,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好了,现在是想去休息还是到哥哥那里待一会儿?”

    徐醒跟着徐望旌去了承明殿。徐望旌还有许多公务要办,徐醒便待在他身边看书。

    徐醒很少见到徐望旌作为帝王的样子。

    徐望旌在批阅奏折时的神情很严肃,碰上写了几页的也会一字一句认真看完,随后留下好几行批注。

    这时候,整个承明殿都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两侧站着的侍从一动不动,只有蓝采轻轻扇动扇子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点声音。

    徐醒渐渐困了。

    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徐望旌的身影也不再清晰。徐醒脑袋一歪,手上的册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徐望旌听到册子掉落的声音,回过头,看见徐醒倚在一旁睡着了。他弯腰将那书册捡起,轻轻放在一旁,又让蓝采拿来软枕,托着徐醒的头将软枕垫在下面。

    无需陛下多言,蓝采无声地打了个手势让多余的人都退下,随后同小烛一起到后面去为徐醒煮她醒来要喝的花茶。

    承明殿书房中只剩下了徐醒和徐望旌两个人。徐望旌没了继续看奏折的心思,将所有奏折推到一旁,取了一张白纸,开始对着徐醒安静睡着的样子描摹。

    徐望旌的画功是受到先生反复赞美过的好,但此时他下笔的动作却不如往常那样果断。

    对待徐醒,他从来都是万分珍重的。

    徐望旌描了她的身形,勾了她散落的几缕头发,最后才画她的脸。

    徐醒的眉眼很像先帝。不算柔情、有些锐利但平和。他从未告诉过徐醒,每次她注视着他时,他都觉得仿佛是先帝在透过她的双眼审视着他。

    此刻的徐醒闭着眼,便少了那一份锐利,只剩下了平和。

    徐醒的嘴唇又像太后。徐望旌很喜欢她涂了口脂以后的样子,红润的唇色衬得她气色很好,很漂亮。

    在先帝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徐醒苍白的嘴唇透露着她的脆弱、她的疲惫。徐望旌每每见了,都觉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如今见到徐醒这样平静地在他身边睡着,徐望旌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这幅画完成时,徐醒还没有从梦中醒来。梦里她好像很高兴,以至于嘴角都微微翘起了。

    “你是做了一个什么样的美梦呢?”

    徐望旌注视着她,轻声问。

    梦中的徐醒没有听到徐望旌的声音。

    她又梦到父皇了。

    她梦见了幼时的自己,曾经也像现在坐在徐望旌身边一样,在父皇身边看书。

    有时她无聊了,便凑到父皇身边看他正在看的奏折,看一会儿又无聊了,就去拿水果糕点往父皇嘴边塞。

    这时,父皇往往会配合着张开嘴任她投喂,但偶尔太忙实在顾不上徐醒,她就只能自己在旁边玩。

    玩着玩着,徐醒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徐醒是被身上的酸痛疼醒的。

    在这里睡觉实在算不上舒服,就算徐望旌为她垫了软枕,睡久了也会腰酸背痛的。

    蓝采和小烛已经回来了,徐望旌依旧坐在那里批阅奏折。

    小烛给徐醒倒了一杯花茶,徐醒边喝了一口茶边往徐望旌那边看。

    对了,父皇已经不在了,现在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是徐望旌。

    徐醒感觉心里有些空了,连忙又喝了一口茶。

    “别喝太急,小心呛着。”从徐醒睁眼开始就关注着这边的徐望旌见她连喝了好几口茶,连忙开口。

    下一刻,徐醒果真就被茶水呛到,咳嗽起来。小烛忙将茶杯从她手中拿走,为她拍背顺气。

    好一会儿,徐醒才缓了过来,徐望旌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蓝采回:“回殿下,刚到了申时。”

    “晚上的接风宴准备得如何了?”见到蓝采,徐醒便想起了这事。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殿下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小的这就让他们去做。”

    徐醒正问着,徐望旌忽然伸出手,为她把方才睡乱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头发都乱了。”

    “外面日头还大吗?”这是提醒她再不回去梳妆就该来不及了。徐醒领会到他的意思,起身。

    “殿下,此时多少还是有些热的,但等到开宴时,日头也该落下了。”

    “哥哥,晚上见。”

    嘉平王多年未曾回都,人人皆知她与先帝隔阂甚深,此番受太后召回,皇城中的这些权贵们都有些摸不准太后和陛下的态度。

    但不管怎么说,接风宴是在宫中办的,他们自然还是盼着有机会参加这场接风宴。

    算起来,徐醒已经有数月未曾露面了。

    听说荣阳王此番也会来,各家纷纷试探着问能否带家中子女一同赴宴,得到了肯定的消息,他们自然早早开始准备,这会儿送进宫给荣阳王的东西几乎要与嘉平王的一样多了。

    徐醒回到太平殿,小烛立马吩咐着太平殿的宫女们为徐醒重新梳妆,又叫来孟寻孟追。

    “晚上人多眼杂,你们定要时时护在殿下身边,别叫一些杂七杂八的人近了殿下的身,明白吗?”

    徐醒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哪里会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人。这是在宫里,那么紧张做什么。”

    “该紧张些的。”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浮白说话了:“听说殿下会去,来的人比往常要多。不过殿下放心,浮白会守着殿下的。”

    宫里难得举办这类宴会,从宫门开始便一路张灯结彩。

    此次接风宴别出心裁地设在了御花园。园中大小凉亭、河岸边都布置了漂亮的彩灯,树上坠着一颗颗发着光的珍珠宝石,在灯光映照下格外炫目。

    许多第一次跟着家中长辈进宫的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进过宫的也少有来过御花园的,心中惊叹着又碍着规矩,只能老老实实跟在长辈身后,随着宫侍的指引落座。

    除了世家勋贵,入宫赴宴的还有太学中人。

    太学学子参加宫宴是徐望旌登基后才被允准的。他们大多出身寒门,有自视清高不与世家权贵同流合污的、有还未入太学便被权贵收作门生的、也有观望已久踌躇不前的。但新帝允准太学学子参加宫宴,无疑是有重用太学之意,因此那些平日贵人眼高的权贵们如今对太学也有了几分重视。

    一切寒暄、攀谈止于徐醒的到来。

    一声“荣阳王殿下到”使在场所有人齐齐下跪。一众宫女在前开道,徐醒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诸位请起。”

    嘉平王同太后、徐望旌自然要到了时辰才回来,徐醒既不是主角,便先一步到了。

    “谢殿下。”众人起身后,都开始悄悄打量这位荣阳王殿下。

    封王大典时徐醒没有参加晚宴的事早就在他们之间传遍了。有人说是先帝的离去对荣阳王打击太大导致她性格大变,还有人说是陛下对她太过骄纵,让她为所欲为了。

    还是几位位高权重的老臣先有了动作。

    “老臣参见殿下。”前来问候徐醒的是右丞宋槿。

    “宋相请起,”徐醒自然不会让他跪她,伸手虚扶了一下,“数月不见,宋相身体可好?”

    “谢殿下关心,”见徐醒如往常一般问候他,宋槿总算放下心来,“老臣身子硬朗着呢,倒是殿下许久未曾出现,老臣心中担忧。如今见殿下无事,老臣也就放心了。”

    宋槿已经是经历过三朝的老臣了,可以说徐醒是他看着长大的。对徐醒,他一直像是对自己的孙女一般心疼关爱的。

    随着宋槿与徐醒说上了话,其他几位也围了上来,都是来问候徐醒的。见徐醒与从前并无不同,这才边暗骂传消息的人不靠谱,边招来小辈引荐给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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