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空。”
丢下这两个字，孟秦书走出去拍第三场戏。
这场戏戏孟秦书扮演的女主角跪地受家法，女主角是个性子刚烈的女人，她一次次抵抗，一次次被身边站的两名佣人按着肩膀强行按下去。
该场戏她共拍了两遍，一共被按了十回，直接导致她背上还没完全好的旧伤加重了。
晚上洗完澡孟秦书坐在贵妃塌上，身上脱的只剩一件文胸，让小杨帮她擦药油贴药膏。
药膏和药油都是那天在机场分道扬镳前靳子煜硬塞给她的。
当时他先好声好气地求了几次，“小书拿着。”她不肯要转身迈腿就走，他划着轮椅追上她、拦住她，拿起腿上的药高举着手伸向她，这次不再求她而是装出一副凶相用老师命令学生的腔调，沉着嗓子说：“拿着！”
想到这个画面，孟秦书不自禁地噗嗤笑一声，在她背后为她涂药的小杨被她这毫无征兆的笑声搞得小小一惊还以为是药太凉又或是手重了。
*
周六大清早，孟媛给靳子煜发来一条微信。
孟媛【靳教授，周二忘记和你说，我姐她手机号换了，她的新号我也不知道，我平时和她都是微信联系。】
书书悄悄摸摸进来扒靳子煜的腿，爬到他的膝盖上，脑袋蹭他的膝盖，靳子煜无瑕顾及它，放下筷子，两拇指极快地敲击屏幕。
道谢信息还没发出，孟媛又一条信息戳过来。
孟媛【下午我想请你吃个饭，你方便吗？】
请他吃饭？
靳子煜只觉不可思议，信息发过去。
淡述【我请你，待会儿我把餐厅地址发给你。】
孟媛速回【别这样，你送了爸爸这么多东西，我们都没正式感谢你，餐厅定位我稍后发你。】
怎么看都像是在撇清关系，难道是小书授意的？
靳子煜没再回复，他摸了摸书书的脑袋，拿了碗里的一颗水煮蛋，剥掉蛋壳和蛋白，只把里面的蛋黄给书书吃，书书张口嚼都不嚼就吞了下去。
只一会儿，定位信息发过来。
靳子煜如约而至。
穿着汉服的服务员替他推开小包厢的门，里面不只有孟媛，竟然还有……孟坤。
原本略心慌，现在更慌了，他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手杖。
“叔叔，您来了。”靳子煜礼节性地小幅俯了俯身。
孟坤和他点头致意。
坐孟坤身边的孟媛笑容满面地上来招呼他，“靳教授你来了。”
红枫木小圆桌，可容纳五六人，孟坤坐最北边的位置面朝门口，靳子煜在他熊熊目光的注视下，走到孟媛为他拉开的座位前。
靳子煜腿伤还未完全好，身体重心自然偏向左腿更多，即使用着手杖，瘸拐的行走姿势仍是明显。
一路上来旁人打量的目光他不慎在意，可对面是小书父亲，他本来就对自己不是很满意。
靳子煜收起手杖坐下来，把手杖放到身后。
孟媛回到自己座位上，瞅了眼严肃的父亲，在对刚扭身看过来的靳子煜说，“靳教授这顿饭其实是我爸爸做东，抱歉，没提前告诉你，怕你知道是爸爸请客不愿意过来。”
靳子煜忙否认，“不会，叔叔请我一定来。”
平时在讲台上沉稳专注、自信中透出隐隐威仪感的靳教授这会儿有些微紧张，孟媛轻笑了一声，“靳教授请不要多想，你送了爸爸好些东西了，这顿饭只是答谢。”
孟坤不再看他而是拿起了筷子夹了冷盘上的黄瓜，放入嘴中细嚼慢咽，靳子煜拆开一包湿巾擦拭干净自己的双手，再拿起筷架上的筷子。
厅内环境优雅奢华，雕梁画栋，充满文化底蕴，所处二十八层，窗外可俯瞰绵亘蜿蜒的长江。
去年靳子煜请恩师和几名院士来过这里，用餐环境、氛围极佳，价格自不用说，人均五六千。
孟坤如此高规格款待他，叫他受宠若惊。
包厢门时不时开一次，服务员端着精致的菜品送到圆桌上。
第三道菜放到桌上，孟坤抬起双臂十指交叠看着靳子煜淡声开腔，“有句古话叫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小半年来你往我这里送了不少东西，而我素来不喜欢欠人情，再说了，我现在只是个穷困潦倒的老人，你在我这里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以后不用在往我这里送任何礼品，你和小书到底怎么个事我年纪大了也搞不懂，你我非亲非故，总是白吃白喝我丢不起这个人。”
“叔叔，我—”只是一份心意，后半句堵于喉咙口。
孟坤没说错，他们无亲无故，他总往送那些东西，不能说不怀好意，一定别有用心。
一旁的孟媛笑眯眯插话进来，“靳教授你是不是还喜欢小书？”
靳子煜看了眼孟媛，视线再回到孟坤正经八百的脸上，“叔叔，我和小书分手八个多月了，是我对不起她，但我想……我想重新追求她。”
孟坤，“靳子煜年收入有一个亿吗？”
靳子煜怔了一下，如实答：“还没达到。”
孟坤动了动手指，下巴搁在十指上，“在遥远的古代，每遇外出狩猎，男性的祖先们总是走在队伍的前头，而女人不是留在家里，就是跟在后面，是受保护的对象。受历史和文化影响，男人在家庭里面尤其爱面子，如果收入长期不如女性，可能会感到自己无法履行这一角色，从而产生自卑和挫败感。”
靳子煜嘴巴有些干，无意识地抿住唇，孟坤接下去说，“说说我自己吧，我出生在小山沟，幼时家贫，但我从没吃过生活的苦，别人家孩子老早就会洗衣做饭、跑山上砍柴，我在读书；他们在挑水种菜、养鸡养鸭时，我依然在读书。”
“我父母是文盲，但他们时刻用一句“书包翻身，想出大山就要好好读书”叮咛我，我也算是不负众望，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我凭借自身努力力压无数人成为那年的全省文科状元，被京师大录取，那时我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
服务员一个菜接一个的端上来，桌上已有六道菜，所有菜品已上齐。
孟坤忽视旁人，不紧不慢地再说“后来的路一帆风顺，二十七岁那年我娶了媛媛的母亲，她是海城本地人，书香门第出身，而我这时候虽已不是穷小子，但家庭背景悬殊，为了家庭地位、为了所谓的自尊心和欲//望，我剑走偏锋，那几年我享尽风光，我的妻女仰望我，我的亲人朋友膜拜我，让我的欲望得到极强的满足。”
靳子煜没想到孟坤会开诚布公地聊起自己的过往经历。
和小书在一起那两年半，很少听她谈起家人，只有去参加霍清辞婚礼前半月，小书告诉了他不少家里的事，也包括她自己的身世，再谈起母亲、妹妹时她一句带过，但提到孟坤，她说了不少。
她说，我爸爸虽然另有目的，但是没有他，我不会衣食无忧，我和你也不会相遇；她说，我六岁到孟家，教我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名字的是他，识文明理、琴棋书画，孟媛会的我一样不落；她又说，子煜，我爸爸虽是文化人，但当家做主惯了，性情易怒易爆，到时候如果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不要记在心里。
他能看出在小书心里，她的父亲虽深闭固拒，不听入见，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孟坤浅啜一口温开水，放下茶杯，撩起干瘪的眼皮，“人们不管缺什么都只会想到用金钱去填补这个不足，从而很容易走两个极端，不是自怜自艾、破罐子破摔，就是太想证明自己，而走旁门左道。人人都有上限，如果想突破上限，势必会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或说是良心的事。”
他们，一个是偏远贫困山区克服重重困难飞出来的寒门贵子，一个从小在亲朋眼中聪慧过人的孩子即使后来折了腿仍未落后于人的身残志坚的励志青年。
看似不同的境遇，却有同一种特质，自卑扎根在骨子里。
听明白孟坤话中之意，靳子煜默了会儿，在他注视下回：“叔叔我会谨记您的教诲。”
孟坤伸手转动转盘，把桌上大菜蠔皇吉品鲍推到靳子煜面前，状似无意地问，“决定好了吗？”
靳子煜眼瞳仿佛点亮的灯火，真挚诚恳道“叔叔，我不会再放弃小书。”
来前父亲说，如果他说得这些话让靳子煜打了退堂鼓，这顿饭就当是还他这四个多月的人情；如果没把他吓退，这顿饭吃得开心、花得值。
孟媛为他们感到高兴。
前台结完账，孟媛上去挽住孟坤的手臂追问，“爸爸，你接受他啦？”
“媛媛，我接不接受他不重要。”
孟坤将这里巡视一圈，曾经他赚了很多钱，这种地方他常常来，不是他一人，有时他宴请别人，有时别人招待他……两度风光、狠狠跌落，疾病痛苦、听天由命，这是他大起大落的一生。
*
转眼到了国庆节，剧组只放假两天，孟秦书在酒店里过节。
两个早上她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这天下午她独自去云梦镇唯一一家高档俱乐部打篮球，却不期而遇了温朔。
温朔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短装，和她同个品牌还同色所以撞衫了。
白墙斜上方有一扇长方形窗子，外面骄阳似火一束金灿灿的光芒，穿透这扇窗玻璃，打在温朔头顶，乌黑的头发仿佛被撒了一层碎金子。
温朔走到孟秦书打球区域，抱臂观看了十来分钟，无论多刁钻的投球角度，她都能精准投篮，入篮率接近百分百，这个姐姐有些厉害。
“姐姐，我们比赛下怎么样？”
孟秦书只不过是来自娱自乐，连工作人员提出陪练她都拒绝。
被孟秦书投进篮筐的球，滚到站在边线上的温朔脚下，他捡起来，踮起双脚随意一投，篮球顺利进框。
“姐姐，我的球技不烂，大学时还是篮球队的主力先锋，现在配和你比试吗？”
孟秦书捡起地上的球丢给他，温朔立即双手抱住，只听孟秦书说，“来吧。”
几场对战下来两人不分胜负，但孟秦书看出这小子并没发挥真正实力，刚才他举球虚晃那两下，是有机会越过她的肩膀投球的，而他非但没投球，篮球还在手里掉了。
室内冷少打得足，即使两人‘战争’ 激烈，也只是额头和鬓角冒出几颗细小的汗珠，孟秦书呼吸加重变粗，对面那位吐纳声可忽略不计。
篮球室的门被人从外拉开，有人进来，是帮她去酒店取手机回来的小杨。
孟秦书只是草草瞥眼，为了躲避温朔的截球，她迅速换了方位，张开双臂做拦截动作。
而在这时，背后传来手杖落在瓷砖地面发出的“垛”的一声脆响，只一声没了，像幻觉又像幻听。
又是一声，之后接二连三越来越近。
丢下这两个字，孟秦书走出去拍第三场戏。
这场戏戏孟秦书扮演的女主角跪地受家法，女主角是个性子刚烈的女人，她一次次抵抗，一次次被身边站的两名佣人按着肩膀强行按下去。
该场戏她共拍了两遍，一共被按了十回，直接导致她背上还没完全好的旧伤加重了。
晚上洗完澡孟秦书坐在贵妃塌上，身上脱的只剩一件文胸，让小杨帮她擦药油贴药膏。
药膏和药油都是那天在机场分道扬镳前靳子煜硬塞给她的。
当时他先好声好气地求了几次，“小书拿着。”她不肯要转身迈腿就走，他划着轮椅追上她、拦住她，拿起腿上的药高举着手伸向她，这次不再求她而是装出一副凶相用老师命令学生的腔调，沉着嗓子说：“拿着！”
想到这个画面，孟秦书不自禁地噗嗤笑一声，在她背后为她涂药的小杨被她这毫无征兆的笑声搞得小小一惊还以为是药太凉又或是手重了。
*
周六大清早，孟媛给靳子煜发来一条微信。
孟媛【靳教授，周二忘记和你说，我姐她手机号换了，她的新号我也不知道，我平时和她都是微信联系。】
书书悄悄摸摸进来扒靳子煜的腿，爬到他的膝盖上，脑袋蹭他的膝盖，靳子煜无瑕顾及它，放下筷子，两拇指极快地敲击屏幕。
道谢信息还没发出，孟媛又一条信息戳过来。
孟媛【下午我想请你吃个饭，你方便吗？】
请他吃饭？
靳子煜只觉不可思议，信息发过去。
淡述【我请你，待会儿我把餐厅地址发给你。】
孟媛速回【别这样，你送了爸爸这么多东西，我们都没正式感谢你，餐厅定位我稍后发你。】
怎么看都像是在撇清关系，难道是小书授意的？
靳子煜没再回复，他摸了摸书书的脑袋，拿了碗里的一颗水煮蛋，剥掉蛋壳和蛋白，只把里面的蛋黄给书书吃，书书张口嚼都不嚼就吞了下去。
只一会儿，定位信息发过来。
靳子煜如约而至。
穿着汉服的服务员替他推开小包厢的门，里面不只有孟媛，竟然还有……孟坤。
原本略心慌，现在更慌了，他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手杖。
“叔叔，您来了。”靳子煜礼节性地小幅俯了俯身。
孟坤和他点头致意。
坐孟坤身边的孟媛笑容满面地上来招呼他，“靳教授你来了。”
红枫木小圆桌，可容纳五六人，孟坤坐最北边的位置面朝门口，靳子煜在他熊熊目光的注视下，走到孟媛为他拉开的座位前。
靳子煜腿伤还未完全好，身体重心自然偏向左腿更多，即使用着手杖，瘸拐的行走姿势仍是明显。
一路上来旁人打量的目光他不慎在意，可对面是小书父亲，他本来就对自己不是很满意。
靳子煜收起手杖坐下来，把手杖放到身后。
孟媛回到自己座位上，瞅了眼严肃的父亲，在对刚扭身看过来的靳子煜说，“靳教授这顿饭其实是我爸爸做东，抱歉，没提前告诉你，怕你知道是爸爸请客不愿意过来。”
靳子煜忙否认，“不会，叔叔请我一定来。”
平时在讲台上沉稳专注、自信中透出隐隐威仪感的靳教授这会儿有些微紧张，孟媛轻笑了一声，“靳教授请不要多想，你送了爸爸好些东西了，这顿饭只是答谢。”
孟坤不再看他而是拿起了筷子夹了冷盘上的黄瓜，放入嘴中细嚼慢咽，靳子煜拆开一包湿巾擦拭干净自己的双手，再拿起筷架上的筷子。
厅内环境优雅奢华，雕梁画栋，充满文化底蕴，所处二十八层，窗外可俯瞰绵亘蜿蜒的长江。
去年靳子煜请恩师和几名院士来过这里，用餐环境、氛围极佳，价格自不用说，人均五六千。
孟坤如此高规格款待他，叫他受宠若惊。
包厢门时不时开一次，服务员端着精致的菜品送到圆桌上。
第三道菜放到桌上，孟坤抬起双臂十指交叠看着靳子煜淡声开腔，“有句古话叫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小半年来你往我这里送了不少东西，而我素来不喜欢欠人情，再说了，我现在只是个穷困潦倒的老人，你在我这里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以后不用在往我这里送任何礼品，你和小书到底怎么个事我年纪大了也搞不懂，你我非亲非故，总是白吃白喝我丢不起这个人。”
“叔叔，我—”只是一份心意，后半句堵于喉咙口。
孟坤没说错，他们无亲无故，他总往送那些东西，不能说不怀好意，一定别有用心。
一旁的孟媛笑眯眯插话进来，“靳教授你是不是还喜欢小书？”
靳子煜看了眼孟媛，视线再回到孟坤正经八百的脸上，“叔叔，我和小书分手八个多月了，是我对不起她，但我想……我想重新追求她。”
孟坤，“靳子煜年收入有一个亿吗？”
靳子煜怔了一下，如实答：“还没达到。”
孟坤动了动手指，下巴搁在十指上，“在遥远的古代，每遇外出狩猎，男性的祖先们总是走在队伍的前头，而女人不是留在家里，就是跟在后面，是受保护的对象。受历史和文化影响，男人在家庭里面尤其爱面子，如果收入长期不如女性，可能会感到自己无法履行这一角色，从而产生自卑和挫败感。”
靳子煜嘴巴有些干，无意识地抿住唇，孟坤接下去说，“说说我自己吧，我出生在小山沟，幼时家贫，但我从没吃过生活的苦，别人家孩子老早就会洗衣做饭、跑山上砍柴，我在读书；他们在挑水种菜、养鸡养鸭时，我依然在读书。”
“我父母是文盲，但他们时刻用一句“书包翻身，想出大山就要好好读书”叮咛我，我也算是不负众望，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我凭借自身努力力压无数人成为那年的全省文科状元，被京师大录取，那时我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
服务员一个菜接一个的端上来，桌上已有六道菜，所有菜品已上齐。
孟坤忽视旁人，不紧不慢地再说“后来的路一帆风顺，二十七岁那年我娶了媛媛的母亲，她是海城本地人，书香门第出身，而我这时候虽已不是穷小子，但家庭背景悬殊，为了家庭地位、为了所谓的自尊心和欲//望，我剑走偏锋，那几年我享尽风光，我的妻女仰望我，我的亲人朋友膜拜我，让我的欲望得到极强的满足。”
靳子煜没想到孟坤会开诚布公地聊起自己的过往经历。
和小书在一起那两年半，很少听她谈起家人，只有去参加霍清辞婚礼前半月，小书告诉了他不少家里的事，也包括她自己的身世，再谈起母亲、妹妹时她一句带过，但提到孟坤，她说了不少。
她说，我爸爸虽然另有目的，但是没有他，我不会衣食无忧，我和你也不会相遇；她说，我六岁到孟家，教我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名字的是他，识文明理、琴棋书画，孟媛会的我一样不落；她又说，子煜，我爸爸虽是文化人，但当家做主惯了，性情易怒易爆，到时候如果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不要记在心里。
他能看出在小书心里，她的父亲虽深闭固拒，不听入见，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孟坤浅啜一口温开水，放下茶杯，撩起干瘪的眼皮，“人们不管缺什么都只会想到用金钱去填补这个不足，从而很容易走两个极端，不是自怜自艾、破罐子破摔，就是太想证明自己，而走旁门左道。人人都有上限，如果想突破上限，势必会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或说是良心的事。”
他们，一个是偏远贫困山区克服重重困难飞出来的寒门贵子，一个从小在亲朋眼中聪慧过人的孩子即使后来折了腿仍未落后于人的身残志坚的励志青年。
看似不同的境遇，却有同一种特质，自卑扎根在骨子里。
听明白孟坤话中之意，靳子煜默了会儿，在他注视下回：“叔叔我会谨记您的教诲。”
孟坤伸手转动转盘，把桌上大菜蠔皇吉品鲍推到靳子煜面前，状似无意地问，“决定好了吗？”
靳子煜眼瞳仿佛点亮的灯火，真挚诚恳道“叔叔，我不会再放弃小书。”
来前父亲说，如果他说得这些话让靳子煜打了退堂鼓，这顿饭就当是还他这四个多月的人情；如果没把他吓退，这顿饭吃得开心、花得值。
孟媛为他们感到高兴。
前台结完账，孟媛上去挽住孟坤的手臂追问，“爸爸，你接受他啦？”
“媛媛，我接不接受他不重要。”
孟坤将这里巡视一圈，曾经他赚了很多钱，这种地方他常常来，不是他一人，有时他宴请别人，有时别人招待他……两度风光、狠狠跌落，疾病痛苦、听天由命，这是他大起大落的一生。
*
转眼到了国庆节，剧组只放假两天，孟秦书在酒店里过节。
两个早上她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这天下午她独自去云梦镇唯一一家高档俱乐部打篮球，却不期而遇了温朔。
温朔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短装，和她同个品牌还同色所以撞衫了。
白墙斜上方有一扇长方形窗子，外面骄阳似火一束金灿灿的光芒，穿透这扇窗玻璃，打在温朔头顶，乌黑的头发仿佛被撒了一层碎金子。
温朔走到孟秦书打球区域，抱臂观看了十来分钟，无论多刁钻的投球角度，她都能精准投篮，入篮率接近百分百，这个姐姐有些厉害。
“姐姐，我们比赛下怎么样？”
孟秦书只不过是来自娱自乐，连工作人员提出陪练她都拒绝。
被孟秦书投进篮筐的球，滚到站在边线上的温朔脚下，他捡起来，踮起双脚随意一投，篮球顺利进框。
“姐姐，我的球技不烂，大学时还是篮球队的主力先锋，现在配和你比试吗？”
孟秦书捡起地上的球丢给他，温朔立即双手抱住，只听孟秦书说，“来吧。”
几场对战下来两人不分胜负，但孟秦书看出这小子并没发挥真正实力，刚才他举球虚晃那两下，是有机会越过她的肩膀投球的，而他非但没投球，篮球还在手里掉了。
室内冷少打得足，即使两人‘战争’ 激烈，也只是额头和鬓角冒出几颗细小的汗珠，孟秦书呼吸加重变粗，对面那位吐纳声可忽略不计。
篮球室的门被人从外拉开，有人进来，是帮她去酒店取手机回来的小杨。
孟秦书只是草草瞥眼，为了躲避温朔的截球，她迅速换了方位，张开双臂做拦截动作。
而在这时，背后传来手杖落在瓷砖地面发出的“垛”的一声脆响，只一声没了，像幻觉又像幻听。
又是一声，之后接二连三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