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脸,孟秦书站在镜子往脸上轻拍水乳,卫生间门敞开着,镜子右边角出现靳子煜的身影。

    走廊灯微黄的灯光坠下,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橘黄色边廓,愈发衬得他清隽超俗。

    只是他来得太过无声无息,孟秦书心脏咯噔一下,有被他吓到。

    孟秦书停下动作,侧眸看他,“是要走了吗?”

    靳子煜噙了丝笑,与她聊起来,“还记得顾远吗?他十一月二十六号结婚,我想带你一块去参加婚礼,愿意吗?”

    “国庆节我在云梦镇见过他了。”孟秦书稍微凑上前端详镜子里自己眼睑下方的黑眼圈,亦从镜子里看到靳子煜略诧异的脸色,“顾远有邀请我去参加婚礼,我现在还不确定到时候有没有时间过去。”

    靳子煜没接她的话,不声不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看他困惑的眼神,似乎在猜测他们聊了什么。

    她轻笑,抽了一张洗脸巾擦干净黏腻的双手,再把它扔入洗手台下的垃圾桶内,拔腿往外走,步出洗手间右拐到过道上,但过道就这么宽,靳子煜伫那里,整条路就给他挡了。

    孟秦书停下来抿着唇望着他,靳子煜眸光微迷离,她礼貌地请,“请让一让。”

    他侧身让到一旁,这双映着细碎光芒的眼睛笑意加深,竟夹一丝促狭,孟秦书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全不在意地从他面前走过去。

    可突然。

    手臂被身后探来的大手裹住,强劲的男性力量将她往后方拽,后退的途中她还调转了方向,倾身挨过去,脸颊贴上他硬邦邦的下颌。

    然而她脑中最早出现的不是推开他,而是担心他没拿手杖会被自己撞倒,身贴身前,她已经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

    事实上男人早有准备,右手掌稳稳扶着白墙,心里早已‘演练’不下五次,与筹谋的分毫不差。

    孟秦书吓得睁开眼睛,抬头对上他点漆般的眼眸,唇畔漾出的丝丝笑意,透露出他的‘居心不良’。

    她扭动身子挣了挣,表达不满,原先拽她的左手,放开,随之掌心压住她的背部,不让她乱动。

    靳子煜你就是大混蛋。

    孟秦书在心里暗骂。

    余光里他扶墙的手撤去,紧随着后脑勺便被这只手扣住。

    双手往上抬,攥住他两个肩头,作势往外推,却不忍心真的用力。

    强烈的男性气息把她蛊惑住,紊乱紧迫的呼吸还没调整过来,他埋下头,轻咬住她的两片唇。

    鼻息间被他身上香甜好闻的味道填满。

    舌尖顶开她牙齿的一刹那,她反抗的往后仰,紧随而来,那只扣住她后脑勺的手掌,稍加施力,她便再次挨过去,完全动弹不得,好像失去了自主能力。

    晕乎乎,仿佛踩在棉花上。

    它攻城略地地侵占她的口腔,扫荡她的每一处,让人措手不及。

    “靳……”嘴唇好不容易拔出,只念了一个字被他不由分说地吻回去。

    尽管靳子煜已把所有重力往自己身上拢,以防摔倒会压到她身上,可还是往孟秦书这边趔趔趄趄走了几步。

    两具身体左后方倾,孟秦书颤颤巍巍的揪着他的衣襟。

    感受到她的害怕,靳子煜抬起眼睛,见她泪茵茵的样子,看着很是委屈,他旋即抻起脖,湛黑的眸子涌起水光和满满的歉意。

    他像是再说对不起。

    心尖一刺,她两只手心没了力,卸力那一刻,她往后放倾倒,即使靳子煜马上反应过来,紧紧抱住她,但还是被她给带地倒下。

    电光火石间,靳子煜把她推向右侧,孟秦书一大半身子摔在床上,而他因怕压到她,撞到床角时,手掌撑了一下,翻身倒地,背部撞到墙壁上,后脑勺重重磕在上面。

    彭一声响,犹如一把锤子砸在孟秦书胸腔上。

    她抖着身,从床上坐起来,又跪下去,膝行到靳子煜面前,他的双腿屈着,剧痛让他双眼紧闭,眉头皱成了“川”字。

    她绕到他右侧,手伸入他的头颅下方,垫在那里,再把他上半身抱入自己怀里。

    抽噎着连声道歉,“子煜,不是,不是你想的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重重一击让靳子煜脑袋里像炸开的烟花,都是轰鸣声,眼前也像是在下雪,如同二十几年前那种黑白电视机花屏。

    但孟秦书抱着他把他像小孩子一样哄着,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她在叫他“子煜”,很久没听到她这么叫了。

    他想告诉她自己没事,可是喉头哽住难以出声。

    那块地方瞬间肿起来了,孟秦书害怕他出事,眼泪簌簌跟落珠子似的,“对不起,我只是难过,对不起。”

    “小——”靳子煜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右手攀上去扣住她的手腕,极缓慢地睁开眼睛,仰起下巴看她,“我不要紧,真的。”

    眼睛都哭红了。

    双臂一撑,靳子煜坐起来一些,右手虚握成拳,用食指刮她两颊上的泪水。

    他要让她往后余生都开开心心,怎么能让她哭成这样呢。

    孟秦书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再掉泪。

    为了让她真的放心,靳子煜翘了翘嘴角,短出一口气,说出埋藏心底已久的心里话:“小书,我是个很没出息的人,那七年有一年半,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每天不是待在实验室做实验就是在写论文,我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一旦停下来,空气仿佛就变成了一堵墙,窒息感,让我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

    忍了又忍,眼泪终是滂沱而下。

    靳子煜大混蛋,为什么要说些话,让她怎么舍得再放下他。

    他停了停,“我马上三十二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年,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会一直爱你,至死不渝。”

    靳子煜逐字逐句地道:“我爱你小书。”

    孟秦书扑过去抱住他,双手按在他的背上,两人脸颊紧紧贴合着。

    她颤声说:“子煜,我们今天在一起吧。”

    男人怔怔地似不相信,又似在解读她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她不给他思索的时间,捧住他的脸颊,俯下去吻住了他的唇。

    *

    他们从地上吻到了床上,她被他抄入怀里,侧躺在他身边,被子在他们身下。

    灯光昏沉,靳子煜身上这件衬衫被某人揪的皱巴巴的,他靠在床头,修长的手指捏到正数第三颗扣子,往下一颗颗解开。

    脱掉的衬衫被他扔到一边,露出精实肌理分明的上半身以及腹肌。

    他一向瘦而不柴,身姿线条流畅恰到好处。

    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伸过来压在他的腹部,手主人靠上来,头枕着他的胸膛,仰视他的眼睛。

    靳子煜静静回视她。

    她的打底衫被他脱了,脱得只剩下一件玫红色真丝吊带,她真的很瘦,但也不是瘦的干扁,该有的地方还是有,虽不是特别傲人,但真的很迷人。

    可不知怎么回事,她的眼窝再次漫上泪水,眼睫沾了泪,似乎很重,持续煽动着。

    那只手顺着他的肚脐线向下走,滑到他的所剩不多的右腿上,再往下走,她细软的掌心覆盖住他的残肢。

    她柔声告诉他:“我爱你,靳子煜。”

    脖颈略往后仰,身体绷直,靳子煜整个人都在颤抖。

    好像又在下雨了,听不见雨声,但他们看到了一道闪电,划开天际,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

    这晚上孟秦书睡得很好,没有再做噩梦。

    她醒得很早,天才刚刚亮,远望东方,天际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孟秦书轻手轻脚地往回走,蹲在靳子煜睡得这边,今天是周六,他不用去学校,可以好好睡一觉。

    她屏着气,如果把他吵醒了,自己就不舍得走了。

    八年前那事,不能把靳子煜牵扯进来,至于将来会是什么样,她也不知道,但她希望他可以好好的。

    坐上出租车,孟秦书拿出手机给靳子煜发了一条微信。

    MQS【我先回海城了,年前会很忙,有事电联。】

    即使那部戏黄了,她手里还有一套综艺和两个品牌站台,除此外,她去年拍的文艺片《那年冬》将在香港小规模点映,需要跑宣传,年前她真的蛮忙的。

    一下飞机,飞行模式关闭,收到三通未接电话和一条微信信息。

    均是来自靳子煜。

    走下廊桥,孟秦书回拨电话过去,靳子煜秒接,急切地问:“小书你在哪里?”

    “我刚下飞机。”她又恢复淡淡的语调。

    他嗓音发紧,“还能见面吗?”

    一架飞机刚降落在跑道上滑行,等它停入机位,孟秦书回答:“我是明星,少见面,对你好。”

    那端隔了半晌,他哑然出声:“小书还记得我说过我们隐婚吗?我不会和你出现在公众面前,不会让你的公司,你的粉丝知道我,我想娶你,嫁给我好吗?”

    双眼发热发痒,她连续眨着眼,表情有些僵硬,说:“给我些时间。”

    那天火锅店的“算了吧”她冷下心肠,用了十倍的勇气才说出来。

    八年前那番恶言,他空洞失魂的眼神,至今印刻在她脑海,将来,即使天崩地陷,她不会再说第二次。

    靳子煜,“好。”

    “靳子煜如果——”

    如果过了年没能在一起,你找个各方面都很好的女人,好好过日子。

    孟秦书说不下去。

    “不说了,我还有些事,先挂了。”

    不等靳子煜说话,孟秦书掐断了通话。

    汇悦台的房子合同还没终止,但里面属于她的东西已经被搬得七七八八。

    孟秦书打开保险箱。

    三层保险箱里面,第一层放了几捆现金、几张银行卡和一些昂贵的首饰,第二层里面有两部手机,老版苹果手机是当年靳子煜送给她的礼物。

    想来那七年每次她出去很远的地方拍戏都会带着它,里面有很多她和靳子煜的照片,还有几年的聊天记录,无聊时、想他时、觉得生活没趣味时,她会拿出来看看。

    后来和他重逢,他‘偷’了这部手机,密码还是那个密码不知道他看了没有,依着他多年前的性格不会偷看,但现在.....

    半年前替换下来的这部手机,她出国前就把它锁在了保险柜里,这半年她有回来过两次,都是夜里回来的,孟坤和孟媛都不知道。

    手机有充过电,也知道靳子煜给她打了电话、发了信息。

    第一次回来是三月底,霍清辞的病情稳定,她回来继续工作。换了手机号这件事,只告诉了需要联络工作的几个人。

    当晚她把手机充上电,开机不到一分钟,十多个未接电话,二十多条短信,都是出自同一人。

    靳子煜和她道歉,靳子煜问她在哪里,靳子煜求她接电话、回一个信息。

    看完这些她把手机再次锁入保险箱。

    第二次回来八月初,霍清辞回国,她过来看看他,顺便回趟家,照常手机充电,打开手机。

    这次靳子煜发的信息很有规律,每天发一条,内容和上次没什么区别,但能看出心情平复了不少。

    如果问她恨不恨靳子煜,实话实说,没有。

    从来没有。

    或许他有苦衷,或许他出于某种心理,但两人在一起,既然只能互相伤害,何必在一起。

    两清了,不要再见了,各自安好吧。

    哪曾想,他会远赴两千多公里的黎朔来找她,他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可以为了她暴揍保安,连前途都不顾。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个男人至始至终爱着她。

    这辈子何等幸运,有这么一个深爱她的人,教她怎么忍心再去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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