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土豆炖牛腩端上桌,孟秦书拉开椅子坐他对面。

    今晚三菜一汤都是出自孟秦书的手。

    一小时前,靳子煜进厨房想帮忙都被她给赶了出来。

    曾经那个盐、糖、味精常常混淆的女孩,现在做出色香看着味道也很好的菜。

    靳子煜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放入嘴里,这道菜程序复杂,调味配比很有讲究,入口还真是他所期待的口味。

    酸甜咸辣四味合一,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这是一道非常成功的菜。

    尝完这道,靳子煜尝下一道蒜泥菠菜,色泽碧绿,口感清甜脆嫩,火候刚刚好。

    第三道菜就是他想吃的土豆炖牛肉,牛肉酥而不烂,土豆吸入精华汤汁,十分美味。

    他像个品鉴大师,一道道品尝,每道菜都让他惊艳。

    “怎么样?”某人等着“大师”的点评。”

    靳子煜抬眼,就这样,两人目光对上了。

    她双手搁在桌上,像上课回答老师题目的学生,眼巴巴地等他夸奖。

    他一笑,“很好吃,每道菜都好吃。”

    孟秦书雪亮的眼睛弯成下半弯符号:“我也这么觉得。”

    她拿起手边的空碗,起身往前倾,拿了炖锅里的大汤勺,挖了两勺放汤入小碗中。

    “这些年都是自己做菜?”

    微黄清澈见底的鸡汤,送到靳子煜手边,她坐下来,回答他的问题,“没有戏拍时,窝在家里无聊,照着菜谱学做菜,也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其实,前四年我还挺忙的,没这么多时间做菜。近两年,人比较松散,一年到头两部戏,空闲时间很多,练着练着,不需要看菜谱就能做出十几道拿手菜。”

    左手还挂着绷带,吃米饭不同于吃面条和水饺,另只手不能出力,筷子变得不是那么好用,靳子煜捏起汤碗里的小汤勺,往嘴里送了一口白米饭。

    孟秦书端起饭碗,夹了鱼香肉丝放到靳子煜饭碗里,“不要光吃米饭,吃菜。”

    菜就着米饭靳子煜吃了两大口,还没吃完,又多了两大块牛肉。

    这碗吃完,靳子煜又要了第二碗,对于他的捧场,孟秦书很开心地进厨房为他添米饭。

    半碗米饭吃干净,孟秦书一个劲儿的吃菜,今天菜做的有点多,只靠他们吃不完。

    土豆牛肉和鸡汤能放到明天能再吃一顿,那两道菜不吃掉,隔夜不好吃只能倒了。

    靳子煜放下小汤勺,吃饱了,平时晚上吃七八分饱的他,今天吃了十一分饱。

    一来孟秦书这几道菜正合他胃口,二来她劳心劳力的成果必须大力支持。

    既然吃好了,孟秦书就要说正事了,"子煜你的银行卡账号发给我,我把房子的钱转给你。"

    她这番话一抛出,靳子煜挺起腰杆,含情脉脉一秒转换成清清冷冷,"小书我不希望你我分得这么清楚。"

    不是很严厉的口气,却让原本恬静温馨的气氛迅速冷下来。

    大学四年,那时他打打比赛,接别人手里小项目,一年也有个小二十万,和孟秦书在一起,平时的日用开支都由他负责。

    孟秦书虽是千金小姐,但她对吃穿用度其实要求不高,他送的百元的、千元的礼物,她都是很欣喜的收下。

    当然,她也会送他礼物,上千元的篮球,几百元的球服,钢笔、剃须刀等等。

    但有次顾远见孟秦书身上这件白色羽绒服,向他伸了五根手指,他上网一查这个牌子,五位数起,上不封顶。

    之后他一到冬天就会买这个牌子的外套给她,事实上,也就送了两次。

    那时的孟秦书绝不会拒绝他赠与的东西,他喜欢她这样,不和自己客套,他们不只是普通情侣,那时约定了大学一毕业就娶她。

    将来她是他的妻子。

    小五百万确实不少,但和那两年的两千三千没有本质区别。

    她不接受,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屏幕上亮着,跳出孟媛的来电,是靳子煜的手机。

    他滑动接听,拿起放在耳边。

    电话里孟媛说已步行到他小区门口,过来看望他。

    “沿着主路走,过了景观喷泉,北面第一栋6号楼。”靳子煜说。

    放下手机他告诉孟秦书,“孟媛来了。”

    不知道孟媛会来,他这一身家居服,见客不够端庄。

    孟秦书知道靳子煜要做什么,跟他一块站起来,“我陪你去楼上。”

    靳子煜捞来靠在墙上的拐杖,看着她说:“孟媛很快就会到,麻烦你接待她一下,我到楼上换衣服。”

    靳子煜走了,走时不忘带上餐厅移门。望着这扇闭合的门,孟秦书脸上出现怅惘之色,八年了,半年前两人在一起前后也不过半个月,几乎可以忽略不算。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比方说人的性格,也是啊,二十几岁的青涩,三十岁的成熟。

    人对自己认知最容易偏差,认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其实早已跟随时代'千变万化'。

    怎么可能还是曾经那个少年呢。

    门铃声响,孟秦书在室内按了外面小门的开门键,然后推门出去迎接孟媛。

    傍晚时分,天还没黑,晚霞浮在天上,在晚风徐徐吹送下,轻轻地飘着。

    孟媛走在孟秦书身后,登上平台她问孟秦书,“小书,靳教授呢?”

    大门大敞着,孟秦书往二楼走廊上睇了眼,“他刚上去换身衣服,不用换鞋,你在楼下等会儿,我上去看看他。”

    孟媛进门后,孟秦书没再管她,径直到楼上去了。

    听见关门声,靳子煜望向小客厅,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斜对角墙上的电视机,完全看不到房间门。

    孟秦书出现在卧室门口,停了停,走到靳子煜前面。

    俯着他。

    他已经自己穿好衣服,白色平纹长T,直筒休闲西裤,挂脖的绷带被他取了,打石膏的手搁在腿上,手指微微曲着。

    他抬起下巴,眼瞳湛黑,神色温和。

    “刚才对不起。”靳子煜为自己刚才无缘无故的发脾气道歉,“等会儿我把银行卡账号发你。”

    孟秦书眼眸淡淡,抿抿唇算是回应他这句话,“孟媛到了。”

    说罢,就要转身出去,却被靳子煜攥住手臂。

    他说,“我手已经不那么疼了,也能自己穿衣服,能料理好自己日常起居,你等会儿和孟媛一起回去吧。”

    这句话才是重点。

    孟秦书提了提嘴角,笑意渺茫,随后淡嗯一声。

    饭菜香还未完全散去,闻着味孟媛发现只关了一半的餐厅门,她走过去,想看看他们今晚吃的什么。

    一桌子菜光盘两个,桌上还放着他们的碗筷,看来还没吃好,自己来得不巧,打扰到他们幸福的小日子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走得很快,一定是孟秦书。

    合上移门,孟媛回到客厅,却只见孟秦书没见靳子煜。

    孟媛觉察到孟秦书脸色不大对。

    她的表情常年寡淡,辨不出喜怒,但此时此刻,孟媛很明显看出她心情不大美丽。

    怎么……难道是因为自己贸贸然前来。

    “白开水可以吗?”孟秦书问她。

    孟媛点点头,“可以。”

    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气氛在空气中铺开。

    昨天晚上两人都待在一块,难道不应该是甜甜蜜蜜吗?

    孟秦书走进厨房关上移门,孟媛盯了那扇门几秒,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和手杖声她偏过脸,稍稍往上抬看那里。

    靳子煜单拄一只拐杖一级一级下楼,每次都是先落下左脚,再落下拐杖,但看上去还是很危险。

    时隔多年,孟媛再次看到不完整的靳子煜,眼瞳微微一缩,虽然当年见到过,但那个形象不刻意去回忆,都淡忘了。

    这两年无论是在学校遇见还是平日里交流,他都是拄根手杖,挺拔颀长、衣冠得体的靳教授。

    “孟媛不知道你要来,去楼上换了身衣服,怠慢了。”靳子煜下到楼下对她说。

    孟媛缓缓站起身,出声讷讷,“靳教授我才来,没多久。”

    “我去给你泡杯茶。”

    拐杖挥出去就要走,而这时厨房门推开,孟秦书闪了个身,片刻,她端着茶盘上的三杯冒热气的水从里面走出来。

    靳子煜呆愣许久,偌大的客厅,没看见孟秦书,以为她动气走了。

    刚在楼上他攥着她的手臂,开口却是赶她回去,言行不一在自己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好像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靳子煜坐拐角单人沙发,孟秦书分给他们一人一杯水,随后和孟媛坐到一起。

    水很烫,孟媛手指碰到杯壁,又缩了回来。

    靳子煜和煦一笑,“孟媛帮我和叔叔问声好,后几天都要麻烦他帮我遛狗。”

    闻声,孟媛视线回落到他身上,他打着石膏左臂搁在腿上,五根手指自然蜷着。

    只是骨裂的话,问题不是很大,但打了石膏生活上肯定不是那么方便。

    孟媛随便找了个话题,“爸爸说这小狗一点儿不认生,谁都能逗着玩。”

    靳子煜发出闷闷的笑声,“它还会很多技能,会坐下,会趴下,还装死。”

    “那我回去试试,几岁了?”

    “五岁五个月。”

    “据说狗狗一岁等于人类的七岁,岂不是三十五岁?”

    “现在又有另一种说法,据说狗的一岁相当于人类的十五岁。”

    孟媛半张嘴,俄而,说道:“这么说它的年纪比我们都大?”

    “有可能。”靳子煜煞有介事地说。

    ……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孟秦书仿佛世外人,全程不加入,连表情都很贫乏。

    孟媛快速地往孟秦书脸上瞟一眼,抿着唇再将目光投到靳子煜脸上,“那个……靳教授我来就是看看你,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再不走她就太没眼力见了。

    靳子煜没有留她,拄着拐杖将孟媛送到屋外,直等到孟媛出了小门,他才慢吞吞地转身。

    眼前赫然蹿出一个黑色人影,直往他身侧过去。

    靳子煜扔了拐杖,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小书。”

    “哐当。”

    拐杖落地。

    被他扣住的这只手,手里提了垃圾袋,手主人没再走,半转身,直直瞧着他。

    外面天虽黑了,但他们所站的平台正上方有一盏很明亮的吸顶灯,白色灯光,光线充足。

    他神经太紧张了,才会连她手里拿了什么都没看清。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要走了。

    “我不该说那些话。”靳子煜再次承认错误。

    就差把你不要走说出来求她。

    孟秦书不出声就这么情绪很淡地看着他。

    似乎人一旦生病,就容易想得比较多,心思变得敏感,焦虑多疑。

    想想自己也是这样,那时脚扭了,眼前着自己位置被人顶替,她感到无力、焦炙,无名火还烧到了旁人。

    而且,那天又被她看到一个女生送靳子煜圣诞礼物,才会有她踹靳子煜那两脚的事。

    手臂上那只手掌的力度在减轻,孟秦书低下头看那里。

    手掌在握紧和放开之间徘徊,昭示着他的情绪。

    孟秦书全看进眼里,是她心急了,还钱这事还是暂先搁置,等他完全好了,再进行商讨。

    她哑声开口,“我只是去丢垃圾。”

    话刚落下,大掌用力裹住她,但很有分寸的没把她弄疼。

    *

    孟秦书没有原则的为靳子煜一留再留,六天后,到了十三号。

    这天上午,她先去了霍清辞那里,在那边坐了小半天,碰到来看哥哥的霍绫晨。

    霍绫晨的出现提醒她,今天又到了周末。

    房内白班两位护理,正在为霍清辞喂水。

    护理说,霍清辞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少量喂一次水。

    他们,一人弯身托住霍清辞的后背扶着他,让他后脑勺靠着自己手臂上,一人端着玻璃水杯,用长柄小圆勺,舀起水送到霍清的唇边。

    霍清辞有反射性吞咽功能,他会自己张嘴、吞咽,护理曾说,对外界有反应是件好事。

    “让我来吧。”霍绫晨离开沙发走上前。

    喂水的护理让出位置,霍绫晨接住水杯,俯身俯的很低,捏住长柄勺子,一勺接一勺的喂到霍清辞嘴里。

    男孩的手很稳,动作细致又轻柔,一点不比专业护理手法差。

    看到兄弟间有爱的一幕,孟秦书感动地眼眶微微热。

    *

    六天前,预定的一辆油电混动的轿跑,于今天下午送到店里。

    得到通知,靳子煜打电话给了顾远,叫上他一块去提车。

    半小时后顾远打车到达他家,靳子煜已坐在车里等候他多时,两人扯了几句,顾远拉开车门坐进去,靳子煜一脚油门出发,前往二十公里外的4S店。

    这辆车是顾远带他选的,常规的白加黑颜色,低调大气的一款。

    该车落地价一千二百多万,靳子煜在几张纸上签完名,刷卡全款付清。

    顾远摇着户口簿,笑嘻嘻道:“车都送了,趁热打铁把婚也求了。”

    靳子煜搁下笔,按揉已拆除石膏的左手腕,“再等等。”

    “还等什么,户口本都在你手里。”

    靳子煜伸手夺了他手里的户口本,“我还要还回去。”

    “不如你也换辆车。”顾远怂恿,他知道子煜有钱。

    靳子煜没有高昂的消费,也不爱出去,应酬为零,账上存款数目不小。

    舍得给老婆买一千多万的车,自己却开辆一百多万的车,顾远下巴指指展厅另一辆黑色的轿跑,“那辆不错,七百多万。”

    靳子煜往那儿看了一眼,“我开习惯了。”

    没有男人不爱车,靳子煜是例外。

    高个子女销售送来两把车钥匙和使用说明书,顾远抄起钥匙,昂首阔步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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